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澤

第24章 章

第 24 章

這單生意是一個老板主動找上門的，謝澤在南辰路的看相風水鋪子一直沒有關，平時會丢一個分身在裏面看着。

分身與主人共用一抹靈識，謝澤聽到那個李老板對分身說自己家裏突然鬧鬼，半夜經常有人敲門但開門後根本沒人，家裏養的魚莫名其妙一條接一條死掉，晚上去廁所時鏡子裏面還會飄過一只白影。李老板被吓得差點當場去世，吃了幾顆速效救心丸才緩過氣來，之後到處找人做法，大師請了一籮筐，錢也花了一籮筐，可是那鬼怪太過狡猾難纏，要麽有人來的時候根本就不露面，要麽被捉到的第二天不知道從哪裏又冒了出來，幾次三番下來，被請來的大師只好讓他另尋高明。

分身聽了，先是對其遭遇表示無限同情，然後給了被吓得面有菜色的李老板一個聯系方式，讓他和大師約定時間前去看一看。李老板得了聯系方式，暗地裏找人打聽了一下這個謝大師的名聲之後，人富話不多，直接一筆錢打過去，說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有尾款。

謝澤呢，本來沒打算接這單生意，這邊剛要一口回絕那邊銀行發來的一條短信就跳了出來，他看清楚上面顯示的數字，立即臉色一改語氣正經道：“好的李老板，我随時都有時間。”

那筆定金對于現在十分窮困潦倒的謝澤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及時雨吶！于是謝大師十分主動地帶着胡宴和自己送貨上門捉鬼去了。

出租車到了盛光路120號，接着停在了一棟別墅前，謝澤剛一下車就皺了一下眉——這個李老板也不知是惹到什麽東西了，別墅周圍飄着一圈淡淡的妖氣，從他的眼睛看過去，簡直就像是一個罩在別墅四周的超大號黑色蚊帳。妖氣從別墅大門源源不斷地冒出來，越往裏面越是濃郁的讓人看不清楚內裏。

冬季晝短夜長，此刻天已經快要黑了，胡宴眼底金棕色豎瞳閃了閃，又變成了人類的黑色眼瞳。他站到謝澤旁邊，壓低聲音問：“怎麽這麽沖的妖氣？”

謝澤看向別墅大門，沉默片刻才開口：“裏面應該有一只大妖，但尋常小妖在修煉初始就會學着收斂自身妖氣，何況是散發着這樣龐大妖氣的大妖，所以這只妖要麽失控了要麽就是被別人控制了。媽的，這個李老板絕對沒說實話。”

胡宴退後一步，“那正好，趁車子還沒走遠，我們回去吧？”

“回你妹的回。”謝澤薅住他的後衣領把人提溜回來，“你還沒發現麽，我們被困住了。”

“什麽？”胡宴四處張望，忽然想到了什麽掏出自己的手機，上面信號格的地方打了一個紅色的叉，他哀嚎一聲，“不是吧，你這走哪兒哪兒出事的體質，快趕上滾筒洗衣機了啊。”

“什麽滾筒洗衣機，沒事多修煉少看暴漫。隔壁老王家的狐貍精都修煉出九條尾巴了，你呢，修煉了快兩千年除了吃雞和亂花錢什麽都沒學會！”

“我不是九尾狐當然再怎麽修煉也長不出九條尾巴啊，果然男人歲數大了就會變得啰裏啰嗦——”說着胡宴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不對，你這樣子很反常，你該不會根本沒什麽把握吧？”

謝澤摸摸鼻子，顧左言他，“也不是。”

胡宴： “那你還在猶豫什麽？”

謝澤坦誠道：“我根據這些妖氣推斷對手實力一定很強，怕動起手來一不小心毀壞了哪裏……聽說這種別墅很貴的……”

胡宴看向這棟獨門獨院、占地面積寬廣、自帶游泳池大草坪的歐式風格豪華別墅，陷入了沉思。

他們在來的路上看到別墅的廣告牌上面寫着：可以逛街遛彎的家，這就是你的私人定制別墅。

這別說遛彎了，這就是養條大型犬都不帶溜的，讓它圍着院子跑一圈它就能把自己累的直喘氣。

于是他試着提議道：“那你萬一動起手時小心點？”

謝澤連連點頭：“好的，你等下記得多提醒我幾遍？”

胡宴：“嗯！我會的！”

謝澤上前去按門鈴，沒一會兒一個身體富态的跟個彌勒佛一樣的人影就從妖氣彌漫的別墅大門裏走了出來，李老板見到謝澤和胡宴，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伸手握住謝澤的手：“大師你好你好，李某恭候多時了。”

“李老板客氣了，我們先進去看看情況再說吧。”謝澤借着握手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人，發現此人和眉善目，耳垂大而圓潤，是一副善相。

李老板擡手将二人引進別墅，他率先走在前面，跟在後面的謝澤将靈力聚在雙眼，看見李老板耳後留有一片功德印，只是可能是被妖氣影響，看上去灰蒙蒙的。

謝澤有意問道：“李老板平時是否信佛？”

李老板回頭應答：“大師果然料事如神，你知道像我們這些做生意的都有點……封建迷信，我經常會去城外的寺廟禮佛，捐些香油錢，平時也會搞些慈善捐贈什麽的。”

謝澤心想：這就是了，此人想必是信佛向善，不然他身上不會有功德印，因而那些妖氣會對他避而遠之，讓他自由出入這裏而不受影響。

走了沒幾步，跟在謝澤旁邊的胡宴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尖利的爪子直接在袖子上戳了幾個洞。謝澤被刺的胳膊疼，偏頭一看，發現胡宴大概是身處別墅濃郁的妖氣裏的緣故，已經開始提前露出原形。他咬破中指在胡宴兩眉之間一點，那顆血珠快速沒入皮膚後胡宴的尖耳和利爪都跟着收了回去。

胡宴摸摸額頭，“剛剛那是什麽法術？”

謝澤将未幹的血跡又在他兩邊耳後都抹了一下，“固魂術演變來的，可以暫時幫你維持人形。”

感覺額頭那裏流動着一股暖意，胡宴問：“可以維持多久？”

謝澤： “這個……我也是第一次用……”

胡宴：“……”

你能不能再靠譜一點？？？

三個人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客廳，謝澤邊走邊感嘆有錢人的生活我等平民真的是無法想象，李老板已經把二人帶到會客的沙發那裏，“兩位大師，請坐請坐，傭人們因為害怕平時只有白天在，我去給你們倒茶～”

謝澤擺手：“不用麻煩了，現在具體是什麽情況，跟我說說。”

李老板坐在單人沙發上，身體前傾，看來有些緊張：“就是經常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且還有奇怪的影子飛來飛去的，趴在誰身上誰就暈了，怎麽叫都不醒，必須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行。”

胡宴問：“這種情況有多久了？傭人都走了，李老板晚上一個人在這裏不害怕嗎？”

“一個月左右，肯定會害怕，可是——”李老板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一開始很害怕，但時間長了我發現那個影子好像并不怎麽傷人，它到處飛，就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一樣。”

謝澤：“找東西？李老板近來可收到過什麽不尋常的東西或是去過什麽地方？”

李老板搖頭：“都沒有，最近除了公司我也哪兒都沒去。”

謝澤往四周看了一圈，腳下的實木地板殷紅的仿佛是幹涸的血，絕對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這棟別墅裏面比外面的溫度要低上很多。他右腳和左腳換了個位置，周遭的妖氣像是有生命一樣，被攪動之後又順着一個方向不停循環流動。

他忽然站起來把李老板吓了一跳，忙問：“大師怎麽了？可有何發現？”

“沒有，我随便看看。”謝澤朝客廳外的走廊走去，朝胡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上。

別墅裏所有的燈都開着，謝澤把三層樓裏裏外外都看了一遍，看見卧室客房廚房衛生間的門都被人打開了，見越往上妖氣越淡，他又從三樓往下走，最後确定下來妖氣都是集中在一樓的。

謝澤問緊緊跟着自己的李老板：“一樓有什麽？有沒有地下室？”

李老板神色明顯慌亂了一下，“沒、沒有，地下室裏都是雜物——啊，怎麽又停電了？！”

燈火通明的別墅一下子陷入了濃重的黑暗裏，李老板抓住他的袖子，顫抖道：“又停電了，每次都是停電這個時候……”

謝澤強忍着沒有把李老板從自己身上趴下來，他轉頭對胡宴說：“你跟着我別亂跑。”

胡宴點頭，今夜是月虧，狐妖妖力會大大減弱，現在他們又陷入這種未知的情況，再給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亂跑。

謝澤夾着一張燃燒的符紙放在指間，胡宴忽然在他身後提醒道：“看腳下！”

“什麽都沒有啊！”李老板聞聲低頭看去，可是只看到他們三個人被符火照的微微顫動的影子。

謝澤緊盯着腳下，神情凝重：“不，有很多。”

腳下的一縷縷妖氣一開始安分流動着，但是這會兒它們就像是被捕食者驚動的沙丁魚群陡然一下失去了秩序。每一縷妖氣都在毫無目的地四處逃竄，而且數量越多越多，妖氣越來越雜，各種妖氣糅雜在一起，滾雪球一樣滾成了一個大圓球。妖氣球仿佛忘了自己原本的形态，先是伸出一條胳膊，又伸出類似犬類的四肢，最後好像都不滿意，又化出了猿類粗壯的手和腳站在黑暗處，至于它的頭部，仍然是一團各種妖氣彙成的不規則形。

胡宴看着那個人不人妖不妖又鬼不鬼的八不像，驚訝地說：“哇哦～這是什麽新時代産物？”

李老板被謝澤他們兩個人的表情吓壞了，但好歹是見過世面的大公司老板，他勉強鎮定道：“你、你們看見了什麽？”

謝澤把他丢給後面的胡宴，眼底映着符紙上劇烈跳動的火光，幽幽地看向李老板，成功把他吓得臉色白了一個色號：“你想知道？”

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懼的敵人，李老板朝走廊那頭看了一眼，但只看到一片黑暗，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想，怎麽才能看到？”

“很簡單，”謝澤捏着一張符，呲牙一笑：“不要九九九，也不要八八八，現在限時特價六九九，一張清晰明目見鬼符你值得擁有～支付寶微信銀行卡都可以哦～”

胡宴撇撇嘴：無良奸商。

李老板的表情有一瞬空白，似乎根本沒想過大師會毫無職業操守的坐地起價，但六九九對于他來說就是個毛毛雨，他伸手拿過那張符：“好好好，和尾款一起給，這個怎麽用？”

“含嘴裏就行。”謝澤對着走廊盡頭的那個球狀物也露出一個怪異的微笑，“可能會有點限制級，你看了可不要後悔哦。”

“唔！”怎麽不早說？他已經塞嘴裏了！

但這個時候把符紙吐出來已經晚了，李老板看見那個就像是切割完胡亂拼湊在一起的“人”，兩腿打顫已經說不出話了。

對面那個八不像還在變形，眼看着又要變成十不像，它似乎對謝澤指間的符火有所畏懼，低聲咆哮着但一時半會兒又不敢離開原地。

“李老板，再給你個機會。”謝澤拎着他的後領讓他站起來，“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不然——那個東西那麽詭異，我可沒有十足把握能護着你安全離開這裏哦。”

李老板僵硬地轉頭看向謝澤，嘴裏含着符紙聲音含糊道： “我知道的都說了，以前每次都是一個白影飄來飄去的，我也不知道它今天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十不像四肢抓地，從那一團黑霧的頭部發出一聲低沉嘶吼：“還……給……我……”

胡宴眼神銳利地看向李老板：“你拿了它什麽？”

李老板渾身發抖，“沒有……我真的什麽也沒拿……”

謝澤：“啧，你要是這個态度我可就不好辦了，算了，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