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謝澤等了半天也不見他說什麽,心想:這不會是狗血劇情裏的經典橋段反派廢話唠叨地說了一大堆,最後卡在了“兇手就是、就是……” ,然後就嗝屁了吧?
“他是誰?”他稍微靠過去,冷不防看見李老板手裏寒光一閃,他身形一轉但不知為何又退了回來沒有躲開,于是被捅了個正着,“嘶——”
“謝澤!”霍連山原本背對着謝澤他們提防與江槐打鬥的妖鬼會突然沖過來,沒想到身後突發變故,他扶着謝澤的肩,卻觸到一手黏膩,“你的傷——”
“沒事,之前的,忘記包紮了。”謝澤左手攥住李老板握着水果刀不停顫抖的手,“啧”了一聲:“要殺我,水果刀可不行,讓你殺我的人難道沒告訴你……你至少要去寺廟求一把由得道高僧開過光的刀才可以給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不然你就算拿水果刀把我捅成篩子……我也是死不了的……”
這具人身被來回折騰的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加上身上流血太多,這會兒長時間呆在冷庫裏凍的是面色青白,謝澤面不改色地抽出卡在腹部的水果刀,鮮血汩汩流下,但他毫不在意甚至咧嘴笑了笑,那模樣在本來就心慌神亂的李老板看來簡直猶如惡鬼降臨,他驚恐地松開手連連後退,“你你你……你不是人?!”
謝澤張嘴又要笑,忽然被霍連山厲聲打斷:“閉嘴!省點力氣跟我上去!”
謝澤:“哎,我話還沒說完——唔!”
他覺得腹部發涼,以為又被誰捅了一刀,低頭一看竟是霍連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傷口,他左手冒着寒氣,眨眼間一層薄冰覆在了傷口周圍暫時止住了流血。
霍連山半扶着他從樓梯上去,這個角度他只能看到對方壓的低低的眉和眼,猶如無邊長夜裏的遠山山脊,烏沉沉的,寒冷又遙遠。失血過多讓他有些暈眩,走了沒兩步腳下踉跄就要倒,身體忽然一輕,竟被打橫抱了起來,他不由怔道:“霍隊……”
可是霍連山并未理他,沉默不言地把他放在客廳沙發上,招來方胖子和胡宴為他療傷後又轉頭去了地下室。
方胖子認命地撩起衣袖聚起一團靈力, “你說你,我這才多會兒沒看到你,怎麽又傷了?”
謝澤無言望屋頂:“你問我我問誰?”
他怎麽覺得霍連山這回又生氣了,把自己帶上來後連個眼神都不給直接就走了,他在地下室裏也沒做什麽啊?
“憑你的身手一般人應該傷不到你才對。”還是狐身的胡宴邁着狐步走過來,伸舌舔去他臉邊濺到的血滴,“血裏沒有妖的氣味,地下室裏還有其他人?”
謝澤:“有啊,一個把自己作死了的富二代,妖獸化了,正在和江槐打架呢,你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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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得去看看。”
聞言胡宴一竄就沒影了,但是還沒過半分鐘它又回來了,謝澤好奇道:“怎麽那麽快回來了?”
胡宴伸出爪子比劃了一下,“一比一,完美KO。”
它進去時看到那個妖獸化富二代不知哪裏惹到了霍隊,直接被他凍成了一個惡趣味的夾心大冰棍,江槐站在一邊毫無用武之地,而那個胖乎乎的李老板正抱着冰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嚎。
謝澤低低嘆氣,狐妖即使修煉千年得了一副人形,對人類的七情六欲愛恨貪嗔也并不能深刻體會了解。
李老板被帶上來時江槐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忙活了那麽久那個道士根本沒出現,你就沒發現自己被騙了嗎?”
李老板神情憔悴閉口不答。
江槐又缺心少肺地問:“這麽做值得嗎?”
“值得。”李老板看向盤腿坐在一邊的方胖子,忽然對着他雙膝跪下,虔誠地叩了一下頭,“只要能讓嘉文活過來,就算讓我下閻羅地獄我也覺得值得,可惜我最終還是失敗了……”
李老板耳後的功德印早在他那刀刺向謝澤的時候就變得烏黑一片,按他今世行善攢下的功德,來世必然會大富大貴平安順遂,可是他這一刀下去直接斬斷了他自己下輩子的善緣。
随着他這一跪,謝澤看見那片功德印徹底黯淡下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色泛黑的印記,那代表着因果善惡。
他想說你的兒子在妖化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是他或者說就已經死了,你就算殺再多人也無法将其複活,可是話剛一從腦海中冒出來就被他給壓回去了。
當一個人的心意變成執念,旁人就算說破了天也無法動其分毫,何況他自己不也是這樣麽?
他們從地下室出來不到半個小時,負責給衆人擦屁股的善後科就來了,為首的江溯江主任在看到如此超豪華別墅上面的那個大洞後臉色十分精彩,大有化身為狼對月當吼的沖動,他對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的謝澤罵罵咧咧道:“第三次了!第三次了!這個月都已經第三次了!您老能不能消停一會兒?讓我們也安心過個好年?!”
謝澤把染血的外套攏了攏,神情自若:“不不不,江主任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吶。”
“啥?”江溯像是聽到了什麽冷笑話,“就你?好人?那善後科黑名單上面常年挂着的第一名是誰?”
謝澤嘴角弧度不變,“很快就不是我了,因為我這次可就只砸了一面牆哦。”
江溯:“只砸一面牆你很光榮嗎——不對,那其他的是誰砸的?”
“那就要問問令弟了。”謝澤瞧見霍連山大步朝門外走,不管怒發沖冠的江溯起身跟上去。
江溯在手機上搜了一下這棟別墅的售價,深吸一口氣,嚎道:“江!槐!”
貼着牆根正準備溜走的江槐登時被吓的變回原形,炸着毛還沒跑遠就被自家大哥捏着後脖子拎了過來,江溯陰森森地問:“小弟,你這是要去哪兒?”
江槐讨好地笑,“大、大哥,我這不是準備回去看看銀行卡裏還有多少錢夠不夠賠償的嗎?”
江溯冷笑,“那你看夠嗎?”
江槐縮了縮脖子,“不、不夠……”
連零頭都不夠……
“嗷!”
謝澤聽見別墅來傳來一聲慘叫,在心裏啧啧兩聲,心說:看來關系戶在巨額賠償面前也是不值一提嘛。
他往前快跑幾步,和霍連山并肩而行,“哎,霍隊等等我。”
霍連山腳步不停,甚至連頭都沒有偏過來看一下。
這是真的生氣了吶……
謝澤歪頭,見他冷着臉目不斜視,便沒話找話說道:“霍隊這幾日一直在追蹤那兩只妖鬼麽?”
霍連山不理他。
于是他又問:“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附近出現這種東西的?可查到它們的來歷?”
霍連山還是不理他,拐彎朝幾輛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
謝澤連忙跟在他後面拐彎,“那你之前讓我下班不要亂走,是不是擔心我遇上它們——”
“擔心你?”霍連山忽然轉過身正對着他,眼底藏着淩冽的寒意,“你這個人獨來獨往慣了,遇事總想着一個人先憑着運氣闖一闖,闖不過再另作打算,想必并不需要擔心這種毫無意義的東西。”
“不是。”謝澤以為他是在因為自己沒打招呼就出現在別墅裏的事情發火,解釋道:“我出現在別墅是因為其他原因,在那之前并不知道裏面會有妖鬼。”
霍連山神色冷淡,大概不是特別相信。
“真的。”謝澤像是有些羞赧地刮了一下鼻尖,“這不是快要過年了想要賺點外快嘛,李老板給的酬勞又很豐厚,我一時財迷心竅才答應的,誰知道他是下了套故意诓我呢?”
他說完走近一步,示意霍連山看自己的這一身傷,“你看,我要是早知道是這陣仗,怎麽說也得聯系你請求支援是不是?”
方胖子之前用靈力把他全身上下的內傷外傷都治了個遍,累的坐在一邊直擦汗,抱怨自己跑了十圈馬拉松也沒那麽累下次受傷了別再找他了不然按時收費雲雲。
可是皮肉外傷就算治好了,被血染透的衣服卻無法恢複原樣,那些傷痕所帶來的疼痛也是曾真實存在過的。
霍連山眼神晦暗不明,眼前這個人風輕雲淡地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萬事一張笑臉蓋過粉飾太平,他看着那張嘴角帶笑眉眼彎彎的臉卻怎麽都無法平靜下來。他的喉嚨像是梗着一團火,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燒的他胸口沒由來的感到憤怒以及……疼痛。
他不想去深究這份憤怒與疼痛的來由,慢慢移開視線,沉聲問道:“那一刀你為什麽不躲開?”
謝澤知道他問的是李老板拿水果刀捅自己的事,臉上笑意浮起:“你在我後面,我怎麽能躲?”
似是借着夜色掩映,他們都不太看得清對方的表情,霍連山直接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讓你受傷啊。”謝澤語調平靜,說到後面,尾音帶着些許笑意微微上揚,“我不是說了麽,就算他拿水果刀再捅我幾刀我也死不了,桃花幻境裏夜九在背後偷襲我那次也是,每次有什麽事你都要擋在我前面……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在我面前流血受傷了。”
這個家夥,總是真話假話混在一團迷霧裏直接丢過來,言辭含糊,避重就輕,擺明了不想正面回答。
霍連山感覺自己應該氣憤,但兩只耳朵像被塞了一大團棉花,剛剛所聽到的一切都模模糊糊不太真切。
他讨厭這樣黏黏糊糊的語氣,也讨厭這樣暧昧不清的态度,更不滿意這樣的答案,索性直接擡起手揪住對方滾成破布一樣的外套,動作敏捷兇狠的好像要揍人:“不想讓我受傷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還想舍己為人,從前怎麽沒看出來謝組長竟這般高尚偉大?”
謝澤順着他的力道湊上去,眼神閃了閃,“你是在因為這件事生氣嗎?”
靠的近了,兩人才互相看清彼此臉上的表情,那一刻霍連山的神情算得上是十分惱怒的, “我沒有立場生氣,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你愛怎麽折騰都是你自己的事,旁人無權幹涉過問。”
這明顯就是生氣了。
謝澤忽然握住他抓着自己領口的手,低低笑了聲,“那我就把它當做你是在擔心我了……這次真的是意外,下次如果有什麽危險的行動我一定會提前和你報備,你就別和我生氣了好嗎?”
感覺到掌心裏那只手輕微放開似是要抽離,他鬼使神差地低頭在用嘴唇在上面碰了一下,然後又擡頭仔細端詳霍連山此刻的神情,但霍連山只是撩了一下眼皮,其餘預想中的反應一樣也沒有。
他現在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領口又一緊,謝澤感覺自己被重重扔在車門上,後背咯的生疼,他“哎呦”叫喚了一聲, “輕點輕點,那裏的傷剛好。”
霍連山抵着他,兩人靠的那麽近,幾乎呼吸相聞,“你又想挨揍是不是?”
謝澤被扯着領子被迫仰頭,他看着那雙瞳色偏淺的瞳仁,裏面映出自己有恃無恐的笑臉,“不想。”
很早很早以前,他和小精魅一開始也總是鬥嘴,你看不慣我我看不慣你的,這一鬥下來就是好些年。後來他們還是經常嗆聲拌嘴,但大概是因為一起經歷過危機險境,兩個人開始彼此依偎漸漸生出一股子惺惺相惜的意思,他心底也漸漸冒出了那麽點隐秘的想法,只是他還未來得及靜下心來仔細思索其中各種意味就被迫填了萬鬼躁動的聖池。
霍連山輪回成了人之後,也再不是以前那個一條腸子通到底藏不住任何情緒的小精魅了,他一直都是沉默而冷靜,常常讓謝澤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所以他每次只好用拙劣的玩笑去引起他的注意,結果卻總是事與願違。
比如現在,謝澤不知道霍連山會是什麽反應,反正看上去倒不像是在生氣,他額頭在他腦門上輕輕磕了一下,笑道:“霍隊,看在我今天就只炸了一面牆的份上你就別和我生氣了吧。”
就炸了一面牆?這事還值得如此榮耀?
四目相對,仿佛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兩人相交的目光裏蠢蠢欲動,謝澤又往前靠了一點點,快要觸到他的鼻尖時霍連山率先移開了視線,“這些善後科會處理,你不用和我報備。”
他松開手把謝澤往旁邊一推,打開主駕駛那邊的車門就要開車離開。
“哎?”謝澤見他要走,在車門關上之前用身體擋住:“你去要去哪兒?”
霍連山語氣還是不太好:“管你什麽事?”
霍大隊長很少會有對人惡言相向的情況,除非他心情差的要去炸地球。
謝澤不怕死的撩火:“我們正好順路。”
霍連山語氣漠然:“我要回家你也順路?”
“順路順路,”謝澤利索地繞到副駕駛坐上去,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又朝他不要錢地笑:“你去哪兒我都順路。”
霍連山重重“哼”了一聲,不去理會他,點火啓動車子,踩下油門朝夜色濃重處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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