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呆霸王調|情遭苦打 (7)
道他行動計劃的皇帝老爹又氣抽了一回,待一醒過來,就立刻拿硯臺砸破了傻瓜兒子的狗頭攆回府裏,撸了所有實差,徹底成了閑王。真正的漁翁三皇子新皇帝被林家老二的雷霆手段震懾了,他悲劇的意識到,作為間接害死林如海的皇家人,他以後的日子很可能會非常不好過,別看他成了皇帝,照樣沒用,林緋玉從來就沒有尊皇重帝的思想,看他忽悠義忠忽悠死了、架橋撥火栽贓到先皇頭上、順帶陷害皇後陷害到馬家整個跨了就能知道,在此人的大腦裏,皇上這種擺設,跟不存在也沒差多少。
但就算弄死了罪魁禍首,弄廢了見死不救,林如海也依然沒能躲過閻王的茶會邀請卡,準時下去赴宴了。林妃和丹玉、霓玉當場就哭昏了,殷玉沒哭,他折騰了幾個月,又是被追殺又是被陷害的,那點子文人的小元氣早折騰空了,哭靈都是被人擡着來的;緋玉和绛玉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不過仗着身體結實,還能爬的起來,但緋玉勞心勞力坑死了義忠親王也是個大工程,腦漿子都快熬幹了,反應比平時慢了三倍不止,連哭聲都特別微弱;绛玉一邊擔心林妃,一邊心疼霓玉,一個人當三個人使,倒的比緋玉還快;赫玉倒是沒倒,他一直跟在林如海身邊,對他的情況了解的比哥哥們多一些,心理準備也強一些,外加這孩子淡定慣了,因此還撐得下去;可是丹玉就不行了,小白兔一樣的丹玉具有菟絲子的一切特性——沒人給他靠着就活不下去,以前在家裏他靠奶娘,來了這裏就靠林如海,林如海病倒了他就靠赫玉,但是現在奶娘回家養老了,林如海永久參加地府座談會了,赫玉上忙活三個哥哥,下照顧四個弟妹,對外布置靈堂安排到場,對內還要打點往來祭奠之人的茶飯食宿,他還能運轉而沒有一頭栽到坑上已經是奇跡了,哪裏還分得出神來照顧丹玉?沒了監護人的丹玉就傻呆呆的天天跟靈前哭,哭倒了就被人擡回去灌藥,灌醒了就回來繼續哭,十天下來,流的眼淚比林妃都多。
總算林妃是穿過了,不是正主兒,因此傷心了幾天也就緩過來了,主動接過了內宅的事務打理,赫玉擔心她身體,不肯讓她操勞,林妃勸他道:“自來內闱都是女子掌管,妹妹雖年幼,但從今而後就要做林家的女主人了,該是我管的,也不能一直推給哥哥們去勞累。”
赫玉想了一想,答應了:“那讓彤玉幫襯你些,還有柳二爺身邊那位英蓮姑娘也是個細心的,不妨勞煩她一些,我再另外去請族長及夫人出面協理。”
林妃吓了一跳,她是見過林氏族長及夫人的,更從緋玉那裏聽說過他們的種種極品事跡,請他們來協理,他們能把林家全協理回自己家去。當即連連搖頭:“這個不妥,不妥,族長和夫人可是二哥原先的,恩啊,而且相處的一直很不好,讓他們來協理,早晚跟二哥碰上,到時候雙方不合可就不好看了。”
赫玉苦笑:“這不是我們想不請他們就不來的,事實上,早在父親重病卧床的時候他們就來過,舀着身份要掌內務,被我好說歹說的哄走了,沒跟二哥對上,要不依二哥那個脾氣,非得……”赫玉沒法往下說了,他是弟弟,不能說哥哥的不是,而且就算不說他相信妹妹自己也能腦補出後果來。
林妃腦補出來的畫面比赫玉預想的還精彩,她打了個冷顫:“四哥,你說這可怎麽好?還能再哄走他們一次嗎?”
赫玉抱歉的搖搖頭:“怕是不行了,父親去了,大哥輩分比他們小,身份也低,沒法強攆,只能供着,盼他們別再生事就好。若真為黃白之物,咱們索性舍出一二來換個清靜也就算了。”
林妃一想,也只有這樣了了,只盼他們胃口不大,拿點好處就自動走掉,別鬧到緋玉出馬,到時候裏子面子全沒了不說,還一點兒甜頭嘗不到。
可惜林江夫婦不是那麽知道進退的人,他們眼瞅着林如海沒了,整個林家就剩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和一個十歲沒到的小丫頭料理,當即起了歹心,想要據林家家私為己有。按理說,照林如海的品級來看,他們一屆草民原不該有這個膽量,但是壞就壞在老皇帝為兒子鋪路刻意犧牲了林如海,三品大員在任上重病不起,京中早早就該派太醫來看,治得好治不好是兩碼事,關鍵在于态度。偏皇上一心盼林如海快死,連面子都懶得做,快死了才找個太醫來放馬後炮,如此一來,林如海失去帝心,林家盛景不再,許多不敢出頭的人也全有了蠢蠢欲動的勇氣。
這其中,尤以林家繼子的至親最為放肆和難纏。
除了彤玉憑借爺爺的先見之明用五百兩打發掉親爹老娘,殷玉的父母愧于賣兒求財而沒有露面之外,彤玉的老子嫡母、绛玉的叔嬸舅姨、丹玉的原監護人、連帶過去養過赫玉的人家也來了十幾口子,這些人異口同聲:“接兒子,分家産!”
林妃阻擋不能,叫這些人長驅直入進了林家作威作福。緋玉一聽他那不要臉的爹帶着老太婆來給他添堵,立刻氣炸了,不顧病體,直接從床上跳起來,蹦着腳就出去大罵:“你們倒是真有臉來,當初既然把我給了出來,現在還有臉管我叫聲‘兒子’嗎?我是三品鹽政林如海的兒子,跟你們有個毛的關系,給我滾出去!”
林江的臉黑如鍋底:“一日叫爹,終身為父,你這畜生,膽敢這樣和我說話,我立馬打死你都沒人敢說什麽。”
緋玉被氣得渾身哆嗦:“我就站在這兒,你打來試試啊。”绛玉踉跄着起來,跟在後面拼命的攔:“不要動氣,不要動氣,你現在還病着,別這樣沖動。”殷玉病得七葷八素,這會兒也躺不住了,扶着小厮出來,氣喘如牛:“我是林家家主,有什麽沖我來,不要去打擾弟弟妹妹。”
林江的老婆尖着嗓子叫罵不休:“當初就不該讓你這個小畜生活下來,我早說了,你娘那個賤人生不出好貨色來,你以為你進了林大人家就可以抖威風了?告訴你,憑他是幾品官,也沒有不聽族長的道理,你個小兔崽子,我們說領回來就領回來,你敢鬧就打死,誰能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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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玉被這種猖狂氣得眼前發黑,腦子裏“嗡嗡”聲一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绛玉看他的樣子着實吓人,急着扶他回去休息,結果沒看見自己那對刻薄叔嬸和面都沒見過幾次的舅父姨母也在躍躍欲試:“族長也不能不講道理,我們是開了宗祠過繼的,名正言順是林家子嗣,跟原來的家已經沒有關系了,何況我二哥現在有進士的身份,你說領就領,說打就打,你憑什麽?你再這麽鬧,有本事大家去衙門裏請知府來評理。”
绛玉話音未落,一看面相刻薄、細骨伶仃的女人直竄上來,揪着绛玉領口就連哭帶嚎開了:“我那苦命的哥哥呦,生了這樣沒情沒意的小混賬,生生的絕了後喽。人家一門心裏去攀林大人的高枝兒,哪裏還管老子娘是不是死不瞑目呦。哥哥嫂嫂,你們在天有靈,也睜眼瞧一瞧你們的‘好’兒子呦,他不肯認祖歸宗,這是要絕你們的後啊!”這回換绛玉眼前發黑了,殷玉更是連氣都喘不勻,緋玉自己忙着跟他前老子吵的頭疼欲裂,幾乎上演全武行,赫玉被幾個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路人甲扯的離了歪斜,丹玉讓原來家中的兄姐堵在牆角,霓玉吓得大哭,林妃抱着他怎麽也哄不住,彤玉年幼不壓人,在場的沒一個肯聽他的話不說,險些連靈堂都給渾人闖了進去,彤玉一夫當關守在門口,被踩了一身的大腳印子。
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忽然又一隊人馬殺了進來,各個橫沖直撞、蠻不講理,一進來,就把扭成一團的林家人給沖散了,這夥人還沒站定,賈琏一頭撞了進來,衣裳褶皺,冠帽淩亂,胡茬子好幾天沒打理了,顯得狼狽萬分,但是他的發言倒是鎮定自若:“林表弟,這是怎麽回事?林姑父的靈堂裏怎麽敢有人吵鬧?是那些個膽大包天的敢在巡鹽禦史府上撒野?你說出來,表哥給你撐腰,我堂堂一等将軍府的外甥外甥女兒也敢欺負,真是活膩歪了。”說着,一雙熬夜趕路熬的通紅的桃花眼四下亂轉,每一個跟他目光接觸的林氏宗族人都被将軍的名頭給吓住了,一個個喏喏噤聲退到後面,不敢聒噪了。
林妃總算有了說話的機會,放開哭成小花貓的霓玉,走上前來對着賈琏福了一禮:“琏表哥來的好及時,若再晚些,怕是我們的骨頭都要給人啃幹淨了。”
賈琏抽搐一笑:“妹妹莫怕,老祖宗特地吩咐我來幫妹妹,有咱們四王八公之二的賈府撐腰,我看誰敢挑事?”
“四王八公是來撐腰還是來分羹?”突兀的勇士之聲緊跟在賈琏之後響起,頓時,滿屋子的人,臉全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啃扔地雷的琅兒,啊嗚
☆、46賈元春才選鳳藻宮
如果不是還需要靠賈府吓到林家蝗蟲,林妃真想叫一聲:“好!”真是太勇敢了,是哪一個完全無知的蠢貨敢把這麽敏感的問題擺在臺面上的?
勇敢的蠢貨自己走出人群,站在了賈琏的面前,雙手叉腰,擡頭挺胸,相當愚蠢但勇敢的又重複了一遍:“你們賈家,是不是想仗着侯門公府的勢頭,把屬于林家的家産搶走?”
賈琏伸手抹一把噴在臉上的唾沫星子,忍耐的問道:“這位大媽,你誰啊?”
大媽把脖子折成倒仰九十度,驕傲的自報家門:“我是林氏宗族族長夫人!”
賈琏桃花眼轉了一圈,瞄準一個貌似林氏族長的中年路人甲:“把你老婆領回去,不然,我就讓你去揚州大牢領。”
族長和大媽一起跳起來:“你憑什麽?”
賈琏淡定的再抹一回臉:“憑我是五品同知,你們區區兩個庶民,見了本官不說跪拜反倒诽謗,我把你們關到死也沒人敢說什麽。”
殷玉終于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哎呀,我也是六品來着。”他是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馬上就要升任從四品翰林院侍讀學士的特權組預備役,新皇上任的第一道聖旨是冊封皇後,第二道就是給殷玉升官,連貴妃都排他後邊了。
族長大媽對朝廷命官(特指活的)還是有幾分敬意的,賈琏一拍出身份來,她的音調立馬就低了兩個八度,連褶子都格外谄媚:“哎呦呦,這話怎麽說的,官老爺駕到,民婦有失遠迎,真是該死,該死!”氣勢這種東西,是要建立在身份的基礎上的,她敢跟進士緋玉叫板,敢把绛玉氣到頭昏,敢把皇帝的心頭肉殷玉視若無物,可是卻不敢跟五品閑職耍橫,這種沒有眼光的基因正是林家除了林如海一脈均逐漸衰敗的主要原因,倘若林家強盛如初,別說原來的林黛玉不會無依無靠死在賈府,就連現在的林妃也不用面對這麽多糟心的破事了。沒有錢沒有勢還沒有志氣的人,總是會把綠油油的眼光投向別人家裏的庫房,越是親近的人越容易被惦記。林氏宗族是這樣,賈家也是這樣。
賈琏倒是不太惦記林家的豐厚庫房,但是派他來的人都垂涎欲滴,他也沒法置身事外。先是濫用權威趕走了眼冒綠光的林氏蝗蟲大隊,這個比較容易,自古民不與官鬥,再多的錢也得有命花才好。不情不願的搶親團三三兩兩的撤退,走得最快的是林氏族長及大媽,五年前林如海給的錢還沒花完呢,雖然不甘心,但是總好過下大獄。緋玉好不容易掙紮着起來想揮打狗棒,結果一聽說他們痛快的走了,立刻又給氣躺了,他堂堂三甲進士居然沒一個除了吃喝玩樂之外什麽都不精通的賈桃花有威懾力?!簡直豈有此理!!
圍攻赫玉的路人乙丙丁是第二批撤退的,相比較而言,最名不正言不順的就是他們這一撥了,壓根兒就是來撞大運的,結果撞上了火氣很大的緋玉,硬說他們一來家裏就丢了東西,力逼着賈琏帶來的那一夥窮兇極惡的賈府奴才給挨着個兒的扒個精光,最後走的時候是一人送一條靈堂裏挂的白幡打發上路的。
丹玉的原爹比較狡猾,自己沒出場,指揮一群有賊心有賊膽就是沒長賊腦的兒女來攪和,讓林妃派人去堵了個正着,他們沒找到值錢東西,居然把靈堂後頭給守靈人預備的酒飯器皿給抱走了一批。林妃當時就氣炸了,靈堂裏的東西都敢動,他們是真不怕半夜有鬼趴床頭啊。大小姐性子一起,直接叫人傳了剛走沒多遠的林江回來,非逼着當面拿家法處置不可。林江想打混,緋玉直接拎起預備燒給林如海但還沒下火盆的紙筆就要寫狀子,林江怕真被抓去坐牢,于是急忙領到馬棚裏胡亂抽了幾鞭子就趕緊全攆走了。那群少爺小姐們是如何辛苦的頂着月色爬回家也就不歸他管了,反正是緋玉那個混賬小子起的頭兒,林江決定不管誰來找後賬,他都一律擋出去,有本事找他那忘祖背父的混蛋兒子去,林江選擇性的忽略掉他當初是多麽熱忱的主動把兒子拱手送給林如海了。
绛玉的刻薄嬸嬸原本還想掙紮一回,但是她男人一看連族長都忙不疊跑了,也急忙拎着自家沒大腦的媳婦兒遁了,再待下去,保不齊下一個挨鞭子的就是他們倆了,林家老二那眼神可是明擺着躍躍欲試的,連親爹都能下手整治到灰頭土臉的人,他們可不敢賭他會心軟。
剩下的人走的更加神奇,等緋玉收拾完親親绛玉家的讨厭鬼想再找兩個出氣筒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目前唯一可以提供此種用途的只剩下賈府厚臉皮了。
林妃對此倒是還算滿意,比起教訓混蛋,她更希望林如海可以安安靜靜走完最後一程,但是這不代表她就會放縱賈府奴才在林家耀武揚威。自賈琏出面吓走了林家蝗蟲之後,賈府蛀蟲就自以為立了大功,一個個瞬間就抖起來了,頭一個忘了自己能吃幾碗幹飯的就是王夫人的心腹陪房——周瑞家的。
王氏著名狗腿抖着一臉小人得志的笑容四下裏踅摸不斷:“啧啧,林家大爺,不是我說,你們把林大人這靈堂弄得也太不像樣子了,當然,大爺們是頭一回辦這事兒,有很多不懂,那怎麽着也得請個懂行的人來指點啊,林大人的最後一程,就這麽亂七八糟的走,也太不恭敬了不是?”
緋玉冷笑一聲:“想必你周大娘就是那個懂行人了呗!那好,家父的葬禮,還請你指點指點。”
林妃詫異,悄悄一拉緋玉衣襟兒,小聲問道:“怎麽能讓她指揮?那豈不是……”
“引狼入室!”殷玉突兀的□話來,而且還沒費心降低音量:“我知道,但是,她有一句話說得對,父親的最後一程,不能這麽亂七八糟的過,一定要有懂行的人好好布置一場才行。”
绛玉提出不同意見:“咱們家的大管家林安,二管家林泉,幾年前也辦過母親大人的喪事,不見得比他們差。”
緋玉倒是冷靜下來了:“讓他們去忙活吧,好歹葬禮的事兒都在明面上,總比不讓他們出頭,然後背地裏防賊容易些。”他略帶驚訝的看向殷玉:“不過你是怎麽想到這處的?我都才想明白呢!”
殷玉罕見的嚴肅,搖搖頭,沒有回話,捂着正在長肉的傷口艱難的走了回去。緋玉一扶绛玉,也跟着過去了,後面赫玉拉着林妃,丹玉領着霓玉,彤玉走在最後,一起至林如海靈前跪下,重新開始被打斷的放聲大哭。
周瑞家的拿了對牌,一臉的洋洋自得收都收不回去,連面子情都懶得做,一個奴才就大模大樣的走進了林家議事廳,幸好她還不敢坐着,只是站着開始遙控:“把花名冊子都拿來,我要先點卯,然後再安排人手。在我們賈府,這都是慣例,一向如此,從未出錯,現在我還這麽管着,你們家爺都同意了,你們也都老實着點兒,誰也別想偷懶耍滑,更別想生事。”
林安、林泉都被緋玉支出去處理揚州産業了,剩下的家仆沒了主事人,便略帶狐疑的聽從了不知道哪來兒的狗仗人勢臨時管家的話。
周瑞家的拿着花名冊,裝模作樣的翻着,幾個站在第一排的林家下仆使勁兒憋着笑不告訴她其實拿倒了。周瑞家的學鳳姐兒樣子裝了一回相,發現沒人捧場,遂讪讪的丢開手,找了一個識字的小幺兒上來點名,按名一個一個的喚進來看視。再把看着順眼的人分成若幹組,随口比劃道:“這二十個分作兩班,一班十個,每日在裏頭單管人客來往倒茶,別的事不用他們管;這二十個也分作兩班,每日單管本家親戚茶飯,別的事也不用他們管。”接着又照樣吩咐了管靈前上香添油的、挂幔守靈的、供飯供茶的、随起舉哀的、監收祭禮的、照管門戶的、打掃衛生的……若幹小隊,倒真似有模有樣。
林妃在裏間聽着,心知她這不過是在模仿鳳姐兒照管寧國府的樣子在分派,不過看她做事倒也井井有條,便不加過問,即使她把賈府帶來的人手安插了大半進去也沒管。因為正像緋玉說的那樣,與其天天提防他們,不如找點兒瑣碎又麻煩的事絆住他們的手腳,也好給自己騰出空兒來整治産業家當。
緋玉的效率高的驚人,五七剛過,林家所有在外産業全部收攏變賣完畢,所得銀錢,按照林如海生前的吩咐,葫蘆七子一人一成,獨女坐擁三成,年紀大的就直接接管自己那份兒,小的就攏給緋玉代管,等成年後再分發。結果所有人有志一同的把自己那份兒全委托給緋玉了,理由是唯獨他擅長這些,讓緋玉大嘆能者多累,卻是挺開心兄弟們的信賴,痛并快樂的接受了。林妃有些赧然,覺得自己拿多了,想再分一層出去,可惜沒人聽她的,林如海的遺命大過天。
餘下庫裏的金銀古董字畫,彤玉一手包了。他把庫門鑰匙拴在脖子裏,誰要也不給。周瑞家的、賴升家的、李十兒家的一個個抓心撓肝的明嘲暗罵,彤玉只不理不睬,老神在在的抱着鑰匙翻身打滾。這群人想去找賈琏撐腰,但是找不到,賈琏十二個時辰窩在房裏,跟緋玉給他送來的幾個俏丫頭翻雲覆雨,顧不上給奴才出頭。無計可施的賈府奴才們只好開始搬運他們目之所及的一切能撐門面的東西,京中元春得封貴妃的喜訊促使王夫人膽氣與日俱增,直接就命令周瑞家的把能搬的全搬回去,賈母則指示賴升家的“一切以保證她外孫女兒的利益為優先”,換句話說,就是要維護賈府作為賈敏娘家的利益,用比王夫人體面的辦法把林家搬空。
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林如海的葬禮盛大而體面又不失規矩;緋玉治理林家産業越來越上手;林妃在彤玉的幫助下有秩序的打包,并嚴防死守不讓賈家人有可趁之機;殷玉養傷,绛玉養病,赫玉養嗓子,丹玉養眼睛,霓玉養肚子,賈琏就天天滾床單不出門,反正他是任嘛不管,林家人有能耐防就防,賈家人有能耐搬就搬,他想兩不得罪的平安回家,可惜雙方卻都不願意放過他。周瑞等人自然是想完成各自主子的命令并趁機中飽私囊,沒有賈琏出面,他們奴才很多事不好開展;而殷玉自是無比痛恨賈琏作為主子不管理自家下人,緋玉則直接恨到想損林家肥自個兒的賈母、王夫人頭上,但是賈琏就算沒有同流合污的罪名,一個聽之任之總是跑不掉的,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可是敵人的親戚只能算敵人。于是,當京中派來宣旨的欽差大臣開始處理賈府奴才盜竊案的時候,賈琏被水火棍攆着出現在堂下也就順理成章了。
作者有話要說:啃啃桂花圓紫及其地雷
☆、 47賢德妃娘家賢德飛
賴升和周瑞到死也沒想明白,明明是替貴妃娘娘辦事,為什麽到最後沒有榮華富貴一步登天,卻是一命嗚呼死無葬身之地。
他倆的老婆眼睜睜看着自家男人被亂棍打死,随後像死豬一樣被拖出去喂狗,全吓尿了。她們拼命向賈琏磕頭,又一邊亂喊亂叫賈母,王氏,賢德妃的大名,然而無濟于事。從他們預備搬走的箱子裏搜出了大量帶有林府标記的古玩金銀器皿細軟,價值數千,這樣大的數額着落在奴才頭上,有一百個也可以打死了。京中欽差深谙帝心,巴結剛上任的翰林院侍讀學士林大人巴結的都快結巴了,緋玉怎麽說,他就怎麽做,緋玉說全打死,把屍體給賈府送去,他就快馬加鞭去安排人手車輛,反正讨好林大人和讨好林大人的弟弟沒區別,他照做就對了。
幸而是冬天,要不然幾十號屍體非臭了不可。饒是如此,賈琏也沒撈到一點兒好處,除了三四個非常容易招災惹禍的妖嬈丫頭,他此行真是倒了大黴了。
當日,剛能起身的殷玉黑着一張俊臉,帶領林府下仆鎖上門挨屋抄查失物的時候,賈琏真是徹底吓瘋了。他外屋預備裝船的箱子裏,有一大半都是不問自取的,他怕沒東西帶回去會被王夫人修理,于是默許了周瑞和他老婆把趁亂摸來的東西寄存在自己眼前,卻不想,殷玉當真一板一眼到一個銅子跟賬上不符都要搜個底朝天的地步。他手裏拿着周瑞家的累死都沒找到的林家賬簿,把丢失的東西一件件從賈府衆人的房裏、包袱裏、箱子裏、甚至衣服裏搜出來,人贓并獲、證據确鑿,更要命的是,連抵賴都不能,因為他是領着京中欽差和揚州知府一起來搜的。
殷玉的态度果斷而決絕,賈琏還想舔着臉來攀攀交情,結果被緋玉一句話堵了回去:“二表哥是喜歡管教下人不力這個名詞呢,還是願意領受幕後指使這種身份?”
賈琏當即把話和着口水全噎了回去,傻子都知道,管教不利頂多罰款,而且這裏的奴才名義上是他帶來的,其實卻是賈母和二房的人,跟他的關系不大;而萬一被扣上總指揮的大帽子,搞不好他都要下大獄。原來他還能仗着捐的同知咋呼一陣子,可是現在林家殷玉的身份已經高過他了,更何況,新皇體恤,追封了已逝林姑父一品大學士,谥號“忠烈”,以表彰他的鞠躬盡瘁,甚至還把林姑父父親身上的爵位也過給他,眼下,繼承了這個忠烈候的人正是林殷玉。賈琏不知道皇上到底有多喜歡林家,竟然說林姑父是死在任上,勞苦功高,故而其子林殷玉無需降爵,直接襲了原職,瞬間就跟賈琏的老爹一等将軍平了級,而殷玉又有功名職位在身,真在官場上遇見了,連賈赦都要給他行禮,賈琏哪裏還敢再擺派頭呢?只有認了這個管教不力的錯,罰了不少銀子,又親自去林家道歉,讓彤玉狠狠奚落了一頓才算完事。
林妃聽同情這個倒黴表哥的,賈府自來的管理,有好事,全是寶玉的;有爛差,都是賈琏的。看着她這位“血統上”的表哥被小他那麽多的表弟損的快鑽地縫子了,林妃好心的截過話頭:“琏表哥辛苦了,來人,搬張椅子來,讓琏表哥坐着說話。”
賈琏感激萬分,他在這兒站了兩個多時辰了,終于有人肯讓他坐下,到底是親表妹,就是比別人強些。
偷偷瞄了殷玉一眼,雖然還黑着臉,但是至少沒阻止妃兒命人搬椅子,賈琏總算放心的坐下了,輕輕籲了一口氣,第一千零一遍的重複道:“林表弟,愚兄是真的被蒙在鼓裏啊。你看我一天十二個時辰連門都不出,我怎麽可能知道這些背主的混蛋幹出了這樣天殺的事兒呢?”
緋玉冷哼一聲,但是卻沒落井下石,他心裏清楚,賈琏絕不是沒頭腦兼勇氣足到這個地步的人,想起那位糟心的賢德妃,緋玉的心情格外陰郁:該死的,前腳才勾引了我大哥,後腳就寵幸那家子的女人,你有種,這輩子都別想吃到我大哥了!
遠在宮中扳着手指計算心上人回京日期的新皇陛下,“阿嚏”一聲,華麗麗的噴出了若幹半透明粘稠物。
沒人接茬兒的賈琏很尴尬,求救似的望了林妃一眼,林妃恍惚覺得,仿佛看到了過去家中樣的那只大牧羊犬,仔細想想,好像長得有挺像的,她家白狼也有一雙大眼睛來着。出于對寵物的愛護,林妃試探的問道:“已經晌午了,我派人去整治席面,哥哥們好生請上欽差大人和知府大人一回如何?”
殷玉十分給妹妹面子,莊重的表達了意願:“還是妃妃想的周到,老二、老三,跟我去款待欽差與知府。老四,你去後面照料一下宴席,老五跟着學去,妃妃帶小七進屋用飯,記得喝藥,老六,你跟這兒繼續。”賈琏差點兒哭出來,他終于有機會見識到:別人吃着我看着是一種什麽樣的痛苦了,更痛苦的是,唯一願意好心替他解圍的表妹還被支走了,留給他的是鐵齒銅牙毒舌最甚的老六,天,早知如此,他寧可找根榔頭把自己敲昏在家裏也不來這一趟。
林妃充滿同情的最後看了倒黴表哥一眼,拉上小弟施施然走遠了,她是好妹妹,一定要聽哥哥的話。
殷玉穿上新發的官服,到前院去找喝了一上午茶還能樂呵呵的欽差:“大人久等了。”
欽差笑得見牙不見眼:“林大人,下官不急,你先忙。”他也是從四品,吏部裏的小郎中,因為押對了寶站對了排才得到個欽差的好活兒,雖然品級等同殷玉,年紀更是大了不少,但他還是決定要盡量謙遜低調。觀此人面相,未來必是無可限量啊!欽差拈着一大把胡子跟緋玉扯家常,眼角卻滴溜溜的淨圍着殷玉打轉,入仕不過一年,官升三級不止,這簡直是對所有官員的激勵有木有?!欽差深覺能有機會和此等神人相談一回至少能抵五年書。
林妃吩咐廚房安排了一桌京城風味和揚州風味相結合的宴席命人送上去,赫玉想幫她,但是林妃沒讓,林妃把他們全都趕了出去,讓他們到後面等着吃飯,赫玉怎麽說她都不聽,只能一臉擔憂的帶着丹玉和霓玉走了。林妃繼續忙活着,她已打定主意,從現在開始,她不能再做那個天真單純完事不理的大小姐了,林如海已經去了,賈元春也已上位,命運正式走上了另一段軌道,有了貴妃撐腰的賈家,未來肯定少不了折騰。她管不了外頭的産業,但是至少要學着處理內宅的陰私,這裏是女人的天下,如果她仍然不能逃過入住大觀園的安排的話,那麽至少,她要學會在那個風刀霜劍嚴相逼的環境下好好的保護住自己,就算不能成為哥哥們的助力,至少也不能添亂。當然,最好的結果是她可以不用去賈家,但是林妃自己也知道賈母是絕對會絞盡腦汁把她拐去的,林家沒有統權主母是個硬傷,三年的孝期,讓哥哥們都無法娶回名門閨秀來堵賈母的嘴,而三年後的情況更加無法預測,她希望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來證明她有資格做林家內宅的掌權人,以此來逃避賈母的召喚,不過不太容易成功就是了。林妃哀怨的嘆了一口氣:“為什麽就非要盯上我不可呢?明明,我已經竭盡全力遠離那只鳳凰蛋了啊!”
可惜的是,賈母、王夫人連同賈寶玉甚至賈政都不認同她的觀點,他們正在一廂情願的讨論着林妃回來的日期。寶玉興致勃勃的表示,這一回一定要讓林妹妹和他住一個房子,兩人親親密密無話不談,這才像是遠別重逢的樣子。賈母無比贊同寶貝金孫的主意,笑道:“甚好,甚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賈政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反正他女兒現在成了貴妃,那麽之前正房的事兒當然是沒人敢提了的,如此一來,也就用不着林家在文人中的人脈替他周全了。不過他心裏正惦記着另一樁大事,修建省親別墅耗資巨大,若有些外來的補貼,必然是極好的,想來,林家詩讀傳家,所藏古玩字畫應是精致無匹、有價無市的珍品,借來略擺一擺,也能讓娘娘高興不是!說起來,賈政才是最強的一個呢,人家應是能無比理直氣壯的把自己置于崇高的位置上去,任憑雨打風吹,臉不紅不白的,沒人指着鼻子罵過去,他都能維持岸然的道貌,這種精神可是賈母和王夫人都拍馬所不能及的。
在場四人裏,唯有王夫人一直板着張臉,從頭到腳散發着“我不同意”的信號,只是沒人理她。賈母是懂裝不懂,賈政是不懂裝懂,賈寶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