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白色牆壁,黑色瓦片屋檐,兩扇棕色木門打開。
唐郁東穿着暗色西裝站在門口,肩膀寬闊緊繃着,白色衣領包裹不住線條分明的脖頸,好似還能看到淺淺的青筋。
目光轉移,秦馥嫣對上唐郁東那雙黝黑的眼眸,像是掉入黑色的漩渦,瞬間讓她記憶跳回一個月前。
在月光古城,她剛在涼亭坐下不久,側眸便看到不遠處酒樓窗戶邊坐着的男人,壯碩的雙臂自然垂落下來,姿态是悠然的放松的,可那雙眼眸卻極其吓人,讓他看起來好似一頭随時會撲過來的雄獅,一口便能将她吞入腹中。
秦馥嫣已經轉開目光,那個男人卻依舊死死盯着她,像是莫名看上了她這個獵物似的。
當時秦馥嫣心底是有些害怕的。
回憶裏的男人和眼前的畫面重疊,造成了猛烈的沖擊,吓得秦馥嫣往後退了一步,高跟鞋踩歪,整個人往後跌落。
好在身後的秦婉扶住了她,“小姐,怎麽了?是不是太累了?”
秦馥嫣抓住秦婉的手掌,慢慢擡眸,看到不遠處站着的男人。
這個男人怎麽會在這裏?
秦氏老宅輕易不會接待外客,今日只有一個男人會出現在這裏,那就是唐郁東。
這個男人就是唐郁東?
他就是她未來要嫁的男人?
雖然她已經接受跟唐家聯姻勢在必行的局面,可如果嫁的是一頭雄獅,她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
秦圍侪接了秦老爺的命令,親自出來迎接唐郁東,沒想剛進來迎面就碰上了秦馥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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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着秦馥嫣微微鞠躬,“大小姐,這位是唐家家主唐郁東先生,也是你的未婚夫。”
秦馥嫣纖細手指壓在灰色牆體,用力抓了下牆壁才勉強穩住自己,不讓唐郁東那張兇狠的臉和陰狠的眼眸吓到,深呼了口氣,她對唐郁東點了點頭,“見過唐先生。”
“秦小姐好。”
唐郁東深深望着她,眼神複雜,或許是想盡量裝飾和平露出笑容,可他不知道他笑起來更加可怕。
秦馥嫣低下頭不敢出聲。
秦圍侪是秦老爺的得力助手,秦氏和秦家的事情很多都是他在安排,唐秦兩家的聯姻也是。
原本他也打算将唐郁東領到會客別院後,就讓秦岑名去請秦馥嫣過來,這會兒在此碰上倒是剛好。
秦圍侪站在唐郁東身側,對他做了邀請的動作,“唐先生,這邊請。”
唐郁東遙望着秦馥嫣,三秒鐘後,才邁步繼續往前走。
秦圍侪得空對秦馥嫣招了招手,“大小姐一起過來吧。”
畢竟談的也是秦馥嫣的親事,秦馥嫣本人在場是難免的。
遲疑了片刻,秦馥嫣在秦婉的攙扶下,往秦老爺和秦夫人的別院走去。
一群人走進會客廳,看到秦老爺和秦夫人落坐上位。
見唐郁東為首走進來,秦老爺笑道:“唐先生,快請坐。”
一年前,唐郁東繼任了唐氏家主的位置,成為唐氏集團掌管人,行事雷厲風行,瞬間掌控了商圈的風向,無人敢得罪,即便是貴族之後的秦氏也對他敬重三分。
唐郁東沒有推辭* ,潇灑落了坐。
秦馥嫣緩步走進來,坐在他對面,撩起纖長眼睫,輕易對上唐郁東那雙黝黑的眼眸。
這次她發現一件事,唐郁東的瞳孔比其他人的還要黝黑,閃着犀利的光,瞧着有股怪異的兇狠感。
這人長得真的好兇噢。
不過是多瞧了一眼,她手掌心都出汗了。
秦馥嫣趕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唐郁東。
所有人落了座。
秦岑名很快端着上好的茶擺放在桌面,邀請唐郁東和旁邊唐家現任族長唐溪喝茶。
随後,他退到秦馥嫣身後,偷瞄了眼秦婉沒讓她發現,很快收斂了眼神,老實站好。
秦夫人看向唐氏族長唐溪,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思緒,随後佯裝無異地詢問:“唐老爺子最近可好?”
唐郁東收回纏在秦馥嫣臉蛋的目光,望向秦夫人,神色淡然回道:“近日轉季,爺爺受了風寒。原本這次提親,爺爺是打算一起過來的,這幾日恰逢身體不适,不好出門才作罷。”
“這樣啊,那是應該在家好好休息。”
唐溪摸着發白胡須,笑容滿面說道:“婚姻大事原本是該長輩來談,只是恰逢我哥身體不好,還望秦老爺和秦夫人見諒。”
秦老爺笑着擺了擺手,倒不是很在意。
“不過按理說來,郁東已經是我唐家家主,這門親事他自己可以做主,今日過來剛好也能聽聽兩位對婚禮安排的建議。”
“是了。”秦老爺從來都是慈眉善目的模樣,“這點我們是可以理解的,還望老爺子身體快些康複。”
“借秦老爺吉言,”唐郁東側眸看了秦馥嫣一眼,“我這人從來都是開門見山的,希望秦老爺秦夫人和秦小姐不要介意。”
秦馥嫣擡起濃密黝黑眼睫,望向唐郁東。
這人看着很兇,聲音倒是挺好聽的,講話也有禮貌。
“今日過來,主要是想跟各位商談我跟秦小姐的婚事。”唐郁東的目光始終落在秦馥嫣身上,灼灼明耀,“能與秦小姐喜結連理,是我的榮幸,為表達誠意,特獻上幾份薄禮。”
話音剛落,等候在外面的周旭和林澈雙手捧着厚重的禮盒進來,緩慢走到秦老爺和秦夫人面前,将鑲金邊的木盒放在桌面,掀開外層披着的真絲,露出裏面的禮物。
紫羅蘭玉手镯,金絲玉耳墜,帝王綠寶石戒指,紅寶石項鏈,金鳳凰鳳冠等等,每一件拿出來都有上億的價值。
秦馥嫣視線淡然瞄過去,并沒有什麽觸動。
畢竟這些東西,她平日裏見多了,剛垂下眼睫,興趣了了,忽而聽到唐郁東說道:“還有一件是為秦小姐特意準備。”
秦馥嫣再次擡眸,看到周旭和林澈取出一件旗袍,緩慢放下,質感絲滑的裙擺垂落下來,完全展露在秦馥嫣面前。
是藍蝴蝶刺繡旗袍。
這可是孤品,世上只此一件!
秦馥嫣神色随即變了,雙眼如星光閃耀着,她緩緩起身,上前輕撫那旗袍上繡的藍蝴蝶,每一只都栩栩如生。
“手法真好。”
得了這一句,唐郁東神色自在些許,悠然往後靠,看着秦馥嫣愛不釋手的模樣,唇畔揚起淺笑,“秦小姐喜歡,是它最大的榮幸。”
秦馥嫣艱難地将目光從那孤品旗袍抽離,轉而落在唐郁東身上。
她沒有料到,唐郁東竟然知道她的喜好。
而且他為什麽要花費心思來讨好她?
前面送來的聘禮,以及方才的那幾件禮物,随意拿出一件來說,全浮城都會稱贊唐氏是誠意滿滿,唐郁東完全不用再為她送上這孤品刺繡旗袍。
秦馥嫣神色疑惑看向唐郁東。
唐郁東倒是神色坦然,回望着秦馥嫣,那勝券在握的姿态,讓秦馥嫣心底更加忐忑。
在秦馥嫣看來,唐秦兩家是豪門聯姻,只要兩家的利益共享關系存在,她跟唐郁東之間的婚姻關系也會一直堅不可摧。
唐郁東大可不必再另外花費心思來“哄”她。
像他這種生意場上的人,都是以生意和利益為主的,有付出就該會有收獲。
秦馥嫣心底疑惑,他難道是想從她這裏另外得到什麽?
相比于秦馥嫣的疑惑,秦老爺和秦夫人對于唐郁東則是十分滿意。
不管是唐郁東的談吐,以及唐郁東所提出的利益轉讓,還有他對于秦馥嫣在唐家地位的保證,都讓秦家人覺得這門聯姻是不錯的選擇。
留着他吃過晚飯後,秦夫人将放了秦馥嫣生辰八字的錦盒遞給唐郁東,随後帶着秦馥嫣親自将人送出秦宅。
秦老爺早年身體不好,跟秦扶疏一樣身體虛弱,經常需要卧床休息,秦家很多事情都需要秦夫人忙前忙後,她自己倒是習慣了,特別有當家主母的氣勢。
将唐郁東送走後,秦夫人卸下和善的笑,轉身看向站在一旁的秦馥嫣,神色略有遲疑。
不只是秦馥嫣有所察覺,秦夫人也感覺到了,唐郁東對于秦馥嫣的态度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耐人尋味。
秦夫人疑惑問:“嫣嫣,你跟唐郁東之前認識麽?”
忽然冒出這樣的問題,秦馥嫣略為詫異,搖了搖頭,“并不認識。”
從唐郁東進門的那一刻,秦夫人便在關注着他,她發現唐郁東望着秦馥嫣的眼神略微怪異,好似帶着一股柔情。
要知道唐郁東可是被稱為浮城最硬的男人,怎麽可能會跟“柔情”沾邊!
所以秦夫人才會懷疑唐郁東和秦馥嫣之前是否相識。
但秦馥嫣篤定地否認了,這讓秦夫人瞬間收起所有想法。
這個女兒從小在她眼皮下長大,唯獨出去上大學考碩博時不在,而那段時間秦岑名和秦婉一直在秦馥嫣身邊照顧着,每日都要向秦夫人禀報秦馥嫣的日程和行蹤,在這些日程中并沒有跟唐氏家主有牽扯的事情。
秦馥嫣是絕對沒有那個時間去私底下和唐郁東有交集,所以秦夫人确定他們今日應該是第一次見面。
沉思片刻,秦夫人只能想到的便是,唐郁東果然不簡單,不過是聯姻對象,他都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看來這不是個可以随意輕看的人物。
将疑慮放下,秦夫人擡眸望向秦馥嫣,像是想起什麽,她神色沉了些許。
秦馥嫣今日穿的旗袍偏素雅,宛如清透的山茶花,會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這般打扮平日裏就算了,今日是見貴客,秦夫人覺得十分不妥。
“夏日快來了,明日讓裁縫們過來,為你剪裁幾身顏色豔麗些的衣裳吧,也讓店裏把最新一季的高定都給你送過來。”
秦馥嫣搖了搖頭,“媽媽,我的衣服很多,夠穿。”
更何況她平日裏喜歡穿旗袍,很多還是自己設計制作的,別人的衣服她不一定看得上。
秦夫人轉過身,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嫣嫣,你從小性情安靜,衣裳也喜歡素雅的,以往我們沒管你都是随着你去。不過現在不一樣,你跟郁東結婚後,為人妻,應該要懂得通過自身的魅力去抓住男人。”
秦馥嫣終于反應過來秦夫人的真正意思,緊蹙眉宇,明顯對她的話是抵觸的。
“你五官長得極為精致,不一定要做毫無生趣的山茶花,也可以是豔麗的海棠。”
秦馥嫣明白秦夫人的意思。
這是讓她改變自己,讓自己張揚起美麗,去吸引唐郁東,讓唐郁東對她心動,也好借此坐穩唐氏主母的位置,更甚于可以為秦氏謀取福利。
雖然秦夫人的立場沒有不對,但并非秦馥嫣喜歡的方式,她心底是抗拒的,可多年來被教育了“尊敬長輩”的觀念,以及習慣了秦夫人對她的掌控,讓她不敢忤逆秦夫人。
她也不願意點頭答應,只能僵硬在原地。
在秦夫人快要發作時,門口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已經讓她變成任你擺布的玩偶了,現在連她的自身容貌都要改變嗎?”
秦馥嫣轉過身,看到是妹妹秦馥郁回來。
再一看她的穿着,秦馥嫣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是秦夫人最不喜歡的裝扮風格。
秦馥郁才不管她那麽多。
她的叛逆來源就是秦夫人。
從小她親眼見着秦馥嫣每日被秦夫人掌控,只能按照秦夫人的安排生活,完全像是随意人擺布的玩偶,秦馥郁一直立志要做自己。
秦夫人越是想掌控她,秦馥郁越是叛逆。
這份叛逆根深蒂固,導致秦馥郁每每都故意要跟秦夫人作對不說,兩人見面從來沒有和顏悅色過。
此刻,秦馥郁穿着露肚臍短袖和緊身超短裙,化着煙熏妝,氣得咬牙切齒。
她疾步走過來,沒有看秦夫人,而是對旁邊的秦馥嫣說道:“你真的打算将這麽一點自我也丢掉嗎?”
秦馥嫣身姿窈窕站在原地,神色柔和,眼眸深處平靜得毫無波瀾,這樣的表情更加刺痛秦馥郁。
她神色陰郁,明顯被激怒了:“山茶花就是山茶花,為什麽偏得成為海棠?從小到大,她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就不會反抗嗎?”
秦夫人微愠,“小郁,你就是這麽跟你母親說話的?”
“你還知道你是我們的母親嗎?”秦馥郁性情急躁,被秦夫人那冷漠的聲音刺激,怒火更加旺盛,“有哪個母親會讓自己的女兒穿得豔麗一點去勾引男人?”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掃了過來,随着“啪”的一聲,秦馥郁被打得臉都歪向一邊,臉頰赫然有個紅色掌印。
秦馥嫣也急了,邁步往前,将秦馥郁擋在身後,“媽,小郁說話比較急,你別跟她計較。”
自己的女兒,秦夫人怎麽可能不了解。
如果說秦馥嫣是淡雅的山茶花,秦馥郁就是刺人的玫瑰,一個不高興,任他天王老子來了都照樣嗆。
秦夫人一直想要讓她改變,卻沒想到秦馥郁性情越發的叛逆,這會兒連秦夫人也敢質疑和指責。
秦夫人氣得胸口起起伏伏,片刻才平靜下來,看向捂着臉眼神滿是不甘的秦馥郁,心底情緒複雜。
她緩了緩氣息,盯着秦馥郁鄭重道:“你們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不只是我的女兒,也是秦家人。這二十四年來,秦家給了你優渥的生活,你今日能在娛樂圈混得如魚得水,也是外人給秦家二小姐的面子。小郁,作為秦家人,你該跟你姐姐學習,好好思考你能夠為秦家帶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