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澤

第25章 章

第 25 章

話頭剛起，他已經甩出一張驅邪符開道，跟着疾步向前，指間夾起白天剛畫的千妖誅殺符，“這位十不像兄，我也不知道你要找什麽，不如咱們坐下來好好聊聊？”

十不像躬身伏地暴躁不安地左右走動，“還給……我……”

“你要李老板還給你什麽？”

謝澤擋在它和李老板中間，但那個十不像說來說去都是那句“還給我”，他看着它像是破碎後又被強行拼湊在一起的身體，猜測這不是一只妖，而是一群妖，生前飽受折磨死後又被人殘忍分屍。

他捏着千妖誅殺符沒有動，試着用古音又問了一遍，“告訴我你們在找什麽？”

誰知道十不像聽了他用古音問了之後突然發狂，怒吼着撲過來，眼看它足有一尺長的利爪破空襲來，謝澤側身一避，同時左手一張主封印的符紙拍了過去——生死關頭李老板還是不肯吐露實情，所以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暫時還不能直接誅殺。

十不像身形被定在半空之後又“砰”地一聲摔在木地板上，謝澤往後退了一步，丢了一張燃着符火的符紙浮在半空。

李老板不知所措地問：“大、大師，你不能直接把那個……東西給消滅了嗎？”

謝澤轉身向他們走過來，“我又不是奧特曼怎麽消滅它，再說這個東西體內怨氣沖天的，施術時萬一搞不好就會被反噬，風險很大的。”

李老板： “大師你那麽厲害一定可以的，多少錢都可以，只要大師把它給除掉，多少錢我都給！”

謝澤聳肩，“我怕有錢沒命花，那不是很慘？李老板若是真心想把這個東西給除掉，不如把它要的東西還給它，解了它的怨氣，它自然而然就會消失了。”

“可……” 李老板下意識朝一個方向看了一眼，又調轉視線看向被定住的十不像，臉上閃過一抹猶豫，卻被他迅速掩飾過去，“沒有，我真的沒拿它的東西！”

謝澤嘆氣，這個老東西那麽頑固不化，看來得想個辦法詐他一下，然而他還沒想好怎麽詐李老板，突然感覺腳下妖氣氣流一變，一股夾雜着血氣的妖氣毒蛇一樣從他腳邊爬過，接着如離弦之箭快速纏上了十不像的身體，謝澤暗道不好！

十不像吸收了那股妖氣後突然身形暴漲，“咔”地一聲沖破封印，謝澤遭到反噬“哇哇”吐了一大口血，他下意識向後一退，險險躲開了一次攻擊，上一秒他所站之處卻沒那麽好運，實木地板被五道利爪抓的粉碎。

這……實木地板應該不是很貴吧？

謝澤沖胡宴他們大吼，“快跑出去！”

胡宴一邊跑一邊回頭喊道：“老大記得別墅很貴的啊！”

謝澤掏符紙的手一抖，改為自懷中抽出兩張誅殺符猛地飛甩過去，“你這十不像，枉費我剛剛手下留情放你一馬，既然這樣就不要怪我了！”

十不像身體一散化為虛散妖氣躲開誅殺符，那兩張落空的符紙碰到零散的妖氣“啪”地把卧室還是衛生間的什麽地方炸出來兩個大洞，胡宴同時着急喊道：“別墅！錢！”

謝澤動作一僵，心說：完了完了，這下善後科得恨死我了！

他收起符紙往外面跑，可這個別墅也特娘的太大了，跟個迷宮一樣彎彎繞繞的。十不像重新聚出形體以違背地球引力的姿勢扒着牆壁緊追不放，謝澤顧忌這個天價別墅不敢再動符咒，雙劍自從上次被他拿來砍惡鬼鬧之後又鬧脾氣離家出走了，另外一把劍……那把劍一出手他怕這個別墅頂都沒了……

他跑到一個岔路口，猶豫着往左拐還是往右拐，結果這一停頓就被那十不像在後背狠狠撓了一爪子。他順着力道一滾，撞開了一個玻璃門後終于逃到了外面空曠處。

“媽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小豬佩奇啊！”謝澤站起來活動了兩下脖子，“有本事你給我出來，看我不打的你媽來了都認不出來為止、哦忘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就算你爸也來了肯定也認不出來。”

十不像縮在玻璃移門後面低吼。

謝澤朝它勾勾手，“出來，咱們正面剛。”

但十不像只是往外面探了一下就要往後退。

謝澤見它又要縮回別墅裏，心說這可不行，自己一進去左右掣肘施展不開。他趁着十不像調頭之際飛速用兩張照明的符火阻擋住它的退路，十不像忌憚以符咒為料燃燒的符火，一時進退不得，狂躁的以爪刨地，朝前沖了一步又被灼熱的符火逼退回來。

看樣子這東西智商不高，但又具有一定思維能力。謝澤心裏有個隐約猜想：它們生前一定是個道行不高的小妖，後來遭到慘無人道的虐待死後才會充滿怨氣化為妖鬼。如果那個李老板所說是真，妖鬼每夜都會出現在這裏徘徊不散尋找東西，那麽，它們在找什麽？還有妖鬼與別墅裏的人之前一直相安無事為何他與胡宴來了之後它們會突然發狂？

“你們在這裏找什麽？告訴我，我幫你們找。”

十不像躬身伏地，陰恻恻地“盯着”謝澤。

謝澤又問：“在找你們的身體？還是——妖丹？”

他看見自己在說到妖丹時十不像的身體十分明顯地縮瑟了一下，似是激起了某些極度痛苦的記憶。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尋常妖獸精怪修煉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結出內丹，而要取妖丹必須活體解剖，意思就是在妖意識清醒時用薄刃一點點切開它們的□□取丹，但每只妖怪結丹之處各不相同，或是道行太淺內丹不明顯，這樣的話就要把妖挖成漏勺才能找到妖丹在哪。

謝澤看向被胡宴帶着躲在院落角落裏的李老板，李老板也同樣在看向他的方向，或者說是在看向別墅的某個地方。

不能再拖了。他心說，右肩那裏被十不像抓傷的地方已經麻痹的快要失去知覺，得速戰速決，把它抓到再說。

“你要的東西在我這裏。”謝澤右手攤開，掌心拖着一顆碧綠的妖丹，“這是誰的，自己過來拿哦。”

十不像後面的蛇尾一甩，不耐地要從大雜燴一樣的身體裏掙脫出來。

“不要着急，你們要的都有。”他左手在右手上虛虛一攏，右手掌心又出現了十幾顆妖丹，分別對應着十不像身體的某一部位。

謝澤慢慢後退引着蠢蠢欲動想要撲過來将自己一口吞下的十不像，眼底重瞳一閃，借用了魇蛇對付敵人時的魇術，話尾像藏着一彎小鈎，低柔和緩，又惑亂魅人，“過來，到我這裏來～”

李老板不由自主向前走去，但被胡宴猛地拽了回來，胡宴低喝：“不能去！”

“啊？”李老板回過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做什麽，他驚恐不定地看向別墅通向外面的玻璃門那裏，那十不像竟然無比乖順地随着謝大師一步一步向草坪走去。

謝澤引着十不像走到寬闊的草坪上，他的右邊上半身已經徹底失去知覺了，所以右手一直維持着一個僵硬的姿勢。他左手捏着一張定魂咒，嘴裏默念咒語，悄然扭動手腕就要甩在十不像頭頂，誰知別墅樓頂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往哪裏跑！”

“江槐先不要追！下面情況不對！”

“媽呀阿彌陀佛哈利路亞！咦，下面那個不是老八嘛？他旁邊那個是什麽妖物？”

“轟！”

只聽見一聲震天響，一個歪七扭八的東西身上突地燃起耀眼火光，那東西嘴裏發出凄厲的哀嚎從別墅樓頂滾下來，原本被謝澤攝住心神的十不像猛然清醒過來，它被巨大的聲響驚動，仰頭一聲長嚎，緊接着不管不顧地沖向謝澤想要奪取他右手上的一堆妖丹：“還給我！還給我！”

謝澤閃躲不及，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被一輛超載坦克一下子撞飛出去了一樣，身體飛在半空時他甚至都能聽到自己肋骨一根接一根碎掉的聲音。

媽的！哪個傻逼壞老子的事？！我只差一點就成功了！謝澤破口大罵，如果他這個時候還能發出聲音的話。

“媽呀霍隊怎麽辦老八飛出去了！”

“老大！”

“謝澤！”

眼看十不像追上去對着謝澤再次揮出利爪，胡宴化出狐身飛奔過去想要接住他，電光火石間，一道人影已經更快一步接住即使砸到牆柱上的謝澤，那人下一秒反手幾道冒着電光的冰刃以泰山壓頂之勢劈向十不像！

十不像被冰刃壓着倒飛出去幾十米，“嘭”地撞上別墅的豪華大門之後身體瞬間四分五裂化為一縷縷妖氣，那些妖氣不甘心的又要聚在一起，忽然一道金色大網将它們兜頭罩住，穿着素色長袍的方胖子翩翩落地，雙手合十裝模作樣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您實在是醜到我了。”

霍連山扶住渾身是血的謝澤，那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此刻竟是滿滿的驚慌關切，“謝澤！謝澤你怎麽樣了？胡宴他這是怎麽回事？！”

謝澤靠在霍連山懷裏“哇哇”又吐出好幾口血，左手在半空揮動了好幾下。

霍連山以為他在擔心什麽，安撫道：“沒事，你別動，我送你去醫院！”

謝澤要撐着身體爬起來，剛要說話口鼻又是一陣噴血。

“快打電話聯系！”霍連山對着扛着符槍站在一邊的江槐大吼，“剛剛不是讓你先不要動手！為什麽不聽我的！”

被妖族協委會借調過去的分局四組組長江槐從未見過霍連山發這麽大的火，當時就被吓成了一只呆毛雞，立正站好身體僵硬瑟瑟發抖。

“霍隊，先別慌——”胡宴恢複人形走到謝澤旁邊蹲下，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後不确定地問：“你真要我這麽說？”

謝澤靠回霍連山懷裏，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好吧，那我說了。”胡宴站起身不知為何往後退了幾步，他在心底給自己壯了下膽，接着照實翻譯道：“老大說他今天就砸了一面牆，別墅大門、樓頂和草坪那些被毀壞的地方不能算他的！這個一定要轉告善後科，千萬不能算到他的頭上，不然他死不瞑目！”

江槐：“……”

方胖子：“……”

衆人只覺得四周溫度驟降，霍連山倏地站起身，沒了支撐的謝澤“轟動”一聲後腦勺砸在草坪上。他眼神不帶任何溫度地俯視着疼的龇牙咧嘴的謝澤，語氣更是冷的堪比萬年冰山，“我會替你轉告的，你現在就可以安息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那些妖氣被困在捕妖網中還在不停掙紮，霍連山對其睥睨而視，妖鬼殘魂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殺氣立即縮成一團安靜如雞。

謝澤看見霍連山經過游泳池時裏面的溫泉水瞬間凍結成了一塊巨大冰塊，由此可見霍大隊長此時此刻內心狂暴無比的驚天怒火。

他背脊發寒，不禁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