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故人曾識
故人曾識
但無論魔宮此刻究竟亂成什麽樣,卻都跟此時的沈謝二人無關了。
僥幸逃過一劫,眼睜睜看着直沖額間的神器消散,沈放舟深吸一口氣,轉身徑直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恍如劫後餘生。
太冒險了,太膽大了。無論她和謝歸晚誰猶豫一瞬,屆時渡劫期圓滿的纣寒都能跟拎小雞一樣把她們兩個生生拽出去!
系統也吓得快哭了:“我說舟舟你們能不能行事穩妥一點啊!”
沈放舟有氣無力:“這不是第一次出門沒什麽經驗麽,下次,下次一定!”
這次不是哄騙系統的謊話了,九死一生的痛感可算讓她體驗了個酣暢淋漓。過往三年在劍閣還是待的太安穩,不和生死進行一對一的決鬥,她還是仍将身邊這一切當做游戲。
這次生死一線,反倒叫沈放舟生出幾分重回人間的踏實感,心知這絕不是所謂的穿書夢境,一覺醒來便還在家中,而是再真實不過的世界,稍有些差錯便會掉下腦袋。
不等幾乎空曠的丹田重新滿上靈氣,沈放舟已強撐着起身去找謝歸晚,無視門主所言,她率先摸了摸謝歸晚的脈象,待确定沒什麽大礙才徹底放心,一歪身子整個癱在地上恢複靈氣。
謝歸晚看她這幅樣子倒吓了一跳:“舟舟你哪裏不舒服?方才纣寒傷到你了麽?”
“沒有沒有,”沈放舟擠出個笑,只不過這次是笑着笑着就嘆口氣,“只是覺得下次和門主你同行一定不能這麽冒險了,若是我一人還好,萬一傷到你可就不好了。”
“自己一個人就肆無忌憚麽?”謝歸晚失笑,眉梢卻微皺,帶着些許不贊同。
餘光捕捉到友人神色,沈放舟趕忙開口轉移話題:“我們還是先看看鬼蜮罷,好歹來一趟,總要有些收獲。”
“好,我設的禁制大概能維持一盞茶的時間,我們必須提前捏碎傳送石——到時候你必須先走,沒有商量。”
沈放舟咳咳兩聲表示定不辱命。
兩人在通道口稍做歇息,這才轉而望向身後遼闊碩大的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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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靜了,這裏也許是魔族的聖地,層層加碼的開啓條件使得這裏幾乎沒有生存痕跡——或許抱着崇高敬仰之心的那群人也舍不得在此處留痕。
沈放舟攤開圖卷,這卷羊皮足有九尺之長,其上圖标并不是很周全,只能隐約分辨出草藥與礦石的痕跡,卷軸末尾是一塊巨大的空白,仿佛另有暗示。
“能造出這種東西倒也不容易。”沈放舟感慨一聲,試探性地點了點圖标,然而就在她指尖靈氣奔湧的剎那,地圖卷軸上所戳之處猛然亮起一點,仿佛指引她們去取意圖之物。
還是帶新手指引的地圖卷軸?
沈放舟一喜,她迫不及待地順着這東西所給出的位置前去探尋,果然發現一株三百年年份的七神草,這東西在外面堪稱有價無市,千年來修仙界幾乎要把草藥挖絕了,野生的幾十年的藥力已然罕見,而在這裏,百年級別的草藥卻随手可見,不得不叫人歡喜。
索性還有半盞茶時間,沈放舟和謝歸晚邊蝗蟲過境似掠奪,邊刻意觀察着周邊的一草一木。
這裏雖然是個封閉的洞穴,沒有陽光但也并不灰暗,光是這些靈草靈石就足以彰顯洞窟裏靈氣的旺盛,兩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洞穴探索了一半。
然而這裏的真相卻未能如沈放舟所料,也許鬼蜮真是保存仙人魔族遺體的上好仙境,但目之所及盡是搖曳樹木,預想中扶鶴的棺椁或能叫人轉世重生的法陣,倒是一絲一毫都未瞧見。
偏頭悄悄看一眼專心致志探索的門主,沈放舟從她臉上絲毫看不到驚奇、或是厭惡的神情,仿佛進入這裏不能叫她改變對魔宮的看法。
所以讓師傅和門主決定向魔主纣寒出手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沈放舟百思不得其解,想來想去索性直接開口。反正她同謝歸晚友情極深,自己又是未來的掌門,從仙盟持續穩定和平發展的角度問一問也是合情合理,不必擔憂暴露的問題。
這樣想着,沈放舟也就開口了,她戳戳謝歸晚,超小聲:“門主,你說究竟發生什麽,才會叫仙魔之戰再度爆發,甚至說逼我師傅出手呢?”
聞言謝歸晚動作微頓,她故作不知地随口道:“你怎地忽然問起這些?”
“看到鬼蜮後忽生的感慨罷了,假如魔族背着我們另有籌謀,或許仙盟也該有些防備。”
很合理的回答,謝歸晚皺眉,一時拿不準身邊人究竟是随口一問,亦或冥冥之中知曉了什麽。
想了想,謝歸晚第一次給出了稍顯模糊的答案,說話時卻漫不經心,正如友人間随意開玩笑般尋常:
“千年前的仙魔大戰險些叫三界崩潰,仙人隕落所引發的天怒又使得靈氣退潮。這樣的後果是兩方都不願看到的,纣寒也好祁掌門也好,如果真到了要被迫出手的那天,那麽只能有一個可能罷?”
沈放舟湊過去,努力使得自己的聲音古井不波:“哪種可能?”
謝歸晚擡頭定定地望着她:“除非對方要執意滅了三界兩族。”
沈放舟一怔。
執意滅了三界兩族......
《鶴行天》中最後的魔影,不就是這樣行事的麽?
沈放舟皺眉,只覺有不為人知的聯系在時空中翻轉穿梭,可一時卻又摸不着頭緒,只得将此事暫時記在心裏。
等兩人把儲物袋裝滿,也幾乎要走到鬼蜮盡頭了,從這裏開始,原本并不很亮的視野卻陡然一清,腳下混亂的沙石逐漸零碎,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石面。
這就是地圖中所描繪的那處空白?
沈放舟向前踏出一步,擡頭——
眼前是地獄般的空大。
百尺高的懸崖一望無際,丢一根火把進去也許數十秒也聽不見落地聲,沈放舟曾見過無數次海,可等她站在這懸崖之畔,才明白什麽叫做無邊無際!
這是難以言喻的遼闊與難以言喻的浩瀚。
一切都是鐵青般的灰色,地面、牆壁、穹頂.....堅硬如鐵的光面呈現出一種詭谲的光暈,懸崖下的世界好像鏡子,于是有一束光打入便被折射出一千一萬個虛影,鏡域疊加出近乎刺眼的光暈,叫人難以擡頭直視,如直面神明一般被迫低下頭顱。
但真正叫沈放舟移不開眼的,是懸崖世界上浩瀚如城門的十塊界碑。
終古十恨陣。
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鬼蜮中會有界碑的複刻品?
魔界界碑不過是仙人之墓,那鬼蜮中的界碑是什麽?難道是扶鶴的墓地麽?
沈放舟腦子有點亂,系統亦打着磕巴開口:“舟、舟舟......你說我們不會、不會穿錯世界了吧?”
否則一個原文一筆帶過的東西,怎麽會衍生出如此複雜的後續?
也許是眼前一幕超過了原書範圍,不解的沈放舟壓根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謝歸晚眼中的慨嘆。
“沒有在這裏......”
謝歸晚低聲,還沒等兩人整理思緒,遙遠的鬼蜮大門卻先傳來兩聲悶響。
纣寒在試圖開門。
沈放舟立刻回神,她和門主對視一眼,兩人同時點頭。
此次魔界之行收獲遠超所想,她們不僅将纣寒引離了徽州關,同時深入妖都将魔宮摸了個底朝天。
雖不知終古十恨陣究竟是什麽,但所謂貪得無厭必遭所棄,眼下情景,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先回去禀報師尊才好!
遠處的悶響聲愈來愈大,沈放舟毫不猶豫地捏碎傳送石,深邃幽紅的石頭破碎,無數石屑流轉成純粹的靈氣,平地而起一座空間小門,空間氣息如水般溫潤地裹挾住兩人身形,将其牽引着送往黑洞般的傳送門。
沈放舟挑了挑眉,忽地順手一推,徑直将謝歸晚先行一步送入門中!
謝歸晚詫然回頭,還來不及說什麽,整個人已消失在空間氣息中。
這種時候,當然是門主先走啦。
沈放舟滿意地拍拍手,她剛要上前一步鑽進傳送門,卻聽耳畔傳來一聲巨響!
纣寒闖進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沈放舟面色驟變,立刻飛似地遁入空間,然而也就是她在空間中消失的剎那,纣寒已經沖到了她的面前!
沈放舟轉身,第一次與這位幾乎僅存在傳言中的魔主對視,不過一瞬不過一息,在陷入空間靈流的最後一秒,她看到的,卻是纣寒一張驚愕的臉。
空間門一瞬消失,徒留仿佛僵住的的魔主纣寒。
纣寒在懸崖之畔一動不動,望見此幕者也許會以為魔主陛下氣到極致,但如果再向前仔細一眼,便會發現,纣寒其實在顫抖。
不是恐懼、不是訝異、不是憤怒。
是喜悅、是失而複得,卻亦是茫然與不解。
纣寒艱難地動了動唇,眼眶微紅:
“師尊......阿晝.....”
半晌,氣喘籲籲趕來的纣煦看着格外沉默的姐姐,突然就有點不敢說話了。
她試探着勸阻:“姐姐,姐姐?別生氣,那兩個通緝犯既然如此膽大,就肯定不會來魔族一次,再不濟我們可以直接去問劍閣要——”
“去查沈放舟。”
“啊?”纣煦懵了。
纣寒猛地擡眼,言語中是從未有過的果決:
“動用一切可以調動的魔将去查沈放舟!我要知道這個人究竟是從哪裏來,又是如何拜入了劍閣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