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共夜
共夜
雖然私下已經在一起, 黎晏也幾次邀請過去同住，但是餘幼汐每次都拒絕了。
既是按照兩人平時的架勢，晚上同住難免會擦槍走火, 一發不可收拾。也是因為同住一晚就可能會進一步産生依賴，從而自然同居到一起。她還沒有做好這個準備。
維納斯白天自己待在家裏, 餘幼汐擔心它心裏委屈, 每晚下班只要有時間，風雨無阻地帶它下樓散步。
晚上沿着小區花園外圍的小路, 遛兩圈，時間上也差不多正好。
生理期身體不舒服, 黎晏知道她不願和他同住，說過來把維納斯接過去, 至少在他那裏可以讓管家每天幫忙遛狗。
餘幼汐答應說好，黎晏說晚上讓劉烽開車過來接維納斯。結果, 等到晚上來接狗狗, 是他自己親自開車來的。
黎晏順手摸了下維納斯的小腦袋, 他的手掌那麽大, 維納斯的腦袋瓜顯得更小了。
“乖，今晚跟爸爸回家, 過兩天再送你回媽媽這裏。”
餘幼汐忍不住糾正：“不是爸爸, 是舅舅。”
黎晏掐了掐她的臉蛋, 皺眉說：“你就是欠收拾。”
說着躬下身在她唇瓣上用力地吻了一下。
在随時都可能會有人經過的公寓門口, 這麽肆無忌憚地親吻，餘幼汐沒他這麽厚臉皮，推開他湊近的身體, 吊着眼尾瞅他，不準他再這麽放縱。
黎晏淺笑, 松開還拉着她的手，轉身繞過車前，走到駕駛座，打開車門上車。維納斯乖乖地趴在副駕駛車座裏，黑黢黢的眼睛望着她，似乎沒有一點留戀。
“你個小沒良心的，一點都沒有舍不得離開我。”
餘幼汐也學着黎晏說她的話，不悅地“指責”維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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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晏坐進車裏，看了她一眼，又偏眸瞧了眼維納t斯，笑說：“它懂什麽。”
“你管我？！”餘幼汐沖黎晏撇了撇嘴，神情似乎生氣的樣子。
黎晏聞言微怔了下，垂眼眸光定格一秒，薄唇挑了挑，轉頭面向正前方，說：“維納斯，我們要走了，和你媽媽告別。”
餘幼汐不悅地輕哼了聲，只和維納斯揮手告別，不看他。
深黑色的庫裏南Black Badge，車影如綢般地從她面前滑走，毫不拖泥帶水。
餘幼汐失落地站在公寓門口前的臺階上，心想真是瘋了，竟然會羨慕維納斯，今晚可以和黎晏一起睡覺。
路燈幽清的燈光，将她的孤獨、失落在地上拓成長長的一段陰影。
忽然耳邊聽見由遠及近的汽車引擎聲，餘幼汐下意識循聲擡眸看，剛才已經開走的庫裏南掉頭開回來，重新停在她的面前。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首先想到難道是給維納斯準備的東西沒有拿全？
車窗緩緩降落下來，黎晏那張俊美中蘊含着痞邪，充滿侵略性的好看皮囊，出現在眼前。
他眼皮半掀，神情慵懶暧昧地瞧着她，瞧着呆呆站着的她。
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麽把車子開回來，他就率先開口，眼眸中閃爍着比夜晚燈火更加璀璨的光芒，語氣卻是玩世不恭的不正經。
“這位美女，要不要我把你也載回家？”
心中堆積起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餘幼汐撲哧一聲笑了，笑完害羞地別過臉，視線看向一旁的花壇。
腳步尚未移動，黎晏已經按了車門鎖，開門下車，親自拉人上車。
餘幼汐看着相牽的手，感覺連空氣都是甜絲絲的。她好喜歡黎晏啊。
他步子邁得大，她腳尖輕觸地面，加快步伐跟上他。
副駕駛車門打開，維納斯眨着黢黑單純的眼睛，坐在車裏看着她。
“維納斯，把你媽的專屬位置讓給她。”
餘幼汐聽見黎晏在耳旁對維納斯說，羞紅偷摸爬上了耳垂。
但是腦海裏，幻燈片似的閃過幾幅過往的畫面，她嘴角輕輕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纖長的眼睫微垂下來，投下一片稍晦的暗色光影。
大少爺正躬身幫她系安全帶，沒有注意到她微變的神情。系完安全帶，傾身靠過來想親人。
她抗拒地偏過臉，不給親，也不轉頭看他。
黎晏這才察覺副駕坐着的小女人情緒的微妙變化，他回想了下方才說過的話，立刻便懂了。
他輕聲笑了，兩指扳過她的臉，斜勾着唇，語氣含着一絲得意，還有幾分安撫，說：“現在知道吃醋了？”
餘幼汐轉過臉，擡手就要拍掉輕扣着下巴的手掌，卻被黎晏精準無誤地捕捉到唇瓣，将她半圈在座椅裏，溫柔地吻着唇，哄人的意味非常明顯。
她倒也不是在意有人坐他副駕，畢竟有時真的就是做副駕談話更方便。
過分強調反而在人際關系中，顯得略微矯情。
只是他随口提了句“專屬位置”，讓她一下就想起薛青菱在他杯托裏留下的香水和唇釉，心裏還是不免泛起輕微的酸澀，她當時一直安慰自己多想無益，可仍然還是很傷心。
餘幼汐微仰起下巴，嘴硬道：“我沒有吃醋。”
說完發現黎晏正凝眸，眉眼含笑地盯着她瞧，好像在看好戲一般，看她的口不應心。
餘幼汐被他望得羞惱，伸手想要推開他近在眼前的臉。
“乖。”黎晏摸了摸她的腦袋瓜，寵溺的口吻說着令人面紅心跳的話，“哥哥只愛你。”
餘幼汐一整張小臉都紅撲撲的，暗忖，他說得這麽得心應手，一定是在別的地方練過。
車門終于被關上，黎晏經車前方繞到駕駛座。
抓緊他不在身邊的時間，她擡起雙手在臉頰旁邊飛快地扇風，意圖讓臉頰快快降溫。等到左側車門被打開，馬上放下手，低頭逗趴在她腿上的維納斯。
身旁，黎晏系好安全帶，探過手臂輕捏了她紅紅的耳垂尖。
餘幼汐驚覺地移身躲開，他又要伸手來捏，招得她又羞又惱，揮手打他。一來一去，維納斯以為兩人在打架，朝着黎晏就是“汪汪”兩聲。
黎晏笑說：“雖然是個小不點，但你還挺護主。”
維納斯重新窩回餘幼汐懷裏，睜大眼睛，看着他，不許他欺負主人。
餘幼汐抿嘴忍笑，板着臉說道：“咬你也活該，誰讓你那麽心機。”
車子已經沿着街道，緩緩開了出去。黎晏單手掌着方向盤，身體半側過來。
他的眼睛長得格外好看，撩起深褶的薄眼皮，若沒有笑意暈染，犀利如刀鋒，清醒又無情。像是有着入木三分審視人心的魅力，甚至能夠穿透內心。
如果氤氲着笑意，又給人帶來如沐春風的明媚和清湛。
此時，卻是慵懶地半掀開眼皮，明眸善眯地注視着，眼神暧昧不清，并且裹挾着淡淡的笑意，十足一副壞男人的模樣。
“怎麽說？”黎晏噙着笑，向她讨要這麽說的原因，手臂也越過中控臺，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如果沒有證據，我不會認。”
念在他還在開車，餘幼汐将手給他握着，閑懶把玩。
“你就是故意在我面前，和維納斯說話，說什麽我們要出發了，和你媽媽告別，讓我心裏舍不得，想跟你一起回家……”
看見他将車子開回來，然後又不正經地倚着車窗逗她，心中明白了個大概。
黎晏笑得開懷，露齒笑的他更加璀璨耀眼。
他好像只在她面前這麽笑過，在家人、好友、身邊跟他做事的人面前都很少這般笑過。
餘幼汐心裏也跟着他開心。
“我的汐汐真聰明。”
嘴還是讨厭的，因為總會說些讓她猝不及防的調情話，讓她又讨厭又是喜歡，所以咬牙說：“你心機，你就是個騙子。”
不僅是今晚把她“騙”回家的，也有和薛青菱假扮情侶鬧緋聞，還故意在車裏放女士香水和唇釉，她一回國就被他欺騙。
黎晏似想起好笑的事情，翹起唇角，慢條斯理地操着一口英音說：“It's called a hustle， Sweetheart. And I'm not the liar， you are.（這叫智取，寶貝。而且我不是騙子，你才是。）”
這是《瘋狂動物城》中狐貍尼克的臺詞，他将最後一句的“他是”改成了“你才是”。在D.Horizon出事的那天晚上，後來回到濱海灣公寓，在客廳，一邊喝香槟酒一邊看的那部電影。
餘幼汐從小一直學的英音，後來去紐約留學，入鄉随俗，說着說着就改成了美式發音。
北津中學作為全京港最好的私立中學，在招收英文教師方面，明确規定必須有多年英國留學經驗，Received Pronunciation（RP）是最為重要的一條教師考核要求。
RP，是指英國英語的标準發音。英格蘭的Oxford地區，RP說得最純正。黎晏在那裏讀了五年書，一口地道的牛津腔調，口音好聽到爆。
上次聽他講這麽長的一段英文，還是高三暑假，那時他讀大二，發音也很好聽，但沒有現在這麽優雅悅耳。
果然，語言需要在環境長期的浸染下養成，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我不是。”餘幼汐有理有據，反駁，“我沒騙過你……”
她只是把話都藏在心裏，不說給他聽就是了。
黎晏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語氣變得正經起來，尾音也有意拉長。
“也對，你只是——肇事逃逸，不想負責任。而且……”
餘幼汐瞪着他，以多年相處對他的了解，接下來的話肯定更能氣死人。
果然，聽見他故意停頓片刻，最後再單獨強調說：“兩次。”
餘幼汐發誓，如果不是他正在開車，一定會撲過去咬死他。
“你幹什麽學人家尼克的臺詞？”
“你不是說你最喜歡看《瘋狂動物城》嗎？”
“那是人家尼克說給朱迪的臺詞……”
“你不是說他倆不是友情，是愛情嗎？”
“所以呢？”
“所以，你就是我的‘朱迪’。”
“……呃，好奇怪的話。”
“嗯……你就是我的朱麗葉？”
“黎晏，你閉嘴！”
“哈哈哈……”
……
車子在靜谧斑斓的夜色中，駛入濱海灣高檔公寓的地下車庫。
餘幼汐抱着維納斯下車，朝着旁邊的私人電梯走去。
黎晏在後面拿裝着維納斯的玩具和小碗的兩個手提袋。
維納斯是只認碗吃飯喝水的怪脾氣小狗，走到哪裏都要帶着自己的個t人物品。
走了兩步，後面的人就大步追了上來，左手提着袋子，右手熟練地沿着腰肢将人攬進懷裏。
餘幼汐側過頭，将臉埋在他堅硬的胸膛，躲避攝像頭：“車庫有監控……”
“這邊只能停我的車，除了我沒人能看。”黎晏俯下身，低頭在她腦門上放肆地親了一口。
她這才放心，仰起臉，朝他莞爾。
黎晏沒忍住，再度低下頭，霸道地追着她的唇親。
進了家門，在門口換鞋子，想起回國以後，第一次來黎晏家的場景，局促不安，想要扔下雞湯桶，趕緊轉身逃跑。
餘幼汐咧嘴笑了下。
“到我這住這麽開心？”黎晏刮了下她的鼻梁，成心促狹說，“之前怎麽和你說，都不願意來。”
餘幼汐揮手推他的胳膊，白他一眼，故意說道：“我看你邀請女孩同住的架勢，好像很娴熟，誰知道是不是很多人來住過。”
黎晏将她騰空抱起來，仰着頭望着她，好笑地說道：“我不是和你說過嗎，這裏除了你，我沒領過其他女人來。”
“我才不信。”
她撇了撇嘴，但唇角是彎的。
“房子和心，其實是一樣的，要打掃幹淨了，才能接納下一位主人。”黎晏目光幽深，其中蓄滿了認真的神色。“我的心裏只住着你，這些年也嘗試自救過，卻怎麽都沒有用。我的房子，又怎麽能接納其他人到訪。”
餘幼汐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
一顆心沒有何時比當下還圓滿。
他嘆息：“你說呢？我的汐汐。”
“哥，你會一直這麽愛我嗎？”餘幼汐問。
黎晏将她放下來，捧着她的臉，邊吻邊問：“這些年還不夠證明嗎？”
她連連搖頭說不夠的，不夠的，眼眶中有盈潤的濕意，但并不是酸澀的。
黎晏吻着她紅紅的眼尾，說：“我會永遠愛你。”
餘幼汐放心地合上眼眸，眼淚落下，被他吻住。
第一次同床而睡，卻熟練地像是多年相擁共眠的戀人。
她肚子還在微痛，他掌心溫熱覆在她的小肚子上，将她整個人圈在懷裏，後背靠在身後堅實寬闊的胸膛，無法言喻的踏實感覺。
也許是入睡時，太過幸福，半夜忽然做起了噩夢，驚悚地從夢中醒來，額間已經布滿了的一層細汗。
餘幼汐驚魂未定地擁着被子，坐起身，同時也吵醒了抱着她的黎晏。
他随着她坐起來，睡眼惺忪地擁過她，柔聲問道：“怎麽了？做噩夢了？”
餘幼汐迷糊地點點頭，又搖頭否認。她應該是做噩夢了，可是眼下絲毫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麽噩夢，只是心髒突突地跳着，一下下，細細微微地抽痛。
“喝水嗎？我去給你倒水。”黎晏說着就翻身下床，要去外面給她倒水。
餘幼汐拉住他的手臂，搖頭說不渴，擡眸說：“你不要離開……”
黎晏幫她把碎發輕輕地捋到耳後，笑問：“抱着你去倒水喝？”
他的聲音，低低的，聽起來纏綿溫柔。
擁着被子坐着的人兒，總算點了點頭。
他找來一條棉毯，将她整個人像小嬰兒般包裹進去，彎腰，手臂硬實的肌肉贲張，人就被輕而易舉地抱起來。
抱着人走到中島旁邊的吧臺，輕放到真皮的吧臺椅上，倒了杯溫度正合适的熱水，遞到嘴邊耐心地喂着喝下。
餘幼汐一口氣将水杯裏的水喝光。
黎晏看出來她是真渴了，笑問：“還要不要喝了？”
她搖搖頭，補水補夠了，心髒那股異樣的痛也消失了，坐在高腳椅上，擁着毯子，朝他傻傻地笑。
黎晏對她這嬌憨的模樣，愛得不行，輕挑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餘幼汐也熱烈地回應這個吻，手臂從毯子下伸出來，勾住他的脖頸。棉毯倏地滑落，露出淺粉色真絲吊帶睡裙裹着的瑩白嬌軀。
他在家中為她準備的。
最後這個吻是黎晏即使止住的，怕她着涼。
餘幼汐不肯。
“聽話，別着涼了。”黎晏重新将她包好薄毯，抱起來的時候說，“回床上去再親。”
餘幼汐聽了，趴在他懷裏，嗤地笑出了聲。
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愛上你，像烈火焚燒木頭，木頭沿着火焰燃燒的紋路崩裂的聲音。
那是我和沉淪的意志在搏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