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兄與弟
兄與弟
【39】
你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情形。
你坐在兩個人中間,為沉默着的二人分別添上一杯茶水,然後嘆了口氣。
連店小二都感受到你們這桌詭異的氛圍,再也沒踏進這個包間過。
“我說,”你終于忍不住打斷看上去要把“食不言寝不語”奉行到底的兄弟倆,“你們喝茶都不聊天嗎?聊點什麽吧,求你們了。”
佐助突然把茶杯啪地一聲放在桌上,目不斜視地盯着茶水中漂浮着的茶葉,表情冷硬:
“我一定會把團藏給殺了。”
好家夥,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不動聲色地看了鼬一眼,他握着杯子的手一頓,眉宇漸漸鎖緊。
你這人怕尴尬,趕緊開始插科打诨,“啊!鼬,你的指甲油好潮啊!什麽色號?車厘子黑?”
“宇智波一族一旦挑起戰争,不光是木葉內部,其他忍村也會趁虛而入,從而演變成世界規模的大戰。”鼬沒有接你的話,而是看向佐助,“佐助,生在和平年代的你,可能對戰争沒有什麽概念,我并不認為他們的決斷是錯的,這是我當年選擇他們的原因。你殺了團藏,除了洩恨,并改變不了什麽。”
“呵,”佐助冷笑了一聲,“你這種滿嘴仁義的家夥可真是令人生厭。你把父親和母親,把宇智波一族百餘人的人命當成什麽?憑什麽要拿他們的命成全你的大義?我們一族中也有不少平民,他們可是連老弱病儒都沒有放過!”
他桌子上握緊的手微微顫動,眼睛因為憤怒而有些泛紅,“你想要保護的東西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三年前朔月被團藏陷害,差點死在去雲隐村的路上,這樣你也無所謂嗎?就算我單純地想要要洩憤,你又能如何?”
鼬看着佐助憤怒的臉,漆黑的眼底湧動着什麽複雜的情緒,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
“事先說明,”你把目光收回說道,“我對團藏的态度是恨不得把他扒光了挂在木葉村口示衆再大卸八塊的程度,所以我是站在佐助這邊的,你要阻止我們嗎?鼬。”
鼬沒有馬上回答,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索,最後妥協般半阖上眼睛,“你們決定好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幹涉。”
你松了口氣,佐助輕哼了一聲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劍拔弩張的氛圍終于告一段落。
這時走廊中響起隐隐約約的說話聲,說話的聲音也是你所熟悉的。
“什麽啊,佐助這家夥!說是曉在附近有據點,分頭收集一下情報,結果怎麽自己喝茶來了?”
“笨蛋!我和重吾早都收集完了,叫你在那裏磨磨蹭蹭的!”
你聽見水月和香磷吵吵鬧鬧的聲音忍不住扶額,下一秒房間門被粗魯地推開,為首的水月與你們目光相對,他像一只被人扯住繩線的木偶般動作突然定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鼬,再是在你們三人身上來回游移。
“啪!”門又被粗魯地關上了。
外面傳來香磷大聲的抱怨,“你關門幹什麽?!”
“我突然不想進這門了。”
“發什麽神經?閃開你這礙事的家夥!”
接下來開門的是香磷,但很快她扶着眼鏡的動作也突兀地停住了,甚至露出了一副石化的表情。可憐的房門被第二次關上,門板震得顫了兩顫。
“修、修羅場嗎……我們還是先去別處……”
“沒錯,快走吧!”
你聽着門外匆忙的腳步嘴角狠狠地抽動了幾下,感覺由于沒有及時糾正他們的誤會越跑越偏了。
不過你剛好有重要的事情要問鼬,佐助在這裏他是不會說實話的,這給了你把人支開一個理由,你用鞋尖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踢佐助,引得他不滿地皺眉看向你。
“把他們幾個叫回來,去去去。”
佐助顯然能看出你是想把他支出去,這讓他眉頭皺得更深,眉宇間隐隐壓抑着一絲怒氣,但還是順從你的意思站起來走出房間。
“現在能說了吧,到底隐瞞了什麽。”你把身體向後一靠,抱着胳膊看向鼬。
“我并沒有特意隐瞞什麽。”他說。
你嗤之以鼻,“別扯了,滿嘴謊話。我可不是佐助,被你騙得團團轉。”
鼬聽了笑了一下,“你指的哪件事?”
“……”好家夥,敢情隐瞞的事情還有一籮筐是嗎?
你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把腦袋探到他跟前,神情嚴肅地直視着他的眼睛:
“那個叫‘阿飛‘的家夥說過你的‘時間不多了’這樣的話,你趕時間要去做什麽?”
你從他的眼底看到一絲錯愕,緊接着他嘴唇動了一下,眸光一沉。
“一定要說嗎?”
“哈?你覺得呢?”
“朔月,”他突然認真地叫你的名字,“我剩下的生命的确不多了。”
他說的話一字一句在你的耳邊響起,就像慢放一般,你睜大眼睛,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
剩下的生命……怎麽可能?他才21歲,年輕,強大,人生明明才剛開始。
“雖然很抱歉,但這的确是事實。”
伴随着他沒有什麽波瀾的語調,你的腦海裏一片轟鳴。
什麽啊……
明明好不容易才見面,突然說自己要死了什麽的。
這個人這八年都做了些什麽?
在木葉的逼迫下親手殺死了父母同族,自己一人背負着罵名和憎恨遠走異鄉,在最危險的地方當卧底過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好不容易可以跟弟弟好好談談不是嗎?一個人的一生怎麽能夠都是苦難呢?
“別露出這種表情,”鼬的笑容中有些苦澀和無奈,“臨死之前能與自己珍視之人見上一面,我已沒有遺憾,也并不覺得痛苦。”
“所以別哭。”他柔聲說,眸光中湧動着某種強烈又深沉的情愫。
但你早已看不清他的臉,淚抑制不住地往外流,你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多的眼淚,現在的樣子肯定狼狽極了。
“但我感到痛苦啊,鼬!”你緊緊地攥住自己心髒位置的衣料,聲音忍不住發抖,“你說你感覺不到苦,感覺不到痛,感覺不到遺憾,可為什麽我都能感覺到?我一直尊重着你的決定,所以每次在你離開時才什麽也沒做,只是看着你的背影……可是我發現我錯了,我當初就應該打醒你!我怎麽能允許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這個笨蛋!”
你最後幾乎是嚎啕大哭着抱住他,你從小到大就算斷手斷腳也不會掉眼淚,從來沒有這麽放肆過,鼬大概也是被你吓到了,整個人身體一僵,最後又輕輕地回抱你。
“跟我回草芥村……隴之介……隴之介一定能治好你的……”你斷斷續續地說。
他拍了拍你的背,說出的話卻讓你陷入更深的絕望:“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過度使用萬花筒寫輪眼的代價是不可逆的,我死後把眼睛換給佐助,萬花筒進化後可不受此影響……”
這個混蛋能不能閉嘴啊!你眼淚流得更兇了!
你哭了很久才平靜下來,等你把臉擡起來的時候,他整個肩膀上的衣服都被你的眼淚抹得亂七八糟,你終于有點羞愧地把桌子上的紙巾鋪開覆在他的肩膀上。
“還有多長時間?”你低垂着頭,嗡裏嗡氣地問。
“大概一個月。”
你心裏咯噔一下——這比你想象的時間還要短。
你沉默了一會兒,有些疲憊地說,“佐助那邊你打算瞞着?”
“換了眼睛再告訴他,不然他可能不會接受。”
你聽了不知道是該悲傷還是該憤怒,深深地吐了口氣,目光堅定地看着他說道,“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不講道理的騙子,鼬!佐助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不會幫你隐瞞的!”
他半垂下眸子,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好吧,你告訴他也無妨,等他眼睛看不見的時候總會需要我的眼睛,你也不會放任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的,不是嗎?”
你攥緊拳頭瞪着他,要不是他現在身體太差,你恨不得打他幾拳洩憤。
“我得走了,朔月,離開太久鬼鲛那邊會起疑心。”
唉,又是這句話……你差不多能體會到佐助每次聽見他說“下次吧”時的心情了。
“一只腳踏進黃土的人,你還回去做什麽?恐怖組織卧底幹出歸屬感來了?等着被曉榨幹最後一滴價值嗎?”你陰陽怪氣地說。
他沖你露出一個溫潤的笑容來,“我還有事要做,拜托了。”
“撒嬌也不行!”
【40】
不知為什麽,最後妥協的永遠是你。以前就是這樣,只要有鼬在,你就是千年老二,做什麽都輸。
當然最直接原因是你面前的這家夥是個影分身,他要突然解除的話你也無可奈何。
其實你也能理解鼬的心情,在你誤以為自己時日不多的時候,也不願這樣死在佐助面前。但你提出的條件是不準突然跑路,至少要跟佐助好好告別才行。
“好慢。”
你和鼬從茶館出來的時候佐助正斜依在門口的樹旁,有些不耐煩地擡起眼,目光在觸及你通紅的眼睛時愣了一下。
他的眉頭擠成一個“川”字,有些不太友善地盯着鼬。
“那麽,我先走一步了。”鼬說着,回頭向你們示意。
“嗯,一路順風。”
你微笑着點點頭,用胳膊肘捅了佐助一下,他看着你挑了一下眉毛,并沒有說話。
鼬倒是沒有在意,但你能感覺到他深深地看了佐助一眼,然後轉過身。
你心中不禁湧上一陣難過,開始後悔占用了他們寶貴的時間,哪怕是吵架鬥嘴也好過這樣匆匆錯過。這一眼過後或許就是永訣。
你微微張開口正想要挽留,旁邊的佐助卻先一步動了。
“哥哥。”
久違的稱呼讓背對着你們的鼬猛然停住,他再次回過頭,眼神裏難掩驚異。
你心中嘆息:這或許就是兄弟之間的心有靈犀吧。
佐助漆黑如墨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猶豫,最後卻又化為堅定:
“跟我們走吧,不要再回曉了。”
這次不光是鼬,連你的內心都受到了震撼。佐助是很少會直白地表達內心情感的人,何況不論鼬出于何種苦衷,他們之間總歸有滅族滅親的隔閡在。可一旦他想要去做些什麽,這份炙熱的感情又是那麽強烈,虔誠得令人難以辜負。
“佐助,我……”
“家族覆滅之後,我一度以為自己人生的全部意義就是殺死你,為父母族人報仇雪恨,”佐助直接打斷了他想要拒絕的話,繼續說道,“但是這些年,我逐漸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看向他,亦如兒時還是個沒經歷過悲痛離別的單純少年那般,眼底揉碎了無數顆璀璨的星辰:
“複仇也好,家族也好,村子也罷,都不能成為寄托人生全部的理由。一個人的力量終有極限,人即使變得再強,也不過是肉體凡胎,終究要回歸‘人’的欲望,為自己的‘心’而活着……”
“所以,承認吧,你也只是個凡人。妄想以個人的幸福換取什麽世界和平,不覺得太自大了嗎?”
你愣愣地看向佐助,傍晚的風吹過樹的枝葉,在寂靜的街口發出簌簌的響聲,也吹起他額前的發絲。
鼬良久沒有說話,忽然他唇邊揚起一個笑容,帶着欣慰和幾分釋然,連眼底也染上星星點點的光。
“真的長大了啊,佐助。”
佐助聽後似乎嗤笑了一聲,“這是當然的吧。”
鼬擡起手,手指輕輕點向對方的額頭:
“抱歉,下次一定……”
可是這一次,他的手腕卻被佐助一把抓住。
佐助擰着眉毛,露出小時候那樣不滿的神情,“你應該知道現在這種話不能糊弄住我吧?”
鼬一愣,眼眸中不禁變得更加柔軟:
“啊,那我保證,過段時間一定會去草芥村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