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後續(四)
後續(四)
沈放舟:“嗯......”
她往後躲了躲, 眼神飄忽:“你問這個做什麽呀......”
“我不可以問一問嗎?”
謝歸晚手下一空,她卻沒有收回的意思,只是虛虛地搭在沈放舟的頸側。大概是這幾日玩得太舒服,沈放舟對她愈發信任, 哪怕是這樣放肆的姿勢, 在某方面腦袋空空的某人也絲毫提不起警惕之心。
年輕的沈放舟不好意思地向後藏着, 說話間, 被謝歸晚方才揉過的唇瓣卻顯得更加水潤。謝歸晚的視線輕輕地點過,又輕輕地落回。
還是有點想親。
像是察覺到什麽不對的氣息,沈放舟诶了一聲靈活地避開謝歸晚的視線, 她含糊道:“不要這樣看着我——我不是都已經說過了, 我不嫌棄你。”
這話中的潛藏意味已經很深了, 謝歸晚饒有興致地在心底啧了一聲,自己卻倏地與沈放舟撤開距離,裝模做樣地嘆口氣:
“原來只是不嫌棄而已。”
沈放舟:“?”
她往前看了看,然後愣在原地。謝歸晚眼眸暗淡神情寥落, 好像真是因為這一句話傷了心。沈放舟心說不是, 謝門主你不是很聰明的麽?怎麽這種時候好像笨起來了?
我又沒拒絕你诶!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關心則亂,因為謝門主太在乎,所以只要她給不出明确的答案, 也不能猜到這些可能的想法?
這一想沈放舟就有點懊悔了,她有點想重新開口彌補,可又不能徑直将某些話說出口, 這樣想了半天她不免有些懊惱:
“門主, 你說我, 真的想不起來前事了嗎?”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謝歸晚有點怔住了,她翻身坐起, 也沒了逗弄沈放舟的意思:“怎麽忽然想到這件事了?”
沈放舟耷拉着耳朵有點怨自己——沒什麽城府也沒什麽心思,這個年紀的沈放舟從不遮掩自己的情緒,她嘆口氣,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将想法說出口:
“我從來沒有嫌棄你過,可是我現在卻有點嫌棄我自己了。我連很多話都不太會說,如果能找回記憶,從前的我大概會做的更好吧?”
或許也正是因此,謝歸晚才會喜歡上那個沈放舟。
乍聽此言謝歸晚愣在原地,簡直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假如她方才沒理解錯的話,舟舟是在責怪她自己嗎?
難得,難得連謝歸晚都生出些許愧疚的心思,她沉默在原地,竟險少地有些後悔。眼前的沈放舟不過十餘歲,哪裏辨的出話中的幾分真假意味呢。
謝歸晚這才意識到一件事,這并不是與她相伴共游一十三州,一言一行皆分明了之的沈放舟,而是從前尚且懵懂,會認認真真地将她一句話記在心底的沈放舟。
也是在劍閣桃花樹下,她第一眼望見的青衫劍客。
忽然而然地心裏就軟得不像話,恍惚間記憶竟要被這幾個字扯回遙遠的初遇之時。謝歸晚嘆口氣,她向前握住沈放舟的手腕,輕輕開口: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對不起舟舟,方才是我在捉弄你。”
沈放舟卻搖搖頭:“捉弄也好實話也罷。我方才想了想,這一路行來許多事我都不太會做,你有魂傷在身,雖說并非要緊之事卻仍是一處隐患。我并沒有能幫上你多少,反而為你添了許多亂。”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語氣很低:“謝門主,縱然我是沈放舟,但也許仍不是你預想中的沈放舟,你的喜歡亦是建立在那些前事上的。既如此,假若我不能想起從前,那麽我們就不妨......”
“不許胡說。”
謝歸晚卻馬上開口,打斷了眼前人的未盡之言,她聲音很鄭重:“我們當初說好的,除非你不能接受我,我們才會分開。舟舟,你難道現在厭惡我麽?”
“當然不,”沈放舟搖搖頭,“只是......”
“沒有只是。”
謝歸晚向前握住沈放舟,微涼的指腹掠過灼燙的掌心:“舟舟,你不知道,從前我們間總是你要照顧我更多,不要說安排行車和夜宿,就連我的飲食衣着你都要看顧,生怕我染了風寒。我飲慣的七神丹亦是你親手所熬。”
沈放舟揪揪頭發有點懊悔:“可我現在都不會這些。”
“可我當初喜歡你,又不是因為這些,”謝歸晚望着她的眼睛,“如果我真是貪圖有人來照顧我,我豈不是應該和機關長生鶴結契?我一開始遇見的你,也是與你現在一般生澀、一般木頭。”
沈放舟有點疑惑:“那、那你為什麽要喜歡我?”
謝歸晚笑起來:“因為我偏喜歡木頭。”
再沒有一個人能像沈放舟一樣赤誠一樣認真了,不解風情卻明耀如星。其實知曉沈放舟丢失記憶後的她,也有片刻的不解,殷行晝和沈放舟,真的會是同一個人嗎?不同的環境,又是否會塑造出另一個沈放舟?
但很快,在望見因救下三只小貓而歡呼雀躍的沈放舟時,這些疑問就很快地散去了。
一個人無論如何,無論成熟幼稚無論年少年長,最本質的那顆心是不會變的。
她因為當初這份赤誠而心動,那麽哪怕如今遇上年少的沈放舟也遏制不住要吻她的沖動。正如現在的沈放舟,亦會喜歡上較當初亦有幾分不同的自己。
喜歡與愛這件事,無需太多的考慮。
終究是沒有忍住,謝歸晚偏頭,輕輕地吻了吻沈放舟的側臉,感受着少年乍然升起的無措與滾燙溫度,她仍是笑了笑:
“所以眼下有一個機會能叫我遇見年少的你,能叫我照顧照顧現在的你,我甚至還要覺得幸運。”
幸運?
她竟然是這樣想的。
等暈暈乎乎地意識到這些話中的意思,沈放舟很難違心地再堅持自己幾秒前的想法,理智動搖前她還是想了想:“從前的那個我,也很不會說話嗎?”
謝歸晚點點頭,想起當初沈放舟的摯友言論就覺得好笑:“嗯,有時候甚至要比你更傻,什麽事情都做了,次日醒來還要翻臉不認人,也有幾次,把我氣得頭昏腦脹。”
“诶?不是說從前我礙于命軌之數,不能同你說喜歡嗎?”
“如果你要說這件事的話,那我建議你與我保持些距離避免被從前的自己牽連,”謝歸晚又嘆口氣,“不能說,好歹能做罷?”
想起在魔宮時老老實實的沈放舟她就有點生氣,謝歸晚搖搖頭不無遺憾:“好歹還算聽話——嗯?”
話說到半截,卻忽地被湊上來的沈放舟打斷了。
謝歸晚有點沒反應過來:“怎麽了?”
沈放舟認真道:“我想問你,那你現在,喜不喜歡我?是我,不是從前的沈放舟。”
這種時候說你們兩個明明是一個人明顯不是什麽明智之舉,謝歸晚識趣地把前半句話咽下去,心說這副要分清的表情真有點像當初的她和雲別......咳咳。
把不合時宜的東西趕出去,謝歸晚有點無奈地點點頭:“當然喜歡了,舟舟,你不要讓我方才的話白說呀。”
沈放舟卻像是确認了什麽,一臉嚴肅地點點頭,頗有批閱公文的幾分架勢:“好,我知道了。”
正當謝歸晚想笑,說尊敬的沈放舟閣下您是要允許我喜歡你了嗎?可就在剛要出口的瞬間,話就被堵在了唇邊。
沈放舟小心地吻了上來。
謝歸晚判斷得很對,現在的沈放舟和從前真沒什麽兩樣,連吻都青澀又呆板,什麽技巧都一概不知,只會輕輕地蹭着唇,像是害羞。
但在某些地方上,謝歸晚也一如從前地判斷失誤。
比如,盡管千百次,她依舊無法遏制住胸膛中驟然加快的心跳。
這是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但也許當事人會覺得很長——沈放舟同學離開後馬上深吸了一大口氣,大概是在安慰燒得暈乎乎的大腦,她抿了抿唇,信誓旦旦:
“我、我也不會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但我也不是什麽都不懂,我知道要怎麽做,而且我肯定,一定,會比從前的我做得更好的。”
謝歸晚沒說話,沈放舟反而以為她不相信,語氣都急促起來,簡直就差并攏四指朝天起誓了。
“你現在不信也好,我總會證明給你看的,”沈放舟不知從哪起的好勝心,再三強調,“我一定,會比從前的我做的更好的!”
倒也不必吧.....
謝歸晚有點懵還,她剛想說你已經實現進步了,從前的你這種時候還盯着我眼睛可憐巴巴地問我能不能親一下呢......
但是話剛要出口,莫名其妙的預警信息就讓謝歸晚不敢說話了。
真要誇了現在的沈放舟......萬一她以後想起記憶來怎麽辦?
更不秒的是,萬一她那時候會熟練掌握靈力,玩分魂分身怎麽辦?
看看年輕沈放舟這股不甘示弱力争上游一定比自己強比自己好的勁兒,謝歸晚心裏就咯噔一聲,不太敢想事情可能的走向。
我說......
當沈放舟再一次認真努力地撲上來準備用行動證明自己時,謝歸晚神情恍惚。
她不會玩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