第9章 跨年（2）
跨年（2）
這場時隔數年，聲勢浩大的煙花大會，持續了兩個小時，從晚上八點到十點，蓮湖廣場熱鬧非凡。最後幾發煙花在天空中發出巨響，綻放出如同彩虹般絢麗的光芒，又如七彩的流星劃破天際，引人遐想。
俞心一行三人肩并肩靠在一起，眼中彩光熠熠。周圍有年輕的情侶在花火下親吻，有鮮活的少男少女在歡呼雀躍，有騎坐在父親肩頭的孩子在合手許願……俞心忍不住再次拿起相機拍下這些動人的背影。
“剛才最後那一發煙花真得太美了，這次主辦方是花了大價錢了……”孫恬恬直到此刻還在驚嘆。
“那當然，咱們H市本來就是著名的旅游城市，今晚這場煙花大會，絕對能上微博熱搜！名氣打響了，這游客不就更加源源不斷了嘛。”
“果然，你們吃公家飯的同志就是思想覺悟高，比我們想得遠多了……”孫恬恬笑着拍拍林蓓兒的肩。
“正好前段時間，輔導我們班學生參加關于創建旅游城市的演講比賽呢……”林蓓兒解釋，又轉頭問俞心，“時間還早，這年都沒跨完呢，咱們還有什麽活動？”
俞心把相機塞進包裏，大跨一步跟上前面兩位，支支吾吾道：“要不，去吃燒烤？就咱們本來要去的那家……”
“好呀，好呀！反正回家也沒事幹，明天又是小長假，可以睡懶覺！”孫恬恬摟上俞心的肩，興致很高。
“不過……我還約了個人，你們不介意吧？”俞心小聲開口，神情有些不自然。
林蓓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男的女的？”
“男的，高中同學。”俞心快速回答。
“哦，有情況哦，老實交代……”
“從實招來，過時不候！”
見身旁兩人一臉興味地望着自己，俞心只得挑了點重點交代了下事情的前因後果。誰知林蓓兒和孫恬恬越聽越起勁，問題也是一個接一個地抛向俞心。
俞心實在招架不住，只得嚷嚷：“哎呀，以後再說，真得就只是高中同學，而且很多年沒見了。如果不是因為欠了他個人情，也就沒今晚這頓夜宵啦。”
Advertisement
“同學好啊，知根知底的……今天你請他吃夜宵，改天他請你吃頓飯，這不就有下文了嘛。”林蓓兒還在打趣她。
俞心卻有些心不在焉，她一邊走一邊給程屹發消息：【……那個……等下吃夜宵，你介意我帶兩個朋友嗎？】
【就剛才一起看煙花的，一個我同事，另一個是我室友。】一條消息發出，俞心緊跟着又發了條消息解釋，不過手機遲遲沒有回應。
“小心，走路別看手機！”孫恬恬及時攙住了差點摔倒的俞心。俞心堪堪回過神來道謝，但也免不了被兩位好友一番教育：“心心，今天人這麽多你還走路心不在焉的，剛才還差點摔跤，要不是我扶住你，我都不敢想……”
“是呀！這麽多人，萬一發生踩踏事故，那麻煩可就大了！剛才一路上走來，我就見好多交警在維持秩序，大冷天的，咱可不給他們添麻煩……還是姐姐牽着你走吧。”林蓓兒說着拉住了俞心的手，生怕她再摔跤。
街邊遠遠的有脆亮的口哨聲傳來，此起彼伏，人群也在有秩序地散去，這一年的最後一日H市沒有重大事故發生，人們口中津津樂道的也是苕溪區這場精彩紛呈的煙花大會。
天更陰沉了一些，不見星月，空氣中仿佛有冰渣子的味道。
俞心三人推開燒烤店的玻璃門，一股夾雜着濃郁香料氣味的暖氣撲面而來。燒烤店不大，五六張桌子，還剩一半的桌子空着。
“老板，來客人了！”有人對着後廚大喊了一聲，只聽得老板豪爽地回道：“正烤着呢，騰不開手。麻煩按桌號掃碼點單，有忌口的備注裏自己填一下。”
俞心被店內的暖氣熏得臉頰微紅，她脫下羽絨外套，放在卡座上，然後頗有主見地對對面兩位說：“你們先點，這家店我讀初中的時候常吃，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換老板，如果沒換的話，推薦烤雞心，秋刀魚，錫紙豆腐，還有烤白菜。”
“嗯嗯，我們自己看着點。诶，你那位朋友呢，什麽時候過來？”孫恬恬問。
“大概要過一會兒吧，我先把定位發給他。”說着，俞心給程屹發了燒烤店的地址。
過了十多分鐘，俞心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是程屹打來的語音電話。俞心望了一眼對面還在聊愛豆新歌沒顧得上自己的兩位好友，趕忙接起電話。
“剛疏散完人群，是不是等得有點久？”程屹的聲音隔着手機屏幕，隔着冬日夜晚的寒氣傳來。
俞心不自覺地摸了摸略微發燙的耳垂，回道：“我們也才剛到沒多久。今天執勤很辛苦吧？燒烤店離蓮湖廣場不遠，你現在準備過來了嗎？”
“嗯……”程屹略做停頓，“我這邊還有個一起執勤的朋友，介不介意一起帶過來？”
“不……不介意。反正我也帶了朋友，人多熱鬧一些。”俞心輕聲回複，“不知道你們想吃什麽，等你們過來了再點菜。”
“那，待會兒見。”
“哦，好。”俞心說着，放下手機。擡頭便見好友盯着她瞧，有些不好意思地努努嘴：“一會兒就到，他還帶了個朋友。”
“好好好……我現在特別想見見你這位傳說中的老同學！”林蓓兒捂嘴笑着。
孫恬恬接着打趣：“心心，我發現你剛才對着電話，聲音特別溫柔……”
“咱們心心本來就溫柔……”
俞心在好友的調笑聲中顯得有些局促，鵝蛋臉白中透粉，紅唇在燈光的映襯下更顯水潤。
林蓓兒望着眼前的女孩兒，幽怨道：“這人和人的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心心你前段時間賽課熬了這麽久的夜，才休息沒兩天，整個人就神采奕奕了，最氣的是，臉上竟然還不長痘！”
“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上她一走出房間門，我就被‘閃’到啦，簡直是青春靓麗美少女，哪像一顆正在工作崗位上勤懇掙紮的螺絲釘呀！”孫恬恬附和着，“不像我，一熬夜就冒痘，一到冬天就皮膚幹，卡粉卡到爆。”
“那可能是我的面霜和精華好用？要不給你們推薦推薦？”
“好呀，聽說……”
俞心在心裏長舒一口氣，可算是把話題成功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三個女生絮絮叨叨地談論起了當季的護膚品，一投入，竟沒注意到又有新的顧客進來了。
“嗨，又見面了。”一道輕快的男聲響起。三人不約而同擡起頭來，只見面前站着兩個大高個，穿着亮綠色騎行服。
俞心朝站在程屹後側方的申佳明點點頭，打招呼：“你好。”随即看向程屹：“還以為要好一會兒，這麽快就到了啊，想吃什麽？”
程屹拉開桌邊的椅子坐下來，先同孫恬恬和林蓓兒打了招呼，然後轉頭對俞心說道：“剛開摩托車過來的，手有點凍，要不你幫忙點一下？錫紙豆腐，烤白菜，秋刀魚……”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聲響亮的吆喝聲打斷了。
“6號桌，烤雞心，錫紙豆腐，烤白菜，秋刀魚，烤雞架……各位慢用。”
“巧了……”林蓓兒和孫恬恬互看一眼，然後捂着嘴偷偷朝俞心擠眼睛。
“那……你朋友呢？”俞心看着程屹問。
申佳明樂呵呵地自我介紹：“我叫申佳明，申公豹的申。我不挑食，自己點就好……”說着，拿出手機開始掃碼點了一些自己愛吃的菜。
燒烤店內暖意融融，人不多，老板手腳也麻利，沒一會兒，菜就上齊了，擺了滿滿一桌。五個人圍着桌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一邊吃着燒烤，看着竟像是相識許久的老友在敘舊。
申佳明性格活潑，說話又讨巧，這會兒已經和孫恬恬，林蓓兒打成一片了。他脫了厚重的騎行服，一面喝着飲料一面和兩位女生閑談：“我們做交警的，尤其是路面中隊的，一天到晚在外頭跑。今天忙到快十一點收工那還算早的呢！”
“你之前見過我們俞心？”林蓓兒好奇地問道。
“對呀！見過一次，就上個月吧……我和程屹查酒駕呢。俞老師力氣忒小，第一次還沒吹出來……”申佳明的話一下子把對面的女生逗笑了。
林蓓兒輕輕用胳膊肘聳了聳俞心，悄聲嘀咕：“我好朋友瞞着我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之前的事兒都不告訴我！”
俞心把一串烤雞翅遞到林蓓兒面前：“特好吃，要不要嘗嘗？咱們有話回去說。”
“所以，程警官和我們心心是高中同學嗎？那程警官也是H市人？”
“不不不，心心高中轉去Y市讀了兩年，所以……”林蓓兒搖頭。
程屹放下手中的杯子，說：“對，我是Y市人。俞心高一下轉來Y市的，我們是同桌。”
“同桌啊……”桌上的另外三人意味深長地開口，彼此交換了一個“有故事”的眼神。
俞心的臉更紅了一些，她開始悄悄給林蓓兒發微信：【姐妹！想知道什麽回去再告訴你……真得好久不見了，別再細問，有點尴尬！】
程屹低頭望了眼俞心，看出她的窘迫，便沒再往下細說：“高中畢業後我們就沒聯系了，沒想到還能在H市碰見。”
“H市說小也不小，能再遇見，這不就是緣分嘛，以後有空大家多出來聚聚！”申佳明拍上程屹的肩，話卻是對着俞心說的，“俞老師，你說對不對？”
俞心抿了口溫水，不好意思地笑笑：“對，對。”
一場夜宵，吃得其樂融融，時針轉過12點，又迎來了新的一年。幾人套上外套，準備離開。俞心走去收銀臺買單，程屹也後腳跟了上去。店裏已沒了新的客人，此刻老板正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哼曲看電視。見有客人上前，笑呵呵地問：“支付寶和還微信？”
“呦，程警官！今天怎麽有空過來？”老板見到程屹，臉上帶着些遇見老熟人的歡喜。
程屹微微颔首：“今天正好跟朋友來吃夜宵。”
“剛太忙都沒發現。是這位吧？那我可得給你打八折！喏，這邊還有幾份新出的烤饅頭，給你朋友。”說着，老板把熱氣騰騰的烤饅頭遞給了俞心。
俞心拿過烤饅頭連聲道謝，遲疑半刻側頭問程屹：“你……你之前常來這裏嗎？”
“嗯，确實挺好吃的。”程屹偏頭靠近她的耳畔說。
俞心還來不及細想程屹方才的那句話，便聽程屹說：“錢我已經付了，走吧，天這麽冷，可能要下雪了，早點回家吧！”
“不是說我請嘛……”俞心跟上程屹的腳步，“要不，我轉你？”
“今天帶了朋友，下次吧……”程屹接着提醒，“這家的烤饅頭也很好吃，你要是還吃得下，趁熱嘗一口，冷了就不好吃了。剩下的分給你朋友……”
“哦……”俞心應着，咬了一口烤饅頭，濃郁的奶香混合着炭火烤制的焦香在口腔裏炸開，別有一番風味。
兩人走到店門口與其他三人彙合，只聽得林蓓兒笑着喊俞心：“結個賬去了那麽久。心心，快來！下雪了！”
H市的冬天時常下雪，但往年都是一月底才會開始下。沒想到，今年竟下得這般早。
“新年的第一場雪，好浪漫啊！”孫恬恬的一顆少女心融化在這洋洋灑灑的雪花裏，臉上是抑制不住的雀躍。
俞心把烤饅頭遞到兩位好友手中：“喏，還是熱的，老板送的。初雪配奶香烤饅頭，大家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幾人笑着齊聲呼喊。
俞心欣喜地望着天空中紛紛灑落的雪花，眼神透亮，她偏頭看向程屹，對上程屹棱角分明的面龐。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映着燈光，映着雪花，還映着俞心亭亭的身影。
“新年快樂，俞心！”
而有磁性的聲音在雪夜裏響起，回蕩在俞心的耳畔。而距離上一次他們互道新年快樂，已過了很多很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