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跨年（1）
跨年（1）
俞心欠程屹的那份人情還起來有些困難，這頓飯從月初一直延到了月末，仍舊沒有着落。只因兩個人工作都太忙了，好不容易湊到個彼此都有空的時間，卻因為俞心突然接到了賽課任務而作罷。
12月31日這天，俞心一大早就收到了來自林蓓兒的叮囑：“今天下班去蓮湖廣場跨年，你沒忘記吧？記得穿漂亮點！”
俞心伸了個懶腰，戀戀不舍地從暖和的被窩裏爬起來，回複了一句“當然沒忘”就把手機往床上一扔，轉身去衣櫃裏挑衣服了。
H市近來陰雨連綿，氣溫持續走低。今天好不容易轉晴了，但最低氣溫也有零下三度。俞心的目光在那條漂亮的米白色羊絨大衣上停留了好幾秒，自顧自嘟囔了幾句，最終還是轉頭挑了件鵝黃色的短款羽絨服。
她可不想把自己凍感冒了，現在正是複習沖刺階段，到時候請病假都沒人有空幫自己代課，還耽誤學生的課業。
時間充裕，她坐在化妝鏡前，攏起頭發，給自己細細化了個淡妝。
孫恬恬正坐在客廳的餐桌上吃早飯，手機播放器裏播放着自己偶像的最新單曲。她一擡頭，便看到了神采奕奕的俞心。
鵝黃色的短款羽絨服，裏面套一件修身的白色羊絨連衣裙，腳上一雙米白色小短靴。長長的黑發紮成了丸子頭，襯得她整個人窈窕修長，又多了幾分青春俏皮。
“呦！心心，前段時間灰頭土臉的，今天怎麽有空好好拾掇自己，難不成有約會？”孫恬恬不禁調侃道。
俞心微微一笑，發出邀約：“晚上和我朋友去蓮湖廣場看跨年煙花大會，要一起嗎？”
“這個我聽說過，據說好多年沒舉辦了……我也去的話，不就成閃亮的電燈泡了？”孫恬恬猶猶豫豫。
俞心拿出手機，将林蓓兒的消息遞到她面前：“看清楚啦，是林蓓兒。那個和你喜歡同一個愛豆的林蓓兒啦，你不是早就想見見了嗎？”
“行！算我一個……那就晚上蓮湖廣場見。”孫恬恬順手将自己多煮的白煮蛋塞到俞心手裏，嘴裏嘀咕着，“不行，我得重新去換套衣服……”
俞心笑呵呵地接過白煮蛋準備出門，走到電梯口又似乎想起了什麽，折返回房間，翻出被自己冷落了半年多的單反，背上相機包重新出門。
前段時間區裏舉行青年教師賽課比賽，實驗小學有兩個參賽名額。好巧不巧，俞心的師父錢老師是學校的語文教研組長，向校領導推薦了俞心。說她個人素質好，師範生基本功紮實，年輕有活力，人也肯鑽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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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麽大的學校，年輕老師肯定多的是，競争也異常激烈。因此在去區裏賽課前，實驗小學內部就先來了場模拟比賽。
作為剛進來工作半年的新老師，一個職場菜鳥，俞心自然無法推脫，更不想拂了師父的一番好意，只得硬着頭皮上。
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師父指導得好，最後竟然真得突出重圍，拿到了一個區裏賽課的名額。
忙忙碌碌半個多月，每天磨課，試教，改課，做課件，還要兼顧自己班的教學工作和班主任工作。俞心頭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心力交瘁”。
她頂着兩個黑眼圈，每天奔忙，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連腰上的一點點贅肉都不見了。最後拿了個區二等獎回來，也算是勞有所獲。
雖然後來才得知，第一年工作是試用期，拿的獎不計入職稱考評。但這些對俞心來說已經沒那麽重要了，現如今她只想好好放松一下自己。昨天晚上她打開好久不光顧的微博，才發現私信裏躺着好幾條消息。
“大大這半年多怎麽消失了？快回來呀！”
“好久沒更新圖庫啦，希望大大多發發新的美圖……”
“大大，你不會忘記賬號了吧？還是三次元太忙了？”
……
是了，在考上教師編制以前，她還是個小小的攝影博主，雖然粉絲只有兩萬多，但其中有些粉絲是從大四起就開始關注她的，不離不棄至今。
可惜剛入職這半年，她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也沒有時間出去好好采風創作，以致微博都快長草了。想到那些“嗷嗷待哺”的忠實粉絲，俞心終于撿起了她的業餘攝影事業。
元旦三天小長假近在眼前，班級裏的學生有些躁動，連早讀的聲音都沒有平時那麽整齊響亮了。俞心并沒有板起臉來批評學生。她回想起自己讀書的時候，也是和他們一樣，一到快放假的時候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歡呼雀躍。
“俞老師，金依婷的語文回家作業沒寫完，我已經讓她在補寫了……”
“俞老師，秦立不好好做值日，我已經催了他三次了，可他還是不聽！”
“俞老師，你今天真漂亮，是要和男朋友約會去嗎？
“俞老師，我也有件跟你差不多的羽絨服，下次我跟你同一天穿……”
俞心站在講臺上，巡視了一圈。該批評的批評，該督促的督促，該表揚的表揚。2023年最後一個工作日，在一堆瑣事中拉開序幕。
這一天，她上了兩節語文複習課，一節少先隊活動課，一節其他年級的美術課。帶了一個大課間，一個午間閱讀，一個晚托班。雖然整個人忙得團團轉，但她還是覺得這樣的日常教學比賽課輕松多了。
晚托班結束鈴聲響起，俞心組織學生排隊放學。孩子們不再壓抑內心的愉悅，紛紛同俞心告別。
“俞老師，明年見！”
“俞老師，祝你新的一年事事順利！”
“俞老師，祝你新的一年更加美麗。要是少布置點假期作業就更美麗啦！”
……
俞心笑着一一回應孩子們的告別和祝福。日暮西沉，天已蒙蒙黑，校園外的路旁亮起了暖黃色的路燈，給這嚴寒的冬天增添了一絲暖意。
林蓓兒今天沒有開車，早早地在校門口等俞心。隔了老遠就對着俞心的車招手，等車子停下來，她立馬打開車門，邊搓手邊哆嗦：“這天氣也太冷了，你們高年級晚托班放學可真晚，我都在校門口等了你12分鐘了！”
俞心睨了她一眼：“瞧瞧你的薄外套，姐姐！外面零下三度，不凍你凍誰呢？總該為美麗付出點代價吧！”
“少貧嘴，暖氣再打高一點兒……”林蓓兒用發圈将棕色的長卷發繞住，在腦後松松地綁了個低馬尾，“今天真是拼命三郎分郎了，五節課外加中午被叫去開低年級期末樂考會議，你知道我吃飯用了多久嗎？才8分鐘！真狼吞虎咽！”
林蓓兒說着比劃了個“八”的手勢：“算上打飯端菜的時間，也就吃了沒幾口吧，吃還去帶了學生的午餐……”
“這不是咱們班主任的常态嘛，你還沒适應？”俞心略自嘲地笑笑，“少吃點也好，你不是嚷嚷着要減肥？”
林蓓兒低頭看了看手表，盤算着晚飯該怎麽解決：“蓮湖廣場前面是潛山一中，那邊有條小吃街據說‘卧虎藏龍’，有好多好吃的網紅店，咱們等下去那兒吧？我記得……你初中是一中的？”
俞心點頭：“嗯……好久沒回去看過了。我還記得那兒有家燒烤特別好吃，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為避免煙花大會結束後被堵在原地出不去，俞心将車停在了小吃街附近的停車場。兩人走走逛逛，耽擱了好一會兒，燒烤是吃不成了，街邊買了幾樣小吃，往蓮湖廣場走去。
到蓮湖廣場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空氣中泛着冷氣，天空中不見星星和月亮。雲層厚厚的，周圍的燈光全部亮了起來，廣場上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俞心突然想，此時此刻程屹會不會就在這兒，因為一路走來，她看見有好些交警在路邊維持秩序。于是她點開微信給程屹發了條消息：【今晚蓮湖廣場煙花大會，你執勤嗎？】
半晌也沒得到回應，她索性不再理會，拿起相機，随手拍了幾張照片。林蓓兒興致頗高，讓俞心給她拍了好幾張照片，拍完不忘顯擺：“也算沒枉費今天這身漂亮的衣服。”
沒一會兒，孫恬恬匆匆趕來彙合，她幾乎是小跑着過來的：“姐妹，我今天可差點沒趕上地鐵。臨下班我們老板竟然說有個報表數據要修改，真是萬惡的資本家……”
俞心将手裏還沒涼透的梅花餃遞給她：“喏，晚飯還沒吃吧？墊墊肚子。”
孫恬恬接過小吃，順勢挽上俞心的胳膊，笑道：“還是姐妹好，知冷暖，管溫飽。”說着她轉頭看向林蓓兒，同她打招呼：“林老師你好，我是孫恬恬，早就聽說過你也是之禮的粉絲，久仰久仰！”
林蓓兒長臂一揮表示回禮：“可別叫我林老師，總感覺自己還沒下班。在外面，你和俞心一樣，叫我蓓兒就好。對了，之禮最近又出新歌了，高産啊，你聽了沒？”
眼見兩人話頭止不住的趨勢，俞心識趣地讓出位置：“你們多聊會兒，還有點時間，我再去周邊逛逛，順便拍幾張照片。”
眼前那兩人擡了擡下巴表示知道了，連頭都沒有轉過來。徐之禮，俞心腦海裏掠過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搖了搖頭，不禁感慨：果然偶像當前，就沒姐妹什麽事了呀！
俞心繞着蓮湖走了走，沒帶三腳架，夜景有些難拍。她放下相機，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正好一條新消息進來了，是程屹的：【今晚我執勤，負責煙花大會結束後的人群疏散工作。你也在嗎？】
夜晚氣溫低，俞心的手凍得有點不利索，打字速度也慢了許多：【嗯，之前的飯一直沒請上，要不煙花大會結束後，請你吃個夜宵？】
【好，那就煙花大會後見吧！】
【ok，到時候給你發定位。】俞心将手機放回包裏，下一秒只聽得“砰砰砰”幾聲，她擡眼望向天空，頭頂已然花火璀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