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那個被謝澤抓在手裏的“人”除了身上的制服十分清晰明了,渾身其他地方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尤其是面部,就如一滴暈開的墨跡,什麽一個鼻子兩個眼的通通沒有,空白的不能再空白了。
謝澤回頭:“我說霍隊您這愛好有點不走尋常路啊。”
霍連山自然也看見了他手中那個人的長相,先是不着痕跡地呼了口氣,然後被迫養成的鬥嘴系統才慢半拍地張牙舞爪: “幹卿何事?”
“啧。”謝澤捏着這個無臉人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最後沖着身材勉強打了個一分,心想:啧,就這?還沒老子好看了。
他把無臉人随手一丢,和另一個無臉的“霍連山”放到一起,拍拍手,嫌麻煩地走了。走了沒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謝澤看見對面臉色陡然變色的霍連山,當即腳下一扭,險險避開了背後一道裹着殺意的勁風。緊接着他就地一滾,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再次臨空畫符一記爆破符丢過去, “嘭”地一聲敵我不分地把自己也炸出去老遠。
霍連山手中兩道冰刃接連揮過去,拉起地上的謝澤二話不說就跑,謝澤被他拽着無頭蒼蠅一樣亂竄,硬是逃出了亡命之徒的驚心動魄。
“剛剛那是什麽鬼?!”
又一次躲過身後一道攻擊後謝澤扭頭看了一眼,只見剛剛那兩個被他好一番嫌棄的無臉人大概是覺得自己顏值被冒犯了,“蹭蹭蹭”原地拔高了好幾米,生根發芽地把自己弄成了後現代風格的盆栽綠植,一直追在他們身後的就是那些長着葉子的藤蔓。
霍連山:“剛剛你自己招惹的你還問我!”
他手握冰刃寒劍砍藤蔓如切瓜砍菜,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但架不住那些藤蔓是屬蚯蚓的,砍完一截又長一截,蛇一樣的追着他們,稍不留神就會從各個刁鑽狡猾的角度攻擊過來。
謝澤大呼冤枉:“之前那幾個不是都好好的嗎?我就過去看了一眼打了個分,哪裏招惹它們了?它們是不是看見我那張英俊不凡的臉所以一時自卑加上心生嫉妒才突然變異了?”
霍連山心說就你那嘴,死人都能給你氣詐屍,何況那兩個在幻境中受境主控制的“人”?
“霍隊快右邊右邊!” 又一波攻擊來襲,謝澤立即出聲提醒霍連山。
“你那個大招——”他伸手比劃了一下,“萬丈冰刃平地起呢?”
霍連山一邊跑一邊竟還保持着臉不紅氣不喘的:“我是水系的你第一天知道嗎!那是在天池上,現在?我平地給你薅把草你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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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能也是人,他們只不過是比其他普通人多了點“控制開關”而已,若不是在天池那樣的環境下,在數以萬計的惡鬼面前他也不會貿然沖上去。至于謝澤,他這個人平時藏頭露尾的,估計除了趙局,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幾分水準,所以當時謝澤進了血池他也不怎麽擔心,因為這貨完全有自保的能力。
謝澤忍不住頭疼了:“感情您的大招還得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出吶。”
霍連山:“你的那些符呢?”
謝澤:“在水裏的時候都被泡壞了,被我晾在河邊石頭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呼,我這兩條腿就不是用來跑步的……現在怎麽辦?”
霍連山這次回答的幹淨利索:“跑!往我們一開始見到的那條河流那邊跑!”
謝澤跟着霍連山一路逃竄,但無論從哪個方向跑都看不見将軍山的旅游展示牌在哪裏,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他們就像是誤入了迷宮的小白鼠,背後跟着只張着血盤大口的貓,每一步都走的驚慌失措,稍不注意,一根長着倒刺的藤蔓就從無法預知的角落裏蛇一樣地竄出來。
他胸口距離起伏着,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從來只有他捏着符把各路小妖精追的沒命跑,誰曾想,十年、哦不,兩天風水就輪流轉了過來,現在換成他被小妖精追着沒命跑了。
一開始為了避開那致命一擊他的腳崴了,現在這樣一跑三蹦的實在拖慢逃命進度,于是他拍拍霍連山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你先跑,我殿後!”
霍連山左手力度不減,右手一記冰刃削斷已經追上來的藤蔓:“你拿什麽殿後?靠你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嗎?!”
“……”謝澤臨空畫了個雷火符丢到身後,但潦草所畫的符咒威力大減,盡管這樣他還是在百忙之中不忘回嘴道:“我平時也就氣氣你,你哪回被我氣死了?”
霍連山額角青筋直跳,他是沒有被氣死,但積攢的怒氣值成噸計算的話絕對可以炸死身後沒命追殺他們的那兩個無臉怪物了。
“既然不走,”謝澤也不跟他上演什麽狗血淋頭的生死離別大戲,“給我打掩護!”
他掙開霍連山的手,咬破指尖在空中畫符。符者,詭道也,一張平凡無奇的黃紙可以承載萬鈞靈力,臨空畫符十分考驗定力,必須心神皆靜,等級越高的符咒更是要求更多。除了極個別佼佼者,之前一定要焚香齋戒沐浴,但現在都到這生死關頭了,誰特娘的還能空講究這些?要知道在幻境裏受傷可不是開玩笑的,哪怕是一點點小傷,也會逐一百倍的反射到現世的自己身上。
霍連山在旁邊為謝澤護法,左右兩手各握一支冰刃,不敢有絲毫懈怠。那張以血為筆的符文越畫到最後謝澤臉色越白,直至最後一筆落下,他整個人已經肉眼可見的虛弱下去。霍連山心驚,連忙問道:“你這是什麽符,為什麽會這樣?”
謝澤将手上殘餘的血在畫好的符咒上一抹一拍,虛空一張巨大的符文發出一道刺眼金光之後淩空甩向那兩個七只手八只腳的人形盆栽,狂怒烈焰如九天神龍肆虐而出,一時間耳邊尖聲嘶嚎陣陣,符火迎風見漲,轉瞬就将那兩個人把他們當小雞崽子四處驅趕的無臉怪燒成了灰。
“我也不知道這啥玩意兒,書上看到的,就拿來用用。”
謝澤接上了霍連山剛剛那句話,還沒說完身形一晃就要倒,霍連山顧不上兩人積了良久的怨,一把把人撈住,語氣裏的火氣快趕上身後的沖天烈火了: “不知道的你也敢胡亂用?!”
“哎我記得霍大隊長您是水系的,怎麽火氣也那麽大?”
謝澤把肩寬腿長的霍連山當樹靠,自帶神經支配系統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又開始習慣性地怼天怼地怼霍隊,但霍連山一反常态的沒有出聲嗆回來,他眼神明暗交雜,就着攙扶的姿勢自上而下充滿審視意味地俯視下來。
謝澤觸到他的視線,嘴角笑意一僵,抱着腿就開始嚎:“啊腿跑抽筋了~”
霍連山見他表情不像假的,輕聲說了句“活該”,但人沒挪開,繼續任他靠着。
緩了一會兒,謝澤撐着胳膊站起來:“好了我休息好了,剛剛只是跑累了而已,區區魇術精怪能奈我何?就算再來一堆我也不怕它!”
霍連山似乎不放心,原本伸手打算虛扶一下的手聽到這番厥詞不知怎麽又縮回去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你最好閉上你的烏鴉嘴,兩只已經讓你招架不住跑到腿抽筋,再來一堆?你打算留在這裏給它們當花肥麽?”
哎哎哎?謝澤心說:之前我們還無比默契的鬥蛇燒花呢,怎麽這剛建立起來的革命友誼號小船還沒幾分鐘就又說翻就翻了?
霍連山絲毫不怵謝澤瞪過來的眼神,拜此人所賜,這幾年他的毒舌犀利水平也跟着水漲船高,可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完全不是一句謬論。他微微扯起嘴角,不動聲色地對謝澤難得的啞口無言小小得意了一下。
但謝澤何許人也,盡管霍連山面上不顯山不露水的依舊一臉冷淡嚴肅,一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咳”了一聲故意問道:“哎霍隊,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你在幻境裏的心上人是誰嗎?萬一等下又冒出來一個有臉的,我好手下留情啊?”
果不其然,霍連山的臉色一冷,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掃了一圈,“哦,好的,反正那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等下萬一再遇到了你盡管動手好了,千萬別手下留情。”
謝澤:“……”
這話你叫我怎麽接?怎麽感覺好像連自己都被罵進去了?
這時桃花林裏忽然起了一陣風,幾瓣桃花追逐着飄到謝澤眼前,他下意識眨了眨眼,随即察覺到哪裏不對——背後似是有什麽東西悄然靠近,帶着危機四伏殺意的陰冷氣息轉瞬就要掠到他的頸側,他從霍連山猛然睜大的淺色瞳孔裏看到了身後那條蛇身布滿電擊傷害的惡蛟——原來它一直都藏在暗處,只為伺機而動這一擊!
霍連山瞳孔緊縮,電光火石間想也沒想地拉住謝澤打算一把推開自己的手,兩人位置瞬間颠倒轉換之後雙手奮力一推,謝澤立即斷線風筝似的飛出去老遠。
“去死吧你們這對奸/夫/淫/夫!”
惡蛟上颚怒張,恨不得再次将這兩人一口吞下,只要在自己主宰的幻境裏殺了他們并吞噬掉他們的力量,那麽自己就可以随心所欲地離開聖池去到外面更遠的地方了。
“霍連山!”
謝澤趴在地上渾身狼狽,顧不得自己方才強行動用體內魂珠之力被瞬間抽空的靈力,雙手快速結印飛身而上前,但惡蛟的尖牙已經離霍連山不到一毫米的距離——
惡蛟以為這個區區人類是必死無疑,誰知霍連山身上陡然光芒大盛,刺目的白光灼傷了它的眼,一條九天盤龍虛影自霍連山身上清嘯而出,迎頭撞過去與惡蛟巨大蛇身纏鬥在一起。
惡蛟顯而易見的顫抖了一下:“護主龍印?他身上怎麽有這個……明明你才是最後的……”
霍連山噴了一口血之後便倒地不起,只見他的臉部,脖子,雙手,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流動着一個個古老的文字,它們泛着銀白的光,快速向雙眉之間彙聚成點,最後白光一閃,竟成了一個龍形圖騰模樣。
謝澤周身狂風暴漲,那是由無數屍山血海才能洗練出的兇煞之氣,像是一把被埋在地下千年忽然現世的青銅古劍,只需重新以血開刃,那氣勢磅礴的森然殺氣立即就會決絕無情地被這裏所有人斬于刀下。
他的聲音更冷,一字一頓道:“誰、讓、你、動、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