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襯衫價格
襯衫價格
沈放舟生生被這句話呵斥在原地, 她茫然地擡起頭,從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慌亂:
“門主、我、我......”
謝歸晚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冷哼一聲,心中竟浮現出大仇得報的微妙心情。
一句不認識就能讓你沈放舟露出這種神情嗎?昨晚拒絕她時面上不是很冷靜?怎麽不過一夜、怎麽不過輕而易舉地調換攻守的位置,現在就跟一只被主人抛棄的小狗般, 可憐兮兮地望過來了?
不是不喜歡我嗎?
買兩斤的鴨子都能煮出三斤的嘴。
謝歸晚心裏好笑, 面上卻照常是漠然模樣, 她轉身冷眼望去:“我我我的, 你現在又想如何?”
沈放舟心急如焚:“等等,門主,你真要從此與我兩廂無關嗎?我、我是真心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來看的!”
謝歸晚聽得幾乎要笑出聲, 誰家最好的朋友昨晚從池子裏翻來覆去到床上?你還管這叫朋友?
雖然知曉眼前人拒絕之話情非得已, 心中對她亦然是純粹的自己都不知曉的喜歡, 但謝歸晚仍被她這要來不來的随意語氣氣到了。
但凡她不知道實情——這和吊着她有什麽區別?想做朋友就做朋友,想做戀人就做戀人,先前拒絕她還斬釘截鐵,如今找回她又顯得分外可憐。
于是再開口, 言語間的冷漠都不需刻意僞裝:
“沈放舟, 昨晚你不是将事情講的很清楚嗎?現在又何必來找我,難道我謝歸晚是揮之即去,召之即來的嗎?”
沈放舟不料謝歸晚如此決絕, 她讷讷地不知要說什麽,以為門主知曉她一絲無奈後總會給兩人留下回轉的餘地,誰知謝歸晚眼中真就揉不下一點沙子, 既然不能進一步做兩相厮守的戀人, 那麽就幹脆斬斷一切, 裝作從不相識的陌生人!
可是謝歸晚說得對,她堂堂天機門主要什麽沒有?前腳剛被人冷聲冷色地拒絕, 難道後一秒勾勾手,她謝歸晚就要回來心甘情願地與她做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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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舟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好叫自己清醒點,可是就這樣和門主分道揚镳,她心中所想豈止是不舍。
但眼下她實在是不能以實情相告,于是只可以很難過地上前一步,聲音愧疚又低:“對不起門主,是我始亂終棄做出這種叫你傷心的舉動,但我真的、真的不願意與你就此別過。”
一旁看傻了的邊映雪:“???”
不是,等等,是她錯過了什麽嗎?難道這倆人的時間流速和她們不一樣?怎麽一覺睡醒,師妹連始亂終棄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邊映雪:茫然.jpg
然而沒有過多的時間留給她思考了,也就是在一瞬間,遠處高天忽現長虹,穹頂之上驟滿黑雲。邊映雪只覺身側一涼,再回頭,雷鳴山竟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千尺崖壁上魂瀑飛流,像是沉睡已久的地龍猛地舒展骨架開始咆哮,誓要将整個囚禁過它的世界颠倒!
“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一覺睡醒就這樣了?”
“我說這山不會要塌了吧......”
“不是,都到這一步了這破地方能不能讓我們消停會兒啊!”
殘存的仙盟弟子們嗅到不對,悄悄地從庭院中探出頭去,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卷入什麽九死一生的險境之中。劍閣小師妹眼看不對就想快跑,她抓着劍踮着腳飛速往人群逆向一撲——
“哎呦喂!”
砰一聲巨響,小師妹捂着腦袋眼淚汪汪,只覺撞上了一堵鋼鐵般的牆壁,叫她本就不聰明的腦袋雪上加霜。
出不去了?
小師妹大着膽子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前伸出手去,指尖卻在這一瞬被硬生生地阻礙在原地。
但見一層幾乎透明的漣漪從她的指尖蕩起,這裏竟降下一道無形靈氣屏障,堅硬如鋼不可擊破。
她們被鎖在這裏了。
小師妹欲哭無淚:“不是,真要逼人上梁山啊?!”
衆人傻眼,竟不知普天之下還有強迫人去拿寶物的道理,一時間四周低聲議論紛紛,大家面上都有若有若無的擔憂與驚懼。畢竟神器雖好,卻也要有命去拿。
“唉,都到這一步了,怎麽還有人懷着不切實際的幻想呢?”
此時此刻四周卻響起一聲輕巧的嘆息,沈放舟微微怔住,她向遠方的魂池邊望去,只見竹淮西立在瀑布腳下,歪頭看着這一群似驚似恐的仙盟子弟。
所有人周身靈氣都緩緩地暗淡下去,沈放舟能清晰地察覺到屏蔽中的靈氣正在以一種前所以為的速度飛快消失,不過幾秒,她們便從“仙境”淪落凡間。
竹淮西懶洋洋的:“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最後一關可真的要死人了——更何況那神器就在瀑布頂端,現在不動手,等雷鳴山塌了再去,可一切就晚了。”
小師妹啊了一聲:“不是,這山會塌?”
“藏鋒之境快要關了,”竹淮西撇撇嘴,卻覺所有人心中都不禁一顫,“早開早關嘛,雷鳴山撐了一千年,就為山頂的神器能找到主人,神器被取下,山自然就崩了——不過,問這麽多,你要上去試試嗎?”
竹淮西忽然擡頭,一臉慈祥地望向小師妹,小師妹呃了一聲就跟被掐了脖子的小鴨子一樣,努力試探道:“我可以不去嗎?”
竹淮西笑眯眯的:“不可以哦,它不會願意的。”
話音剛落,幾乎就是在竹淮西它字出口的瞬間,滔滔魂瀑好似被感召,猛地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轉眼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澎湃靈氣徑直沖向小師妹!
走投無路,這回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小師妹悚然一驚,只覺自己好似被蘇醒的曠世兇獸看作果腹的獵物,于是一瞬間連話都來不及說,馬上從地上跳起來拼命逃跑,然而無數條靈氣好似無數條游龍,封鎖所有可以逃離瀑布的位置,只留下一條通往高崖的絕命路。
小師妹一咬牙,狠狠心幹脆就孤注一擲,她毫不猶豫地調轉身形沖向瀑布,山頂山頂——那麽這一關是要叫她們攀登瀑布嗎?
這些事情她們在劍閣也并不是沒有做過,封閉靈氣借助寒瀑的沖刷來洗筋伐髓,這麽做對修行之路助力頗大。她雖然是仙盟這批弟子中實力較低的一個,可她終究還是以狂瀾為名的劍閣弟子。
誰也不能小看了她!
小師妹毫不猶豫地撲向瀑布之中,右手緊緊地抓住山石,繃緊筋骨向上艱難爬去,但不過幾秒她的熊熊壯志就熄滅了,甫一進入瀑布,經脈中靈氣竟跟被封印了般無法動用一絲一毫,而這濤濤滾下的魂瀑之水,竟含着靈氣,正如一柄柄快刀。
毫無準備毫無預料,不過兩息,小師妹便跟一條躺屍小魚般從兩米高的地方被沖下來,胳膊軟噠噠地像是紙人般被泡透了,沈放舟眼見不對趕快出手,從瀑布邊把師妹拉了上來。
然而一入手,沈放舟便心中一驚,只覺右手摸到的不僅是魂魄之水,還有粘稠腥氣的血!
她這才發現,小師妹那攀瀑的肩膀,竟被瀑布之水生生地沖出一條深可見骨的傷。
沈放舟立馬伸手去取丹藥敷料,利落幹脆地給小師妹包紮傷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奄奄一息”的小師妹睜開了眼睛。
“師姐......”
小師妹有氣無力好似要說遺言,沈放舟心中一震心說難道這瀑布中還有毒嗎?眼看小師妹虛弱地閉上眼睛就要命不久矣,沈放舟心中悲痛趕快俯身:
“師姐......”小師妹抽抽嗒嗒委委屈屈,“我好餓。”
沈放舟:“......”
沈放舟:“起來。”
小師妹:“啊——師姐我好柔弱,我好痛我要死了......”
“起來!”
小師妹不裝了不演了從地上跳起來卑躬屈膝:“好嘞。”
沈放舟揉揉額角,一邊從儲物袋中給小師妹取吃的,一邊問她:“方才是怎麽回事?”
小師妹嘆口氣,這次是真的頭疼:“我去裏面試了一試,只要進入這瀑布範圍內就不可動用靈氣,而這瀑布之水中卻仿佛夾着什麽東西,沖在身上很是疼痛。”
此言一出,不少蠢蠢欲動的仙盟弟子都重新安靜下來,回到原地開始估計自己是否能夠承受這種壓力。
不動用靈力而攀爬千尺高崖已然艱巨,而倘若瀑布之水可以将血肉生生豁出一個缺口,那更是難上加難。沈放舟立在原地緊皺眉頭,她是劍修不是煉體,這種難度,就連她也不敢妄下論斷,說自己有十成十的把握爬到山頂。
這時耳邊卻響起嘈雜之聲,沈放舟擡頭,但見前一秒還立在這裏的竹淮西已不見蹤影,而那魂瀑仿佛真的有生命一般,噴出的靈氣如龍,正将數位弟子逼上梁山,一時間大家不得已,都被迫到瀑布邊艱難求生。
沈放舟咬了咬牙,罷了,這已是雷鳴山的最後一關,只要她能拿到山頂的所謂神器,這裏的一切盡數都可結束,而她亦能突破金丹圓滿甚至元嬰,屆時黑影再臨,她也有足夠的把握與之相抗。
不動手已經不行了。
此時此刻池邊幾乎已沒有人,最後望了一眼遠處滿臉淡漠的門主,沈放舟希冀她能看一看自己,也許只一眼,她就覺得自己和門主間,仿佛沒有斷的這樣幹淨。
然而謝歸晚并沒有回頭。
......唉。
濃濃地嘆口氣,沈放舟心中寂寥,真如門主所說,這副樣子她又做給誰看呢?自己昨晚不是剛生硬地拒絕過她嗎?
沈放舟不再多想,掩下眼底黯淡毫不猶豫地跳向池中。
水氣四濺,幾乎是觸到寒潭的一瞬,沈放舟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太冷了,她下意識地想要運轉靈氣抵禦寒冷,卻發現果真如小師妹所言,在這裏,經脈中的一切都像是被封鎖。
無暇多想,對抗頭頂壓過來的寒流已經足夠困難,沈放舟深呼一口氣穩住心神,立刻追上人群,抓住水石向上沖去。
因此她也就沒有看見,潭池邊謝歸晚終究沒有忍住的、望來的視線。
“你也真狠得下一條心,”分魂嘆口氣,“一眼都不看,謝門主,她好像很傷心啊。”
“昨晚我之心境,豈不比她黯淡百倍?”謝歸晚冷哼一聲,眼睛卻依舊緊緊地跟着那青衫劍客,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随你,不要到時候玩脫了來找我就好,”分魂聲音懶洋洋的,“所以你是怎麽打算的?竹淮西行事雖然奇怪,但還不能讓你篤定她就是黑影罷?”
謝歸晚搖搖頭,視線卻越過雷鳴山望向遠處藏在山水霧塵間的緋玉之城:“那裏大概有我想要的一切,不過,要等到舟舟拿到山頂的東西,雷鳴山才會放我們出去。”
“你就那麽篤定沈放舟可以?”
分魂玩味的聲音傳來,謝歸晚一頓心生不妙,她再度尋到沈放舟的身影,剎那間天機門主瞳孔猛縮,眼底清楚地映出青衫劍客半個血染的身形。
沈放舟此時情形極其不妙。
她咬着牙,死抓住一塊山石才勉強在流水中穩住自己的身形。這裏不過是瀑布的最低端,她卻已經快要撐不住了,遠處無數仙盟弟子甚至已有攀至半山腰處的,沒人料到劍閣首徒會敗在山腳。
沈放舟自己也沒料到。
她艱難地低頭,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右臂已經被魂瀑撕扯住一條傷口。
踏入魂瀑範圍後她未覺出有不适,等她真刀真槍地開始逆水而行,才發現一種難以言喻的排斥。
魂瀑之水像是在拒絕她。
如果旁人承受的瀑布壓力是一,那麽大概沈放舟被迫承擔的就是五甚至十。魂瀑之水像是渴望她血肉的兇獸,每一次迎面撲來都恨不得咬下她一條肉大快朵頤。
沈放舟心想太奇怪了。
同樣是魂瀑之水,同樣是雷鳴之山。為何二十四橋明月夜便以無比熱情的态度歡迎她,而浩蕩魂瀑則像是厭惡她到極致,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塊抹殺殆盡?
關鍵是昨晚她泡在冷池中時,那幾乎要将她境界堆上金丹圓滿的靈氣,不正是來自于這魂瀑的水嗎!
難道只是流過一堵院牆,流到二十四橋明月夜中,這水對待她的态度就如此之不同。
沈放舟無暇多想,只能感慨這裏的魂水三心二意,前一秒還眼巴巴地敞開大門歡迎她,後一秒就忍不住顯出本來樣貌,恨不得将她一腳踹下去身首異處。
耳邊濤聲猶如雷鳴,沈放舟只覺耳膜都要被瀑布震碎。忍着周身像是千刀萬剮的痛苦,沈放舟艱難地扯住山石,一步步地向上繼續攀去。
沒人能想象她是承着多大的不可言說的苦楚而堅持下來的,只有人能看到她的速度愈來愈快,距離前方修士亦愈來愈近,于是便輕飄飄地感慨一句不愧是天生劍骨,便将她所有一切掙紮掩蓋過去。
系統看得心急:“不是,舟舟你跟她們說啊!先前在第二關小樓時,如果不是你冒死開辟二十四橋明月夜從而阻止袁裕,那麽現在能闖到這裏的人寥寥無幾。嚴格來說,這群人都要承你的情!”
“你要我怎麽開口?”
沈放舟扯住岩壁冷笑,卻終于在此刻趕上了仙盟衆人,此時此刻她鮮血淋漓,身上那件嶄新的青衫卻已經完全被染成了濃烈的緋紅色,血水順着她的眉眼蜿蜒過劍客勁瘦的背腰,順着袍腳一滴兩滴源源不斷地墜下,砸落在平靜的魂池之中,蕩起一層血色。
系統哎呀一聲:“你是天生劍骨!只有你拿到山頂那所謂神器後才能将其功效發揮至最大,才能在之後殺掉黑影救下所有人的性命啊!”
“那麽你告訴我,”沈放舟一字一句,此刻竟已攀至隊伍前列,“假若我連這區區魂瀑都無法攀登,取一件武器還要求仗她人的人情。這種時候我尚且不能靠自己,那麽何談要在以後護住她們所有人?”
怎麽這麽死心眼啊!
系統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它跳着腳剛想再勸一勸沈放舟,然而就在此刻,但聽左方傳來驚呼之聲。
“袁裕你沒死——啊!”
等等,誰沒有死?
沈放舟臉色突變,她向身下望去,卻見那開口驚呼的弟子竟被一黑衣人一腳踹了下去!
猝不及防,那人根本沒有機會穩住身形,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硬生生地被踹到池中,激起幾米的浪濤。
黑衣人放聲長笑,他頭上兜帽滑落,露出一張陰險的熟悉面孔。
的确是先前那個仗着禁制便大放妄言,說要殺了她們所有人的袁裕。
旁邊人卻悚然一驚,不約如同地趕緊離開這個危險瘋子。
方才那人是攀得不高,掉下去卻也吃了苦頭,倘若她們再攀得高一些,被人踹下去可就不止是受傷了!
沒有靈氣護體,是真的會死的!
光抵抗這瀑布沖刷已經足夠困難,沒有人再能留出餘力抵抗來自袁裕的黑手,一時間大家心中不禁都升起恐慌,趕忙加快速度向上爬去,試圖逃離掉袁裕這個風險。
沈放舟低頭向下望去,隔着一層霧氣般的朦胧,她卻也能清楚地認出那赫然是昨晚被二十四橋明月夜禁制打成死狗的袁裕!
不可能,槍宗弟子們不是已經處決他了嗎!這人怎麽可能活着回來?
有人馬上去擡頭去找槍宗的人,但見其中一個師妹亦是面色驚恐:“不是,我們當時真的沒留手啊!攻占黑木小樓後袁裕就沒有呼吸了,我們把他埋在樹林裏,真的是把他的屍體埋起來了——”
袁裕陰恻恻地一笑,徑直盯上槍宗師妹,猶如一只山猿般靈活地爬去,在師妹驚恐的眼神中,毫不猶豫地抓住她肩膀,将人扯了下去!
“啊——”
又是一聲驚呼,槍宗師妹眨眼間便飛速墜落,四下裏一片寂靜,俄頃,有人高喊一句:“快爬!要麽就現在松手!”
現在大家四散開來根本沒辦法對抗袁裕,這厮又跟磕了藥一樣難對付的很。如今高度不高跳下去還有活路!假若真在頂部被袁裕這個混蛋踩下去,那就真的沒命了。
一時間仙盟衆多修士或松手或加快速度,都做出了不同的選擇。袁裕看到眼前這一幕不驚反喜,誰也不知他為什麽能牢牢地把自己固定在山石上,但所有人都聽見了他宛如惡鬼的咆哮:
“先前沒殺了你們,這次總可以了!”
沈放舟見此心中更是一驚,她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人能僞裝成袁裕的相貌來行這種荒謬之事,但假若槍宗師妹所言不假,受了白玉庭院禁制一擊的袁裕早已死在林中,那麽這個含着仇怨要來報仇的人,究竟會是誰?
她和系統心中都不約如同地想到了一個人,但是此刻已沒有足夠的時間叫她驗證!
無論是不是,無論可不可能,此刻留給沈放舟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登頂拿下神器,然後再送袁裕上青天。
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此刻還在攀爬魂瀑的人只剩幾人,沈放舟後來居上,距離魂瀑之頂已然極近,她身後正是煉體宗的師妹,兩人一前一後向頂端攀登,然而在她們身後,袁裕踩着無數人的肩膀已離她們愈發接近。
煉體的小師妹神色慌張,袁裕簡直靈活得像是一尾魚,眼看就要追上她,然而她已經攀了幾乎百尺的高度,這種時候被袁裕踹下去,幾乎是找死吧?
地下有人咆哮着提醒她:“你快跳下來啊!先前我催你跳你不跳!神器就有那麽好,叫你不惜生命也要拿到嗎!”
煉體宗師妹嗷嗷大喊:“是我不想跳嗎!”
同宗師姐恨鐵不成鋼:“那你跳啊!”
小師妹抱緊山石聲嘶力竭:“我恐高啊!!!”
可是交談的這幾秒時間已經足夠了,袁裕一個飛身跳到了小師妹頭上,陰恻恻地露出得意的笑容來。
小師妹吓得幾乎都不敢低頭去看高度,但面對袁裕這種無恥之徒,她仍然面無懼色,只恨恨道:“殺了我也沒有,沈師姐也會比你先拿到那神器,小人終究是小人,老鼠終究是老鼠!我等着師姐為我報仇!”
袁裕面色一變:“你說什麽?”
小師妹擡眼盯着他冷笑:“我說你是老鼠!”
自己一個金丹居然被築基罵成老鼠,袁裕勃然大怒,索性擡眼,望向遠處的青衫劍客。
“沈放舟!”
冷不丁被人叫住,唇邊已沒有什麽血色的沈放舟回頭,面色一變,竟不知何時身下已如此空空蕩蕩,更不知袁裕竟然就要把小師妹踢下淵流!
沈放舟速度不減,袁裕看着她的動作卻哈哈大笑,再開口,語氣飽含恨意:
“沈放舟,你曾經救下她們一命,那麽就讓我來看看你能不能再成功一次吧!神器和一條命,你會選哪個?!”
小師妹反應過後臉色驚變,不成想自己居然會成為威脅師姐的工具,她擡頭放聲:“師姐!你不要聽他的,馬上抓住那神器不要管我!你先前救下大家的命我已很是感激,這種時候就不要讓我給你白添負擔了!”
她掙紮着剛想保住袁裕與他同歸于盡,然而已經晚了,袁裕哈了一聲,眼神怨毒。
這種人,還想和他一起死嗎!
看清一切的沈放舟臉色驟變:“住手!”
話音剛落,袁裕卻毫不猶豫,一腳将抓住他袍角的小師妹踢下萬丈魂瀑!
沈放舟瞳孔猛縮,眼眸中倒映着那急速下落的身影,萬千水花旋轉着進入她瞳眸。
救,那麽她會與神器擦肩而過。
不救......
那是一條近在眼前的命!
沈放舟一瞬都沒有猶豫——她轉身松手,在系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也跳了下去。
“沈師姐!”
“小師妹!”
仙盟衆人驚呼,看着極高處的一幕膽戰心寒,青衫劍客半身染血,淩空伸手抓住小師妹,再翻身,已将她抱在懷裏了。
抓住了!
衆人卻來不及松氣,因為沈放舟已抱着小師妹急速隕落,這樣的高度,摔下來簡直是必死的結局。
魂瀑江水無悲無喜,不知疲倦地滾滾向下奔流,好似看不見一切生息。
此時卻聽龍吟。
不需靈氣驅動的龍鳴劍轟然出鞘!劍身赫赫劍刃咄咄,無雙神劍倒映出萬千流水,一道白光流過劍身,下一秒,沈放舟握住劍柄,狠狠地将它送入了岩壁之中。
長劍與山石切割出刺眼的火光,兩人下墜的速度陡然止住。
系統幾乎傻眼了:“沈放舟!你在幹什麽!”
這種對劍的掌控程度,場內也許只有她能做到,沈放舟單手承載兩個人的重量,幾乎就要脫力,她咬牙回答系統:“我在救人。”
“所以你要白白将神器讓給袁裕?!”
沈放舟重複道:“我在救人。”
系統咆哮,卻是真心實意地為這一群人着想:“每條命都想救的結果,是每條命你都救不下!”
沈放舟垂眸看着自己傷痕累累的右臂,聲音很輕:“可是如果我連一條命都救不下,談何更多人呢?”
“但如果袁裕是那黑影,他拿了神器,你根本沒可能殺不了它!”
“不,”沈放舟擡頭望向頭頂,“還有可能的!”
系統微微頓住不知道要說什麽,她見沈放舟已經帶着龍鳴劍降到瀑腳,她望了望潭後衆人,竟毫不猶豫地松手,放開了小師妹。
然而這時卻有一黑影急掠,樓重背着蒼梧躍起,穩準狠地在最後一瞬接住了小師妹。
旁觀者皆松一口氣,煉體宗的師姐們蜂擁而上,一邊感謝樓重一邊照顧被吓得暈暈乎乎的師妹。看起來是不錯的結局,至少小師妹保住了一條命,然而有人卻很不甘地握住了拳頭,向上看着挂在半空的沈放舟,聲音憤恨:
“只可惜要便宜袁裕那個混蛋了!”
“不,等等——”
周遭驟起驚呼聲,有人眼底極亮:“沈師姐還有機會!”
樓重擡頭望去,看見遠處沈放舟的身形後哼笑一聲:
“這次輸給你倒不冤。”
無人在意遠處的謝歸晚悄無聲息地松開了右手。
蒼蒼洪流,浩浩江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放舟救下師妹後居然并沒有放棄與袁裕相鬥,她一個虎跳重回魂瀑,順着自己曾經攀過的路線繼續向上,這一次,速度要快上千萬倍!
不用靈氣而攀爬高崖,如何在修士熟悉靈力的情況下以血肉之軀登頂是這關的命題,完整地走過一遍這條路,沈放舟簡直對魂瀑滾滾而下之水何時最大何時阻力最小爛熟于心,精力高度集中之下,重回山頂又有何難呢?
系統卻恨鐵不成鋼,心疼得要死:“是,有可能,只是犧牲一個你而已!”
如此高強度高速度地逆流而上,本就被魂瀑所排斥的沈放舟讨不到半點好處,系統定睛望去,能看到青衫劍客已經全身浴血,那抓住瀑布山石的雙手,已被這含着靈氣的水刀割得鮮血淋漓。
沈放舟忍着難以言喻的疼痛卻飛速向上,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了!沒人能想到她是如何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要能趕上袁裕的,但是此時此刻誰都想叫沈放舟能踢下那個混蛋。
然而終究是晚了一步。
當沈放舟抓住魂瀑邊緣精疲力盡地翻身登頂時,袁裕已經抓着一個巨大的檀木方盒,冷冷地望着滿身血色的沈放舟。
“我贏了。”
袁裕哈哈大笑,幾乎就要将眼淚笑出來,他滿臉都是大仇得報的快感,得意忘形之下幾乎就要顯出本身原型。
無數黑氣順着他的眼眶似煙花般飄向四周,他抓住檀木方盒的手都嘶嘶地冒着滾燙黑氣。猜測成真,沈放舟面露警惕,她毫不猶豫地再度抓住燭龍,全身上下筋骨緊繃,丹田中剩餘的十三道禁锢蠢蠢欲動。
必須要殺了袁裕了!
可袁裕像是能看出她心中所想,他獰笑着看向沈放舟,眼底傾出滔天恨意:
“等我拿到了神器突破金丹圓滿,第一個就借你的頭顱祭天!”
袁裕毫不猶豫地伸手打破檀木方盒,剎那間濃郁的靈氣彌漫全場,他張開雙臂放聲狂笑,看着浩蕩靈氣中顯出一股濃郁的綠色,看着那綠色離他愈來愈近,看着那綠色......
忽地停在原地,然後轉身一動——
直直地飛向沈放舟!
袁裕:“?”
沈放舟:“?”
還有這種好事?沈放舟挑眉一笑,一點跟袁裕客氣的意思都沒有,她飛身抓住那綠色,在遠處人崩潰的喊聲中,赫然看清了手中所謂神器的本來相貌。
不是仙劍不是神刀。
是一枚仙鶴玉佩,一枚與二十四橋明月夜中一摸一樣的仙鶴玉佩。
沈放舟頓在原地,一時也茫然,未曾料到一群人拼死拼活拿到的,居然只是一枚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玉佩。
不過,這玉佩上面怎麽好像有字?
難道刻着什麽舉世無雙的劍法?
沈放舟興致勃勃地定睛看去:
“襯衫的價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所以你選擇C.”
沈放舟:“??????”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