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17)
下,和好基友的正牌子老婆應該怎麽相處?他家殷玉的內定媳婦可是他媳婦的小妹子呢,萬一他跟人家沒擺對姿态,回來也不好面對皇後不是。
皇上大約不會知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好基友的未來老婆正和他未來的基友妹妹正坐在皇後眼前相見歡呢。
林妃今日莫名被帶進宮來,心中疑惑萬分,偏皇後又不肯給她解惑,只是笑眯眯的招來了自家三妹跟她閑聊,從衣食住行聊到中饋內闱,一邊跟林妃探讨掌家要訣,一邊指點她養生調氣,林妃暈乎乎邊聽邊忘,木妹妹對未來小姑的迷糊性格略表滿意,這樣偶爾傻乎乎的丫頭日後一定好相處。
另一邊的側殿了,元春正焦急的詢問賈母和王夫人今日進宮的目的:“祖母、母親,怎麽今日進宮來了?是誰傳召的?可是家中有人今日出了彩?不然可以皇上會開恩,允了我可以與家人相見?”早已被失去了召見家人入宮的元春喜得有些忘乎所以了,重見家人似乎是一個信號,她機緣複寵的信號,元春激動的想尖叫。
王夫人得意萬分,拉着元春的手同樣激動:“娘娘,您受委屈了,今兒臣妾就會替您出了這口惡氣,讓您重回高位。”
元春驚訝萬分:“母親何出此言?”
賈母一把扯開王夫人,甩到身後,怒瞪她一眼,元春被貶是皇上的旨意,她卻跑到這兒來說委屈,這不是抱怨皇上的意思嗎?還想不想要腦袋了,就算自己作死,也不要連累她和娘娘。
王夫人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對着賈母的背影磨牙:該死的老東西,等今日一過,她的元春重新成了貴妃,再好好算這一筆不敬娘娘生母的帳。
賈母握着元春的手,小聲交待道:“娘娘,臣妾等今日入宮是皇後娘娘奉皇上的命令傳召的。為的是當面對質林家私扣你姑母嫁妝的事兒。”
元春沒聽懂:“姑母的嫁妝?不是應該在林家麽?怎麽叫私扣?”
賈母老臉微紅:“這個,家裏一時周轉不開,因此,暫時借你姑母的部分嫁妝用用,等年租收了就還。”
元春大急:“啊?難道你們去林家要回了姑母的嫁妝?這怎麽可以?不妥,不妥,快快送還。女子嫁妝雖是私産,夫家不得擅動,可是娘家更不能索要,這話傳出去,我們家的名聲就要完了,快快送還。”
王夫人最不願意到手的銀子飛了,急急插口道:“娘娘無需擔憂,現在毀名聲的是他們。那些個小子,把賈敏,呃,我是說姑奶奶……”在賈母要吃人的目光威脅下,王夫人很識相但不情願的改口道:“他們把姑奶奶的嫁妝貪墨了一半有餘,這一回可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揭穿他們的真面目。”
元春将信将疑:“若他們真的貪墨,又怎麽肯歸還嫁妝?這不是主動把把柄遞出來麽?”
賈母原就心驚這個,只是王夫人動作太快,害她沒機會細想,現在聽元春提起同樣的疑問,急忙求教:“那依娘娘看,這其中有何不妥?”
元春揉着太陽穴:“我也說不清,只是直覺不對罷了。常日裏聽祖母和母親提起林家兒子,無不是精明狡詐的,實在不想是會做出這等蠢事的人。聽我一句勸,不要聲張吧,趕緊把嫁妝還回去,平息了這件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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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極力反對:“這時候還了,他們說不定會反咬一口,說我們貪墨了東西。”
賈母和元春同時一凜,齊齊道:“哎呀,會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兩人四目相對,很有種英雄所見略同的自豪感。
王夫人慢了半拍卻也想明白了,登時興奮不已:“就是這樣的,還是娘娘聰明,一說就通了,臣妾們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被惡意拉低智商到王夫人水準上的賈母氣狠狠瞪她,王夫人假裝看不見,低着頭狠狠在肚子裏罵了兩句,心情略好。
元春踱到椅子前坐下:“他們既想了這樣的花招,必然還會留有後手,祖母可有對策?”元春深覺這事兒只可和祖母商議,倒不是她看出了王夫人智力不足,而實在是因為王夫人在林家兒子手上吃的虧太多了,元春本能的想讓她揚長避短。
王夫人聽見女兒不同她探讨,卻反而去找隔輩兒的祖母,心中不快,元春是她可以在賈府作威作福的最大靠山,怎麽可以不親近她?不由分說插口道:“管他什麽後手,差額清清楚楚的擺在這裏,任他們口吐蓮花,也跑不了這個貪墨嫡母私産的罪名,哼,皇上聖明,看穿他們的小人嘴臉,到時候貶官奪爵,娘娘您受的冤屈也可以洗刷幹淨了,一定可以重回妃位。”王夫人自信滿滿,并試圖把這種正能量也傳遞給她大福氣的女兒。
元春沒有她母親的盲目樂觀,賈母更是疑窦重生,兩人不約而同把王夫人撇在一旁,進行一對一的深入讨論:“據臣妾看,這件事斷沒有這麽簡單,娘娘高見如何?”
元春緩緩點頭:“林家兒子狡猾多端,又與我們家有許多過結,絕不是好相與的。依我之見,還是先撤了狀子,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再做決定吧。”
賈母狠瞪王夫人:“老身何嘗不是這麽說的,只是二太太着急,現在狀子已經上了禦案,是沒可能拿回來了,還是想想對策吧!”
“想什麽對策?也說給本宮聽聽,興許本宮有好主意呢?”門口傳來一聲輕笑,明黃鳳袍閃進門檻,元春驚呼一聲,身子一滾,伏倒在地:“參加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門旁,被派去守門報信的抱琴成球狀滾了進來,皇後身旁一個嬷嬷捏着她的腮幫子,讓她無法發聲,還有一個大宮女拿腳尖點着抱琴的小腿,讓她無法動彈。皇後端莊的微笑着,完全不因為自己示意宮人拿下元春的奴婢而有什麽感情波動。
賈母和王夫人趴在元春身後瑟瑟發抖,滿心惴惴,兩人都在想一個問題:究竟,皇後娘娘聽到了多少?
下一秒,賈母的問題就變成了:天,林妃什麽時候來的?她聽到了多少?而王夫人則直接叫了出來:“你怎麽會在這裏?”
林妃憤然道:“我要不在這裏,怎麽知道你們是如何在背後诋毀我哥哥的?外祖母,史太君,您老也是多年的诰命夫人了,難道連最基本的禮儀規矩都不懂嗎?我大哥身為四品朝廷命官,又身在內閣,差不多的大臣都要稱呼一聲‘林學士’、‘林大人’,怎麽外祖母就與衆不同,一口一個‘小子’的叫着?”說完,不給賈母辯解的機會,立刻轉向王夫人:“不敢請教二太太一句,我哥哥怎麽狡猾多端了?倒是舉出個例子來與我聽聽?”
賈母和王夫人哪裏敢在皇後面前辯白,唯有齊齊伏地請罪:“臣妾無狀,臣妾知罪,請娘娘饒恕臣妾口無遮攔之過。”
皇後悠然的坐在上首,漫不經心的擺弄着鮮紅的長指甲:“本宮饒不饒你們什麽幹系?反正這一定不是你們第一次輕蔑朝廷官員了,聽說你們家那個挂玉的公子不是還給他們起了個總稱嗎?本宮記得,仿佛是叫做‘國賊祿蠹’的,是吧?”
元春抖得好似風中落葉,伏地哭喊:“娘娘,臣妾沒有教導好幼弟,臣妾知罪,請娘娘口下超生,臣妾及家人必定肝腦塗地以報娘娘大恩。”
皇後懶得理她,這婆娘蠢得沒治了,多看一眼都傷視力。轉開頭去,皇後親切的拉過林妃,一如當年在親王府時一樣,笑着道:“妃兒莫生氣,前頭朝上的事兒,自有他們朝上的人去管,橫豎不叫你哥哥白白挨罵就是了。你先消消氣,等會兒前頭送來供詞,你還有的氣呢。”
林妃憤憤落座,不去看跪在皇後面前,實際上也算是跪在她面前的賈家老中青三代女人,今天在門口聽到的這些誣蔑,已經完全消去了她心中對賈家的最後一絲香火之情。從今而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各走一邊。她姓林,是姑蘇林家的女兒,是京城侯府的大小姐,跟賈家、将軍府,再不想有一分一毫的聯系。
賈母心中惶然,想說點兒什麽挽回林妃,可是話還沒出口,一道熟悉的尖細嗓音刺耳的想起,夏炳忠手捧一卷明黃,面無表情的丢在賈母面前,尖着嗓子叫道:“皇上口谕,賈史氏、賈王氏,共同誦讀聖旨,不得有誤。”
賈母叩首接過,顫巍巍打開,她識字不多,老眼又花,眯縫着眼睛半猜着看。王夫人比她更糟十倍,她認識的字都不一定有常常跟着賈政在書房裏伺候的趙姨娘多,讓她去讀聖旨,還不如結結實實來一頓板子舒服呢。兩人頭挨頭湊在一處,半天念不出一個字來,最後還是看不下去了的皇後示意元春上前領讀,賈母和王夫人跟着重複才算進行得下去。
“經查,違例寧國府三品将軍賈珍,于清點林家已逝前代诰命林賈氏遺物後,私自從中截取價值十五萬一千六百三十餘銀之財物。後,敕造神威将軍府主人賈赦之弟賈政,以此為由,誣告忠烈侯林學士及其弟六人私盜林賈氏嫁妝,用心險惡,意圖損我朝之棟梁,罪在不赦。其母賈史氏、其妻賈王氏為同謀,以同罪論處。原應處斬以正視聽,然姑念其孕育後宮嫔妃,故特赦其三人死罪,僅奪去賈政之五品官職,貶為庶民,永不錄用;其妻同去诰封,并終身不得再封命婦;其母賈史氏,念其年老,又守節數載,故僅連降三級,罰銀十萬。宮妃賈氏寶林,治家不嚴,有負皇恩,不堪伴駕宮中,即刻奪其封號,打入冷宮。欽此。”
“啊!”三聲慘叫過後,三具分量不輕的身軀先後重重癱滑地上,木然,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一起來對炸的賈府人仰馬翻的桂花圓紫的地雷說一聲:good job!
☆、70亂紛紛樹倒散猢狲
賈珍站在昔日的寧國府門房廊下,淚流滿面的看着“敕造寧國府”的金匾被粗暴的拆下運走,光禿禿的廊坊,簡直是賈珍光禿禿內心的真實寫照。
他正傷感着,忽見西府總管林之孝家的一臉苦哈哈的小跑過來,小小聲跟做賊似的禀報道:“珍大爺,老太太叫您吶,快過去吧!”
賈珍雙目暴突,一腳踹在林之孝腰上:“她叫我?她叫我?她叫我幹什麽?她叫我我就得去嗎?她害得我丢了祖宗的爵位,害我縮減本來就截去不少的寧國府,她還敢叫我?你給我叫她過來,我是賈氏族長,她一個五品诰命,還想命令我?你給我叫她過來,她西府裏欠我的,立馬還清,從此咱們兩府分開,各過各的去。”
林之孝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那邊老太太從宮裏出來就怒着呢,在榮禧堂裏破口大罵珍大爺財迷心竅,害她們錯告林家,以致全家降級還連累娘娘。卻不想,這邊珍大爺也是暴跳如雷,責罵老太太害他丢爵。兩頭都拿着他使性子,他只是一個家生奴才罷了,能管得了哪一頭?
于是,回府,把賈珍的話原封不動轉告給賈母,賈母當場就抽了。抽完,掄起拐杖,竟然真的親自奔赴天香樓,撸胳膊挽袖子要揍賈珍。
賈母積威數十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站到賈珍面前,光靠表情就能震住他。只是賈珍到底窩了一股邪火在心中,言語間,很難不透露出抱怨和憎惡:“老太太,不是侄兒不恭,只是你自己看看,跟着你,我這一大家子都落到什麽下場了?你們建園子,說是要接娘娘,可是人呢?進冷宮了。可是我那會芳園三裏多的地卻是回不來了。還有這一次,我不過是拿回你們建園子的時候從我這裏借的錢,卻生生被你們折騰到丢了爵位,我這個侄兒做到這個份上,也算窩囊的可以了吧,你還有什麽不滿的?”
他不提這個賈母還能平靜一點兒,他一說,賈母那陣子沖天的怒氣翻了兩翻冒頂而出,拐棍子一掄,劈頭敲在賈珍肩上,打得他慘叫一聲歪倒在地。賈母猶不解恨,指着鼻子大罵道:“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私下裏搬走東西,娘娘能被打入冷宮嗎?”
賈珍嗓門高過賈母數倍:“我讓你們去告了嗎?你們不告,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邢夫人插口道:“憑誰家,丢了東西能不找?”她憋了半日了,雖然這些降級降爵的事兒與她無關,還幫着她打擊了宿敵王夫人,最妙的是,元春徹底垮臺了,她再也不用擔心王夫人仗着當妃子的女兒把她踩在腳下了。可是,在這一連串的懲罰措施中,偏偏有一項是她絕對無法接受的——皇上震怒之下,罰了賈家東西兩府共計白銀百萬。
邢夫人沒等接旨就昏過去了,一醒來就抓了狂,和賈赦兩人一人一邊堵着公庫大門,死活不許賈母去搬東西。開玩笑,現在二房無官無爵,平白蹭着他們家的地方,還想拿他們的銀子去還債,除非她死了,不然絕對不會坐視。
賈母想擡出婆婆的架勢,卻被邢夫人搬出了二品诰命的冊文,邢夫人全副披挂,手捧碟紙,據守榮禧堂大門:“我乃是禦封的二品诰命夫人,老太太,您現在不過是五品宜人,雖說您是婆婆,但國法大于家規,您看,您是不是先給媳婦我行個國禮,然後咱們再行家禮啊?”
賈母哪裏肯給個破落戶的兒媳婦請安問好?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是史候家的大小姐,榮國公遺孀,四王八公家現存輩分最高的人之一,更是年紀最長的唯一,縱觀全京,诰命夫人中屬她最為壽高,因着這一項,尋常王府世子妃都跟她笑臉盈盈,她怎麽可能給填房的兒媳婦行禮?
賈母昏過去又醒過來,折騰了半個多時辰,無奈邢夫人就是不松口,要麽給她行國禮,要麽少打公庫的主意。賈母生平第一次怵了自己的兒媳婦,莫可奈何之下,唯有揪起被人擡回府裏扔到床上,一口氣有出的沒進的了的王夫人,叫她掏腰包來賠。
王夫人直眉瞪眼一言不發,兩眼黑黢黢的看着吓人,誰也不敢靠近她身前三尺。賈母和賈政又打又罵了半天,只是沒有反應,賈政因為被王夫人撺掇告狀未果反丢了官職臉面,暴怒不已,不叫人請大夫來看,只是叫金钏兒玉钏兒把她拖回去了事。賈母榨不出王夫人的錢來,又不願意動用自己的私庫,只得着手變賣賈敏剩餘的嫁妝,又思來想去,終于想到了這次的罪魁賈珍,跳着腳命人去傳他,叫他把扣下的賈敏嫁妝還回來,再拿出錢來添補他惹出的大禍。這時候的賈母着實沒閑心去管冷宮裏的元春了,皇上下了通牒,期限之前賠不出銀子來,就要發落他們流刑三千裏。賈母可不想老了老了還去寧古塔給披甲人開荒,宮中娘娘再怎麽出息有指望也不及自己的老命來的重要。
賈珍一聽,他丢了爵位還要失財,頓時跳起三丈高:“我敬你年紀大,稱呼你一聲老太太,但你可別蹬鼻子上臉。你們府裏為了個窩囊廢的孫女兒害我失了祖宗的富貴,我沒叫你賠已經是客氣了。告訴你老太太,就算不是世襲将軍,我也仍然是賈氏宗族的族長,你死後想進祖墳,還得我點頭呢。好心勸你一句,一把年紀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吧!”
賈母被這一席話氣的兩眼翻白,眼瞅着就要厥過去了。賈珍怕出了人命更加麻煩,揮揮手叫尤氏安排人把賈母弄走,自己回身去後院擺弄庫房去了。待會兒營造司的人會來清點不合品級的用品,他得去看着,別讓那幫子捧高踩低的東西趁亂摸走他的私房。還要去翻翻賬冊,看看五品龍禁尉能擺的都有哪些,擺出來,多少也是個威懾。想不到他堂堂寧國府,到如今竟要靠着當初為葬禮好看花錢給賈蓉捐來的官位過日子了。賈珍迎風抹去眼淚,哦,可卿,最後的最後,竟然是你的犧牲庇護了我!早知今日,我當初怎麽會聽任死老太婆殘害你?悔不當初啊,真是悔不當初。賈珍一路走,一路涕淚橫流,哭的淚人一般,他爹死了他都未必會這麽傷心。
賈母被擡回榮禧堂,直着脖子喘了半天,終究還是心灰意冷的命令鴛鴦開了私庫數銀子,她算是看清楚了,什麽兒子,什麽媳婦,什麽侄孫,都是屁。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們要扔了她這個老太婆,還不如她提前扔了他們去。
鴛鴦搬回賬冊,賈母命她或數現銀,或押當用不着的大件家什,總共點出二十萬兩來,她拿去賠上自己那份兒便罷。賈母人老成精,她心裏很清楚當年賈代善和太上皇之間那點子事兒,這許多年來,這份見不得光的交情給她帶來了許多特權和優待。這一回,皇上也因着太上皇從中阻攔而僅降了她的品級,并且未阻止她日後随兒孫水漲船高,使她不至于像王氏一樣,當一輩子的庶民,死了都穿不上鳳冠霞帔。
賈母的主意是,她把府上的一百萬兩賠償分成五份,她和大房兩口子、二房兩口子一人二十萬,她只管自己那份兒,多了的就哭窮,讓皇上找她那些不孝的兒子媳婦要去。她就不信,在她交出二十萬兩銀子以後皇上還能逼死她去。就算他敢,太上皇也會出面的。這一點賈母很篤定,賈代善臨死前暗示過她,太上皇絕對不會眼看着她去死,更不會看着賈府一敗塗地。只要太上皇還在,她就依然可以安享尊榮。
她賭贏了。皇上歪在皇後寝宮裏,抖摟着二十萬兩的銀票唧唧歪歪:“你瞧瞧,二十萬兩啊,是二十萬兩啊,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說拿就拿出來了,多闊氣。哎,皇後,你拿得出來麽?”
皇後對鏡梳着黑亮的長發,頭也不回道:“如果皇上允許臣妾把宮中那些沒用的擺設押出去,臣妾能給您湊出四十萬兩。”
皇上揮舞着銀票不滿的叫道:“什麽叫沒用的擺設?這些都是皇後品級的象征,你要不想要,趁早說,有的是人搶着要呢。”
皇後撇撇嘴:“臣妾肯定,林學士絕對不會搶着要。”
皇上呈現出被揭穿心思後的惱羞成怒:“有你這麽當皇後的嗎?一句句的專門頂朕的肺管子,你膽子大了哈?”
皇後終于梳好了秀發,心情頗好的賞了相公一眼:“得了,皇上,您就別跟臣妾這裏玩這些欲蓋彌彰了。不就是心疼林學士受了委屈,要替他出氣麽。可是臣妾多一句嘴,您就算榨幹了賈家人的骨頭渣子,得來的錢,林學士也未必肯收一分。他那個人不就是這樣嘛,一板一眼的,無功不受祿。賈家冤枉了他,您把他們貶的貶、降的降,他肯定絕對這事兒完了,不會再多收好處的。”
皇上無力把自己扔進錦被堆裏:“你都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可是除了這樣,我實在找不到借口了。前陣子送去的東西,都被林緋玉攪合得成了朕賞給賈氏撐面子的東西了,這回賈氏進了冷宮,這一項借口肯定不通了,朕也想不出別的來,對了,你有什麽好主意沒有?若有用,朕重重謝你。”
皇後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拍着手笑道:“臣妾聽說,賈家為了迎賈氏特特修了個園子,極大極漂亮,裏頭專門配的江南風光,實為京城一景。不如皇上把他們家的園子要來吧,沒事兒的時候領林學士去逛逛,豈不很好?”
皇上大喜,從幾十層被褥中一躍而出:“好皇後,就是這個主意。”說完,興沖沖連夜跑到前殿去給戴權面授機宜,讓他找個時間去暗示賈家人,沒錢就拿園子抵債。
戴權代權,人如其名,一向有“內相”之稱,在兩任皇帝面前都很吃香,在宮外不說一言九鼎也能頂個四成半。他既得了皇帝的旨意,第二天就串了個班出宮休息,順便溜達到賈家,
順便安慰一下“被連累”了的賈珍,順便見一見自己保舉的龍禁尉賈蓉,順便義憤填膺的幫着大罵西府不地道,最後,順便“不經意”的提到:“原本就是她們的過失,賈兄弟何必攬這個包袱?既然一起禍事起自那廢妃賈氏,不如就索性全推給她便是。那座園子,原是為了迎她蓋得,三番兩次也都是為着園子人人不痛快,索性,拿了地契房契去戶部,折變現銀,補上罰款,豈不兩相得宜?”
賈珍重重一拍腦門:“到底是老內相,看得就是比別人透徹些。可不就是那個園子鬧的,如今送出去,說不定否極泰來也未可知。蓉兒,去備份厚禮,重重酬謝老內相的仗義。”
戴權自忖負皇命而來,若收銀子可能不美,因此十分推讓不肯,只說賈珍剛糟了背運,留着銀錢自己打點,待日後洗去罪名,重登高臺再來慶賀也不晚。
賈珍千恩萬謝的送走了戴權,回身喝命賈蓉:“走,跟我去西府。我懶得跟她們娘們兒們說話,你母親又是個嘴拙的,你去把老內相的命令說給她們聽。今晚之前,務必拿回地契房契。這事兒要快辦,若時機把握的好,說不定咱們家的爵位還能回來呢!”
賈蓉斂氣屏聲,垂首應了。賈珍十分滿意他的恭謹,得意的率先邁步出了門檻。他沒看到,身後的賈蓉混雜着憎恨和厭惡的鄙夷,嘴角泛起一縷冷笑,就像賈薔說的那樣:“好不容易翻身了,怎麽能再讓他騎在頭上作威作福?賈珍的時代,早該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啃啃新寵貓頭騷年
☆、71盛極衰二房遭抄檢
賈蓉十分沒有好氣的一句句重複着賈珍的蠻橫,賈母則帶領邢夫人、王夫人,共同在他面前表演女高音三重奏。看着她們一次次翻着白眼昏過去再暴跳尖叫着醒過來,賈蓉無動于衷,俊俏如女子般的面龐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甚至,全無感情,連憎恨、厭惡、仇視和幸災樂禍都欠奉。
事實上,他對于這個從根子裏爛透腔了的家族已經沒有一絲留戀了。從他們逼着他娶了那個女人開始,那個他曾經全心全意供奉的像個公主,結果卻帶給他半生恥辱的女人——秦可卿。
賈蓉永遠記得,當初蠱惑他迎娶秦可卿時的賈母和王夫人的語氣,把她描繪的活像個天仙。他年少無知,又貪圖美色,加上深信西府裏頂頂有名的慈善人——賈母和王夫人,于是一頭熱的答應了。結果過了門不到一年,秦可卿和父親賈珍攪合在一起,他曾哭着去向賈母、王夫人求助,想休了秦氏另娶,卻被賈母當頭啐了一臉,命人堵着他的嘴打出去,王夫人則是一臉鄙夷和輕蔑,冷言冷語的諷刺他連媳婦兒都看不住,還有什麽臉面來哭?後來,還是賈薔為了他,偷偷去打聽了秦可卿的出身,驚吓萬分的回來悄悄告訴了他。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他抱着賈薔哭了一夜,做了半宿,賈薔被他弄得十幾天下不了床,卻也全無怨言。從那時起,他就深深的惡了女人,對她們再也沒有半分憐惜、愛護和尊重,他視一切女人為玩物,西府裏的琏二嫂子、寶二叔房裏內定的小姨娘們、東府裏他父親的通房丫頭、他繼母改嫁老娘帶來的兩拖油瓶個妹子,他想什麽時候揩油就什麽時候揩油,連虛僞的敷衍都吝啬,寧可花些銀子,權當是找個粉頭兒取樂了。他獨自傷感着一點點修補起被秦可卿糟蹋碎掉的心,随後,小心翼翼的捧給賈薔。
後來,當他發現賈珍為了排遣失去秦可卿的傷心而與把目光轉向賈薔的時候,生平第一次湧起了殺人的沖動。當然,最後他還是沒敢真的動手的,不過卻花了大量的心裏忽悠着賈珍給賈薔分了家,讓他可以自立門戶過日子。結果,賈薔卻誤會了他想分手,一氣之下跑到江南去領了個小戲子回來寵愛有加,生生把賈蓉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雖然到底和解了,賈薔卻不能回心轉意,沒嘗過女人滋味的小毛頭,對着美豔動人的齡官難舍難分,說什麽也不肯撒手。賈蓉能理解一個從來沒體驗過男女之情的小東西對此的向往,于是,舍不得責備賈薔的他便把這筆賬也記在賈母和王夫人的身上。誰讓她們一個生出了娘娘,一個張羅蓋園子來着?要是沒有這個見鬼的省親別墅,他的賈薔怎麽會移情別戀?
終于,老天有眼,貶了貴妃,降了賈母,撸了王氏,他總算能出了被迫娶回秦可卿的這口惡氣,眼下,更有了一個大好機會讓他可以把這座該死的省親別墅踢出視線外,他會手軟才怪呢!
賈蓉挂着邪氣的笑容,一手叉腰,一手攤在歇斯底裏的王夫人面前,不耐煩的重複道:“王夫人,王太太,大觀園的地契房契趕緊的交出來,我忙着呢,沒時間天天來催你。”
王夫人一手護着懷,聲嘶力竭的大吼:“賈蓉你這個小兔崽子,敢這麽跟我說話,反了你了,來人吶,來人,把他給我打出去。”
賈蓉冷哼一聲,毫不客氣直刺傷疤:“庶人王氏,你想把本官怎麽着?再說一遍來讓本官聽聽?打出去,呵,好大口氣,你還以為自己是那個貴府生母不成?一個廢妃的廢娘,你算個什麽東西,看在親戚情分上對你客氣一分罷了。既然你不識相,那麽很好,本官也可以不用顧忌這些了。賈政,帶上你老婆給本官見禮!”賈蓉猛地拔高了嗓音,喝得賈政驚怒交加。
賈母吊着嗓子亂叫:“反了反了,蓉小子,我還沒死呢,你就敢興作起來,叫你爹來,我倒要問問他,是怎麽養兒子的?”
賈蓉乜斜着一雙似水的桃花眼:“賈宜人,本官身為五品龍禁尉,雖然說看起來與你平級,可是你別忘了,按制,同級的朝廷命官與外命婦相逢,後者是要給前者行禮的。說起來,從本官進門到如今,你們家還沒有一個人給本官請過安呢!怎麽,是要本官去禮部問問,派個人來教教你們嗎?”說着,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笑着跟賈赦賈琏拱手道:“當然,叔爺和琏二叔自然不在此列,侄兒還得跟你們請安才是呢!”說完,像模像樣的起身,真的按級給兩人分別見禮。
賈赦自來被賈政踩在腳下,直到最近一年多才漸漸翻身,但也僅限去對外,平常在家裏,有賈母在上頭護着,他仍然是要處處忍讓賈政的,今兒咋見自家人中居然有人捧他而踩賈政,頓時激動的連胡子都顫抖了。哆嗦着親自扶起賈蓉,不住的拍着肩膀:“好孩子,好孩子,平常總聽琏兒提起你,如今看來,果然是個好的,你且放心,叔爺若是以後有了造化,決計不忘你。”
賈琏也假裝沒看見賈母和賈政的憤怒,開玩笑,過去賈政風光無限,他堂堂嫡長孫卻要處處撿剩飯,現在他父親當家作主,他是堂堂正正的将軍府大少爺,二房還想着指使他?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去。賈琏斜瞥了一眼站在左後方一臉順從的王熙鳳,心裏加倍得意,幸虧這個笨婆娘醒悟了,要不然,他這大房裏還真不缺個裏外不分的媳婦兒。
一邊賈赦自覺應該在孫輩面前顯顯威風,于是,大喝一聲:“老二,雖然說你輩分高寫,可如今一介平頭布衣,一無官職二無功名,蓉兒堂堂五品命官,讓你行禮是看得起你,論理,你都應該是跪着磕頭的。現在寬待了不少,你還不給蓉兒行禮?還再等什麽?”
賈政又氣又羞,他自幼好讀書,得寵于祖父賈演,後來賈演臨終還特地囑咐父親賈代善,一定要好好培養他,說賈家的未來就着落在他身上了,從那時開始,他在家中的地位就遠遠超出大哥。後來的發展似乎也證實了祖父的預言,他無需科舉就入了官場,起始就在六品;他大兒子賈珠未及弱冠就高中舉人;他大女兒元春是賈家第一個進入後宮的女人,而且榮寵非常,由女史直接封到貴婦;他小兒子寶玉生來帶着奇兆,就連皇家也沒有含玉而誕的嬰孩……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不說明:他賈政的的确确是中興賈家的希望之所在。
可是,事情到底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賈政站在地中間,茫然若失,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風格一去不回頭了?他的榮耀一一被踩到泥裏?他的驕傲被人殘忍的抹滅?
他還在那裏神游,被折了面子的賈赦卻無法容忍了,跳起來命令賈琏:“去把他給我摁到地下去跪着。”
賈琏自然不願意攬這個燙手山芋:“兒子覺得,請不請安倒是次要的,關鍵是,二叔他實在是太不尊敬父親了。父親不但是二品将軍,更是這座将軍府的主人,那大觀園,明明是截了咱家的地方建的,地契房契自然應該是父親的,可是二叔是死捏着不肯放手,這……是不是不敬啊?”說着,桃花眼溜向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