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這個動作對于他人來說簡直可以算得上是肢體騷擾,這種情況下被騷擾的人的反應也多種多樣,但無外乎兩種——第一種是對方心裏也有那麽個意思于是含羞帶怯欲拒還休,第二種是對方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心生惱怒一巴掌把自己的爪子拍下去,但是無論是哪種反應謝澤都覺得期待,并一時分不清自己更期待哪種。
他用大拇指撫着手中那截勁瘦有力的腕骨,眼睛卻一直盯着霍連山,企圖從對方平靜無波的表情下窺到一絲慌亂,但霍連山卻忽然站起來,手掌翻轉将他的不安分的右手扣在掌中,并擡起另一只手伸過來——
謝澤那一雙眼快要眨出蜂鳥震翅的頻率,心說:不會吧,他要幹嘛?要摸摸我的臉嗎?還是給我一巴掌?還是要對我實行辦公室潛規則?
但是意料之外的,他的領口突然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揪住猛地往前一拽,謝澤立即身形不穩地抓住攥着自己衣領的那只胳膊。
這下他與霍連山靠的極近,兩人之間只隔着一個呼吸的距離,只差一點,就要鼻尖相碰。霍連山眼神不錯地看着他,聲音冷而沉:“你從來沒有參加過組裏的心理學輔導課程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要聽哪種回答,我可以說給你聽,直到你滿意為止。”
謝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領口太緊,他快要無法呼吸。
媽的……這和他預想的場景怎麽不一樣?按平時他們鬥嘴那樣的話霍連山不是應該氣的一道冰刃甩過來和他大戰一場并滿臉寒霜的讓自己有多遠就滾多遠嗎?
此刻他的手被牢牢抓在另一個掌心溫度略高的手中,燙的他指尖發麻,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結果試了白天沒成功,只好略微後仰着頭,避開霍連山灼人的呼吸,“連山……”
像是被這兩個字觸動,霍連山眼底的冷意漸消,他視線下垂,落在那張近在咫尺的淡色唇上,明明一開始面對那人的故意挑釁自己是滿心憤懑,這會兒思緒卻不合時宜的開了小差。
謝澤看見霍連山面上一派風雨欲來,似乎離自己又近了一些,趕緊抓住他揪住自己衣領的手想要讨饒,“我我我——”
“咔嚓!”
“騷瑞騷瑞我什麽都沒看到!”
開門聲和關門聲幾乎是同時響起,胡宴一擡頭發現辦公室裏面那兩人隔着一張桌子靠的極近,氣氛又是詭異的暧昧不明,腦子裏瞬間閃過了無數以辦公室禁忌之戀為主題的黃色廢料,他當機立斷收回踏進來的一只腳又迅速關上了門,并一把推開跟在自己後面的尤方: “走走走,鬼見愁他現在沒空。”
尤方一臉莫名:“可是他早上一直就沒從裏面出來啊?”
“老大也在裏面。”胡宴猥瑣地擠眉弄眼:“正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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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常年身處吃瓜第一線的尤方表示秒懂,他跟着“嘿嘿嘿”一笑,掏出手機戳了幾下,遞給胡宴看: “怎麽樣?我打算今天發在分局八卦論壇上的,你看夠不夠勁爆?”
胡宴從上劃到底,看完對着他伸出大拇指: “可以可以,發的時候記得匿名,要不就披馬甲用小號,千萬不能讓鬼見愁和老大知道是我們搞的。”
尤方得了提點,一個勁地點頭,并給自己注冊了一個名叫“只要牛肉不要幹”的小號,刷刷刷把自己一手掌握的八卦資料發上了論壇。一帖驚起千層浪,準備迎接新年老實完成年底KPI的一衆內外勤表示驚呆了,并蹲在電腦前開啓了在線吃瓜。
但辦公室裏的兩人對這番動蕩暫無所知,霍連山在胡宴關上門的下一秒就松開了謝澤的衣領,他大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凜冬的寒風卷着風雪呼嘯而來,放在桌子上的幾張白紙被吹的到處亂飛。
謝澤身體陷在椅子裏,下意識放松地呼氣。霍連山不比小精魅,心情是好是壞全部放在明面上,他不知怎麽學會了世人那套喜怒不辯于色的冷靜漠然,搞的謝澤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是摸不準他在想什麽。
比方說現在。
他攏了攏外套,猶豫了半分鐘才小聲說道: “開窗冷。”
謝澤以為霍連山不會理自己,沒想到他聽見後頓了下就把窗戶給關上了。他摸摸鼻子,又摸摸熱度異常的臉,對着霍連山沉默的背影問:“開個玩笑,真的生氣了吶?”
霍連山轉過身,眼底覆着比寒冬臘月河面上還要厚重的冰,“沒有人告訴你,你若是無意,就不要随便撩撥他人這個簡單的道理?”
謝澤弱弱地搖頭:“這個還真沒有人告訴我。”
霍連山嘴角緊抿,看樣子是被氣的不輕。
“我錯了,霍隊。”謝澤是插科打诨耍無賴的好手,他起身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想了下趙小雲平時那個慫樣,自己也照葫蘆畫瓢的小媳婦模樣垂頭塌肩,“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故意氣你了。”
霍連山目光落在他裝的十分努力的委屈的臉上,“你哪裏錯了?”
“哪哪都錯了!”
“喏,我拿這個給你陪個不是。”謝澤從懷裏掏出一顆散發着幽幽白光的珠子,小小的一顆,指甲蓋大小,“這個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我和夜九搶了半天才從魇蛇體內挖出來,可以對大部分幻術免疫,本來準備過段時間再送給你的。”
——我和夜九搶了半天。
——從魇蛇體內挖出來。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個就讓霍連山想起爛尾樓坍塌之前他不顧自己阻止一定要留下來的事。霍連山臉上剛褪的寒流去而複返,他一字一句咬牙問道:“這個才是你執意留在大樓裏的原因?!”
天地良心!他謝澤當時真的不是奔着這顆珠子留在馬上塌陷的幻境大樓裏的,真的只是離開時順便!
謝澤大拇指扣住掌心四指朝天:“霍隊你誤會了,真的只是順便!我發誓!我對天發誓!”
他第一句發誓還沒說完,天邊驟然一道驚雷閃着電光劈開雲層。
謝澤傻眼了,“我靠!不是吧?這年頭說真話也要挨雷劈?”
“鴿吻!”
“砰!”
辦公室門被摔的驚天響,差點把謝澤高而挺的鼻梁拍成地平線。他最終終于如願以償的被請出了辦公室,帶着他真的當時只是順便拿到的那顆潔白無瑕的魇珠。
“哇哦!”尤方和胡宴這兩個狐朋狗友一人捧着一袋五香瓜子蹲在牆邊嗑,尤方吐出一片瓜子殼,感嘆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鬼見愁發那麽大的火,老八你可真是個人才~”
胡宴眯着金棕色豎瞳把謝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後定下結論,“啧啧啧,看這衣衫不整的,肯定是技術太差所以被一腳踹下桌的。”
“嗷嗚!”“嗷嗚!”
謝澤撸起袖子給這兩個只長年紀不長腦子的二貨頭上一人敲了一個爆栗,然後轉身去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打開窗戶,對着高空吹了一聲尖哨,不一會兒,一只體型健壯羽毛烏黑油亮的鸷鳥盤旋着落在他伸出去的小臂上。
他把懷裏那顆包了燈油的珠子用一根繩子系在鸷鳥的脖子上,摸摸它的頭叮囑道:“帶着它在城市上空飛一圈,記住珠子有反應的地方,去吧,別被人誤捉到。”
鸷鳥眨了眨兩顆琥珀色的眼珠,在他手上蹭了一下,又展開寬大雙翼直奔雲霄而去。
關上窗戶,謝澤在辦公室裏面五脊六獸地四處轉圈,這正事辦完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霍連山這回很生氣,他實在想不明白霍連山為什麽會突然發那麽大的脾氣,以前兩個人鬧歸鬧,但沒一會兒就翻篇過去了,可是這次他直接把自己氣成了一只河豚,直紮的別人是無從下手。
“呼……”
霍連山單手撐着頭,覺得頭疼的實在厲害。謝澤一直都是那樣不靠譜不着調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今天卻格外壓不住火氣。
他把那個嬉皮笑臉的身影強行抛出腦海,靜下心來翻開吳主任他們整理之後的法陣符文解析,他們的進度太慢,但是那個最了解法陣的人偏偏又裝模作樣的一點也不配合。
“叽叽——”
窗臺上忽然飛來了一只小麻雀,在那裏蹦來蹦去的這邊啄一下那邊啄一下。霍連山沒怎麽在意,這個季節除了遷徙的候鳥,像麻雀這樣的小型鳥類是随處可見。
“叽叽——”
好像又飛來了一只麻雀,兩只小東西湊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像是在聊天。霍連山低頭看文件,還是沒有看過去的意思。
“啾啾——”
那兩只麻雀在窗外叫了半天無人回應,灰頭喪氣地飛走了,接着又飛來了一只紅嘴黑羽白腹的鳥,它在窗戶上啄了一下,但似乎用力過猛,那可以承受狂風暴雨的玻璃竟然被它叨出一個洞,霍連山聽到動靜回頭看過去,覺得自己竟然在一只鳥的眼底看到了一絲錯愕。
紅嘴鳥見終于有人看到它了,揮動着翅膀在窗臺那裏左搖右擺,就像是在吸引窗內人的注意力。
霍連山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那紅嘴鳥也不怕人,穩當當停在窗沿上,見它等的人過來了,連忙從自己翅膀下叼出一個折成長柱形的紙卷放在他窗臺上,并用喙在旁邊啄兩下,示意他打開的意思。
“要我打開?”
紅嘴鳥又在紙條旁邊啄了兩下,像是在回答。霍連山猶疑着把紙卷展開,上面幾個正楷小字便躍入眼簾——我真的知道錯了。
後面還畫了一個俯首作輯的小人。
正楷寫的勁瘦端正,唯有那個簡約版的小人頗有其主人風采,畫的沒型沒體,似要從紙上跳出來一樣。
“我真的知道錯了~”
“霍隊,您就看在我這麽誠心誠意給你道歉的份上,就別和小人一般計較了~”
另外一個窗口那裏忽然冒出一個人,做着和紙上小人同樣的姿勢對霍連山連連作輯,那乖巧讨好的模樣他看了心裏就算有滔天的怒氣也翻不起一朵浪花來了。
霍連山依舊木着臉:“你這是做什麽?”
謝澤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十分含蓄:“道歉,我在向你非常誠摯的道歉,霍隊,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般見識。”
霍連山盯着他看了幾秒,擡手用力捏住眉心,同時從胸腔裏重重呼出一口氣。
帶着一個拖油瓶拖家帶口的四處漂泊讨生活,謝澤早就練就了一雙如炬慧眼,見狀,立即就知道他差不多氣消了,沒兩秒鐘就連人帶影地站到了霍連山面前,笑的見牙不見眼:“站這吹風容易着涼,霍隊還是去裏面坐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回手帶上窗 ,沒了傀儡術操控的紅嘴鳥一個激靈,發現自己正站着人前,怪叫一聲就飛走了。
謝澤見霍連山坐在辦公桌前不生言語,掏出那顆光芒柔和的珠子手指翻飛用棕繩系了個繩結,萬分感謝地遞過去:“這個是桃花境那次你救我的謝禮。”
霍連山既沒說收也沒說不收,“謝我什麽?”
“夜九他當時偷襲的是我,是你替我受了那一擊昏迷了好幾天。”謝澤拉過他的手直接放在他掌心,“還有謝你帶了人在爛尾樓裏支援我。”
“我看你并不需要支援,自己一個人也能和那惡蛟玩的不錯。”提到此事霍連山便心氣不順,忍不住惡語揶揄。
“不不不,”謝澤擺手,雙眼皮弧度略深的眼睛笑着彎起:“有個人陪自己共同進退還是挺好的,你當時能來,我還是挺開心的。”
謝澤突然變得如此謙遜有禮,倒叫霍連山有些不甚自在,他攥着那顆珠子,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被哪只惡鬼奪舍了。
謝澤接收到他充滿懷疑的眼神,把臉一抹,做了個痛定思痛的表情:“霍隊我保證我以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給局裏不給你添麻煩了!”
“是麽。”
想起這厮之前做的每一件“好事”,霍連山毫不報有希望地冷哼:“你能做到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