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忘記
忘記
不知道一座鋼筋水泥築成的城市森林中, 每天會有多少人會一起靜坐着等待初陽新生，仿佛有着悠悠說不盡的情腸。
這也許正适合久別重逢的人們。
然而，餘幼汐和黎晏在等待晨光微露的欲曉時分, 卻度過的沒那麽愉快。
她顧慮的東西太多，黎晏濃烈的愛, 對于她來說, 是大火燎原過境，能把她的城燒成一片灰燼。
朝陽從海t的盡頭, 悄悄地冒頭爬上來，一露面就把如鏡般的海面照得透亮。太陽漸漸升高, 寬闊的海面仿佛鋪了層碎金。
何秘書給黎晏打電話，鄭海吉的事情還需要他的指示。那個女生在黎晏的支持下, 勢必要在法律上為自己和男友讨一個公道。
黎晏不想讓餘幼汐再為club發生的事情費神，去了書房講電話。
餘幼汐抱着腿, 坐在落地窗前, 額頭抵着窗玻璃, 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的海景。
他說, 他很早很早就喜歡她了。
他說，汐, 大膽地抱住我, 給我們一個現在, 我能會給我們一個未來。
他說, 勇敢一點，我想和你牽手站在陽光下。
……
她的意識開始動搖，黎晏的愛和承諾太具有誘惑力。
可是。
可是, 姑姑面色猙獰地出現，染着紅丹蔻的指甲, 快要戳到她的鼻梁和眼角了。她憤怒地罵她，罵她蠢，說她會落得和她一樣的下場，成為虛僞愛情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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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幼汐輕輕地搖了搖頭，腦海中浮現秦婉柔的臉，她和黎晏吵過架，反對他和女明星糾纏在一起，不滿黎晏公衆形象受損。如果換成是她呢，世家眼中皆知她是黎晏名義上多年的妹妹，恐怕幹媽也會怨恨她，自私地毀掉了黎晏……
她不敢想了，和黎晏在一起，衆叛親離的下場擺在眼前。
餘幼汐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喜歡黎晏，是她寄養在黎家，犯的一個大錯。而和他在一起，更是兩代人的忌諱。
她不想步姑姑的後塵，也不想辜負秦婉柔的疼愛。
“叮——”
旁邊沙發上的手機提示音，打斷餘幼汐的思緒，她傾身将手機拿過來，居然是林庭發現的消息。
聽秦心落說起昨晚的事情，發消息詢問并安慰她。
他應該也是早晨起床，看見了消息，便馬上發來消息表達關心。
餘幼汐想起他清峻溫潤的臉，還有近日漸多的多次問候，她微微垂下眼睑，将手機按滅放在身邊。
林庭确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她不必面對衆叛親離的下場，生活也不會被攪動得天翻地覆。
這個選擇好像對每個人都是很好的。
黎晏打完電話，回來就看見她餘幼汐坐在地上，仰頭望着窗外的海景。
很長時間，她都沒有動過一下，連輕微的移動都沒有。
黎晏走過來，蹲下身，單腿跪地，輕柔地扳過她的臉。果然，又在一個人偷偷地掉眼淚。
心裏疼得不行，他俯身一點點吻掉她的淚，伸手将人擁進懷裏，腦袋按在自己的肩窩。
“怎麽又哭了？”
他喟嘆道，語氣中也含着不可名狀的悲傷，沉沉的，聲音卻是輕輕的。
餘幼汐乖巧地埋在黎晏的肩頭，沒有應聲回答。她依偎着他多久，黎晏就蹲了多久，始終身形不動地抱着她。
餘幼汐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報着下定的決心，幽幽開口：“哥，我們都忘掉昨晚好嗎？”
擁抱着身體，能敏感地感覺到黎晏的身體瞬間緊繃，或者說是僵硬。他拉開兩人的距離，一只手沿着下颌輪廓捧起她的臉，漆黑狹長的眼眸目不轉睛地深凝着她。
餘幼汐以為黎晏要沖她發怒，沒想到他俯身靠了過來，鼻尖抵着她的鼻，聲音柔和地哄她：“一晚上沒睡，是不是累了，我抱你去側卧睡覺，好嗎？”
餘幼汐唇角微耷下來，搖了搖頭。
黎晏故意不接她的話，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既然這麽決定，便不會繼續待在他的公寓，于是問她是不是累了困了。又着意強調安排她在側卧睡，安撫她的心，讓她轉變心意留下來住。
見餘幼汐不同意，黎晏似無奈地淺笑了聲，他伸手捏了捏她尚有濕意的臉蛋，縱容她的拒絕，說：“好吧，送你回你那兒？”
餘幼汐點點頭。
“那你先回房換衣服。”黎晏握着她的手腕，順勢将手也牽在掌心裏，“衣服都是新的，你的尺碼，不是別人的。”
餘幼汐臉頰不禁發熱起來，嗫嚅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尺碼？”
她昨晚就想問這個，內衣的尺碼都是正好的。瑪麗莎曾經打趣過她，明明看起來不顯眼，但實際上不容小觑。
“你回國前，媽不是幫你準備衣服嗎，我讓傭人也放幾套這邊。”黎晏側身看她，“你這幾年在國外都瘦成什麽樣了。”
餘幼汐噎了下，她想多了，以為是他告訴的尺碼，佯裝鎮定地“哦”了聲。
黎晏卻忽然笑了，笑得不停，壞壞的，孟浪輕狂的邪笑。餘幼汐臉蛋騰地紅到耳根去了，甩開他的手，拔腿跑進側卧。
衣帽間裏塞滿了各種女士服飾，全都是她的尺碼。還有琳琅滿目的配飾和寶石首飾，首飾櫃上的花瓶中是嬌豔欲滴的粉紅雪山。
餘幼汐站在衣帽間裏，腦袋有些發懵。
她刻意想要找薛青菱的痕跡，卻尋覓不到一分，反而每一處都昭然若揭地诠釋了自己的名字。
固執地拉開衣櫃最底層的抽屜，執意尋找最後躲避的“生機”，萬一終有遺漏的物品在呢，卻發現幾封品牌總監手寫的感謝信，起頭就是“DEAR MISS YU”。
潔白柔滑的卡片，像滾燙灼手的爐火熱炭，餘幼汐趕忙扔回拉屜中，心有餘悸地将抽屜推回原位。
換好衣服，走出房間的時候，黎晏已經收拾好着裝，送她回了家，他正好去名屹工作。
他懶洋洋地屈着一條腿，腳尖輕抵着地，正慵懶地半靠牆等她。見餘幼汐走出房間，起身靠近過來。
“好看。”黎晏一把撈過她的腰，将人擁在臂彎裏，低頭貼在她耳邊滿足地誇道，“這件裙子是我親自去店裏挑的，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餘幼汐擡手推開他的臉，毫不在意真相，妄自下定論說：“說不定是你的前女友們眼光好。”
黎晏聽了就忍不住笑了，低頭就要尋她的鼻尖，被餘幼汐扯遠脖頸躲開。
“小妞，吃醋了？”
餘幼汐趕忙白了他一眼說沒有，“你總不會沒談過女友吧。”
黎晏被她氣笑了，停下腳步，手臂一用力，攬着細柔的腰肢把人環抱在身前，面對面地望着彼此。
“汐，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他捉着她的手，一起放在他的胸口，那是心髒的位置。“這裏，從情窦初開起，只住過你一個人。”
餘幼汐仰着臉，黎晏的灼灼目光也落在她的臉上。掌心能夠清晰感觸到他心髒的跳動聲，強穩而有力，好像在無聲地告訴她，他絕沒有說謊。
“我沒有過任何女人。”
餘幼汐垂下眼睫，躲避他的熾熱凝視，輕聲說道：“薛青菱呢？”
“假的。我要打消爸和梁家兩頭想要聯姻的打算，這是最簡單省事的方法。”黎晏說，“方法不用多高明，管用就行。”
他和薛青菱一拍即合，達成協議。她需要資源，而他需要緋聞。
餘幼汐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聽見他唏噓笑說：
“本來準備了別的法子，但你和媽打電話說要回國了，我直接就找了薛青菱。我承認這個做法不好，我當時不知道你姑姑和我爸當年的事，這事他們都緘默于口，而且費了心力封掉他們曾經相愛的所有消息，我查了好幾次才在國外查到。所以，我當時心裏一直都是怨你的，恨你明明愛我，卻要棄我而去……”
驕矜狂傲如他，在初見就要将他有“女友”的事實，告知給她本人。是為了出氣，也為了刺激她，讓她心痛，讓她悔恨當初抛棄他，同時也為了試探心意，看她傷不傷心，在乎不在乎他，心裏還有沒有他。
只是黎晏沒有想到，也好一通洩氣和郁悶，餘幼汐竟然還和薛青菱相處不錯。
餘幼汐喃喃：“你真是個瘋子……”
黎晏将她扯進懷裏，整個人全都扯進懷裏，雙臂重重地擁着纖瘦的人兒，胸膛、心髒、骨骼都能感覺到她此時真的屬于他。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也動過放棄你，也放過我自己的念頭。可是，你還是回來了，我不會允許一件事在我這裏失手兩次……我不會允許的。這次，就算天塌了，我都要把你留在身邊，不惜任何代價。”
黎晏的聲音陰森冷冽，裹含着信誓旦旦的狠絕和乖戾。
餘幼汐身體輕顫了下，黎晏歪着頭親吻她小小的軟嫩耳垂，低聲撫慰她受驚的情緒。
“別怕，汐，只要你勇敢地走向我，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把所有的問題都處理好。”
餘幼汐覺得這太難辦到了。
她搖搖頭。
黎晏笑問：“不相信我？”
餘幼汐搖搖頭，又怕他t誤會錯意思，說：“我相信你，你只要想做的事，都能辦得到。”
在她心裏始終相信，只要黎晏想要，就什麽事情都能辦得到。只是這一路上勢必悲壯慘烈，所有人都要剜心扒骨地痛一場。這代價太大了，他們不能只管自己的情/愛。
黎晏滿意地笑着吻她額頭。
餘幼汐沉吟良久，最終還是試探地問道：“可是——如果我，愛上了別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