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話音落下, 敘藜猛地沖向席娟，機械長鞭在她手裏經過數次轉換，最後縮成一條短鞭：
還有身後, 尖錐一樣的冷刺猛地墜下！
直指席娟腦部！
親兵們本來已經開槍對準敘藜準備發動攻擊, 靠近光幕才發現那光幕霸道蠻橫無比，正是之前盛安将逮捕敘藜時用的武器。
浮空城實驗室的最新産品, 裏面也有沈契的思路, 所以敘藜要複刻, 易如反掌。
而親兵也無法打開, 只能看着兩人幹着急！
席娟的異能是純精神系沒有任何強化屬性，她只站在那裏，也不害怕，只是看着敘藜：“沈契到死也一個字都不吐露, 原來是為了保住席苒。”
席任已經從餐廳沖過來，捂着肩膀渾身血跡, 凄聲：“母親！”
席娟分神看他一眼, 頭頂鐵錐猛地旋轉就是不肯墜下, 敘藜咬着牙雙手握住那個鐵錐, 使勁向下壓。
而席娟就站在那裏。
席任：“您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席苒, 為什麽不願意給她一個清白, 她死之前還在執行任務！還在做您叫她做的事！！”
席娟臉頰抽動，披風揚起：“廢物！”到現在還心心念念着那個從異種潮裏帶回來的養女！她的身份不明，出現就是錯的！
席任：“席苒就算不被您承認，也一直在為席家出任務！她的功勳全都歸在席家身上！她究竟做了什麽, 值得被您視為叛徒！！值得被您親手送她, 去送死！”
席娟不動如山，敘藜腦海不斷震痛, 已經植入的精神系異能又開始瘋狂叫嚣轟鳴：敘藜。
別這麽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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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女兒。你很像她。
我也有一個女兒。
她就是因為不聽話逃走了想，讓我很失望。
你恰好也沒有母親。
所以為什麽不親近親近我呢？
親近親近我。把你的秘密告訴我。
我已經知道席苒是你的馬甲。把你的秘密告訴我。馬甲還有誰？馬甲和你有什麽關系？記憶是否會共享？殺死馬甲對你有什麽影響？
太多了，太多了。
席苒的問話太多了。
敘藜不止無法壓下鐵錐，自己血液都在瘋狂流竄全都聚擊到她因為猙獰而暴起的鮮紅左眼，聚擊到她磨破的掌心。
還有。
馬甲還有。
......
鮮血翻湧到女傭兵喉嚨間，她忽然定住，以一種再靠近一米就能殺了席娟的姿勢，睜着純黑的眼球緩慢地開口：“你是我，母親？”
親兵們一凜，做好準備，敘藜被精神系異能蠱惑了！她果然慢慢地不再試圖将鐵錐下壓，而是把手收回來，盯着她：
“那為什麽。”
敘藜這一瞬間的思緒忽然切換到了席苒，切換到了她最不可能受影響，媽媽這個概念也最根深蒂固的馬甲上。
很快，她眼球就變得清澈，敘藜也擺脫了異能，字句卻變得凄厲：
“你不救她，而是要殺了她呢！！”
鐵鞭猛地甩過來擊中放松警惕的席娟！
而敘藜死死地握着那個鐵錐，不在乎幾乎要被擊穿的鐵幕，而是自殺式襲擊似的猛地沖向席娟。
她幾乎要大笑，精神系異能催發她的痛苦，讓敘藜血紅的眼睛都泛起詭異的波光來，那是淚水，是興奮的魔鬼：
“馬甲？”
她輕柔地反問，因為力量強化輕而易舉地就砸穿了控制臺将光幕內的席娟逼到角落：“一群渣滓，雜碎。”
一群被你們視作垃圾一樣嫌惡地交易，棄如敝履的東西。背景裏有人尖叫起來。無法接受她這樣貶低侮辱他們。
而敘藜只是繼續：
“我為什麽要把他們當成生命的一部分，當成我的醜聞？”
那個惡魔鞭尾帶血，嘴角慢慢地帶起一個笑來。
“我為什麽要在乎。”
我為什麽要暴露給你們知道，僅僅是因為愚蠢地相信過你們片刻的真心。
敘藜猛地砸碎巨大的顯示屏：“憑他們，憑你們！”
“就想控制我！”
想都不要想！想都不要想！！
敘藜的力量異能瘋狂膨脹起來，把指揮室都毀得一片狼藉。
親兵們駭然地加大射擊密度。之前在追緝中的敘藜就已經夠可恨可怖了，她今天的表現更狀若瘋魔一般！
席娟一邊狼狽地退後一邊狼狽地試圖加大異能覆蓋，但針刺下，腦海中觀念被強化的敘藜嘴裏只慢慢地吐出一個又一個字：
“是。我認識他們。我保護他們。”
被逮捕的時候她甚至考慮犧牲一部分馬甲成全他們。可是。
“柏黎，陸知清。”
“......沈契。”
終于退無可退，席娟已經咬緊牙關，再擡起頭，敘藜卻猛地瞬移掐住她脖頸！将她往下按，抵在角落裏！右手尖錐向下！
席娟眼睛突出，艱難吐字：“你.......”
她想說，你承認了。
可敘藜只想起一件事。她沒有父母。所以馬甲固有的親緣關系，讓她感到安全。
她把自己毫無保留地投入這個世界的虛假關系裏。除卻最大的秘密。她幾乎一無所有。
到最後。
“還有席苒。”
這些親密關系幾乎殺死了她。他們每個人都想置她于死地，置她的馬甲于死地，無論她的馬甲是強大無害，溫和還是友善！他們都想殺了他們！！
那些人無論是利用真心還是假意接近，最後都毫無例外暴露出私心！尤其是你。尤其是你。
席娟進入審訊室的時候，敘藜甚至可恥地想過，保住席苒。可是到頭來，她讓席苒一個人去對付異種潮。
敘藜眼睛也流血了，光幕已經逼近到敘藜腳邊，密集的炮火眼看就要擊穿！
敘藜低下那雙漆黑的眼睛：“他們都不怕死。”席娟眼球翻白。
那一t瞬間好像有什麽鏡子一樣的東西破碎了，晃了敘藜一下，她感覺到手腳充滿力量，好像一瞬間異能被放大。
而席娟本能地蜷屈手指，想往外去夠，去一旁拿。拿她遺落在旁邊的傘。
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傘。
席娟的異能也存在缺陷，只有握着那把傘時才能感覺到平靜，不那麽激動和憤怒。
但現在她碰不到了，席娟只感覺腦海前所未有的清明。有什麽她種入自己腦海裏的釘子被拔出。
她一下子想起。
很久以前，是她和席苒說：“我們很久以前就走散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照顧你。”
席娟瞳孔擴散一瞬。
就是因為這句話，席家承認了可能是複制人的席苒，讓她上軍校參加訓練，席苒敢喊她媽媽，早晚一有時間就守在軍艦外面。
她不理她，席苒也有時候會說，我知道。媽媽不知道怎麽照顧我嘛。
是不是因為這句話。所以，席苒從來沒有怪過她。
敘藜的手指像鐵鉗一樣在席娟脖頸上收緊，這麽緊要的關頭，她還是竭力俯身，讓席娟看清楚她的臉，她的眼睛。這張臉，和席苒不同。可眼睛，在席娟看來，竟然和席苒一模一樣。
敘藜心髒在燃燒，聲音放得輕柔：“可是他們卻死得這麽狼狽不堪，充滿絕望。”
這都是拜你們所賜。
她眼睛火紅，笑猙獰卻狠：“這不都是，你們期望的嗎？”
席娟終于聽到了這句，瞳孔渙散——體內的鏡子像刮破心髒的鋒利刀片一樣，嘩啦啦碎裂開。
竟然在一瞬間湧出那麽多在她的異能強化下，被鏡子放大，最後深深植入席娟心裏的話。
為了聯合體。為了廢墟。
任何人都死不足惜。
.......即便席苒是我女兒。即便不是我女兒，她也那麽活潑聽話。從來沒有懷疑過媽媽，沒有懷疑過我說的話。
......那也死不足惜。
席娟的眼神慢慢暗淡。
她被植入了“鏡子”，精神系異能被放大。從告訴安以卉聯合體聯絡中心更安全開始，就已經不由自主地朝着被植入的“聯合體高于一切”的極端去。
到最後，最後她記住了什麽？
渙散的最後關頭。她只記起被她無意間強化觀念記住的一件小事。“這是妹妹送你的禮物。”
“她不敢自己拿來。”
她記住的，只有那件禮物而已。
但禮物的主人，已經被她和她的鷹犬清理幹淨，連點灰都不剩下了。
光幕破碎。席娟眼神徹底暗淡下來。
原來都是她，是她做錯了。
敘藜把手從席娟身上拿開。其他人拿着武器，一瞬間駭然驚恐莫名，周遭安靜得可怕。只剩那一小面鏡子，在日光下反射着光斑。
敘藜自然看到了那面鏡子。她看到了席娟最後的頓悟和悔恨，可是和她無關了。她冷漠地站起來，整只袖子從上到下，半邊右臉全是斑駁血痕。
任何人。
任何人都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席娟的一個異能，讓她用無數個馬甲的死亡來彌補她那一瞬間的思緒動搖。
而她被這個世界同化愚蠢地想隐瞞身份加入NPC的陣營，也讓她得到了該有的教訓。
敘藜忽然笑起來。她本來是奔着席娟嘴裏聯合體中心的秘密來的，可是掐住席娟的那一刻，她忽然什麽都不想聽了。她什麽都不想知道。從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嘴裏。
她的馬甲只屬于她一個人！
席任僵硬地扶着艙門，看上去是因為母親河妹妹的接連死去而完全怔愣住了。親兵反應過來瘋狂地掃射，可是根本不能擊中敘藜。
她的力量強化慢慢蛻變成之後的軀體強化。
下巴沾血的敘藜轉過身來。她的笑還沒有收斂，眼裏卻沒有任何情緒。
她就站在那，根本不害怕有人沖上來取她的性命。因為他們都不夠強，可以威脅到她的席娟，已經被她殺死了。
而席任看着她，總是想起在異種潮裏咬牙戰鬥到最後一刻，看到他們，警惕地後退兩步，又因為食物抿着唇感謝他們的席苒。
她的眼睛曾經是那樣，在血色裏綻放出無限的生機希望來。哪怕沒有血緣确認，席任也會因為那一瞬間的指引，走到她面前去。
可是現在，敘藜的眼睛一片深黑。席任能看到的只有妹妹站在那裏。她沒有從異種潮中走到他身邊來，也沒有和他回聯合體。
但那雙冷漠的眼睛，還是每一秒都在說。
我好疼啊哥哥。我好疼。
......
席任踉跄着跌下，掙紮着伸出手。他不知道自己想觸碰誰。母親。妹妹。還是單純只是席苒留下的那把黑傘。
可是他死死地想觸碰到那些幻影。卻只聽到炮火中敘藜一步一步地走開。
突然竄起的火焰吞噬了那把黑傘。從來都沒有人瓦解過敘藜心中的仇恨憤怒和痛苦。她的靈魂在地獄裏煎熬掙紮着哀鳴那麽多次。
從來沒人救她。除了她自己沒人救得了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救她。
如果天堂關閉，那就朝地獄去。
她就是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