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37)
人病體沉疴,就再沒露出過笑容了。
心情愉快了不少的皇後大方的吩咐小廚房:“去撿素日郡主喜愛的菜色做些個來。本宮一個人吃素也就罷了,沒得連累郡主也沒好飯菜,到時候,皇上和皇父都要怪罪本宮呢!”這話說的頂着林妹妹弱不禁風的殼子卻嗜肉到盡人皆知地步的林妃十分汗顏,也略帶委屈:她明明已經在外人面前收斂很多了啊!要知道,她在家裏和哥哥弟弟們一同用膳,十二道大菜裏起碼要十一道有肉才行呢!
頂着皇後戲谑的眼光,林妃“羞澀”的只吃了兩碗飯就住了筷。皇後強忍笑意,親手盛了一碗川貝蜂蜜雪耳羹給她,林妃想對自己的淑女形象力挽狂瀾,忍痛婉拒,結果皇後居然端着湯藥親自喂她。林妃見狀,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不但把一碗甜湯一掃而光,還把三盤子飯後甜點——銀杏芋泥、縷金香藥和金桔水團——連吃帶拿徹底包圓。反正她底氣足着呢,绛珠仙子的殼子就是不同凡響,打從她穿過來就沒板住嘴巴開始胡吃海塞到現在,依然是纖腰如柳,袅娜輕巧,該瘦的地方沒一處發胖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該豐滿的地方也照樣一馬平川。不過正是這種百無禁忌的吃法,讓林妹妹嬌弱病态的體質在不知不覺間得到了改善,那種“态生兩靥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的夢幻形象算是徹底絕跡江湖了。但是這一點,除了林妃有時候想起來會無病□的懊惱一番,其他人,包括當初還沒翻臉露出資本家獠牙的賈母都是樂見其成的。
糟蹋林妹妹的仙子形象不是沒有報酬的,在她美滋滋品嘗宮制甜品的時候,皇後以一種漫不經心的随意口氣跟她閑聊了不少朝內朝外的動向,其中包括林妃最為關注的那場異姓王事變。雖然皇後不是先知,但是她卻擁有一個皇後所能擁有的最敏銳的視覺和判斷,她直截了當的警告林妃,如果有機會重回大觀園,一定要記得牢牢把好府門,不要給四王家眷以拖她下水的機會。林妃聽到這兒,急忙扔開點心,舉手發誓,堅決不會站在反動勢力一邊。
皇後點點頭,語重心長的告訴她道:“我知道你是個好的,你的哥哥兄弟也都忠勤王事,也無須擔憂,可是你有不少撓頭的親戚,你可要提防着些兒才好。別叫他們帶累了你才好呢!”
林妃緊張的追問:“皇後姐姐,你聽到什麽風聲了麽?”一邊問,林妃一邊想起了原著中以“交通外官”問罪的賈赦,老天,這位大老爺可別又弄出這種幺蛾子才好啊!林妃突然十分後悔在太上皇面前沒說他的壞話。
幸好皇後即使幫賈赦洗清了嫌疑:“虧得當初賈将軍赴任前果敢決斷的分了家,要不然,非被外頭不省心的兄弟侄子害死不可。”
林妃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皇後姐姐是說,賈政,和,賈珍?可是賈政不是已經失蹤了麽?而且聽說,呃,連死活都不能确定。”
皇後撇嘴道:“就算他已經死了,難道死之前就是個安靜的貨麽?這些年來他偷偷摸摸鼓搗的那些事兒,當誰不知道麽?哼,就是皇父念舊,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一直沒發落他罷了。你以為,他女兒是怎麽當上貴妃的?”
林妃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因為父皇想提攜賈家麽?于是巴巴的翻出一個賈氏女子來,想讓賈家攀上裙帶。”
皇後挑眉輕笑:“你什麽時候見皇父無緣無故的提攜什麽人來着?便是念着先公代善的好處,要是賈家人沒有自己跳起來吸引注意力,皇父能不能想起她來還不一定呢!”
林妃的好奇心被逗的老高:“好姐姐,快告訴我,究竟有什麽□?”
皇上正色道:“這卻不能夠呢!事關皇家隐秘,你不知道反而好些。”
林妃一縮脖子:“這段掐掉,當我沒問。”
皇後安慰她道:“沒事,我不是什麽都沒告訴你嘛,不用害怕。而且這事算不得什麽機密,只是難聽了些,所以不好張揚,你若是好奇,只管想想賈家最恢弘最嚣張最狂放最肆意妄為的一回大事就明白了。”
林妃按照最恢弘最嚣張最狂放最肆意妄為的條件想了一圈,準确的鎖定了秦可卿那場驚世駭俗的葬禮,不禁咋舌:“果然不好聽啊!”
皇後悠然嘆息:“誰說不是呢!可是就偏偏有那等不長腦子的蠢人,非要把它翻出來回回鍋不可。等着看吧,又要有一場大熱鬧了!”
☆、117錦衣抄軍抄查四王府
秦可卿的不光彩出身,對于皇室而言是一攤抹在牆上膈應人的蚊子血,可是對于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來說,那可是堪比紅玫瑰的火熱希望。
而秦可卿間接死于賈元春之手也不是什麽秘密,差不多的人,能知道的都早知道了。這些人想搞事兒,她就是最直截了當的切入點。
不過這個切入點有一個很大的弊端,亮出秦可卿,必然牽扯出一命嗚呼的廢太子義忠親王老千歲,扯到義忠親王,就免不了牽連前兒剛降等的忠順郡王和已經登基為帝的前順祥親王。扯出他們倒還能補救,可是太上皇卻是一座無法扳倒的大山。
其實他們的方法原本挺周密也挺別出心裁——打着為秦可卿讨公道的旗號,大扯廢太子和今上的帝位之争,從立嫡立長雙重角度論證今上登基的不合理性,未必不能忽悠起一批傻瓜,制造混亂讓他們渾水摸魚。這個算盤放在一二十年之後,他們還興許真能張羅一場大事,或者就放在眼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條件沒齊備——太上皇還硬硬實實的在上邊坐着呢。任誰出來鬧事,說些什麽公平不公平、陰謀不陰謀的屁話,只要太上皇出來一澄清,皇位是他主動傳給今上的,那就連廢太子義忠親王借屍還魂也沒用了。
這個道理北靜王自然是懂的,所以他才竭力壓制其他三王暴躁的情緒,努力勸說他們蟄伏下來等待時機。可是他被圈禁的消息一出,就好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現市,本來就蠢蠢欲動到腦子縮水的東西南三王同時怒了心氣慌了手腳,顧頭不顧尾的就把他們過去商議出的“錦囊妙計”操作起來了。
如果北靜王這個狗頭軍師還能出面,他們即使失敗也還有很大可能保條小命兒,不過眼下嘛,他們還是祈求死的幹脆利落痛快些更容易。
失敗的過程無需贅述,只說那毫不知情就被同夥坑到陰溝裏去的倒黴北靜王,好端端的呆在家裏擺開戲臺請上酒席,喝着小酒摟着寶玉享受他難得清靜的半圈禁生活,忽見王府長史慌裏慌張走上正堂來,附在他耳邊飛快的低語道:“有錦衣府堂官趙老爺帶領好幾位司官,說來拜望。奴才要取職名來回,趙老爺卻說:‘我們至好,不用的。’一面就下了車,走進來了。王爺,怎麽辦?看上去,來者不善吶!。”
北靜王聽了,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深思道:“本王和老趙一向并無來往,他怎麽就敢說一向至好?還敢在本王宴客的時候硬闖?現在有客,雖然不是外間的貴客,可是本王的家宴也是不容出現差錯的,掃了客人的興致,壞了本王的名聲。長史官,請他到外院書房說話。”
長史聽完,扭頭就要去迎,可是步子還沒邁開,二管家就沖了進來:“王爺快去罷。再拖一會兒,人都進來了。”正說着,只見二門上小太監倉惶來報說:“趙老爺已進二門了。”北靜王少年得意,二十多年來,除了皇家,還沒人敢給他氣受,當即沉下了臉,三步并作兩步搶到二門前,只見趙堂官滿臉笑容,并不說什麽,一徑走上廳來。他後面跟着五六位司官,也有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但是都不答話。北靜王心中一凜,暗叫不好,可是卻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兒,幸而他素有決斷,轉瞬之間就把慌張掩飾起來,做出一副沉穩淡然不怒自威的樣子。
這時候,前邊那些或抹不開面子,或想攀龍附鳳在北靜王被關禁閉的時候仍然跑來捧場的北靜王家族五大叔六大伯七大姑八大姨之流的衆親友也全聞風圍了上來,其中有認得趙堂官的,搶上前去打招呼,卻見他仰着臉不大理人,只拱手給北靜王施了一禮,笑着說了幾句寒溫的話。衆人看見來頭不好,也有躲進裏間屋裏的,也有垂手侍立的,也有四處偷瞄準備找後路逃跑的。
北靜王匆忙定了定神兒,正要帶笑敘話,只見王府家奴慌張來報道:“西平王爺到了。”北靜王心中一震,模模糊糊的意識到,今兒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這西平王爺,雖然封號中帶了一個西字,可是性質卻和東西南北四郡王大不相同。人家乃是正經八擺的皇親國戚,雖然同樣是郡王,可是分量卻是四大異姓王加在一起也無法相比的。跟他封號就差一個字的西寧王爺可遠沒他風光,從前就沒有,今後就更別想有了。尤其是他那王府今早就已經被抄的光剩小貓兩三只銜着仨瓜倆棗滿地轉悠了。
王府長史慌忙去接,還沒到近前便見西平王爺閑庭信步一般自己進來了。趙堂官搶上去請了安,便說:“既然王爺已到,随來的老爺們就該帶領府役把守前後門。”衆官應了出去。北靜王知事不好,顧不得跟西平王爺行禮,先就喝道:“誰敢在本王的府裏撒野?”西平郡王搶上前去,兩手拉住北靜王,用身子擋着他的去路,讓他沒法阻攔趙堂官等人行動,嘴上笑嘻嘻的說道:“若是無事,本王自然也不敢輕造。只是有奉旨交辦事件,要世兄您接旨。如今滿堂中筵席未散,想有親友在此未便,且請衆位府上親友各散,獨留本府的人聽候。”趙堂官回說:“王爺雖是恩典,但裏邊的事,這位王爺辦事認真,想是早已封門。”衆人知是北靜王要栽,恨不得今天沒來。只見西平王爺笑道:“衆位只管就請。叫人來給我送出去,告訴錦衣府的官員說:這都是親友,不必盤查,快快放出。”那些親友聽見,就一溜煙如飛的出去了。獨有北靜王一個人,氣得渾身發抖,口不能言。
不多一會,只見進來無數番役,各門把守,本宅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亂走。趙堂官便轉過一副臉來,回西平王爺道:“請王爺宣旨意,就好動手。”這些番役都撩衣奮臂,專等旨意。西平王慢慢的說道:“小王奉旨,帶領錦衣府趙全來查看北靜王家産。世兄,還請勿怪”北靜王聽見聖旨,無可奈何,只有俯伏在地,恭恭敬敬磕頭相待。西平王爺便站在上頭說:“有旨意:北靜王交通外官,依勢淩弱,窩藏罪人家眷,更涉嫌謀反,辜負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職。欽此。”西平王話音一落,趙堂官便一疊聲大叫道:“拿下逆賊!其馀皆看守!”北靜王猝不防及間被拿住了手腳,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便被塞上了嘴巴。錦衣衛動作神速,兩個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分上中下捆牢了。
趙堂官即叫他帶來的番役家人道:“傳齊司員,帶同番役,分頭按房,查抄登帳。”這一言不打緊,唬得北靜王府上下人等面如土色;喜得番役家人摩拳擦掌,就要往各處動手。西平王道:“素聞當日四王八公中,為北靜王功勞最高,因此子孫得以世襲王爵,如今好歹看在前人的份兒上,不要過去無禮。”趙堂官恭敬站起來說到:“回王爺:臨來前,皇上特意吩咐了,‘憑他祖上有多大的功勞,皇上的祖上也賞賜過了,沒得一代功勞蔭蔽幾代的道理,何況逆謀’。”西平王聽了,也不言語。趙堂官見狀有些惴惴,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西平王,便找理由想躲開:“內府等處須得奴才帶領查抄才好。”西平王便說:“不必忙。先傳信後宅,且叫內眷回避再查不遲。”一言未了,老趙家奴番役已經拉着本宅家人領路,分頭查抄去了。
不多時,只見有錦衣司官回轉跪禀道:“在內查出禦用衣裙并多少禁用之物,不敢擅動,回來請示王爺。”還沒處理,又有一起人來攔住西平王,回說:“東跨所抄出兩箱子房地契,又一箱借票,都是違例取利的。”北靜王心中大顫,他從未放過高利貸,倒是東王沒少幹這些傷天害理的勾搭,可是怎麽會出現在他府上?正想着,便聽老趙叫道:“好個重利盤剝,很該全抄!請王爺就此坐下,叫奴才去全抄來,再候定奪罷。”
西平王點點頭,義正辭嚴:“私放高利貸乃是重罪,皇上和太上皇都曾屢禁,你身為王爵,竟然帶頭行此勾搭,知法犯法,罪上加罪。”趙堂官聽見西平王出面責罵北靜,這讓曾經被北靜阻了升官大路給自己人的趙堂官十分開心,吆五喝六的順着西平王的意思大肆翻抄,一時間,又搜出許多違禁之物來。
北靜心中叫苦不疊,他知道自己是徹底栽了。這個結果他也不是沒有預料的,自從跟着老一輩糊裏糊塗的混上了三個白癡王的船,他就預計到早晚會有這一天的,只是,這一天的到來還是提前的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他更沒想到的是,皇上,或者說太上皇,為了除掉他們四王,已經不擇手段到這等地步——那些要命的禁物,分明是錦衣衛一路走一路塞進邊邊角角的。自己塞完再自己翻出來當罪證,便是欲加之罪,也沒有這麽明目張膽的啊!
如此大約一個時辰,錦衣衛終于心滿意足的栽贓嫁禍完畢,興沖沖的搬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跑出來讨賞。西平王原也知道今兒這一出的戲法兒,心中對北靜不是不同情的,只是他是皇家內戚,只要老老實實,總少不了榮華富貴,是斷不可能為了一點子同情斷送自己大好前程的。因此飛快的把難得冒出來的憐憫之心踹到腳底,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翻檢一通,就胡亂結案道:“從這些禁用之物并重利欠票來看,北王果然也參與了東南西三廢王的逆謀之舉,這禁用品皆是皇室禦用,可見其野心;這重利貸券可證明來源不明的巨額財産出處,更能看出謀反之舉已然準備多年,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北靜要是再看不出個究竟,也就妄稱智囊了。思及自己一早備好後路,北靜再度沉靜下來,努力運用舌頭頂出口中塞得不算很嚴的布巾,用不卑不亢的洪亮聲音大聲道:“罪臣自知有罪,不敢辯解,然而,罪臣卻罪不至此,煩勞西平王爺帶罪臣禦前陳情!相信皇上和太上皇一定會對罪臣的陳述感興趣的!”
西平王驀然扭頭怒視,雙眼幾乎噴出火來,蒲扇般的大掌窩成偌大的拳頭,可惜偏偏沒處去砸,內心寬面條淚小人發出無聲的吶喊——老子就知道,來抄北靜就不可能順順利利,該死的,為什麽偏偏在昨天最關鍵的一場猜拳上輸了?!
☆、118福禍相依北靜逆襲
北靜的陳情相當沒有新意,但卻效果一流。
他采取的乃是最為老套的嫁禍江東。
只是他的替罪羊選的恁地是好,硬生生在皇上和太上皇的圍追堵截中把自己摘了個一幹二淨。更讓太上皇暴跳的是,這頭肥羊羔還是他親手送到北靜身邊的。
沒錯,正是得意忘形的太上皇二十多年來贈送給北靜繼茜香國褲腰帶之後第一件賞賜——賈寶玉。
北靜當堂掏出一枚文彩精華的通靈寶玉,往賈寶玉脖子上一套,賈寶玉呆滞的眼神瞬間就清明了許多,接下來,北靜加諸給他的所有罪名,他全都用一種看上去特別能唬人的淡定表情一一應了。
太上皇氣煞!
不過這時候他倒是能回答林妃那個疑問了——北靜究竟看上了賈寶玉什麽?他看上賈寶玉好頂罪了!
原來,打從一開始,在前代北靜王那裏繼承了一攤子瘋狂的後遺症以後,北靜就開始籌劃如何在事發之後讓自己脫身了。早在在秦可卿的葬禮上,北靜巴巴的纡尊降貴去接見賈寶玉,就已經開始為自己的預謀奠基了。
下轎接見賈寶玉是為了試探他的反應和心計;細觀通靈寶玉是為了回去仿造;對着賈政大贊“雛鳳清于老鳳聲”是為了進一步接近并觀察賈寶玉的性格習慣;屢次差人接他到王府賞花聽戲論詩游玩是為了對外營造出一種北靜王和賈寶玉十分親密的假象,一旦事情不發,多一個世家子弟做跟班也沒壞處,而一旦東窗漏風,他就可以聲稱接近賈寶玉是為了把他拘在身邊提防,任誰都知道這是假話,可就是沒人能指着鼻子反駁回去。
太上皇在上頭氣得鼻歪嘴巴斜,一鼓一鼓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皇上也是一樣的同仇敵忾,要不是身後夏炳忠拽龍袍拽的牢,他恨不能撲上去咬北靜兩口。
後頭審完了北靜王府一幹正妃側妃的皇後正好走過來回話,聽見北靜的狡辯和推脫,心下不齒,冷哼一聲,邁步進了後殿,略一思索,擡手召來一個小太監,附在耳邊低語數句,小太監撒着歡兒的跑到前面去給皇上轉達了。
皇上聽完大樂,一拍大腿喝道:“朕且問你,你既然說一切都是賈寶玉為胞姐報仇而設計出來的,可是這賈寶玉數月來一直呆在你的府上,那麽,他是如何進進出出與外頭聯絡的啊?”
這個問題北靜早有準備,不慌不忙推出第二頭替罪羊:“罪臣府上原有一戲子,乃是京中當紅戲班裏的名角,唱的是小旦,名字叫做琪官兒。此人不但唱功不凡,扮相一流,更有随機應答,謹慎老成的好處,讓罪臣十分滿意,一向優容寬待,賞賜如雲。有一次過壽,罪臣一時喝醉,蒙蒙胧胧間還把太上皇老人家賞賜給罪臣的茜香國女國王所貢之夏天系着肌膚生香,不生汗漬的汗巾子賞賜給了他。事後酒醒,罪臣一度追悔莫及,想以等量的黃金換回來,可是他卻說罪臣身為王爺,不能朝令夕改,因此拒不交還。可是誰想,轉天兒啊,他去外頭赴了一次酒宴,碰上了賈寶玉賈公子,才見了一面,就把汗巾子給了人家了。皇上您說,這要不是情深義厚,他怎麽會把如此寶貴的禦賜之物送給賈寶玉呢?皇上請看,那紅汗巾子可就在賈公子腰間系着呢!”
太上皇氣得目瞪口呆兩手抽抽,終于被忍住,一個大茶盅砸了下去:“你,你,你,混蛋,你是信口雌黃,信口雌黃。”皇上坐不住了,急忙站起來湊到近前,用力按住太上皇抽成羊角風的手:“皇父,冷靜,冷靜,息怒,息怒。”
太上皇咬着牙擠出一句低語:“寡人冷靜不下來。這個混賬王八蛋,他這是要把罪名扣到忠順那傻瓜蛋子頭上啊!寡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皇兒,你去,你去,你給朕抽他,狠狠的抽他!”
皇上擠着眉毛,一眼大一眼小,拼命拿手在太上皇胸前劃拉着,想給他壓壓氣。可是太上皇見他不聽命行事,十分生氣,拍着桌子大叫道:“忠順可是你親哥哥,親皇兄,你就看着他被人陷害?”
皇上苦着一張臉:“皇父,兒子哪裏是這種人吶!有兒子在這兒坐一天,就絕對不會讓無恥狂徒欺負了皇兄皇弟們。”夏炳忠在後頭偷偷抻了抻龍袍袖子,小聲提醒道:“還有皇姐皇妹。”皇上急忙追加保證:“對,還有皇姐皇妹。”想了一想,幹脆多加點兒:“還有皇叔伯皇姑母,只要是咱們皇家的人,兒子就擔保,絕對不會叫外人坑害了去。”
太上皇滿意的大捋龍須:“甚好,乖兒立刻去抽那混蛋去吧!”
“哎!”皇上答應的倍兒幹脆。一梗脖子,一撸袖子,扭頭踱到北靜跟前,擠着大小眼死瞪着他哼道:“自個兒抽吧!就別等朕動手了!”
北靜大義凜然狀昂首挺胸:“罪臣不服。”
皇上一手掐腰,一手做一指禪狀戳在北靜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腦門子上,恨不能唾他一臉唾沫星子:“你不服個毛?”
北靜做英勇就義預備架勢侃侃而談:“罪臣的話還沒有說完呢!就在那一次琪官兒送出了茜香國汗巾之後沒多久,忠順王爺大宴賓客,遍請京中知名戲班,琪官兒所在的戲班也在其中,結果他有幸,被忠順王爺瞧上了,從此留在了忠順王府,連堂會都不再唱了。可是偏偏,他和賈寶玉的聯系非但沒有中斷,反而越發親密了,每個月都要在外相會幾次。更有甚者,他區區戲子,卻大手筆的在在東郊離城二十裏以個什麽紫檀堡那裏,置了幾畝田地,蓋了幾間房舍,時不時過去小住幾日,那地方偏僻,人煙罕至,若在其中藏些兵丁人等,又有誰能在知道?這還不是大大的疑點?穩穩的證據?”
皇上的眉毛快挑到腦門上去了:“呵!你挺有理的是吧!算了算了,這個先不跟你論了。說下一話題吧!就算他賈寶玉是通過蔣玉菡籌備的叛賊軍隊,可是他是怎麽聯絡的?太上皇把他賜給你,他就是你府上的人了,而朕也有言在先,你北靜王府一幹人等,許進不許出,那你給朕說道說道,他是怎麽出去跟蔣玉菡謀劃的?”
北靜不緊不慢的回道:“賈寶玉不能出去,蔣玉菡卻能進來啊!”皇上的眉毛真的氣飛到腦門子上去了,該死的混賬,他是屬耗子的是吧,見縫兒就鑽!他是沒禁忠順的足,也忘了順便禁他府上人的足,結果就這麽一點兒小空子,也讓他給逮着了。真真混帳透頂!
賈寶玉從頭傻笑到尾,一聲不吭,除了回答北靜的對質,屁也不放一個,急得夏炳忠都想踹他。
那塊通靈寶玉,自從回到賈寶玉的脖子上,就好像比先前昏暗了許多,裏頭的寶色也像格盤了似的,丁點兒也看不到了。最重要的是,它沒顯靈,賈寶玉戴上了它除了外貌精神了一些,看上去沒那麽癡呆了之外一點兒過去的用處都沒起到。如果這時候林妃在場,或者能辨別一下,更能聯想到賈寶玉的“假”寶玉,可是她不在場,其他的人就全猜不到了。他們自然就無法得知,早在秦可卿葬禮上“驚鴻一瞥”之後,北靜就傾力打造了無數塊僞通靈寶玉,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能用得上,後來,果然有機會用上了。賈寶玉的真寶玉丢的滿城風雨,連丐幫沒袋弟子都能把過程朗朗上口誇誇其談了,他會不知道才見鬼呢!
北靜在第一時間就命人悄悄搜到了真通靈寶玉,卻壓在手裏不拿出來,一面親自挑選出最像真的的一塊“假”寶玉,嚴嚴實實的塞在衣襟兒裏,以備不時之需。
倆皇上給北靜氣得伸脖,卻就是拿不出辦法來。按照他的說法,謀反是賈寶玉的主意,聯絡是蔣玉菡的差事,後臺是忠順王的野心,操作是仨異姓王的工作,合着這裏邊就跟他北靜一脈半點兒關系也無啊!太上皇沒被氣厥過去得算福大命大。
這時候,忠順王也被傳進來對質了,聽完前因後果,立馬嚎啕大哭:“父皇冤枉啊,父皇冤枉啊!”
太上皇暴躁的高喊:“寡人沒死呢,你嚎個屁喪!”
忠順王從善如流的改口道:“父皇,兒臣冤枉啊!兒臣冤枉啊!”
太上皇給他鬧騰的腦仁子生疼,說句實在的,要不是北靜還擱眼前兒戳着呢,他真想龍行虎步邁下高臺去踹忠順幾腳。見過蠢的,可沒見過這麽蠢的,更可氣的是,蠢成這樣的居然還是他的兒子,殺不得砍不得,養着又礙眼,看着就心煩,簡直是比異姓王還戳他心窩子的存在。
最終沒忍住的太上皇到底砸出了桌上僅剩的最後一只茶碗:“你個蠢貨把嘴給寡人閉上!寡人可把話放在前頭,你要再敢叫喚一聲,即便你是寡人的兒子,寡人也非要縫了你的嘴不可!”
忠順一縮脖子,搖身一變裝成忠厚了。北靜倒是面色沉靜,可那心裏的進宮鼓點打得有多激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太上皇背着抽搐不停的龍爪,大踏步在殿中走過來走過去,再走過來,再走過去,繞的身後的皇上和屏風後的皇後一起眼花缭亂,有昏昏欲睡之感。
忠順和北靜也覺頭暈,只是他們不敢抗議,只能盡力把腦袋窩到肚子上,可饒是如此也沒法避開太上皇那明黃的耀眼的繡五爪金龍厚底朝靴,沒多一會兒就滿眼小星星了。
浩瀚的星空往往使人生出自身渺小之感,如此一自卑,對于外界的壓迫和不公就不敢抗議了,因此忠順和北靜都沒敢對太上皇怒氣沖天的審判發表任何意見。兩個人低眉順眼的接了聖旨,忠順再降一等,好端端的王爺降成了護國公,不過好在有北靜墊背,他也就沒怎麽太過抱怨。
對北靜來說,今日一役雖不算大獲全勝,卻也是大大扭轉了被動的局面。首先,他以攻為守的把忠順這個皇子王爺拖下了爛泥塘,而且還是墊在自己腳底下蹚道,太上皇和皇上被束住了手腳,陷入了想懲辦他必須先禍禍了自家兒子/兄長的艱苦命題。
無可奈何之下,皇上只有忍氣吞聲的收回了昨兒才興興頭頭親筆寫下的革職查辦的聖旨,不甘不願的叫夏炳忠随便傳了一個當值的書吏瞎劃拉了一份官降三級的手谕,把北靜王貶成了北靜伯,而且還是伯中等級最低的三等伯。太上皇虎視眈眈,巴不得在北靜伯接旨出宮之前能再找出一兩個茬子,把他再撸兩級,可惜新鮮出爐的北靜伯氣度雍容的很,太上皇和皇上外帶簾子後的皇後六只眼珠瞪成半打銅鈴也硬是沒找出那雞蛋上的縫兒。最終,只能氣鼓鼓眼睜睜的看着如喪考妣的忠順像狗奴才似的綴在風度翩翩的北靜身後,大搖大擺的踏出了宮門。
皇極殿裏,皇後沖出珠簾,和皇上一左一右死死抱住太上皇的胳膊,戴權和夏炳忠滿地亂滾,牢牢摟住太上皇的雙腿,同聲大叫:“皇父/皇上息怒,冷靜,淡定,千萬別撞柱子,對,別撞,就算您那是龍頭,它也未必有金絲楠木堅硬!來人,快,快,快,快宣慧玉郡主入宮啊!”
☆、119弄小巧用借劍殺人
林妃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梳整齊就被一大群小太監小宮女們生拉硬拽上皇宮派來的翟鳳玉路車,一路催命似的趕赴皇宮,林妃坐在颠的七倒八歪的金蓋馬車裏扶着硬生生從垂鬟百花分肖髻墜成堕馬髻的一頭黑發,狼狽不堪朝同樣東倒西歪坐不穩的雪雁叫道:“究竟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非要這樣急?”
雪雁捂着脖子,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跌折了,高叫道:“奴婢也不知道啊!”
雪鸾一手拉窗棂,一手去扳固定在馬車板上的小桌,努力維持素日的穩重:“不知道你不會問啊!你離得車門最近,快去問一聲啊!”
雪雁苦着臉哭喪道:“我不敢動啊!”
雪鸾氣得想踹她:“誰讓你人出去問了!笨!你不會高點兒聲喊一嗓子嗎?”
雪雁恍然大悟:“哦哦,哦,對了,對了。诶,外邊是哪位大哥在趕車?能不能放慢點兒,我家郡主給颠的受不了了!”
外頭尖聲細氣嚷回來:“對不住郡主娘娘了,您且忍忍,宮中太上皇立等着呢!奴才們不敢耽擱啊!”
雪雁努力撐着門框定住身子,揚聲問道:“這位公公,請問太上皇有何要事?您先透個底兒,他老人家想問什麽,想聽什麽,我們郡主也好有個準備不是!”
在車轅上颠的離了歪斜幾度險些跌到車轱辘下的趕車公公也在努力保持平衡,一手撈着缰繩順便扳牢車幫,一手抓緊頭上的瓜皮小帽,還要即使回話,忙得不亦樂乎:“姑娘你轉告郡主娘娘,還不是為了北靜王,哦,不對,現在是北靜伯的那檔子破事兒!太上皇和皇上、皇後都氣得夠嗆呢!請郡主娘娘進宮,就是想陪着那幾位寬寬心,說說笑笑,解解煩悶。”
林妃在車廂裏聽見,氣得亂叫:“合着我就是那給人逗悶子的主兒啊!不去,不去,把車趕回家去,本郡主這回還就不伺候了呢!”
雪雁老老實實傳達出去,這回輪到外頭的公公吱哇亂叫了:“不行诶不行诶,我的好郡主娘娘,您就當是心疼奴才,就去吧!請不到您,奴才們這些人都要掉腦袋的。”
這下林妃沒咒念了,只好氣呼呼的小聲嘟囔:“我疼你,誰疼我啊?再說,我跟你非親非故的,我疼你個毛啊!”只是說歸說,她終究還是老老實實的一路颠着進宮了,沒再嚷嚷回去的茬兒。
下車換轎,再度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