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遠山紫
遠山紫
如今已到三月末,梅花落敗了很多,地上散散的鋪上一層。
沒有人打掃,但也不顯得荒涼,落梅別有一番風味。
周懷溪不急不緩地向前走着,沐浴于美景中,只覺得周身舒緩。
她喜歡美麗而有生機的東西,包括……人。
木屋應當是年初的時候被翻整過了,和以往不大一樣,上面有些梨花狀的雕刻顯然不是工匠的手筆。
少年人的心事,總自以為藏得很深,殊不知在外人看來明顯的很。
至少周懷溪早就看穿了。
但她沒說破。
司愉青今日邀她聽琴,明日邀她賞花,隔日又送靈藥珍寶,多到梨園的庫房都快堆不下了。
這些暗戳戳的小心思,這些自以為隐蔽的喜歡,在周懷溪眼裏再明顯不過。
但她願意縱容。
周懷溪推開木門,淡淡的花茶香氣往外滲。
鮮衣被它的主人放在一旁,沒有奏出悠揚的曲聲。
司愉青怔怔望着她。
周懷溪禮貌性地問道:“我能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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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愉青自然點頭,耳垂微紅。
周懷溪一進去,就如往常一樣,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只不過,這次同以往不一樣的是,哪怕司愉青給她倒了茶,她也沒有一上來就去碰那個茶杯。
司愉青被周懷溪用熾熱的目光盯着,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道:“師姐,茶是熱的。”
兩年過去,他變了,又好像沒變。
比如不好意思的時候,這已長開了的少年依然會垂眸。
但他與她相處間,倒不那麽緊張生疏了。
周懷溪笑着看他:“我知道。”
司愉青:“……師姐是有什麽事嗎?”
周懷溪:“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
“當然能。”司愉青立刻道:“我只是感覺今天的師姐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周懷溪自然而然地問:“哪裏不一樣?”
司愉青誠實地道:“今天格外……好看。”
“那是當然了。”周懷溪終于擡起青蔥似的手,按在了茶杯的柄上,随後在眼前晃了晃。
“今日上巳節,不用練功,我特意打扮了一下。你看我這身衣裳怎麽樣?”
她今日穿的是件石榴紅團蝶百花曳地裙,上面的刺繡是江南最好的繡娘,以金絲一針一線繡的,還泛着淡淡的光。
再看頭飾,一對孔雀藍蝴蝶釵別在發髻上,那蝴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飛到花叢中嬉戲。
師姐臉上難得化了濃妝,似乎是叫桃花妝,額間還點了枚精致小巧的花钿,真如桃花一般鮮豔。
眉如柳葉細長,沖淡了丹鳳眼的銳利。
口脂仿佛是他送的,那是當下最時興的顏色。果真襯得師姐灼若芙蕖……
嘴唇看上去也很柔軟。
柔軟……
司愉青猛然回過神來。
正見着周懷溪托腮好整以暇地看他,似乎在端詳着什麽。
周懷溪緩緩開口:“你就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沉默兩久,司愉青猶疑道:“我應該沒有做錯什麽事吧?”
“……”
周懷溪氣笑了:“沒有。”
司愉青松了口氣。但接着,他低着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腦中胡思亂想,全是師姐柔軟嫣紅的嘴唇。
然後,不自覺喉間一動。
周懷溪見他這樣,嘆了口氣,心下了然。她假意借着酒勁,做出了平日不會做的動作。
她站起身,越過那張古樸淡雅的桌案,走到了司愉青的身邊。
司愉青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間,也立刻站了起來。
他如今長得極高。
周懷溪在女子中已經算是高挑的,站在一塊,竟然也矮他半頭。
她眉眼含笑:“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要是你今晚不說,以後也別說了。”
周懷溪教司愉青練劍時,少不得有所觸碰。
然而司愉青恪守本分,絲毫不敢對師姐不敬。
但每每他心中泛起漣漪,周懷溪都是神色如常,好像并不介意一樣。
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否則反而顯得心中有鬼。
只不過放在當下,周懷溪說這話,氣氛又是另一種暧昧。
周懷溪從不說多餘的話。她說出來的話,也不會叫人反複揣摩才知其意,一向直言,果斷堅定。
司愉青還有什麽不懂的?
只怕他的心思,師姐早就看穿了!
可師姐好像并不介意,反而有些……縱容。
要是周懷溪介意,定然不會還留他在身邊,更別說如此親密地共處一室了。
一定會向對其他追慕者一樣,離自己遠遠的。
司愉青一咬牙,趁着燭光滅了一盞的空隙,小心翼翼地靠近,喉嚨莫名幹澀,他啞聲承認道:“師姐,我喜歡你。”
周懷溪眉梢微挑,他本以為他還想掩着心思。
心想,莫非司愉青今日在男子宴上,也喝了不少酒?
她問:“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
司愉青垂眸不語。
周懷溪點了點頭,笑道:“你不說也沒關系。但你要記着,從今日起,不再是你一個人的單相思了,我想參與進這份感情中。”
司愉青雙眼忽然變得明亮,那裏頭盡是不可置信。
周懷溪輕松地道:“我們很相配,不是嗎?”
第一劍修和第一琴修,怎麽傳都是一段佳話。
周懷溪今年二十一歲了,從未有過志同道合的仙侶。
但她面前既有着這樣一個知心人,面如冠玉,溫和有禮,資質過人,真真是怎麽看怎麽好。
她并沒多喜歡司愉青,但她需要,或者說想要一個仙侶。
司愉青剛要開口,周懷溪又道:“上次游歷時,我見你不敢牽我的手。要不要現在試試?”
他們離得極近,說話之間,氣息吹到旁邊架子上的燭火上。
周懷溪施了個法術,那火光便滅了。
司愉青再也不猶豫,上前一步,抓住了周懷溪的手,将她壓在牆上,啞聲說:“師姐,我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要愛你。”
他像在引誘,微微俯身,和她越貼越近。
眉梢間神色,已經沒了那份溫潤如玉,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的銳氣。
周懷溪從來不是喜歡壓抑欲望的人,她眨了眨眼,主動和司愉青十指相扣。
在昏暗的夜晚,扯住他的衣領,面無表情地吻了他。
眼中卻全是意亂情迷。
春色滿堂,屋內充斥着極低的喘息聲。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司愉青才松開了他。
周懷溪的衣裳在不經意間滑落到一半,露出半邊香肩。
司愉青下意識伸手,替她攏上,克制着自己不再去看。
周懷溪:“……”
緊接着,他又吻了上來。
周懷溪想說的話都被堵塞在喉嚨裏,發不出聲。
她的手如藤蔓般,繞着環上了他的腰。
司愉青整個人慢慢僵住。
他沒有經驗,不知道此時應該怎麽做,可周懷溪的手太過柔軟,又有意無意地隔着衣衫摩挲着他的身體,抱的人身子酥軟。
周懷溪還是很冷靜,仿佛得心應手。
難不成深陷其中的只有他一個?
司愉青抿了抿唇。
是了,像師姐這樣強大明豔的女人,怎麽可能只有他一個男人。
周懷溪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麽,只知道親吻停下了,她不太高興。
伸手攬住司愉青的後腰,将他往前帶,繼續索吻。
司愉青好像是忽然發了狠,先前的親吻都是細如密雨,柔如羽毛,這次卻更深更重,叫她呼吸停滞了。
周懷溪雙腿發軟,但不想退縮,硬是接住了他的攻勢。
等适應了之後,她還有閑暇去分神看他的容貌。
他生的……當真是太好看了。
司愉青的吻漸漸重回細膩,等他睜開眼時,周懷溪又是泰然自若的樣子,仿佛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
“……”
沒關系。
周懷溪這次推開了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司愉青從容地道:“師姐,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周懷溪反問:“不可以嗎?”
司愉青:“……可以。”
周懷溪微微一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慢慢冷靜下來的時候 司愉青這才驚覺,周懷溪神上有一股酒氣。
不濃,很香。
先前他沒注意到,可如今卻是有些怔然。
今日,不會是因為她醉酒後,找樂子來了吧?
司愉青拉住她的手腕:“你今晚喝酒了?”
周懷溪點頭:“嗯,喝了不少。”
“那我們……”司愉青咬牙問:“你明日不會把這些都忘了吧?”
周懷溪心下懂了,但她食指在杯壁上摸索着,存心逗他:“說不定哦。”
司愉青:“……”
他冷靜了好一會兒,從旁邊櫃子裏拿出了紙和筆,給周懷溪遞了過去。
周懷溪:“……幹什麽。”
司愉青道:“你寫下來,說明天不會忘記。”
周懷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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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不會寫這種東西!
要是以後她負心薄幸了,那豈不是都成了證據。
誰寫誰傻。
周懷溪雙手環上司愉青的脖子。
一炷香後,周懷溪整理好衣衫,對着銅鏡理了理自己的淩亂的鬓發,确認別人看不出來後,神情自若地往門外走。
司愉青站在身後,又重複:“今晚喝了很多嗎?”
周懷溪“嗯”了一聲,道:“剛才不是說過了。”
“我今晚也喝了很多,也有些醉了。”司愉青道:“如果哪裏冒犯到師姐,我會道歉。”
聞言,周懷溪轉過身來,揚眉道:“你是因為醉了才同我做那種事情的嗎?”
司愉青不答,只是耳根泛紅。
周懷溪都看在眼裏,繞有意味道:“可你身上好像沒有酒味。”
司愉青莞爾:“是嗎?那大概是我記錯了吧。”
他頓了頓,擡眸道:“我只記得,師姐似乎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