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處一室
同處一室
謝歸晚好似對此全無介意,只搖搖頭:“我是乘飛劍道符而來,你卻是在馬上奔波了一天,舟舟,我會不會打擾你?”
先前的老板已眼疾手快地将唐星安排進客房,這麽一來,客棧上下就不剩空房了。
“不打擾不打擾,就是......就是......”
沈放舟吞吞吐吐的,心想都怪系統,要不是它說什麽門主對她有意思,她眼下也不會這樣結巴好似情不甘心不願。
寧如月趴在欄杆上看熱鬧不嫌事大:“啧啧啧,沈放舟你怎麽一副猶豫的樣子啊,不會吧不會吧,朋友睡一間房怎麽了。”
沈放舟假裝咳嗽兩聲,在謝歸晚看不見的地方瘋狂對寧如月打手勢叫她別火上澆油,誰料一轉頭居然便正望進門主明潤如秋水的一雙眸,靜靜看來時依稀顯出幾分缱绻的專注,昏黃燈火搖曳,照出眼前人溫潤如玉的輪廓。
沈放舟頓了頓,在系統驚恐的眼神裏——
內心感動落淚。
真好看,不愧是她的女主!
系統:......我就知道。
沈放舟卻是真心實意地嘆口氣,心想再這樣下去她就要CP粉轉雙擔雙擔轉毒唯了,師姐你趕緊努努力上分啊。
這麽一鬧沈放舟也基本清醒了,她點點頭笑起來:“門主何出此言,我只擔心我自己會打擾了你,時候已經不早,那我們就先回屋歇息罷?”
謝歸晚見狀微微一笑:“好。”
同寧如月冷哼一聲,沈放舟一馬當先上了三樓,她推門而入,發現這卧榻格外寬大後松了一口氣,索性先以靈力暖了暖床,而後便借洗漱的名義躲了出去。
等她回來時,謝歸晚果然已經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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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舟吹掉燈燭,在一片沉黑中慢慢地走向大床,不知為何幾步路竟走出一點漫長來,她摸摸有點濕的手心,心想都怪系統瞎說叫她亂想。
咬咬牙褪去外袍,誰料客棧軟墊質量不佳,她甫一上床,便感受到最裏的那道身影晃了晃。
“門主?”
沈放舟試探道。
“無妨,我尚無睡意。”
謝歸晚輕聲,能捕捉到身邊人不願驚擾她的意願。
只不過天機門主亦是耳聰目明,沈放舟平躺的瞬間,那股劍修身上獨有的暖意氣息便席卷翻轉而來。
過了半晌,謝歸晚但聽身邊人猶豫道:“門主,此次你來,我師姐知情與否?”
周遭是無盡黑暗,這樣的姿勢沈放舟也難以看清她一絲一毫,謝歸晚面色依舊呈現出一種近乎淡漠的溫潤,只如往常般溫和開口:
“知情。你師姐也很願意有人來幫幫你。”
沈放舟果不其然地笑起來:“我師姐待我一向極好,等等,門主,我的意思是你也待我有些太好了。”
眼下幾乎要到子時,兩界山的夜昏黑難辯,視覺丢了,聽覺也就愈發敏感,謝歸晚閉着眼,能聽到身邊窸窸窣窣的衣角摩擦聲,她想也許是舟舟翻了個身,下一秒,耳邊灼燙般的氣感便驗證了她的猜測。
沈放舟把自己縮進被子裏:“門主,明早你回去好不好?”
“徽州城有邊師姐,照霜劍主也許很快就能突破金丹中期,有她在,徽州關很穩妥。”
“我倒不是擔心徽州關。”
沈放舟猶豫了一下,語氣輕快起來:“我是擔心你,晚——門主,你魂魄有失,此行又太過兇險,我實在是不願意看你受傷。與你同路,也許我要成倍地挂念你了。”
她這樣輕描淡寫地将那個要開口的晚字掠過,又這樣輕而易舉地說不願看你受傷。謝歸晚不知道什麽人能将這種話說得平平常常,似乎對一個人好是十分自然的不需思考的事。
所以謝歸晚默了片刻,半晌才開口,言語卻依舊像開玩笑:“你嫌我修為低麽?”
“當然不是。”
謝歸晚也算得上符修,而符修是沒有多少自保之力的,仙魔戰場上符修更是輔助,天機門門主如若勘破命數即是一步成仙,可未勘破前,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修士。
沈放舟唉聲嘆氣好一陣,忽地就不知道如何勸謝歸晚了,況且後續潛入界碑有符修幫忙更為方便,反正自己有外挂,大不了被劈個半死把女主送回去嘛。
謝歸晚恰此時補道:“也不瞞你,舟舟,你知我師傅臨死前留下了一副卦象叫我日複一日地推演解算,十幾年來我未曾有懈怠,這次在兩界山中,興許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有個這個理由沈放舟反倒不糾結了,還不忘和系統說看到沒看到沒,人家門主是有事才來的。
于是她想了想,最後囑咐道:“那門主,你一定要同我走得近些,如有異樣不要瞞我。”
謝門主嗯了一聲沒再多說,沈放舟只以為她困了,道了聲晚安便也不再多想。
眼看就要入夢,虛無缥缈中,謝歸晚卻似乎又開口了。
她說:“舟舟,你似乎很久沒有叫我阿晚了。”
沈放舟迷迷糊糊地分不清夢與現實,說話也顧不上邏輯:“噢、噢,你說這個啊。”
謝歸晚低聲:“我記得,似乎是有人恭喜你要和我結為道侶,打這之後,你就不這樣叫我了。”
“對啊門主,”沈放舟聲音逐漸低下去,“再這樣叫你我擔心被人誤會,畢竟我又不是......”
你的道侶。
聲音沉下去,徹底消失。
謝歸晚閉上眼。
沈放舟說挂念也好說思念也好,沒有不好意思也沒有多少猶豫——因為她坦蕩,她未入情愛所以心如赤子,她将自己視為友人所以不沾情欲,于是哪怕重提舊事也依舊坦然。
可她卻沒有這份坦蕩,更無法眼睜睜地看着沈放舟将她推給別人。
謝歸晚深吸一口氣,叫自己搖動的神魂穩固下來。
下一秒,不出意料的有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因為無足輕重的小事而魂魄有動,謝歸晚,你不需要再思忖一下前路麽?”
那聲音冷如昆侖雪,銳如龍鳴劍,不知從何而來。
“至少比死守着境界不放要知道變通。”謝歸晚言語漠然,不假辭色。
聲音卡了一瞬,接着平靜道:“我只是要提醒你,你倘若進了兩界山,我恐怕不能第一時間救你。”
“我從未需要你救過。”
“呵,”聲音終于有波動了,“為了一個劍修寧願耽誤耗費無數精血的籌謀,真是可笑。”
謝歸晚亦是冷笑,直接切斷了和那聲音的聯系。
無需解釋也不必解釋,她不懂這樣的赤子之心是多麽難得,更不懂願意為無關之人孤身橫劍是如何罕見。
世上不缺孜孜不倦追求成仙的修士,卻缺一個在奔赴去路時,不忘轉頭看一看旁人的沈放舟。
會是她的。
如此多年如此歲月,她謝歸晚要的,就一定會是她的。
*
夜色闌珊合該休息,兩人聊的有些累了,寧如月伸個懶腰,想要拜別程澈。
程澈卻忽然道:“小月,聽說當日在城頭之上,是沈劍尊殺了金丹魔将?”
“噢,你說這個啊?”寧如月搖搖頭,表情分外不忿,“是她,我跟你說程姐姐!我真是想和她們這些天才拼了,那可是金丹圓滿的魔将,居然都死在她這一劍之下。”
金丹圓滿嗎?
程澈垂眸看了看握劍的手,她現在也是築基圓滿,分明和沈放舟是一樣的境界,可不要說金丹圓滿,就連方才那只五足馬,她都無力抗衡。
可沈放舟做到了。
察覺到程澈的沉默,寧如月立刻诶诶起來,她知道程澈對修為一事極其看重,甚至傳聞說她曾有走火入魔的時候。
這一年程澈在徽州關也極有名望,城主隕落的短短幾分鐘間,甚至有人請她代位,組織衆人守城。
“程姐姐你別多想啊!”寧如月火速道,“天生劍骨何其罕見,幾百年來也不過一個沈放舟。更何況我觀她那日出手天象不凡,也許是有劍閣給予的寶物呢?”
程澈擡眸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內斂溫和:“謝謝小月這樣勸誡我,不過,我也沒有你想的這樣鑽牛角尖,天色不早,你也去休息罷。”
寧如月見她這幅神情松一口氣,打了個哈欠也就乖乖地出了門。
她不回頭,仗着兩人的交情也懶得客套說再見。
因此也就錯過了,程澈眼底那愈發濃重的黑氣。
“劍骨——劍骨——”
“想要什麽就去搶,天生劍骨,也能剜出來換上!”
“你死我活爾虞我詐,仙魔如此、仙與仙豈不更如此,活下來的,才有話語權定奪黑白......”
空蕩的房間內,飄蕩着尖銳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