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澤

第28章 章

第 28 章

霍連山自然不是開車回家的，他和謝澤回到分局就局內現有人手召開了一個簡單會議。

李老板那裏已經屬于刑事案件，據他口供了解，他為了救李嘉文殺了十幾個人，裏面有道士和尚，也有幾個專門以此坑蒙拐騙的假大師，他們本來想渾水摸魚撈一筆，誰知道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賠了進去。此事已轉交相關部門，他們已經及時派人過來處理。

至于已經妖獸化的李嘉文，處理起來就比較麻煩，因為他現在不人不妖的，實在無法準确歸為哪一類，只能暫時羁押于分局最底樓那裏，看看那些個老磚家能不能讓他恢複成原樣。

“我看難。”方胖子小聲和謝澤低語，“普通人吃一顆妖丹都承受不住，他還不怕死的吃了十幾顆，沒有爆體而亡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變小後縮在謝澤懷裏的胡宴同樣小聲說道： “也不是不可以，老大你不是——”

“噓。”謝澤順着它的背脊輕撫，又調轉回來撓了撓它的下巴和耳朵，“別給我找麻煩，老實睡覺。”

胡宴惬意地眯眼，把頭在他手邊又蹭了兩下。

能進入外勤的都不是普通人，除去趴在桌子上快睡着的尤方，有幾個人聽到胡宴的話後眼神探究地看了過來。謝澤沒空搭理他們，漫不經心地看着會議室窗外淩晨兩點的沉沉夜色。

霍連山站在會議室首位，說道：“當務之急是查清楚那些妖鬼以及妖丹的來源，如果那個李老板沒有說謊，那現在極有可能妖丹已經在黑市裏流通時間不短了。李老板兒子是我們發現的第一例，但不能保證他就是第一個吃妖丹的。這種東西如果大範圍流通，事态将會變得很嚴峻，趙小雲——”

剛打了一個巨大哈欠的趙小雲連忙扶住眼鏡框，“哎我、我我在！”

“你和程序部的同事在網上搜索所有可能關于妖怪和內丹信息，現在是科技化時代，他們很有可能通過某些渠道僞裝銷售，你們遇到可疑的立即報告。”

“明明、明白！”

霍連山看向江溯，“妖協那邊通知了沒有？”

江溯點頭，“通知了，他們也正在搜尋那些失蹤的小妖的消息，如果有發現會盡快通知我們。”

霍連山：“那就好，兩邊一起進行的話會快一點。”

江槐提出一個意見：“我們不能試着從妖獸化的富二代那裏下手嗎？問問他從哪裏買的妖丹？”

他對面一個外勤說道：“這個恐怕不行，因為他現在意識混亂，要麽失控發狂要麽說的都是亂七八糟的妖族語言，很難分辨出來他說的是什麽？”

謝澤搗了下方胖子，“外勤隊不是有那個語言轉換器嘛，還自帶錄音翻譯功能，用那個不就行了？”

方胖子眼神奇怪地看着他，“那個只是個語言轉化器程序，誰告訴你它有錄音功能的？哎——施主你的臉怎麽有點綠？”

謝澤沒想到一向嚴肅正直的霍大隊長竟然也學會诓人了，不由失笑，“沒事，我先出去一下，要是有人問你就說我去換衣服了。”

他把睡着了的胡宴往方胖子懷裏一丢，起身從後門離開了會議室。

在值班室那裏簡單洗了個澡，謝澤換上之前留在辦公室裏的備用衣服，把血了胡啦已經成為又一套乞丐裝的髒衣服丢進垃圾桶。他感嘆自己進了這個勞什子特殊事件調查局之後是越來越窮了，這裏的風水一定和他相克，要不他哪天還是回去收拾收拾繼續開看風水鋪子得了，丢個分身在那裏總感覺不是特別靠譜的樣子。

這時對面大樓忽然傳來一聲鷹唳，謝澤毛巾一甩搭在肩上，打開了窗戶。一團黑影從對面低速飛來，收攏翅膀停在了他的小臂上，對着他“咕咕”兩聲，像是在撒嬌抱怨。

鸷鳥右腿那裏血跡斑斑，他摸摸它的頭，左手掌心凝出一小團火焰，火光拳手大小，幽綠的光裏帶着絲絲濃金色。他在鸷鳥被妖鬼抓傷的右腿上一撫，火焰似乎沒有溫度，經過的地方傷口已經愈合恢複了原樣。

“下次小心一點。”謝澤取下它脖子上的珠子，又不放心地檢查了一下它身上有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見只是翅膀一側稍微禿了一塊，才說道：“那個地方記住了沒有？”

鸷鳥歪頭：“叽。”

“乖。”他收起火焰，掌心對着窗外做了個抓的手勢，一縷幽白的東西出現在他掌心，“等下再辛苦一下，帶我過去。”

鸷鳥喜食這種由各種殘魂凝聚成的蟲子，一口将其吞下：“”叽叽！”

謝澤摸摸它的頭，“暫時沒有了，改天讓胡宴帶你去吃個夠，先去旁邊玩，讓我穿衣服。”

鸷鳥聽到胡宴的名字似乎十分不喜地扇動了一下翅膀，蹦到窗臺上用尖喙梳理羽毛。

謝澤拿毛巾胡亂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頭發就丢在一邊，低下頭由下而上慢條斯理地扣上白襯衫的扣子，他扣的很慢，細密長睫垂下将瞳仁遮住一半，像是在思索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淡色唇角下意識抿着。頭發上一滴水珠滑下來落在眼角，又順着臉頰陡峭清瘦的線條墜在露出一半的胸口上。

扣子扣到倒數第四顆時，他忽然掌心聚起一團火焰直撲斜對面那個房門半開的隔間，雙臂交叉環抱的那人單手一滑，一道厚重水幕無中生有擋在身前，幽綠裏帶着金光的火焰甫一觸到那片水幕便消失不見，瞬息之間凝聚成冰的水幕“嘩啦啦”碎了一地。

謝澤挑眉，“霍隊，非禮勿視哦。”

霍連山看了一眼腳下，那團火焰撲面而來時所裹挾的濃烈陰寒氣息凍住了他的水幕，若不是謝澤突然撤招，他相信碎了一地的不止是水幕。

他到底是誰？又藏了多少手段？

霍連山看向謝澤，“我并未刻意收斂氣息，是你想事情太專注沒有注意到這裏。”

謝澤注意到他身上水汽氤氲，和自己一樣穿着值班室統一的藍色防滑拖鞋，方才瞬間緊繃的背脊悄悄放松下來。他繼續扣着自己的扣子，“你也來洗澡的啊，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哪個偷窺狂躲在那裏偷窺我呢？”

有時候值班室會安排七八個人值上下兩個夜班，為了方便洗漱，所以就安排了四個隔間。隔間之間間距不大，霍連山走到還在慢吞吞扣扣子的謝澤旁邊，視線落在他的手上，“剛剛那個是什麽？”

“哪個？”謝澤終于征服了那幾粒小小的紐扣，他伸手聚起一團火焰遞到霍連山面前，“這個嗎？”

霍連山把視線從他領口嶙峋起伏的鎖骨上移開，“是。”

謝澤手腕一翻，把火焰收了回去，“鬼火啊，那天在原始森林裏夜九不是還說了，我就是一個從封印裏爬出來的惡鬼，本命之火當然是鬼火咯，你難道沒聽錄音嗎？”

霍連山神色微動，“錄音的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很不幸，剛知道不久。” 謝澤擡眼瞪他，“我說霍大隊長你這麽诓我，是不是有點不道義？”

既然被揭穿了霍連山也沒什麽好心虛的，他靠在牆上，和窗臺上那只一直偷偷摸摸打量自己的鷹對視，“非常時期非常手段，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嘴裏十句也沒一句真話，我不得已才為之。”

謝澤呼了一口氣，贊道：“典型的倒打一耙，鄙人自愧不如。”

霍連山： “謬贊，日後你若坦誠相待，自然沒那麽多煩惱。”

謝澤只想“呵呵”幹笑，目光繞着霍連山身上水霧藍的毛衣轉了幾圈，把頭湊過去刻意壓着聲音低語道：“若說坦誠相待，霍隊您是不是穿的有點多了？”

霍連山眼皮一撩，眼神斜斜看過來，“謝組長穿的倒是不多，可就不怕只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傷風感冒？”

得，小精魅就算如今變得高冷非凡，牙尖嘴利那一套似乎也沒丢掉。

謝澤自知說不過他，又縮了回去，“之前的衣服上全是血沒法穿，光是這一件還是我費了半天勁才從辦公室裏翻出來的呢。”

霍連山收回視線看向窗臺，那裏鸷鳥一步三挪的朝他靠過來，被他一看又很沒骨氣地退了回去，像極了它那有時慫的可以的主人。他手指朝着窗臺虛點一下，“那個是你養的？不像尋常鷹類。”

謝澤：“嗯，鸷鳥。”

霍連山：“鸷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和你很相稱。”

“嗯？” 謝澤一邊穿鞋一邊看他，“我怎麽感覺你不是在誇我？”

霍連山：“你想多了。”

他擱在旁邊的外套裏手機響了一下，霍連山轉身就走，謝澤聳聳肩，準備趁他走了和鸷鳥一起開溜，他留在這裏好像也沒什麽事，不如趁着天還沒亮去那個廢棄的工廠探上一探。至于那什麽妖獸妖丹的，留給他們操心去吧，他現在只想盡快找到價值萬金的狐族少主，時間不等人，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看見霍連山離開值班室，站起來在值班室摸找了一會兒，才找到一件領口帶着一層黑黝黝亮光的大衣，又嫌棄地丢開了——搞什麽？這群人真是糙的可以，他就是凍死也不要穿。

謝澤盤算着等下路上随便撈一件幹淨又順眼的，擡腳跨上窗臺，另一條腿還沒跟上來值班室的門突然又被人打開了，他扒着窗沿，以這種馬上跳樓的詭異姿勢與手裏拿着一件衣服的霍連山四目相望，臉上僵的已經笑不出來了，“霍隊，好巧啊，你又來洗澡了吶？”

霍連山把衣服搭在臂彎，淡聲道：“怎麽，又準備跳樓？”

謝澤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于是盤腿坐在窗臺上，剛準備随便找個借口敷衍過去，忽然瞧見霍連山指間一道幾寸長的冰刃貼着指腹無聲翻轉着，立馬慫了：“霍隊，不要沖動！我向你坦白從寬！”

霍連山把玩着冰刃，“哦？你說吧。”

謝澤清了清嗓子，把自己接任務救助狐族少主的事情大體說了遍，又把鸷鳥在城郊廢棄倉庫遇到肉/身版妖鬼的事情也說了，最後讪讪道：“事情就是這樣的，所以我打算夜探廢棄倉庫，看看能不能找到狐族少主。”

霍連山大步走上來，手中外套朝謝澤劈頭蓋臉地扔過去的同時把人從窗臺拽了下來，“廢棄倉庫那裏我會派人去查探，現在還有一件重要之事你可能幫得上忙。”

“什麽事？”

“讓李嘉文恢複正常。”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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