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9)
到玉漱院去說話,這算什麽意思?那玉漱院是你的地方嗎?離鳳藻宮近嗎?那分明是吳貴妃所居的毓秀宮的外圍,離鳳藻宮差不多有半個皇城,你把林姑娘領到那裏去做什麽?”林妃這才知道,原來賈元春根本沒想見她,而是打算在情敵的地盤上弄死她,一來避禍,二來栽贓。啧啧,以前真是小看她了,原來她也是頗有坑人頭腦的。
林妃憤怒的笑了,既然你先出了手,那我怎麽做都是正當防衛了。甜甜的揚起笑臉,搶在賈元春辯解之前無辜的上眼藥:“原來那裏并不是賢德妃娘娘的寝宮啊,難怪臣妹在那兒沒見到賢德妃娘娘卻看見吳貴妃娘娘了呢!吳貴妃娘娘好像不大喜歡賢德妃娘娘宮裏的彩嫔似的,幸而賢德妃娘娘匆匆趕去幫忙解了圍。”一口氣告完狀,林妃總結道:“賢德妃娘娘真是溫柔可親,平易近人,對待宮中的女官好極了。”皇後捂着嘴,無聲的抽動着肩膀;皇上驚訝的挑起長眉:這個小丫頭,似乎不像殷玉說的那麽單純不知事嘛!該反擊的時候,還是蠻利索的。至于賈元春,她的臉已經不知道該算什麽顏色了。林妃這一狀,一口氣把後宮裏能涉及到的罪名全扣在她身上了——借刀殺人、架橋撥火、宮闱不合、窺伺行蹤外加收買宮人,一切妃子們被打入冷宮時會出現的聖旨上的罪名讓她數出來一大半。
賈元春笑的跟哭似的:“林表妹過譽了。”她是多麽的想狠狠一口啐上去啊!又是多麽的想把那張假裝的無比天真的小臉抓花啊!可是她不能,她是溫柔可親的賢德妃,是平易近人的大表姐,她所能做的,僅僅是高度贊譽并感激“幫她說話”的林表妹!
皇上愉悅的聽從了林妃的眼藥:“原來你是這樣惡毒的女人!”他的手指在顫抖,他的語氣痛心疾首,林妃為皇上精湛的演技所折服,“枉費朕如此相信你,寵愛你,卻不想你是一個表裏不一的蛇蠍女人。你與吳貴妃不合,便故意把林姑娘領去那裏,想讓她觸怒吳貴妃,好讓吳貴妃下手懲治她。吳貴妃聽見林姑娘是你表妹,哪裏有輕饒的道理?到時候,林姑娘或傷或病,都無法出面對質,你家那些醜事,便可以不了了之了。”皇上憤怒的無以複加,更重要的是,一旦林妃在他的地盤上受害,他下輩子都別想追到殷玉了。
賈元春百口莫辯,只能不住的哭泣,企圖喚起皇上的憐惜:“臣妾冤枉,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林妃忍不住掏掏耳朵,你不應該做賢德妃,你應該是複讀機。
皇後也頭疼,若是以這個罪名處置了她,那麽外面的吳貴妃也跑不出多遠,一口氣撤了兩個貴妃,估計後頭那位老爺子該出面抗議了。如果說賈氏還是看在先皇後快死了的面兒上收的,那吳氏可真是老爺子實打實塞過來的,動一個都夠得上傷筋動骨的标準了,要是兩個一起收拾,她這個皇後還不知道要倒多大的黴呢!
賈元春還在不斷的找借口,理由已經匪夷到所思了:“臣妾只是想着,玉漱院裏的風景更加別致,想讓林表妹看一看才會在那裏等待的,并不知道吳貴妃會去啊!玉漱院雖說離她的毓秀宮近些,可吳貴妃一向也去的不多,臣妾和其他姐妹去的也不少,怎麽會想到吳貴妃今兒偏偏就在那兒呢!何況,吳貴妃并沒有對林表妹怎麽樣?怎麽就說是臣妾陷害她們呢……“
揉揉額頭,皇上看到皇後的暗示,決定寬以待人:“你說你不想陷害林姑娘,可是你卻有陷害的動機,這讓朕如何相信?”
賈元春一聽事有轉機,急忙就想分辨。但是林妃表示,她聽夠了,也受夠了,她想出宮了,于是,林妃拿出鐵證:“皇兄明鑒,這是從賈府家奴身上搜出的信函,原是封的極嚴密的,揚州知府大人親自拆開來瞧,說是賈府中人寫給揚州節度使宋明的信,請他在必要的時候‘便宜相助’。後來知府大人去查了官吏名冊才知,這宋節度使原是當日起複舊員之時,由賈府二老爺、工部員外郎賈公諱政竭力內中協助得以謀了一個複職候缺,後補缺上任的。”
話說到這裏,還有什麽可以辯駁的餘地嗎?賈元春萎頓在地,皇上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對殷玉口中那“天真無邪”的妹妹的認知,皇後優雅的搖着纨扇表示這出戲十二分的差強人意,林妃無辜的低頭對手指:她好像把大哥的活計給搶了耶,這樣明天大哥上朝的時候豈不是只能強調此信出自二房之手跟大房無關了嘛!
在家中盤算着如何讓林妃開口化解這場對質的賈母突然一陣心神不定,捂着胸口揉了許久,又命鴛鴦拿一丸保心丹來服下,才剛吃下去,忽見賴大等三四個被派去宮門口等着接林妃的管家氣喘籲籲跑進儀門,一頭撲倒在地,扯着哭腔喊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小的們只在臨敬門外伺候,裏頭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但是夏公公出來說,說……”
鳳姐兒斥道:“說什麽,你快說啊!”
賴大趴在地上,哭唧唧的道:“夏公公說,咱們家大小姐觸犯宮規,婦德有違,被皇上一怒之下降成春禧殿禧嫔了!”
“啊?!”賈母兩眼一翻,仰面栽倒。
☆、51因偏心林妃再入府
林妃極其乖巧的站在太上皇面前,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并且她是真的無辜,但是太上皇還是看她十二萬分的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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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沖他爹賠笑臉:“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當時朕一看見妃兒,頓時想到了早夭的小妹,父皇您看,妃兒的眉眼是不是很像母後和小妹,尤其是這雙眼睛,加倍的像,于是就動了認義妹的念頭,皇後也十分喜愛妃兒,她也是贊成的。”
太上皇從鼻子裏噴出一團熱氣:“哼,連親祖母都不當回事的丫頭,你也敢認?她今兒能把親舅舅推進火坑,焉知明日不會轉手賣了你?”
林妃叫屈:“太上皇,這怎麽是民女的錯?難道親舅舅派人去掠奪家産就應當拱手奉上嗎?我父親屍骨未寒,親舅舅便如此行事,難道也是民女的錯?”
太上皇老臉微紅,心虛的。林如海的死他不同情,可是由他的死所引發的自個兒大兒子的死卻是太上皇老偏心永遠的痛,因此對上林家人,他就十二萬分的不滿,連當初追封林如海的聖旨他都攔了三四回,其後跟着加封林殷玉的聖旨他差點兒給搶去吃了,幸好今上十分堅持,太上皇老頭兒尋思着給兒子一個收買人心的機會也不錯才不情不願的點頭了。這還是在他不知道那傻瓜義忠親王是被緋玉忽悠死的前提下,他要是知道這事兒,這會兒對着林妃就不是挑三揀四的嫌棄了,他得滅了林家全家才能罷休。
皇上想把林妃養在宮裏,封個郡主什麽的,以此來勾出殷玉的感動,順便達到時時引人入宮的目的。然而太上皇看見對林姓十分不豫,堅決反對,不但不許林妃常住宮中,而且強硬要求林妃再入賈府,還得誠心跟賈老太太道歉。林妃無奈,她那位神奇的外祖父賈代善同學到底給太上皇吃了什麽迷魂藥啊?四王八公站錯隊支持大皇子被收拾時,也沒見他心慈手軟啊!連自己的皇後都弄死了,老丈人大小舅子好幾大家子也全垮了,怎麽偏偏對着賈家這般維前護後呢?
基于賈代善和太上皇之間已經不可考的□,林妃被迫離宮重回賈府。緋玉怒氣沖天去找皇上算賬,要求他就算不能留下妃兒,至少不能讓她再去賈府,為了鼓動皇上反抗老爹的勇氣,他甚至承諾可以用大哥來交換,但是,無果。固執的老人家一旦打定主意,可是比九頭牛還難拉回來,尤其是眼前這位固執的老人家還有一個無比沉重的身份——他是太上皇,本朝第一個有資格拎着皇上耳朵訓話的終極大BOSS,就算全國的牛一起來拉也沒用。并且,偏心眼的太上皇為了給賈家一個重整旗鼓的機會,還特別下令讓林家諸子輪番去賈府“盡孝”,以示親熱友好如初。
緋玉破口大罵:“盡孝?那個黑心爛肺的老太婆子,當□還要立牌坊的賈二愣子,還有她那個佛口蛇心的老婆,貪錢愛財連死人都不放過的算計,她就不怕下油鍋地獄?”
绛玉愁眉不展:“你可壓着點兒脾氣吧!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前我們是阖府都在賈家,一旦有什麽陰私,大家有商有量的不容易吃虧,可是現在按照太上皇的意思,就只有妃兒自己去那虎狼之窟了,你再這樣不管不顧的暴脾氣,他們拿着妃兒撒氣可怎麽辦?”
殷玉默不作聲,但是看表情,他把責任歸咎“無能”的皇帝頭上了,就像緋玉暗地裏嫌棄他不夠誘惑,不足以讓皇上色令智昏的反抗太上皇一樣。
霓玉不太懂哥哥們的困惑,但是他知道一個好弟弟這個時候該做的是分憂,于是,他有樣學樣的托着小下巴,皺緊小眉頭,一副冥思苦想的煩惱樣子。
彤玉伸出手點在霓玉眉心,把霓玉吓了一跳:“六、六哥,你幹嘛?”彤玉充耳不聞,手指緩緩挪動着,直到把霓玉皺起的小眉毛碾平才開了尊口:“聽說大舅舅新蓋了一個院子,就在主院旁邊,說是給咱們留的,如此盛情,怎好推卻?我帶霓兒去,四哥、五哥你們要是不嫌鬧也可以去,正好幫着我給幾個小的上上課,咱們的先生還在那裏呢,大舅舅給供的挺好的,正可以省了再請先生的功夫了。至于大哥你們嘛,有休沐就過去晃兩圈呗,随便孝順兩下,不用太認真,畢竟有些事,人家未必領情呢!”
緋玉的唇角慢慢拉高,兩眼微眯,表情微妙,绛玉一看就想捂臉:這人還真是生命不息折騰不止啊!
有了解決辦法,殷玉就不生皇上的氣了,主動替他辯解道:“太上皇的命令,卻也不好讨價還價。”
緋玉狠瞪他一眼:“你少摻和,這事兒不算完,他答應給妃兒的冊封還沒下呢!頂着郡主的名兒去賞臉和投靠過去又失怙失恃的外孫女兒可大不相同,如果不能在初入府時壓住賈家人,以後再想翻身就難了。”說罷,憤憤起身到書房去寫信,寫完拎出來,逼着殷玉照抄一封,找人往宮裏遞過去了。
然而,皇上最終還是沒能抗争過太上皇,他老人家一臉厭惡的以林妃身帶重孝為由把人快速打包丢了出去,并勒令林妃最少三年不許入宮,也不許皇上冊封她,更加不許林妃把皇上義妹這個目前看來完全沒有威懾的身份說出去,反正老頭兒氣哼哼的表示:他就是不喜歡姓林的。
林妃很無辜的遭到太上皇的遷怒而被嫌棄到賈将軍府裏去了。賈赦對此挺高興,得了信兒,樂颠颠的親自登門侯府給接了過來,緋玉不忿,然而畢竟不敢反抗明目張膽的太上皇口谕,只能氣呼呼的帶隊護送,累的绛玉一邊打馬保持平衡還要一邊低聲勸慰,防止緋玉一時沖動當街炸毛。彤玉拉着霓玉坐在一乘四人素轎中,兩人全程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商量出了多少種迫使賈府親自去求聖旨把他們送走的辦法。
邢夫人在府中力排衆議,堅持打開中門相迎,賈母不置可否,王夫人極力反對,争吵間,家大隊已經到了,賴大一心想賣個乖,于是一邊使人往裏通傳,自己則帶着幾個頗有體面的管家殷勤讨好。
打頭的殷玉一眼認出,登時勒住缰繩,大叫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這個奴才還在?賈将軍是不是得給我們解釋解釋?”自從發生了盜竊事件之後,殷玉一直拒絕再與賈府中任何一人親戚相稱,有品的一律稱官職,沒品的直接叫名,緋玉對此深表贊成,第一個用行動表達了他的支持——他極其不客氣的命令光杆司令的賈同知自己骨碌到客棧去住。
賈赦莫名其妙:“賴大是我們家的世仆,合家在此已經有幾代人了,他母親又是老太太面前的體面人,想必是老太太為表重視特意派他出來相迎的吧!”
绛玉聽明白了,合着這家人壓根兒就沒把揚州的判決往心裏去啊。但是他現在不想吵架,之前在揚州病得還沒徹底好,他嗓子痛。左右掃視一圈,想看看還有誰聽懂了又口齒伶俐的,嗯,彤玉懂了,很好,才想叫他出面,忽而看到右手邊騎在馬上的赫玉長眉微蹙,绛玉略驚訝,挑起眉梢無聲詢問:“你有話說?”
赫玉微微點頭,策馬上前,微錯後于賈赦半步,軟中帶硬的道:“虧得之前相信了大舅舅的種種許諾才肯把妹妹送來,但是現在看來賈将軍似乎并無誠意啊!”前一句還叫着舅舅,後一句馬上就打開距離了,仿佛一條看不見的銀河橫空劃過,立刻就把賈赦驚的全身毛都炸了:“這話怎麽說?這話怎麽說?我是誠心的,真是誠心的,那個緋玉啊,你說是不是啊?”他想跟未來女婿搭話,盡管還沒有正式訂下婚姻,但是賈赦堅信,緋玉是一定會把迎春娶走的,真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這種自信,這張保票可是連林如海活着的時候都不敢打的。
緋玉用下巴颏兒面對他那一廂情願的老丈人,從鼻孔送出一聲冷哼,賈赦更慌了。
丹玉十分善良,用小兔子一樣軟綿綿的聲音提供解惑:“揚州知府曾下令杖斃盜竊罪奴,并要求發賣其家人,我聽哥哥說,貴府的大管家是那個偷我父親珍藏的賴升的同宗兄弟,怎麽卻還在這裏呢?”
賈赦一拍腦袋:“哎呀,忘了。快快快快,快來人,把賴家人、周瑞家的女兒、女婿、李十兒家剩下的全綁了,快快快快,即可去找順天府,讓他們把罪奴羁押,這種畜生,我們家一個也不能留,快快快快。”賈赦口沫橫飛,意氣風發,天知道他看這幾夥人不順眼多久了,兩眼通量的賈赦感動到內牛:揚州知府真是好人!
賴大也終于記起了那天看到兄弟屍首時的震驚和恐懼,狼狽大叫:“大老爺,饒命,大老爺,救命,小的什麽也沒幹,什麽也沒幹吶。林大爺饒命,林二爺饒命,林三爺饒命……”
“這是知府大人的判決,你有異議?”彤玉一句話截斷了鬼哭狼嚎,皺着眉頭看着在地上亂滾的賴大,這個奴才真吵。不再去看,擡頭瞪向傻在一旁的林之孝:“這就是貴府的待客之道,接了我們來在門口看發賣奴才?”
賈赦一腳踹向木呆呆的林之孝:“蠢材,還不去給我大外甥牽馬,糊塗東西,倒讓侯爺等着你不成?”賈赦堅持跟不愛搭理他的外甥們套近乎,侯爺外甥,一般人有嗎?這種關系必須加緊維系!他可不是老二那個不長眼珠子的,除了拼命巴結王子騰就誰都瞧不上眼去,現成的四品侯爺,他要是能放過去他就改名叫賈笨。
賈赦熱情洋溢,也不管殷玉願不願意就一徑拉着人家的手往裏讓,他本來想把緋玉也一起拉着的,但是緋玉躲得快,自己一閃身避過了,順便還拉開了绛玉,站在他兩個身後的赫玉躲閃不及,抽搐着被賈赦攥緊了右手,一路拖着往前走,生怕他跑了似的,赫玉打賭,等下放開時他的手肯定會紅一圈,弄不好都可能紫了。
林妃因為是女眷,又是戴孝的身份,故而沒走正門,帶着霓玉一起從正門旁邊一個偏門入了府,轎夫直接擡到儀門前退走,另換了三四個衣帽周全十七八歲的小厮上來擡至垂花門前落下。衆小厮垂首退下,林妃的奶娘丫鬟們方上前打起轎簾扶她下轎,霓玉的奶娘也抱了他下來,霓玉有些不願意,想自己走,但奶娘生怕摔了寶貝蛋,執意不肯。霓玉扁着小嘴想向林妃求助,可林妃卻恍然未覺,一雙水潤星眸無奈的盯着亮閃閃的牌匾——榮慶堂,心中哀怨到了極點:怎麽繞了一大圈子又回到這裏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抱抱扔來地雷的林遺琅和ss教授也是受,琅兒多啃一口,嗷麽
☆、52寶黛釵初會榮慶堂
這一回複去拜見賈母可是難受之極的一件事了。
因着門外賈赦威風赫赫的喊打喊殺捆了一地的奴才,賈母、王夫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倒是邢夫人,樂呵呵的一派女主人姿态,拉着林妃坐到身邊就不肯放開,一句句颠三倒四的贊美不斷,有些話粗俗直白的讓林妃直抽抽。
好不容易賈母壓住了心頭的悶火,重新挂起笑臉招攬林妃,劈手從邢夫人懷裏拉出林妃摟入自己懷中,心肝兒肉叫着:“我可憐的妃兒,這一次回去可是累的狠了,怎麽瘦了這麽許多?跟你的人怎麽也不好生照顧着?”林妃心知,賈母表面上責備奶娘和丫鬟,其實是暗指殷玉等人忽視林妃,對她敷衍為主,照料不佳。說到底,她還是沒有放棄挑撥林家兄妹之間的關系,仍舊一門心思的想讓林妃疏遠兄弟親近賈家。
林妃點頭表示贊同:“家裏太亂了,好多官差來來去去的,更有欽差和知府這樣的尊貴人兒,妃兒是林家現在唯一的女主人,招待賓客、官家女眷,還要整治宴席,種種事情無一不要勞心,所以累着了些。”乖巧的低着頭擺弄衣角,林妃全然不去觀賞賈母和王夫人、王熙鳳的精彩神情,藏着掖着的,太窩火了,幹脆攤開來說,你們最好生場氣,吵一架,我一哭,就好回家了。
王夫人猛地蹿了起來,她的動作是那樣的迅捷有力,讓林妃不由自主升起了強烈的期盼:質問吧,誣賴吧,開罵吧,爆發吧,只要你開口,我就掉眼淚,兩回合哭完,我就能回家了。
賈母突然伸手,把林妃往懷中一帶,壓着她的頭讓她側過臉去,在林妃看不見的地方,賈母怒目瞪視王夫人,蓬勃的怒氣和陰森的威脅讓王夫人被蠻不講理的憤怒沖昏的大腦冷靜了片刻,掐着這個時機,賈母輕描淡寫的化解了這個膈應在兩家人中間的結:“都是些欺天瞞地的背主奴才攪的,全打死了很好,幹淨。”林妃訝然,心腹少了一大半還能如此淡定?賈母真是人才。
賈母淡定的原因其實很好理解,她損失了多少人,王夫人也損失了多少人,比她只多不少,她有什麽可不高興的。心腹這種東西,都是為了建立自己的勢力才會存在的,過去她收買下人是為了從先老太太手裏奪權,現在她提拔心腹是為了不讓王夫人從她手裏奪權,既然現在王夫人的損失比她慘重,那她還有什麽好生氣的?為了幾個奴才,哦,那是開玩笑,她堂堂一個诰命老夫人,怎麽可能為了幾個奴才難過?
原本在元春封妃之後,賈母還擔心過王夫人會不會趁機抖起來,肆無忌憚的建立自己的人脈搶了她那份獨一無二的尊貴,結果還沒等她想辦法,王夫人就自己蠢得不知道自己能吃幾碗幹飯了,派了一大半心腹奴才去林家明搶,葬送了小命,也讓王夫人的勢力一潰千裏。賈母雖也損失了最為重要的賴家,但是她畢竟經營多年,去了一個賴家,她還可以用張王李趙,她的手下從來就不缺人。但是王夫人不同,她的勢力範圍有限,一開始是她從王家帶來的陪房,後來成了當家太太,再一點點的滲透進賈府的奴才圈子中,她來的比賈母晚,自然占不到先機,原先就一直被賈母壓制着,從來無法反抗,好不容易熬到女兒封妃,自以為貴妃之母體面無比,正要大動幹戈之時,林家毫不買賬的幹掉了她大半得力助手,這一次重創,足夠她幾年翻不了身的了。賈母依舊穩操勝券,自然便不會動怒了。
但是元春降位一事卻是她不能容忍的,雖然是二房的女兒,可卻是賈府的榮耀,她可以風輕雲淡的看着林妃揭穿他們圖財的醜陋,卻不能接受這種醜陋的副作用——他們府中最最強盛的靠山都被推矮了,他們重整旗鼓再創輝煌的良機被打斷,賈母要是還坐得住,她就不是賈母了,至少的是王母,玉帝邊上的那個。
賈母和藹可親的開口了:“妃兒真是好福氣,皇上下旨相請,老內相親迎入宮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算起來,這是妃兒第二次進宮了吧,跟外祖母說說,都看見了什麽?”
林妃一翹嘴角,快快樂樂的倒出賈母關心的重點:“确實是第二次進宮,而且兩次都是皇後派人來接的。只不過先皇後住在未央宮,現在的皇後娘娘住在撷芳殿,因此看到的景色就全然不同了。不過說起來,兩次見到的人卻有相同呢!”林妃捂住小嘴,竊竊笑道:“妃兒兩次入宮,都見到二舅舅家的大表姐了,人靠衣裝這句話果然很有道理,穿着皇妃宮裝和女史打扮的樣子真是判若兩人啊,雍容華貴,簡直讓人不敢直視,怪不得吳貴妃娘娘會嫉妒大表姐呢!”輕描淡寫一句話,元春降位的責任就巧妙的過渡到吳貴妃頭上了,林妃無比心安理得,反正我也沒說謊,至于怎麽理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
賈母和王夫人都如她所料的理解跑偏了,嫉妒元春、和元春打了小半年擂臺的吳貴妃正式躺槍。雖然說她的眼藥從來都沒能損傷元春分毫,可是誰讓她是宮妃呢,把吳貴妃和林妃拉到一起展覽,誰都會說弄垮元春的一定是吳貴妃。畢竟,林妃是那麽的無害又沒威脅啊!
王夫人一口鋼牙磨得“吱嘎”亂響,賈母的拳頭攥緊了又松,林妃柔弱的倚在靠枕上把玩着腰間墜的一枚雕淩霄花紋青玉佩,這次進宮最大的收獲就是撈到不少珍品。曲線救國失敗的新皇一口氣給她批發了三四箱子夜明珠、檀香扇、繡球稥燈、玻璃屏風之類女孩子用的小玩意兒,更讓內務府裝了幾匣子的銀簪玉釵金步搖,就盼着殷玉能消點兒氣。事實上,殷玉壓根兒就沒沖他生氣,把自己定位在臣子角色上的書呆子怎麽可能去跟頂頭大BOSS置氣?
就這樣,林妃揮揮小手,化解了重回賈府的第一個危機。
王夫人暫時把怒氣轉移到吳貴妃身上,賈母則笑容重綻,扭頭對鴛鴦道:“去請姑娘們來,今日妃兒回家,可以不必上學了。”鴛鴦柔聲答應了正要去,賈母一拍前額,笑着加了一句:“叫寶玉也來,他想他妹妹想了好久了,見天兒的追着問,現在可好了,妃兒要在咱們家常住,叫他也來。”
王夫人一聽,急忙接話:“叫寶姑娘也來。”賈母眉頭微蹙,見林妃詢問的眼神望過來,便笑着道:“是你二舅母妹妹家的女孩兒,如今跟她母親、哥哥一起上京,住在梨香院裏,平常總是跟迎春她們一起上學、針黹、玩耍,最是個安分守拙的女孩子,我們家裏的女孩子都不如她,你見見也好。”林妃抿嘴偷笑,賈母這是誇人呢還是罵人呢,安分守拙的女孩子到別人家做客會搶人家家裏姑娘的風頭嗎?
王夫人顯然沒聽出賈母的言外之意,還以為賈母是喜歡寶釵呢,當即得意洋洋的誇獎開來:“我這個侄女兒是個最穩重和平的,又展樣,又大方。小小年紀就知道幫母親分憂解勞,平素在家中時時留心針黹家計,打理內院中饋,和你們這些天天玩鬧說笑的小姑娘大不相同,你一見就知道她的好處了。”
林妃對王夫人的話不加評論,卻拉着賈母的手臂輕輕搖着撒嬌道:“這位寶姐姐怎麽住了梨香院,那妃兒和弟弟們要住在哪裏呢?”
賈母一愣,王夫人一呆,同聲問道:“你弟弟也要住下嗎?”王夫人還多追問了一句:“是哪一個?”她心裏期盼是最小的那個,看上去軟綿綿的好欺負,她最讨厭老六,幫扶着賈環那個小崽子跟她作對。林家走的這大半年裏,賈環沒了依靠,已經被她收拾的不能見人,如果那小子再回來,又想起賈環可怎麽是好?
林妃毫不留情打破了王夫人的幻想:“彤兒、霓兒都跟着我住,他們年紀小,家中又沒個嫂嫂,自然是由我這個做姐姐的照料才是。”
賈母十分不豫,她想留下林妃跟自己住,以便和寶玉培養青梅竹馬的感情,可是一旦林家小子也跟着,就大不方便了,且不說林妃一定要和弟弟住在一個院子裏,但是那個毒舌老六就是個大絆子,有他堵着門,寶玉就甭想見着林妃。
正在這時候,只見三個奶嬷嬷并五六個丫鬟,簇擁着迎、探、惜三姊妹來了,惜春最是活潑,開心的跑到她面前,拉着林妃的手一疊聲的喊:“林姐姐,你終于回來了,我攢了好多漂亮首飾想跟你挑呢,前兒外祖母還派人給我送了香果水晶糕和玫瑰棗泥酥,我聽說姐姐這一兩日之內就會回來,于是一直放着沒吃,就等着跟姐姐分呢!”
林妃拉拉惜春頰邊的一小绺碎發,抿嘴笑道:“我很承你的情,只是萬一我這一兩日來不了,你就幹放着等它壞掉不成?”
迎春自認了外祖之後開朗了不少,也不那麽羞怯了,款款走上前,一手拉林妃一手拉惜春,笑着道:“四妹妹可不就幹放着等呢嘛,我說她有就先吃了,左右不是什麽稀罕的,等林妹妹來了再去跟木老夫人要,還能不給?偏她不聽,一定要等你來了分。”
林妃三人說的熱鬧,賈母也不時的湊趣兒,看着她們的眼神十分和藹,探春看的黯然,過去,賈府的姑娘中以她最為受寵,迎春、惜春都不及她得賈母的歡心,可是自從林妃來了,一切的寵愛就都成了她的獨享,她們能分到的變得很少,迎春、惜春倒不在意,可是探春難免自卑且恐懼一些。結果後來,迎春、惜春先後找到了自己的外祖,竟還都是名門望族,一下子,兩個原先不受重視的姐妹全發達了,探春看的心窩子酸澀無比,她的出身注定了她沒有外祖,她原以為迎春跟她一樣,卻不想,人家的外祖母竟然十分和藹親切,對她也是誠心實意的好。這給探春的打擊比惜春的表姐是皇後還大呢,對身世的自卑感一下子全湧了上來,探春再堅強也只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當時就病倒了,好幾個月病歪歪的起不來身,要不是後來寶釵來了,王夫人可能到現在還想不起來她呢。
寶釵其實早就進屋了,她甚至走在了迎春的前面,只是惜春繞過她先跑來,故而林妃便順勢沒去和她搭話,她自覺和這位寶姑娘沒什麽可說的,更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
不過看上去,寶釵似乎有話想跟林妃說,穿着一身耀眼蕉黃水印交領長襖,還配着玫瑰紅牡丹刺繡長裙的寶姑娘以絕對無法忽視的氣場緩步上前,溫柔一笑,頭略偏,以溫柔大姐姐的神情跟林妃套磁:“這位就是林妹妹吧,久聞大名,今日有幸得見,也是寶釵的福氣了。”
林妃笑得更加溫柔,客氣的回道:“這位想必就是外祖母說的,皇商薛家的寶姑娘了,今日才聞大名就能相見,黛玉豈不是更加有福氣?”
寶釵溫婉的笑顏一僵,随即被寶玉的大呼小叫掩蓋了過去,看着對林妹妹格外熱情,卻完全忽視了站在她身旁的寶姐姐的寶玉,今日初見的釵黛二姝不由得同時對寶玉升起了一股暗火:這人的态度怎麽就這麽讓人不爽呢!
☆、53探林妃寶釵半含酸
賈赦又一次攪合了賈母的“完美計劃”,看着強硬領走林妃的賈赦,賈母眼中幾乎出現了兩朵實體化的火焰——她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職業添堵的玩意兒呢!
林妃倒是挺高興的,有賈赦在前邊沖鋒陷陣,林妃幾乎什麽也不用幹就可以遠離一臉哀傷好像剛被妹紙甩了的賈寶玉,其實,事實上他也真算是被甩了——林妃除了打招呼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跟她說,寶釵則是因為沒有收到賈母晚宴的邀請而早早回去了梨香院。
林妃再次帶着兩個小弟在賈府安營紮寨,三人一同住進賈赦捯饬了許久的清晖園。賈赦為拿這個院子讨好林家可謂煞費苦心,一共建了五進,外帶一個大花廳,前面還有個內書房,旁邊一個小院是為了氣王夫人而特地起給賈環的,彤玉看到後,順勢就選了最前面一進名曰出雲閣的住下了。霓玉有樣學樣,撒着歡兒的跑到毗鄰賈琮住處的栖霞苑。林妃便擇了正房倚玉軒,并深感此名絕配绛珠仙子。
惜春對此十分高興,她本人住在相近的東跨院裏,垂花門外有一內角門直通倚玉軒,去和她喜歡的林姐姐說話玩笑極方便。正面相對是迎春的西跨院,走過去連路都不用繞。三人一向最為要好,對這樣的安置俱都滿意萬分。
賈環和賈琮也十分高興自己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