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36)
北靜那小混蛋躺平,寡人看南安和西寧還有什麽法子,哼哼!”
戴權無奈的捏捏鼻梁:“主子,北靜郡王現在一動不動,奴才們便是想找茬兒也不好弄啊!還是說,您不打算在他替賈寶玉出頭冒犯慧玉郡主這件事上找茬兒了?”
太上皇還沒發話,林妃先不幹了:“父皇,您說過替女兒出氣的,您可是一言九鼎,令出法随的,不許改啊!”
太上皇郁悶:“話都被你說完了,寡人還能怎麽樣?戴權啊,去,往死裏折騰賈寶玉去,務必折騰到北靜那混蛋小子露面。”
戴權躬身應道:“是。”一招手,一沓小太監踢踢踏踏全跟着退出了大殿,琢磨賈寶玉去了。
十二個小太監一人出一個馊主意,戴權完全不用插手都夠賈寶玉受的了。何況他還有一個絕妙的內應——趙二太太先收拾賈寶玉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賈政不在了,李纨縮頭了,整個小花枝巷以她為首,她要不把十幾年的憋屈都發洩在賈寶玉的身上,那才叫逆天呢!
賈環興致勃勃看了三周,随即被他娘的惡毒手段吓得躲到了林家,一個月沒幹冒頭。探春礙于過去的情分,倒是表達了三分友好——每一次趙二太太驅趕着賈寶玉清洗全家的馬桶以後,她都會吩咐侍書把自己的剩菜給寶玉留一份。還曾翻出不少賈環不穿了的衣裳鞋襪,親手放開邊縫,改一改大,或是兩件拼在一起,給寶玉送去穿戴。
只是寶玉并不領情,他現在傻是傻了,可是對吃穿度用依舊挑剔,趙二太太分派的活計,洗洗涮涮的都是麝月秋紋代勞,跑腿挖土的都被她倆壓迫着哭天抹淚的金钏兒去幹了,至于彩雲,因為以前在趙二太太面前積德的緣故,如今已經被一朝得志的趙二太太提拔到昔日鴛鴦那個地位上去了。不過彩雲可沒有鴛鴦的能力,只是靠着二房如今的人口不多才勉強支撐個不錯的。至于過去同為王夫人跟前大紅人的玉钏兒,由于沒被分給寶玉的緣故,在第一時間就被趙二太太賣了個高價,得的錢,全拿去給閨女探春買首飾了,不得不說,王夫人當女孩兒養出來的于玉钏兒還真挺值錢的,賣完她的銀子,足足給探春添了兩大盒子全套頭面,還剩下一些讓趙二太太美滋滋的給自己打了一副足有車轱辘大的銀項圈,至于寬度,就不予計較了。
這會兒麝月幾個人倒是羨慕起被被官府抓去的襲人了,畢竟她們身為奴籍,一般說來是不容易被判死刑的,最大的可能性是被發賣為官婢,再找個地方當差去,就目前來看,賣到哪裏去都比呆在趙二太太手下遭罪強些。
那麽,被衆人羨慕的襲人現在在哪裏呢?其實離她們并不太遙遠。她因為過失毒殺主人夏金桂的緣故,被判沒為最低等的官妓,現在正在違法的黑茶樓子裏接客呢。當然,她能接到的無非是最底下最貧窮,連暗娼都沒錢光顧的販夫走卒外加地痞流氓。不知道麝月等人知道這些以後還會不會再羨慕她。不過襲人倒是一刻未停的盤算着怎麽聯系上她們,求她們去找寶玉來給她贖身呢。
結果有一天,突如其來的冒出一個人來,抖着一大包碎銀子,連同一張官府開出的,允許買賣官妓的證明,潇灑的走進黑茶館,帶走了襲人。襲人感激涕零,買她的年輕人,英俊潇灑、風度儒雅、談吐高貴,氣質不凡,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遇到了王子。
“王子”帶着襲人去見了王爺,北靜王爺。
北靜王咋見襲人是的表情十分微妙,那目光是那樣的專注的,凝聚在襲人的肚皮上下。襲人滿面嬌羞,低頭擺弄衣帶,那表情居然十分的少女風,要知道,她在十四歲那年就已經跟純潔無緣了,當然,還有可能是更早也說不定。
北靜王盯的是他二十來年的第一件超越郡王常規待遇的禦賜貢品——茜香國女王手繡褲腰帶。
作為一個從來不曾受到帝王愛慕的四王後裔,北靜的童年和少年過得其實都不太風光。因為他家爺孫三代持續不斷的蠢蠢欲動加上他們盟友的更加愚蠢,一直以來,北靜王府都是宮中的重點防範和打擊對象,歷年來,除了內務府常規下發的物品,這條可使肌膚生香的汗巾子是他第一件直接從皇上手中接收的禦前賞賜了——其實那是當年的皇上,如今的太上皇嫌茜香國女王弄條褲腰帶當貢品太不體面,更有嘲諷的嫌疑,因此,一生氣,就扔給最讨厭的人表達寒碜去了。
北靜王當然不會費神跟襲人解釋這些,事實上,惆悵完自己的褲腰帶以後,他連半眼都沒肯賞給襲人就甩袖走了,留下貼身太監——“王子”去跟襲人交待任務。“王子”痛快的把板了半天的蘭花指和僞娘腔搬上了臺面,用比襲人更加嬌嫩的姿态款款給美夢破滅一臉呆滞的襲人布置下任務。
綜上所述,賈寶玉大吵大鬧的闖進“守備松懈”的忠順親王府叫嚣買斷蔣玉菡而被忠順親王打斷了腿丢到北靜王府就成為順理成章了。
皇上十分開懷,太上皇部分滿意——畢竟忠順雖然也挺混蛋,可是好歹也是他兒子不是。戴權算計北靜王卻把忠順也捎帶手推到坑裏,太上皇出于人道主義也應該表示兩聲抗議。于是,太上皇“秉公執法”的取消了給戴權的賞賜。林妃背地裏給戴權送了一套五進大瓦房,兌成銀子,要比太上皇原計劃給的賞金多出三倍,戴權喜笑顏開,一扭臉就命人把賈寶玉送到榮嬷嬷手中走個過場。這道神來之筆十分的好,千瘡百孔的賈傻瓜有氣無力,是開審那天對大家的耳朵最大程度的維護。畢竟剩下的人,不論是北靜王還是忠順王,都不大可能有膽量和勇氣在太上皇面前大吼大叫,盡管他們都敢在皇上眼前跳腳,忠順還偶爾能仗着皇兄的身份拍兩下桌子什麽的。
襲人和蔣玉菡都是沒資格面聖的,一個戲子,一個妓子,讓他們跪神武門都是對皇宮的侮辱。于是,他們被遠遠的發配到菜市口的某條小胡同中段跪着等發落。因為不管倆王爺怎麽判,他們倆和賈寶玉基本都是死刑沒跑了。
襲人的死亡十分平靜,當然,是背景平靜,而不是她本人心靜。事實上,她掙紮的比解剖臺上的青蛙劇烈多了。害得原本受命要幹淨利落勒死(奴籍沒資格上斷頭臺,他們連光明正大的死都不能,一般都是随便塞個小黑屋裏,或勒白绫,或灌毒藥)她的實習劊子手不得不多破費了好幾條繩子把她捆成冬天裏懸在屋檐下的風幹臘腸才能安安穩穩的動手。
蔣玉菡僥幸逃過一劫,他把責任全推到襲人頭上去了,把自己摘的像小蔥拌豆腐一樣清白,外加又有十分喜歡他的忠順依依不舍的求情,心疼兒子被北靜死混蛋牽連降了級的太上皇便大手一揮,把蔣玉菡打成禮包送到了忠順郡王老百歲(親王稱千歲,降成郡王就應該算百歲了)的床上。
另一方面,讓太上皇和林妃都氣得半死的是,北靜王居然狡猾的逃脫了全部的責任。惹忠順的是賈寶玉,勾去賈寶玉的是蔣玉菡,他是忠順王的人,帳要算在忠順的頭上,而指引賈寶玉的是襲人,她是賈寶玉的舊婢,又是被發賣的官妓,而且北靜讓貼身太監去贖人的時候也沒有用北靜王府的名義,而是打着賈政的旗號去的,因此,她也沒法算在北靜王的頭上。
戴權辛辛苦苦策劃了半天,結局卻是賈政的手下勾搭忠順王的戲子,被賈寶玉捉奸,惹得忠順王醋意大發砸了北靜王府。北靜王搖身一變,從陰謀家變成了受害者,要不是忠順砸的太High,把北靜的書房開了瓢,露出不少前代和南安謀私的證據,這一次行動就堪稱徒勞了。
最後還是靠着太上皇無敵的厚臉皮,硬是把北靜王定性為激怒皇嗣(忠順),以此為罪名,罰了他禁足三年。此禁足非一般禁足,用專業點兒的術語來形容,可以稱之為圈禁。北靜王被關在王府裏,內外被三千禁衛軍圍得水洩不通,連換口氣都不能把腦袋探出王府的範圍,更別說往出傳信了。京城外的南安和西寧無論如何也沒法再跟他聯系了,被掐斷情報線的兩個腦子偏瘦野心卻大的二貨王會弄出什麽精彩的動靜,令太上皇十分期待。作為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的獎賞,他甚至破例饒了賈寶玉的死罪,只是在他腦門上多紋了兩個字就大方的一樣打了包送去北靜王的床上。那兩個非常具有前瞻性和創新性的白底鑲金大字害的林妃噴完茶噴飯,噴完飯噴湯,嗆的好幾天沒法正常發聲。那兩個雷的林妃外焦裏嫩的大字于一天後在北靜王面前揭曉——性|奴!
☆、115冷二郎憤而砸空門
擺平北靜王之後,朝上朝下都平靜了一段不短的時光。
太上皇正好騰出空檔來處理天牢囚犯逃逸案。
作為丢失犯人的牢頭之一,榮嬷嬷非常慚愧。在癞頭和尚和跛足道士趁她清點學員名單的空隙逃之夭夭以後,她就內疚萬分的跪到長生宮門口請罪,連太上皇發話都沒肯起來。
林妃對這一事态表示無奈和釋然。所有人中,她是唯一知道倆神棍底細的,自然也沒指望天牢侍衛和一群抓針拿線的青年女官能看住他們。不過郁悶的也正是這裏,她知道神棍們會逃,卻不知道該怎麽阻攔他們逃竄,更不知道他們逃走以後會去哪裏?林妃郁悶的直扯坐墊上的流蘇,要是知道他們會去哪兒,好歹還能派人過去圍一圍堵一堵,可是她除了知道這倆人對賈寶玉有特殊愛好之外就什麽也拿不準了。于是,包圍北靜王府的侍衛又多了一隊。
太上皇對天牢的森嚴程度産生了深深的置疑和無言的憤怒,在他的唾沫星子下,皇上被迫屁颠屁颠的在一個月中巡視了天牢四遍,撤換了一批為數不少的官員,又在绛玉的幫助下起草了一份提拔名單,着實忙活了小一個月。
太上皇也沒閑着,他發動了過去組建的特務機構,配合着正大光明的官兵做暗地裏的搜索,一僧一道的逃跑實在是把他刺激大發了,林妃從來都不知道,成天嬉皮笑臉的太上皇也可以那麽殺伐決斷,他天天在宮裏發誓,明天就要把神棍們翻出來碎屍萬段,為此,他忙得連剛長滿頭皮的板寸都顧不上收拾了。還是林妃實在看不下去,吩咐春绮再給他梳了一頂假發才維持住了體面。
還有一個人,對倆神棍的逃竄比皇上還憤怒。無法忍受緋玉在家中不定期發飙的彤玉已經帶着霓玉,壓着賈環和賈琮暫時避居賈府,王熙鳳對他們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因為他們一來,邢夫人和賈琏都忙着去巴結,暫時放開了對給她添堵——即給賈琏找二房——的執着。為此,王熙鳳全力以赴想延長彤玉和霓玉的做客時間,她拿出了過去伺候鼎盛時期的賈母時的小心翼翼和千伶百俐,當真把霓玉哄得不想挪窩了。畢竟,林妃再度進宮以後,林家又群龍無母,光靠倆五大三粗的內外管事打理,其舒适程度必然無法和有心細如發之女主人當家時相提并論。可惜木老夫人近來身體狀況不佳,靈犀郡主木靈芫忙着奉湯侍藥片刻不離,讓大家一致期盼早日把大嫂娶進門來當牛做馬的妄想破了産。當然,皇上是十分樂見其成的,他對着皇後表揚了又表揚,賄賂了又賄賂,明裏暗裏的鼓動她勸自家妹子晚些出門。皇後以白眼相待,不過卻照辦了。木老夫人作為祖母,在孫女們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賈母能媲美的,要不是身為中宮不能擅動,皇後本人都想請假回家侍疾去呢。現在她不能回去,只好拜托妹妹代為盡孝,自然同樣不希望她早早嫁人,撇下木老夫人一個在家。
而木郡主不進門,迎春自然不敢搶先,便繼續窩在陳老翰林家待嫁。緋玉對此倒是撒花贊成,為這個,他特意在皇上面前替賈赦胡謅了幾句美言,順利的延長了他效力臺場的時間。以目前的情況來計算,賈赦想要回京敘職,大概要等到迎春生出第二個女兒的時候才有希望!
淑妃見狀,急忙下旨緊急叫停家中熱火朝天的給鄭雲心準備嫁妝。開玩笑,皇後的妹妹都沒嫁呢,她妹妹怎麽敢占先?找死也不是這麽個找法。
就這樣,一個壓着一個,直到本書完結,也沒有一個林某氏奶奶進門,林妃上頭壓着五個哥哥,婚期自然也得無限延後,不過這樣也好,太上皇可以有更充足的時間慢悠悠的替她挑了。
不過在神棍們沒有再度落網之前,無論是林妃還是太上皇,都沒有心思研究郡馬名單。就連林家兄弟也一致同意先搞定專門壞人好事的歪僧邪道,免得這邊挑好了人選,那麽被他們跑出來叫嚣應該去照顧賈寶玉,還有什麽還淚報恩的屁話,無端抹黑林妃的名聲。
但是群策群力的好幾天,全國範圍內的通緝仍然毫無效果。太上皇的火氣一天比一天高漲,林妃的脾氣也一天比一天火爆,緋玉更是抓狂的周身三裏之內人畜莫近,不過绛玉例外,每次他炸毛到頂點的時候,绛玉都會受命于衆,不辭勞苦的去安撫他的暴躁。不過如此行事的後果是,緋玉發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至于個中緣由,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也了。反正看上去兩個當事人都挺樂在其中的,別人為了不被馬踢也不能去攙和不是。
好景不長,終于有一天,绛玉後知後覺的發現了緋玉的險惡用心,憤而一腳将之踢開,火冒三丈的表示再也不會管他怎麽發瘋了。殷玉作為長兄,雖然年輕得無法起到如父的作用,但還是很熱心的想開解短期失戀少年,然而無果。殷玉倍受打擊,歪着頭想了半天,忽然靈光一現,想起緋玉還有一個結義大哥,于是,巴巴的寫了信去,四處投遞,想召喚柳湘蓮入京勸慰。
柳湘蓮果然非常有大哥範兒,一收到被傳遞的皺皺巴巴的求救信,拉起英蓮就往京中六百裏加急。緋玉被绛玉趕到城門口去接,有氣無力的拉了一輛小車打算給英蓮坐,可是到了地方一看,頓時驚喜莫名,扭頭就吩咐守城小兵如脫缰野狗一般飛奔着去刑部借了兩輛大車——囚車!
柳湘蓮居然把一僧一道神棍二人組給抓回來了!
興奮的太上皇甚至不顧柳湘蓮曾無禮的把他剃成準住持,慷慨的允許他帶着英蓮到大觀園裏給他們講故事。
湘蓮在得知這兩個被全國通緝的神棍曾對着自家義弟的寶貝妹妹大放厥詞以後,非常懊悔當時沒有多揍他們兩頓。
事情的起因是相當的莫名其妙,經過是無比的滑稽搞笑,結果是十分的皆大歡喜,當然,倆神棍除外。
話說倆神棍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過了淨身房的黑手,間不容發逃竄出牢,馬不停蹄一路向北,連趕三天四宿,走到一處頗為荒涼的地頭時,終于饑渴交加的決定施展一下老本行——化緣。
他倆借着農田上層的浮水抹了抹臉,收拾的比較能見人以後就昂首挺胸朝目之所及的唯一一處房舍踏去。化緣的時候他們從來不扮跛足癞頭相兒,因為那樣絕對是人人喊打的局面,一口剩飯也要不來。
離大瓦房還有幾十米的時候,跛足道士就眼尖的發現:“嘿,這家死人了嘿!哎,咱倆過去,替他們作一作法事,今兒這頓飯跑不了有好素齋。”
癞頭和尚口水連連:“那還等什麽,還不快走!”說罷,率先邁步飛奔,跛足道士一點兒也不跛的緊追在後。
倆人神神叨叨靠過去,朗聲高唱:“嘛咪嘛咪嘛咪哄……”一嗓子沒嚎完,一只大紅繡鞋迎面飛來,當頭拍在癞頭和尚今兒破例沒癞的大頭上,跟着就是一個青年女高音的痛罵:“哪裏來的攪屎棍子,老娘家喪氣的頭上還來添晦氣,作死的東西!”這人真神奇,面兒都沒見就知道倆神棍兼職攪屎。
癞頭和尚平生裝神弄鬼,除了在林妃手上還沒吃過虧呢,可是林妃乃绛珠仙子的殼子,他不敢打,罵又罵不贏,吃了虧也只好認了。但是這荒村野店裏一小女人也敢對他大打出手,他可就容忍不能了。
不等他發作,屋中就沖出一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還滿臉淚痕的女人來。只見此女身上穿着大紅小襖,半掩半開的,露出蔥綠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綠褲紅鞋,鮮豔奪目,只是左腳光着,連襪子也沒穿,顯然剛才的武器是她随手現抓下來的。再細看臉,柳眉籠翠,檀口含丹,本是一雙秋水眼,不知何故痛哭了半日,雖粉桃兒似的腫起老高,卻添了幾分惹人憐愛的柔弱之态。看她模樣兒,十分風流标致,打扮得也算出色,雖衣衫不整,卻也自有一種萬人不及的風情體态。此人,正是未得在賈府出場客串的尤三姐。
當日,一心想飛上高枝兒的尤二姐悲悲戚戚下嫁給指腹為婚的張華,尤老娘和尤三姐在家裏等了又等,始終不見京中尤氏有接她們前去享福的意思,而家裏坐吃山空馬上就揭不開鍋了,只好痛罵着收拾行李投靠張家。若是二十年前,她們這麽選擇也未嘗不是一條富貴路,因為那時的張家還很興旺,張華幼年時期也曾是個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只是在他長大之前,張家就落敗了,張華不願意吃糠咽菜,便仗着三拳兩腳的功夫跑出去做了一個市井潑皮,天天在街上掄王八拳,靠偷拐搶騙和賭博為生。長到二十歲,村裏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嫁他,這時候,他爹才從生鏽的記憶中翻出早年明智的訂下來的一個小媳婦。于是,張華興高采烈的闖到尤家,把能卷包的東西一股腦的賣了,大言不慚說當做尤二姐的嫁妝,他先收着。随後換成銀子揣進自己腰包,又扯着尤二姐回去張家的破炕頭,就算娶了媳婦。
尤二姐自進了張家門,每日勞苦,要伺候張華之父,還要下地操弄幾畝薄田,幹的稍慢便是一頓好打,至晚間回家,燒火做飯卻只能看着張華父子據案大嚼,自己只有撿殘湯剩水,苦不堪言。尤二姐原是“花為腸肚,雪作肌膚”的人,從小到大,尤老娘拼着尤家一日不如一日也要把她嬌養成小家碧玉的範兒,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讓她也像尤氏似的嫁進豪門,金貴慣了的尤二姐如何經得張華這般折磨?不過月餘,便恹恹得了一病,四肢懶動,茶飯不進,漸次黃瘦下去,十幾年養成的花容月貌,頃刻間煙消雲散,成了黃臉婆了。
那張華原先見尤二姐容貌出衆,還有幾分喜愛,現在沒了美貌,他自然更加不當回事,後來尤二姐病了,沒法伺候他們爺倆,這對黑心父子便想着,趁她還沒咽氣,索性賣了換些銀子來花用,豈不比白養着給廢人強些?于是便悄悄聯絡了幾個人牙子,想看看尤二姐能賣多少錢?可巧這時候,尤老娘帶着尤三姐來投奔,張華父子一見三姐遠勝二姐鼎盛時期的美貌,頓時直了眼,越發盼着盡快弄走二姐好和三姐做段夫妻。
尤三姐跟尤氏關系不睦,可是跟尤二姐卻很好,她見姐姐被張華父子糟蹋成如此模樣,勃然大怒,厲聲痛罵,又摔打踢砸,逼着張華父子延醫請藥。可惜她算錯了一件事,若是賈珍賈琏那樣文雅的淫賊,她這番發作便是沒有效果也不會多吃虧,可張華父子卻是不懂的什麽叫憐香惜玉的,他們既舍得折磨尤二姐,當然也不會舍不得尤三姐。劈頭便是一頓暴打,打完繩子一捆,往柴房裏關了兩天,不給茶飯,還抓了大活耗子扔進去啃她腿腳,當時就把尤三姐制服了。
自此後,尤三姐便成了張華父子的姘頭,取代了原先尤二姐的職位,尤老娘則接過燒火做飯端茶送水的活計,伺候着張華父子嫖她女兒。如此又是一月光景,尤二姐連氣帶病又絕望,于一個誰也不在身邊的傍晚,一命嗚呼了。
神棍二人組來的時候,正好是尤三姐發現姐姐死去,又悔又恨撒潑打鬧的當兒,蹦跳着直嚷嚷要報官。張華父子見出了人命,也有些心虛,便忍痛掏錢出來買板子造棺材,想盡快埋了尤二姐,讓尤三姐告也沒有證據。
一僧一道一搞清人物關系,頓時蹦起三丈高:“該是尤三姐先死,尤二姐還沒到時辰,怎麽又出錯了?該死該死,正釵冊就已經錯了許多了,現在副冊又錯,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
跛足道士稍微鎮定一點,出謀劃策道:“反正她姐妹倆死期比較接近,不如趁現在,趕緊送她也上路,好歹能糊弄一陣。”
癞頭和尚握拳一砸手掌:“好主意,快想想,她是怎麽死的?”
跛足道士掐指一算,道:“有了有了,是為着柳湘蓮不肯娶她,拿鴛鴦劍抹了脖子的。那柳湘蓮因為她的死,還心灰意冷跟咱倆出家了呢。”
癞頭和尚拔腿就跑:“快去找柳湘蓮來拒絕她。”跛足道士遠遠追在後面大喊到:“柳湘蓮現在在東南方向。”
倆神棍往東南方向奔出去幾百裏地,終于找到了正帶着小媳婦游山玩水的柳二郎。跛足道士掐着腰算了半天,肯定道:“沒錯,他就是柳湘蓮。诶诶诶诶,他身邊那個,那個居然是,诶,奇了怪了,她居然是甄英蓮。”
癞頭和尚大驚:“什麽?甄英蓮?就是跟咱倆出家的那個甄士隐的女兒嗎?她可是個有命無運、累及爹娘的貨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應該被薛霸王買去做妾,備受折磨之後難産而死的啊!”
跛足道士不耐煩道:“前面都錯了那麽多了,她怎麽就不能出錯?幸好這個錯誤還能補救,來,我們兵分兩路,你去把柳湘蓮帶到尤三姐面前狠狠的甩了她,我來把甄英蓮送走。等回來,差不多就可以收柳湘蓮為徒,給他落發出家了。”
癞頭和尚拍手大笑:“妙極!”飛身而起,從湘蓮懷裏拽出英蓮,往地上一扔,斥道:“去你該去的地方罷!”話音未落,被湘蓮一腳踹飛到三尺開外:“哪裏還的妖僧?吃我一劍!”說完,拔劍便刺,癞頭和尚久未進食,又千裏奔襲,體力不支,因此不到十招,便被湘蓮擊倒在地,一旁英蓮見了,靈活的從包袱裏扯出條備用汗巾子,麻利的捆成一個極難解開的水手結。
跛足道士還在發愣的時候,他搭檔就倒地不起了,原本湘蓮無意為難他,想着揍了冒昧的和尚也就算了,可是道士不知好歹,喋喋不休的大講湘蓮應該出家,英蓮應該送死,這一下可把湘蓮和英蓮的火氣全挑起來了。湘蓮一聽有人觊觎他的童養媳,大怒之下追着跛足道士殺了三條街,當真把他的腿砍跛了。英蓮咬着手絹子憤怒有女人不知廉恥要搶她內定相公,醋意四溢之下,拿着捆成毛毛蟲的癞頭和尚出氣,她使用的方法和鬼嬷嬷如出一轍——跳起來踩肚子,踩得和尚差點兒變羅漢(升天了)!
就這麽着,逃出天牢不滿一周的神棍二人組,哪兒來的,又回哪兒去了!
☆、116露本林性林妃聞秘事
失去了北靜王這個兼職軍師的內應以後,南安和西寧的陰謀破産就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于是,太上皇又無聊了。
他每次一無聊,附帶後果就是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要忙得熱火朝天人仰馬翻。被他着重看上的尤其如此,例如,林妃,再例如,賈琏。
這對倒黴催的表兄妹,唉聲嘆氣的又被生拉硬拽到宮裏陪太上皇解悶兒去了。唯一的差別是,這一回林妃可以幫着太上皇一起消遣賈琏,而不是像過去一樣,自己當消遣品,那東西的價值約等于消耗品,很容易被玩壞。
賈琏悲憤欲絕,好不容易逃離了家中邢夫人和王熙鳳的死纏爛打,又落到了太上皇的黑手裏,更悲催的是,面對邢夫人和王熙鳳,他火大了還能後一嗓子,可是面對太上皇,他敢吱聲麽?
不敢吱聲的賈琏只得忍氣吞聲,挂着一臉谄媚的相當不到家的狗奴才笑容殷勤的繞着太上皇左轉右轉,兼講故事。倒不是什麽深奧的內容,太上皇主要想了解的還是在他不知道的角度的賈代善的日常生活。
講這個本身沒問題,有問題的是賈琏并不清楚,要說講賈代善的日常,賈赦和賈政才比較有內容,賈琏生下來沒倆月代善就西游去了,他知道的都沒有賈珠和元春多呢,而且多半是賈赦的抱怨。
可是現在不論是找賈赦賈政還是賈珠元春都不現實,前兩個一個千裏之外一個蹤影全無,連太上皇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賈珠和元春倒是已經确定死亡了,為此太上皇一度十分後悔把元春太早弄死了,不過沒多久他就把這個責任理直氣壯的推卸到浣衣局總管的頭上,罰了他半年的俸祿以示小懲大誡。浣衣局總管欣然謝恩:“罰一年的也沒事。”反正當到總管了的太監,他就不靠俸祿吃飯。
太上皇一表現出不滿,戴權便心領神會的指着賈琏暗中恐吓一番,賈琏膽子小,這一點從他至今不敢徹底放平已經沒有強勢娘家撐腰了的王熙鳳就能看出來,因此戴權一恐吓,他立刻萎蔫了。出于對自己小命的擔憂,他以超乎平常表現的智商另辟了一條蹊徑——他給太上皇大講賈母的日常,當然,全是諷刺和挖苦版本的。、
太上皇果然對這個十分滿意,捋着因為之前郁悶而薅的所剩不多的胡子,每天照三餐加下午茶和宵夜的順序來聽。賈琏通過觀察,發現太上皇對于賈母吃癟的一些細節十分開心,便投其所好的把所有賈母耀武揚威欺負別人的情節全颠覆了一下,結果被太上皇明察秋毫的唾棄了出去。
林妃安慰他道:“你瞧太上皇的神情還是愉快的,就連唾棄你的語氣都是輕松的,這充分說明他并沒有生氣嘛!表哥你大可不必憂心忡忡了,據我觀察,太上皇這個人還是很大肚能容的,與人相處也都是和和樂樂、大大咧咧的,不會因為這點子玩笑就大叫你‘欺君’什麽的。”
賈琏慢慢把埋在膝蓋裏的腦袋□:“郡主妹妹,那你通過觀察能不能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被釋放回家?這陪王伴駕的活兒,着實不是我這等無能纨绔可以勝任的,我還是早早的滾了,別占着人家好人的地方得了。”
林妃“啧啧”為難:“回家啊!這事兒說容易也容易,不過辦起來又不容易。”
賈琏急忙追問:“直說,直說,再困難,我也要辦。”
林妃一聳肩:“容易的一面是,只要把大舅舅找來就可以頂了你的活兒了。”賈琏想象着那美好的自由,情不自禁的露出了類二百五的微笑。不過沒笑完,就被林妃冷酷的戳破了幻想:“但是大舅舅現在是受命于君效力邊關,除非太上皇和皇上同意下旨把他召回來,不然憑誰敢找他,都是同罪。而太上皇和皇上呢,就不可能為這種兒戲似的理由把派出去的将軍叫回來的。在做皇帝上來看,無論是太上皇還是皇上,稱一聲‘明君’都不算過分,所以,他們是絕對不會幹這種‘故事戲諸侯’的荒唐事兒的。”賈琏的笑容漸次低落成哭喪,嘴巴扁的比那年巧姐兒跟板兒搶大柚子玩兒的時候還突出。
欺負完賈琏,林妃神清氣爽的揮一揮衣袖,不帶一絲雲彩的跑到皇後娘娘的撷芳殿蹭飯去了。
皇後娘娘近來憂心祖母健康,故而許願齋戒百日,林妃探頭往大圓桌上一瞄,四盤八碗十六碟盛的全是熟灌藕、人參筍、素蟹粉、炸玉蘭之類讓林妃沒有胃口的一清二白。唯二兩道閉着眼睛可以假裝是肉的椒油莼菜醬和八寶釀冬菇盒,分量少的一個人吃都嫌可憐,林妃實在不好意思再插上一筷子了。
看到林妃進來,皇後本能的笑臉相迎,不過那笑屬于強顏歡笑,看得人心底發酸的那種。林妃不好意思多打擾,便指了件事要走,卻被皇後攔住,挑眉道:“怎麽?姐姐這裏沒有好飯菜你就不肯賞光了麽?”
林妃急忙轉身往回走,賠笑道:“哪能呢?別說是宮廷素宴,便是姐姐請我吃白菜豆腐那也是姐姐的盛情,妃兒怎麽會拒絕?”為了體現真實,她飛快抓起四楞鑲金象牙筷子,就近夾了幾口菜塞到嘴巴裏,努力咀嚼,做出一副生動的饕餮樣兒。
皇後被逗笑了,雖然只是昙花一現的微笑,但是也讓她奶嬷嬷感動萬分,嗚嗚,果然不愧是宮中一等一的小紅人兒,慧玉郡主真是到哪裏哪裏有歡樂啊!要知道,皇後娘娘自從知道家中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