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蠱發作
情蠱發作
無上靈氣旋流成望不到邊際的通道,空間氣息愈發濃厚,沈放舟只覺頭昏目眩,堪比上輩子在游樂場被老母親拽着玩超長超高過山車。
傳送石完全碎裂,深紅色的碎屑順着沈放舟的指縫飄揚,在這裏時間的感知都徹底混亂,也許只過了一炷香也許過了一天。沈放舟只聽到砰的一聲巨響,下一秒,身體就狠狠地摔在了木頭地板上。
“咚——”
沈放舟眼淚差點沒砸出來,猝不及防之下她甚至連靈力都來不及調用——傳送石這東西能不能給個精準落标點啊!
揉揉腦袋艱難起身,沈放舟幹脆盤膝而坐,這才發現自己身邊便是另一枚碎成粉屑的傳送石,這叫她稍稍放下心來,能确定自己和門主已經離開了魔界。
眼下自己正處在一間頗為寬敞的寝室中,正中央木床寬大,角落裏檀香袅袅,裝潢布置簡潔幹淨,沈放舟越看越滿意越看越熟悉越看......
等等,這不是她在劍閣的家嗎!
還沒等茫然的沈放舟回神,一只手先扯住她肩膀,以溫和卻不可抗拒的力度将沈放舟從地上拉了起來。
謝歸晚微笑:“舟舟,我們來算算賬。”
沈放舟嘶了一聲冷汗直流,大腦飛速運轉,預備編出幾個理由,還沒等人開口,屋外卻響起略急的敲門聲。
邊映雪一向古井不波的臉上顯出難得的擔憂,她只能聽見屋子裏略有些嘈雜的動靜:
“舟舟?門主?是你們回來了麽?”
沈放舟眼神一亮,望着窗外若隐若現的身影感動不已,立刻扯着嗓子回複救苦救難的師姐:“是是是!”
深知門主吃軟不吃硬的品性,沈放舟馬上轉頭和謝歸晚對視,臉上浮現出稍有些讨好的笑意:“門主你看,我師姐已經在屋外等咱們了,要不算賬的事情.....留到下回說?”
眼前人笑吟吟地望來,絲毫沒有意識到在魔界中“墊後”是個多麽危險的舉動。對上她那雙琥珀色的湛然雙眸,謝歸晚一時千言萬語都止在唇邊,實在是說不出些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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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嘆口氣:“罷了,拿你沒有辦法。”
沈放舟死裏逃生長呼一口氣,立刻馬不停蹄地去開門迎接“救命使者”。
沉木大門吱呀一聲緩開,師妹一如既往地探頭問好。見沈放舟與謝歸晚兩人雖有些疲憊,但身上衣衫整潔不似有傷,邊映雪這才放心,趕快推門而入。
“太危險了。”
邊映雪率先皺眉搖頭,實在是不想下次再心驚膽戰地等着師妹和門主:“你們兩人的行跡已經傳到了仙盟,一個築基一個符師,你們是怎麽敢一路闖到妖都去的?!倘若其中有一點偏差,說不定掌門就要去收屍了!”
沈放舟幹咳幾聲先把門主摘出去:“師姐你先聽我胡編不是,聽我解釋!都是我的主意啦師姐,況且我已經突破金丹,這不是覺得去都去了,不進魔宮裏轉一圈太虧嘛。”
邊映雪勃然大怒:“什麽?還去了魔宮???”
沈放舟:“呃——”
謝歸晚好整以暇地望着慌張的沈放舟,絲毫沒有要幫人說話的意思,只視線同邊映雪交錯一瞬,下一秒,兩人便默契地別過眼去。
謝歸晚借住劍閣三年,因着性格極少同其他弟子接觸,相識的不過是沈放舟與邊映雪這對師姐妹。
她和邊映雪也并無矛盾,同他人相比甚至算得上關系不錯。只不過兩人相處時中間總有一個沈放舟,一來二去,劍閣門中便似乎只有邊映雪隐約知曉她對舟舟的意圖。
唉,照霜劍主已經算仙界出名的以道為伴之人,可就算邊映雪如何遲鈍,也能照見她對沈放舟的不同,可某個劍修,怎地就不清楚呢?
謝歸晚無奈地搖搖頭,此時沈放舟已然應付不來師姐的責問,馬上調轉話題試圖逃過一劫:
“差點忘了!師姐,你怎麽會這麽快回到劍閣?徽州關此刻還好?寧如月——喔對,師姐你認得一個叫唐星的武修麽?”
沈放舟語速稍快,一連串說完竟覺心頭分外燥熱,好似有火燒一般。
難道是屋裏太熱了?
沒再多想,邊映雪已然開口解惑,眼神中隐有慨嘆:“寧如月無事,至于回到劍閣,此事說來話長,我傳信過後的第五日,徽州關便有支援了,只是此人身份,實在是我尚未料到。”
“是誰?”
“當今仙界一十三州的隐仙,雲別塵。”
謝歸晚眼神微滞。
如今仙界渡劫期大能唯有四人,劍閣祁钰、孤峰姬浮光、刀門燕歸南,而剩下一人則壓根不在仙盟之中,乃是百年前異軍突起的天才,無師無門卻至渡劫圓滿,游歷一十三州卻不插手俗事,故得名隐仙。
沈放舟茫茫然,原書中這位隐仙總共露過一次面,也沒在徽州關出現過啊?
“莫非隐仙是要幫忙鎮守徽州關?”
“正是,甚至雲前輩到城後一直對我多加指點,直至仙盟支援抵達才出關。那日徽州事了我欲回劍閣禀報,雲前輩索性送我與養病的唐星直到劍閣,而後便不知所去了。”
沈放舟眼神一亮:“唐星已經到小金山了?”
“眼下應該稱呼唐師妹了,”邊映雪微笑,“刑罰堂長老已将其收弟子,唐星倒是很想來這裏再仔細謝你一回。”
“謝倒不必了,只是以後飲酒論劍的同道又多一個,合該慶祝此事。”沈放舟笑笑,心情明朗。
“明日慶祝罷,你同謝門主兩人護住徽州城關,實在是大功一件。掌門欲要為你們辦慶功宴,我這便傳訊掌門,後日正好。”
“慶功宴?後日”沈放舟微愣,“師尊倒是愛熱鬧,可是慶功宴......似乎太過了吧?而且時間怎麽這麽倉促。”
“道宗掌門即入閣中,為何要辦,明日你便知曉了。”
對上師妹茫然眼神,邊映雪笑笑:“好了,已經天黑,我便不多打擾你和門主,好好休息,明日再見。”
沈放舟卻趕緊拽住邊映雪:
“等等師姐,有件事要拜托你!謝門主因護我暫時失了聽力,眼下我走不開,得麻煩師姐去藥堂尋幾份丹方。”
邊映雪微怔,這才發覺謝門主全程只是望着她和沈放舟,不曾插話,神色也不禁凝重幾分,鄭重地同謝門主拜謝一番,才匆匆出去了。
此刻的确是時間太晚,兩人在魔宮中藏了太久,一時間望見穹頂星空隐有自由之感。寒冬漸過冷風卻未曾休止,沈放舟快快地伸手将門掩上,以防門主着了寒風。
謝歸晚正半倚在長椅上低咳,生死存亡的緊張一去,體內藏着的魂傷便成倍湧進來,沈放舟不禁擔心,連忙去摸門主的脈象,仰頭望着謝歸晚,眸光因過于擔憂而顯出幾分凝注。
“門主,你在我這兒休息一會再回屋罷,我去熬碗草藥,傳送石形成的空間也許對你神魂有害,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謝歸晚假裝聽不到沈放舟的話:“什麽?你要去熬湯喝麽?我不餓便不吃了。”
沈放舟失笑:“別這樣嘛門主,這樣好了,我多給你拿兩份蜜餞?我離劍閣前恰好熬了一瓶,以靈氣封存,三個月想來味道正好。”
謝歸晚心知逃不過去,嘆口氣只道自作自受,點點頭應下了。
“好,我去去就回!”
得了首肯,沈放舟立刻起身沖到隔壁小藥房,憂心草藥苦味傳出去,她還貼心地将門掩好了。
系統是真心實感地佩服宿主:“不得不說,舟舟你是真的敬業,為了保護女主都拆了書房當藥爐。”
“保護門主義不容辭,照你的說法,不也是為了保我自己的命麽?”沈放舟哼了一聲,彎腰調着火候。
爐中藥火愈發旺盛,火苗劈裏啪啦地躍動着,系統想了想終于還是開口,談起不知說過多少次的問題:“但是舟舟......你不覺得你現在和女主,關系有點太近了?”
“你不再揣測門主喜歡我可真是太好了,”沈放舟搖着蒲扇懶洋洋開口,系統不胡編亂造她就也願意好好溝通,“只是......這就算近了嗎?我以為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那個詞你數據庫裏有沒有?摯友。”
系統心想我那哪是揣測啊,她幽幽道:“朋友朋友,你在地球和‘朋友’這麽親近過?”
沈放舟嘶了一聲,有點心不甘情不願:“那倒沒有......但是!但是!你不能排除我和門主——”
“你別排除這個排除那個了,”系統語重心長,“舟舟啊,你談過戀愛沒有?”
“沒有。”
“你确定自己性取向不為女嗎?”
“這個......”
“你猶豫了!”系統激動得語無倫次,“沈放舟你猶豫了!”
沈放舟:“.....”
沈放舟:“拜托,全修仙界又不是只有門主一個人。”
系統:“拜托,你去查查全修仙界門主是不是只有你一個摯友。”
系統特意把摯友二字咬得極重,苦心婆口:“舟舟啊,你不覺得你和謝歸晚之間的分寸有些過頭麽?夜半留宿也好同生共死也罷,我不擔心你做這些事的出發點不純粹,我只擔心你在模糊的距離裏不知不覺地就喜歡上女主,清姿卓絕地位崇高的天機門主獨獨待你不同,長年累月日夜并肩,你真确定自己不會動心麽?”
抑或者,你這個沒談過戀愛的小趴菜都沒意識到自己動心了!
系統在內心急得跟猴子一樣上蹿下跳,只能看到沈放舟垂眸默然,一言不發,極罕見地沒有反駁她。
半晌,沈放舟翻了翻爐子,臉上表情有點沉悶:“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系統你這次說得似乎并沒有錯。”
系統剛松一口氣,下一秒又聽沈放舟小聲開口:“可我還是不太想遠離門主。”
系統:“......”
系統憤怒咆哮:“那你是準備把命賠在她身上才願意嗎!”
“別這麽大聲嘛,”沈放舟幹咳着擺擺手,臉上卻還是有點失落的表情,“你叫我慢慢來,我只是很喜歡門主這個朋友而已。”
真要叫她不再像這樣和謝歸晚相處......沈放舟想想,只覺心裏有些莫名的難受。
系統卻不再想那麽多,宿主能聽進去就代表她有了意識,有了意識她也就很容易把沒長起來的火苗掐死。
慢慢來!慢慢來!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屋子裏安靜極了,只能隐約聽到門外謝歸晚的咳聲。門主每咳一次,沈放舟便覺心又揪一次,她蔫巴巴地翻着爐子,心想門主身體尚且如此,叫她怎麽甘心同她保持距離?
再丢進去十幾味草藥,沈放舟一邊翻動坩埚,一邊豎着耳朵聽微弱的咳聲,許久沒有她才放下心來,放下藥勺碾了碾手,沈放舟卻怔住了。
怎麽自己這手,比爐子溫度還高???
也就在突然意識到這件事的剎那,四肢百骸湧上綿綿不絕的躁意,靈氣在這狂潮般的進攻中消解的無蹤無影,沈放舟砰一聲摔在地上,只覺全身上下都沒有半點力氣。
熱、好熱、太熱了.....
心中湧上急促的從未有過的感覺,沈放舟無意識地扯開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腦中躍上一個可怕的猜想。
系統驚恐道:“舟舟!舟舟你怎麽了?你是發燒了吧?是吧是吧一定是吧!!!”
我他爹的那麽一大串不能白講了啊!!!
沈放舟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我可也太希望是這樣了!”
她艱難地伸手去摸儲物袋,發昏的頭腦叫她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要重複幾次才能完成,劍修顫抖着集中靈氣,嘩啦一聲響,儲物袋撒了個徹底。
無暇顧及那麽多了,沈放舟拼命地向前伸手,抓住那個空白的瓷瓶。
系統害怕得都不敢說話,沈放舟在劍閣小金山的側峰居住,山上除了掌門寝宮外再無他人,可祁钰又天天去纏着她師姐,壓根不在這破地方待着。
換句話說,這地方跟在兩界山沒有兩樣。
只有宿主和不能碰的任務對象。
沈放舟何嘗不知此事,她背後冷汗直流,懷着最後一絲期望,迫不及待地用靈力隔絕瓶口防止蠱蟲逃竄,而後,打開了瓷瓶。
空無一物。
沈放舟兩眼一黑,懸着的心徹底死了。
這東西是什麽時候跑出來的啊!!!
“藥效循序漸進,而中蠱者只會有發熱之感,除了同人行雲雨之事外沒有旁的解藥。”
關于情蠱的說明事項一遍遍在腦海裏翻滾,沈放舟只覺世界崩塌。
纣煦我恨你,魔族我恨你,所有搞簧澀本本道具的藥師機械師,我恨你!!!!
然而沈放舟再也說不出譴責之話,情蠱再度發作,下一秒,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
調息好身體經脈,謝歸晚睜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濁氣。
終于好一些了。
神魂缺少實非好事,但依照當下的情景來看,卻是不得不為。
謝歸晚回神,這才注意到四周靜極了,唯有藥爐的沸聲依舊。
怎麽回事。
“舟舟?”
謝歸晚試着喚人,可半晌都沒有答複,她不禁擔心起來,沈放舟從沒有失聯或者不答話的時候,無論是誰喚她,舟舟總會笑着快快地應好。
難道是在藥房裏睡着了?
謝歸晚疑惑起身,敲了敲藥房小門:“舟舟?你在麽?”
無人回答,只有窸窸窣窣的、像是衣服摩擦的輕聲。
再敲再喚依舊沒有半分聲響,謝歸晚實在是擔憂極了,她想了想,幹脆推門而入。
“舟舟,你怎麽不——”
謝歸晚的話生生卡住。
沈放舟衣衫半解被折磨得淚眼朦胧,她迷茫地望向來人,混沌的頭腦幾乎叫她喪失一切理智,分不清眼前人的相貌,看不清來人的身份。
于是只能難耐地蜷縮成一團,如溺水之人般迫不及待地握住來人衣角:
“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