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有木有搞錯?”
謝澤反手指着自己,“我要是有那能耐還在這小破地方混嗎?”
霍連山把窗戶關上,防止他等下趁機逃走,“要怪就怪你們悄悄話說的太公開,被有心之人傳到了趙局那裏,他已經正在趕來的路上了。”
謝澤一想到那個最擅長給自己下套的趙老頭就覺得頭疼,這事被他知道了,肯定不能善了。他在心裏把胡宴給罵了一遍,就當時在座的幾個,哪個不是狗耳朵,這頭公狐貍天天嘴上沒個把門的,盡給他找事。
他四下裏張望了一眼,發現自己被堵在牆角連個跑路的間隙都沒有,不由哀嘆,“我真的幫不了他,就他現在被妖丹侵蝕的程度,就算讓他恢複神智身體也就那個樣了,與其痛苦的清醒着不如渾渾噩噩的昏沉着,有時候糊塗也是一種幸福你說是不是?”
霍連山抓住他話裏的重點,“你是說你只能讓他恢複神智但不能讓身體恢複原樣?”
謝澤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抱着胳膊在那裝傻,“我可什麽都沒說。”
“謝澤。”這好像是霍連山第一次除了和他鬥氣嗆聲時直呼他全名,那雙眼幽深的仿佛要看進謝澤心底,“你在顧慮什麽?”
謝澤垂眼避開他的視線,“我只能強行讓他清醒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之後他就會死,所以這跟殺了他有什麽區別?再說你又不是他的監護人,還能替他做決定不成?”
霍連山: “那就讓他的監護人替他做決定。”
他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來,謝澤被他看的莫名,“幹嘛,我又不是他爸看我做什麽?”
霍連山: “跟我走,另外,把衣服穿好。”
窗戶都被關了我能跑哪裏去?謝澤在心裏嘀咕,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扒拉下來,見衣服幹淨整潔,帶着某個牌子衣物柔順劑的清香味道,點點頭表示還算滿意,也就勉為其難地穿上了。
他這邊剛把衣袖整理好,忽然覺得左手手腕一緊,一個流動着朱筆符文光芒的圓環出現在了他的手腕上,不大不小,正好緊貼着腕骨,不禁訝然,“這是什麽?”
霍連山在前面走着沒有回頭,“防丢失感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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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這個本來是給那些有前科暫時釋放的妖族用的,活動範圍為500米,超出規劃區域就會觸發警報,不過我做了一點改動。”
謝澤的表情如被雷劈,“我不關心你做了啥改動,我又不是那些犯事的妖族,你給我扣這個幹什麽?”
霍連山回頭,嘴角顯而易見的微微翹起, “抱歉,鑒于你在我這裏信譽值堪憂,為了接下來的行動我不得不上一重保險手段。你最好也關心一下我所做的改動——”
“有效範圍縮短為十米,上下加減浮動不到0.1,也就是說只要你離開我超過十米,就會觸發裏面的電擊裝置,電不死人,但你也不會想體驗一下的,其中強行暴力拆除也算。”
正在捏着一張符紙準備找開關撬開的謝澤:“……”
他咬牙切齒,“霍連山,你夠狠啊!”
霍連山輕微笑了一下,“我覺得你這個時候更應該反思一下自己最近的言行,畢竟逼我動用這種手段的人你是第一個。”
謝澤感覺自己快氣爆了,“此等殊榮,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好說,”霍連山向着暫時關押李老板的房間走去,“接下來你可要跟好了。”
向來氣死人不償命的謝澤第一次在霍連山手裏吃癟,前者氣的恨不得上去咬一口解恨,後者則在淩晨三點多還在工作的疲憊中找到了一點難得的愉悅感,連日來被某些人上蹿下跳刺激的憋悶心情也一掃而空身心輕松了不少。
謝澤靠在房間外面等了差不多五分鐘,也不知道霍連山這家夥和李老板說了什麽他竟然答應了。不過短短一夜,李老板仿佛一夕之間老去了很多,他面色憔悴眼袋浮腫,對着謝澤彎腰鞠躬,誠懇道:“之前所舉是我的錯,我願意承擔所有責罰,接下來嘉文就拜托大師了,讓我……讓我能和他好好談談……”
說到最後他已哽咽不止無法出聲,謝澤臉上沒什麽表情,冷淡道:“只有半個小時,你要想清楚了。”
李老板流着眼淚點頭,“嘉文他、他也會這麽希望的……”
他是相信生死反複六道輪回的,自己以後是無法再照顧他了,與其讓嘉文以半人半妖這樣的渾噩狀态活下去,不如讓他痛快的死去……
特局地下室危險物品隔離室裏,李嘉文經過一輪歇斯底裏的咆哮過後陷入短暫的平靜,他嘴裏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謝澤聽了一會兒,發現就像開會時說的那樣真的什麽語種都有,各種毫無意義的詞彙拼在一起,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李老板隔着單面鏡又開始哭,尤方從未見過如此眼淚旺盛的人,怕他哭壞了好心地遞給他一包紙巾。
謝澤從門邊側身進來,李嘉文看到生人又開始發狂,但畏懼于他強大的靈力氣場不敢上前,只能縮在角落裏發出各種動物遇到危險時的低吼聲。
“哎,要怪就怪外面那一群瘋子。”謝澤飛出一張符紙貼在他長着鱗片的腦門上,“乖一點,很快就好,你爸還在外面等你。”
李嘉文被定住身體不能動,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謝澤右手落在他額頭,沒感覺到妖丹的存在,又往下搜尋,最後在胸口心髒處找到了混沌一團的妖丹。他五指成爪硬生生将那顆黑紅的心髒掏了出來,妖獸化的身體早就成了一灘死水,連血液都不再流動。
謝澤抓出心髒的同時又迅速把一張符紙塞了進去,外面不知道誰被這血腥的場面吓得低叫一聲,他不耐煩地皺眉,咬破舌尖對着符紙噴出一口血,血滴落在符紙上,立即燃起一團幽藍的火苗。
待将他額頭上符紙揭去,李嘉文低頭看向自己被挖了一個洞的胸口,臉上露出一個青澀懵懂的表情,“那些妖怪都走了嗎?”
謝澤沒有回答他,抓着十幾顆妖丹聚合在一起的心髒打開門出去,經過李老板身邊時催促道:“進去吧,他胸口那團火苗熄滅之後時間也就結束了。”
李老板看見裏面恢複神智的兒子,激動的忘了道謝就匆匆進去了,一時悲喜交加,眼淚又要流了出來。
李嘉文怯怯地喊了聲,“爸爸。”
李老板不敢碰他,耳機裏霍連山提醒了一下,“時間不多,先問他從哪裏得到的妖怪內丹。”
李老板跟着重複道:“嘉文,你是從哪裏得到這些東西的?誰給你的?”
李嘉文想了想,“學校附近的一家極速網吧,那天星期六,一個細長眼的男人推銷給我們的,我一同學說吃了之後雖然沒什麽力量,但感覺自己記憶力好了很多,以前背不下來的英語只看了一眼就記住了,那時候正好快要考試了,我就買了很多。”
李老板急道:“還有誰買的?”
李嘉文搖頭,“那個價格特別高,只有我和那個同學。”
單面鏡外,霍連山通知趙小雲去查極速網吧上個月也就是23號星期六那天網吧的監控,又派人去李嘉文同學家查看。兩組人手很快傳來消息,那個同學于昨日失蹤,家裏已經報警做失蹤處理。他把細長眼男人的照片拿給李嘉文核對,李老板指着照片說:“他就是那個主動上門找我的道士!”
尤方看見照片也納悶地撓頭,“天池出事那天,我們在後山腰發現了幾個人的屍體,其中一個就是他,但他原來是裝死,半路上突然跑了,我們搜了半天沒搜到,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霍連山打開妖族協委會發來的文件,裏面顯示此人是在逃通緝犯,蛇妖,外號老寒,妖齡七百六十歲,但同時也是一名妖族獵人。
他一揮手:“通知下面搜尋此人,其他的事情……等半個小時之後再說。”
問清楚了關于蛇妖和妖丹之間的關系來源,霍連山退出房間給李老板父子談話。他拿着文檔找到謝澤時發現對方正站在走廊看着窗外出神——這種情況并不多見。
他還未幹透的黑發垂在額前擋住了雙眼,叫人看不清裏面的情緒。可能是頭發太黑,又或是之前大量失血後膚色太過蒼白,他細瘦的脖頸隐在敞開的襯衫領口裏,這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深冬寒霜打濕羽翼停在屋檐望着黑夜的鳥類,脆弱、迷亂。
霍連山看着他顏色更淡的嘴唇,手指不由自主撫了上去,本來正在出神的謝澤下意識順着動作擡起頭,深如暗夜的瞳仁緩慢轉動過來,有些茫然,“……怎麽了?”
“無事。”半空中霍連山手指忽然調轉方向向上移動,在他發頂撫了一下,捏着一顆水球丢進了一旁的花盆裏。他将蛇妖的照片遞過去,“這個人就是向李嘉文出售妖丹和李老板聯系的那個假道士。”
謝澤只看了一下就沒看了,“蛇妖,混有荒原冰蛇血統,但血統極其稀薄,放到現在也就是個雜交品種。”
霍連山:“他和你有仇?”
謝澤把額前幹燥的頭發向後撩去,“看在你幫我免費吹幹頭發的份上我可以真心實意地告訴你——我不認識他,從未見過。”
霍連山思索,“那為何他會特意誤導李老板殺了你才可以救李嘉文?”
“這個誰知道呢,活得久了,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想不起有這條菜花蛇的存在。”謝澤繼續看着窗外,一陣靜默後忽然開口問道:“時間快要結束了,他們這樣子……值得嗎?”
霍連山想起那個關于龍族三皇子的夢,低聲道,“曾經有一個人說過,鶴壽千歲以極其游,蜉蝣朝生暮死已盡其樂。李嘉文是生是死,在他自己一念之間,而不在我們的同情和憐憫中。”
這話聽的耳熟,謝澤記得自己好像也曾說過這麽大言不慚的話,他嗤笑道,“說這話的人當時肯定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這般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把心底那個眼底閃着細碎光芒逐漸消失的身影壓下去——活着不好嗎?雖然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活的不算自在快樂,但為什麽一定要去追求那種“一萬年太久只争朝夕”的片刻光景,他自己是心滿意足了,可那人從來沒有考慮過被留下來的人的想法,也從來沒想過被留下來的那個人是多麽痛苦。
“也許吧。”
霍連山目光在他面上逡巡,似乎想要從他今夜的反常裏面窺得一絲蛛絲馬跡——謝澤今夜有太多反常的舉動,焦躁不安的情緒,眼底一瞬而逝的悲傷,已及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自從他答應李嘉文為其短暫恢複神智後臉上并沒有露出平常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這件事。
對于來歷成謎的謝澤他一直都有個猜想:出生年代不詳,被封印于天池,精通各種古老而神秘的符咒法術,他會是那個一直出現在自己夢裏始終看不清長相的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