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他老人家早不知投胎幾回了,我去哪兒給你問候去?”
謝·神兵天降·澤把自己蕩秋千似的挂在離地六七米高的樓梯邊緣,他嫌熱一樣單手捏着一張符紙給自己扇風,“哎呀這張符不錯,感覺一下子從冬天回到了夏天,霍隊你看暖和不?要不要我再給你燒一張?”
說完他轉頭對着上方呲牙一笑,但對方顯然不想理會他這故意賣弄的勁,只是不耐地催促道:“還上不上來了?”
尤方這才看清原來他不是靠臂力扒在樓道上的,兩人來時大概見下面到處都是烏糟糟的惡鬼沒地方紮腳,情急之下霍連山拽着謝澤一只胳膊把人送到半空讓他催動符咒搭救自己和趙小雲。
“上去上去,”謝澤把用來裝X的符咒塞進懷裏,向霍連山伸出另一只手:“霍隊你拉我一把,那只胳膊使不上勁。”
霍連山握住他遞上來的爪子,單膝跪地面不改色地把謝澤這樣一個分量不輕的成年男人拉了上來。謝澤感覺那只手力氣大的可以捏斷自己的腕骨,但那人卻連表情都沒怎麽變化,足見霍大隊長臂力驚人。
他順着霍連山的力道爬上來,将一落地身體忽然重心不穩向前撲去,霍連山被他的 “投懷送抱”撞的後退幾步抵在牆上,半米開外就是樓層斷口,他伸手攬着謝澤的腰防止他滾下去,察覺到幾道落在自己頸側的呼吸,不禁身體一僵。
謝澤鼻梁砸在霍連山下巴上一陣發酸,他捂着鼻子擡起頭:“嘶,我的鼻子……”
“站好。”霍連山放開他,又把人往前推了一步拉開距離。
謝澤以為自己又把霍大隊長惹生氣了,連連殷勤解釋道:“這次真不能怪我,我一天沒吃飯了,餓的腿軟……”
霍連山沒有說什麽,率先從樓梯斷口那裏跳了下去,落地單手利索在地上一撐止住去勢。他起身後拍掉手上塵土,對着上面謝澤站的位置說道:“下來。”
謝澤食指指着自己:“我?”
“不是說腿軟?”霍連山沒什麽表情的又催了一次, “下來我接着你。”
謝澤撓撓頭,不去浪費時間磨叽,心想他逗我玩就逗吧,大不了被摔那麽一下,反正也摔不死。他閉着眼跳下去,感覺自己身體下落到一半時忽然被一雙胳膊接住之後為了緩沖轉了半圈,最後穩穩地懸在半空。他小心地睜開一只眼,發現自己正緊緊摟着霍連山的脖子,此番做派十分大鳥依人柔弱無助。
謝澤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熱,他心想可能是被角落裏一堆還沒燒完的骨頭渣子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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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連山把謝澤放下來,走向已經變回人身的尤方面前,問道:“這裏是怎麽回事?趙小雲怎麽也進這棟樓裏了?”
趙小雲還未開口,忽然臉色一變,手腳并用地爬到一邊先吐為敬了。
尤方倒還算鎮定,如果把他快要掉在地上的下巴忽略不計的話。他把自己的下巴扶回原位,感覺自己的狗眼可能是瞎了:霍連山和謝澤不是一直冤家路窄互相看不順眼嗎?這不過才過了大半天,他們兩個怎麽又相親相愛地抱上了?誰能告訴他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他好想知道并立即發到局內八卦論壇上!
他假裝自己沒有發現謝澤身上穿的是霍連山的制服外套,把事情始末仔細說了一遍:“趙小雲按你的要求在外面等到下午三點沒看見我們出來,就聯系了外勤隊的同事跟着他們一起進了樓。我被那個假老八害的掉進惡鬼堆,好不容易逃脫後就遇到了他們,老五于道飛帶的彈/藥充足,解決了那些惡鬼之後本來打算繼續往上走根據定位搜尋你們,誰知忽然地震了,多處樓道斷裂沒辦法上去,我們剛搭了繩索不知道從哪裏又沖出來一堆惡鬼,怎麽殺也殺不完,慌亂中我帶着趙小雲就和老五他們走散了。”
“那個假的謝澤是天池裏逃掉的惡蛟僞裝的,之前也不是地震,”霍連山說到這裏不知為何頓了一下,“是惡蛟現出了原身發狂把樓道壓垮了的緣故。”
尤方:“那你和老八怎麽又遇到了?這回不是假的了吧?”
霍連山搖頭,語氣肯定:“不是。”
“喔,那就好,要是再來一個假的可是實在吃不消了。”
尤方彙報完消息虛脫的往地上一坐,他帶着趙小雲這個人類東躲西藏的,自己皮糙肉厚的被惡鬼撓了幾下倒沒關系,可趙小雲要是挨了一爪子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他這一路神經繃成一根弓弦,連最愛的牛肉幹都沒心情吃,現在終于見過了主心骨,立即又自動開啓了缺心少肺的日常狀态。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牛肉幹咔嚓咔嚓地啃着,剛啃了兩口忽然發現霍連山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中的包裝袋上,于是大方地遞過去:“霍隊你是不是也餓了,喏,來兩根?”
霍連山問:“你身上除了這個還有什麽?”
尤方掏出自己的百寶袋,從裏面翻出了鹵雞腿鹵鴨腿醬肘子松花蛋三明治等等等等,身體力行的诠釋了什麽叫做犬類愛啃骨頭的天性。
“……”霍連山扶額,最後挑挑揀揀極其嫌棄地在一堆雞鴨腿中拿走了兩塊三明治和一瓶礦泉水。
趙小雲吐完之後覺得好受多了,他坐到尤方旁邊,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瓶水喝了兩口,忽然小聲嘀咕:“哎?謝、謝組長……身上穿的是不是……霍隊的衣服,我記得他早上……穿的好像、好像不是這件……”
正在喝水的尤方嗆了一下,咳的上氣不接下氣,心說:我早就發現了這還用你說?!
他看向站在另一邊的那兩人,偷摸摸掏出手機對着他們一陣咔咔咔,準備出去後一定要第一時間發到論壇上,并給ID為 “我是狐貍精我怕誰”的這個老兄點上32個贊雙擊666,驚嘆一聲此人一定是八卦界第一狗仔也。
那邊謝澤正在拿着一根撿來的樹枝扒拉地上一具未燒盡的惡鬼,他後腦勺仿佛長了眼睛,連頭都沒回就擡手接住自身後飛來的一樣東西,拿到眼前一看,發現是一塊油紙包裝的三明治,“怎麽給我這個?”
霍連山靠在水泥柱上,看了他一秒又移開了視線,“不是說餓的腿軟?”
謝澤扔掉樹枝,笑着拆開包裝啃了一口:“是啊,快要成為貴司悠久歷史上第一個餓死的組長了。”
霍連山眼皮半垂,沒有搭話。
謝澤又問:“老五那裏拿的?”
“嗯。”
“我猜也是。”
謝澤飛快地吃完一塊三明治之後又跑去尤方那裏翻他的百寶袋,吓的尤方活像即将被羞辱清白的良家少女一樣緊緊捂着衣領不松手,但最終還是被謝惡霸搶走了一大堆吃的并吃幹抹淨一擦嘴留給他一地骨頭殘渣塑料包裝袋揚長而去。
謝澤心滿意足地舔了下嘴唇,走了兩步又覺得渴,剛要回去再次打家劫舍時腳步忽然一停——在他原先拿着樹枝撥弄惡鬼的位置上放着一瓶礦泉水,他走過去彎腰拿起來,發現瓶蓋已經事先被人擰開又擰回去了。
他小聲咕哝,“見鬼,突然那麽體貼……”
四人原地休息了一刻鐘,期間霍連山拿着手電去樓下探了一回路,回來後神色并不怎麽輕松,“右側樓梯塌了,我們得繞路下去。”
這個時候,繞路就意味着有可能會遇到更多的惡鬼,它們可以追蹤活人的氣息發起攻擊,而黑暗是它們最有利的保護色。但老五和其他外勤還在下面,身為隊長的霍連山不能将他們置之不顧。
他們繞到另一側樓梯慢慢下樓,霍連山和謝澤并肩在首尤方在尾。趙小雲腳下絆了一下,他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鞋帶開了,他彎腰下去系鞋帶,不知看到了什麽,忽然顫聲道:“霍、霍霍隊……”
謝澤沒有回頭,刻意壓低的聲音裏帶着笑意:“霍隊又不是洪水猛獸,幹嘛那麽緊張不安的?”
趙小雲泫然欲泣,他這輩子有兩樣東西最怕,其中一樣就是玄乎莫測的妖魔鬼怪。
他站在原地,雙腿發軟,蚊子叫似的吶吶道:“我、我有一個問、問題……”
霍連山在前面開路,“說。”
趙小雲掐着手心軟肉,“那些惡鬼……還會飄嗎?”
飄?謝澤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可是還不等他轉過頭,趙小雲已經驚叫一聲炮彈似的把自己發射到他和霍連山中間:“後面……一直有個東西……跟着我……啊!他還摸了……我一下!救命啊!”
小精魅歪着腦袋,顯然對這個渾身汗毛直豎的人類十分好奇,他叽裏咕嚕說出一串古語,但在場的人尤方是個半桶水,只有謝澤聽懂了,小精魅說: “那個人是猿類麽?他怎麽一下子跳的那麽高?”
謝澤看着這個把趙小雲吓的差點破蛋的罪魁禍首,失笑道:“他只是一個比較膽小的人類,你不要吓唬他。”
小精魅緩緩落在地面,肩膀下垂像是沮喪:“我還是沒有找到夜澤。”
“那就別找了。”
謝澤目光晦澀,像是在透過他看向另外一個遙遠的身影,那人一次次的放出心頭血,只為能夠救回魇珠內快要消散魂體,有人在他身邊嗤笑,“精魅無魂無魄,身形消散就意味着死亡,你偏偏不肯死心。”
那人因為失血臉色蒼白,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深呼一口氣以靈力溫養魂體……
小精魅搖頭:“可是我必須找到他。”
謝澤收回分神的思緒,眼底有一抹悲意:“那你先跟着我,這樣指不定就能在哪裏遇到他了。”
小精魅對眼前這個和夜澤長相極為相似的人有種天生的好感,于是重重地點頭。
尤方看着那個古裝版的幼年霍連山,剛安回去的下巴又掉了下來,幸好他及時接住,他走到霍連山身邊小聲問道:“霍隊這誰啊,你失散多年的兒砸?他怎麽是這個造型?”
霍連山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難得耐心地解釋道:“這棟爛尾樓樓風水屬陰極易滋生邪物,魇蛇盤踞其中,謝澤之前中招入了幻境,這個白影是跟着他從幻境裏跑出來的。”
尤方:“那他們滿嘴外語的在說啥?”
霍連山看向不遠處正在交談的二人,他雖然不太聽得懂,但幻境就像是一個平行世界,裏面的人和事都只能按照那個世界的規則軌跡發展,他所執着的會始終執着,他所厭憎的也不會突然喜歡,因此這些并不會因為脫離了原本的世界而有所改變。當執着成了執念,他們也只能深陷其中一直循環往複直到自身消亡。
白影到底因何而出現,恐怕除了謝澤這個當事人,誰也不清楚了……
他低頭調整手電亮度,漫不經心地問:“你為何不直接去問謝澤?”
尤方撇嘴:“老八這個人就是一個行走的樹洞,所有秘密只有進去的份從來沒看見出去的,問他?那不就等于邀請他現場給你編一個故事嗎?”
向來有口吃的就樂觀滿足的犬妖竟然有着無比通透的思想覺悟,霍連山低笑,“是啊。”
那個人就像是一個萬花筒,表面上看上去色彩鮮豔吸引你的注意力,可是真等你一眼望進去了,除了那些光怪陸離的層層假象,其他真實的內裏你一點也看不見。但還是止不住會有人禁不住誘惑,不自量力地想要抓住那一點難得可貴的吉光片羽。
霍連山想,确實是不自量力。
他掌心朝前做了個繼續的手勢:“走吧,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