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第 64 章
林子誠和許槿一前一後從裏面出來時, 正瞧見抱着手斜倚着牆站在那裏的衛韶恒。衛韶恒的旁邊,還站着林清川。
“二哥,清川……”許槿迎上去。
“清川——”林子誠也跟着上前一步, 瞧着林清川的眼神無措中又帶着期盼。
林清川卻是沒有回應, 只和往日裏一般, 始終跟在許槿的身側。
林子誠正要再說話, 卻被一聲喊“姐夫”的聲音打斷,卻是幾步外,正探頭探腦往這邊看的姚寶林,瞧見林子誠從房間裏出來,眼睛明顯一亮,就和瞧見了救星似的, 幾乎是小跑着沖過來:
“姐夫,姐夫你可出來了……”
邊說還邊惡狠狠的橫了一眼林清川和衛韶恒。
事實上他來了有一會兒了——
那邊醫生剛一宣布,說是病人腰椎骨折了,姚父就朝着姚母破口大罵, 罵她怎麽就那麽嬌貴, 不就是摔一下嗎, 腰就能折了,還說她是不是裝的,不然怎麽可能那麽嚴重。
最後醫生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姚父攆出了病房。
姚寶林倒是沒和姚父一樣說什麽難聽話,心裏卻也同樣厭煩的很,尤其是聽到醫生解釋, 說是一開始應該就是骨裂, 只是後來又活動的太厲害,才會徹底斷開, 越發覺得晦氣——
既然都不舒服了,幹啥還要躺在地上打滾?現在弄到這個境地,總不能還讓他一邊伺候吧?
還想着不然跟姚父商量一下,讓他先頂上,自己去叫老家的二姐過來伺候老娘。
結果一出來,就沒見姚父的影子。問了護士才知道,剛才姚父被趕出來後,正巧遇見一個牌友,竟是丢下姚母,又跟人一塊兒打牌去了。
姚寶林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醫院他也不待了,至于姚母誰愛管誰管,大不了待會兒往二姐家那邊挂個電話,讓人通知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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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被護士給攔住,死活不讓走——
人都已經辦了入院手續了,醫生本着以人為本的想法,在姚家錢不夠的情況下,依舊做了手術,結果病人家屬卻這麽不配合,錢不交,人還不伺候,是真準備把醫院當養老的地方了?
差着那麽多錢呢,這要是病人家屬都走了,他們以後要錢找誰去啊。
吵鬧之間,最後還驚動了警察。問明白姚寶林和病人的關系是母子,而作為兒子,姚寶林竟然丢下十塊錢就想走人,警察狠狠的把他批評了一頓,警告他,真是敢丢老人一個人在醫院不管,到時候不但會以遺棄罪追究他的責任,還會通報老家……
一系列嚴重後果說出來後,姚寶林也怕了。乖乖的寫了保證書,又按了手印。再三跟警察和醫院方面保證,他就是出去找錢呢,也會馬上通知老家的人快點兒過來,等拿到錢,立馬就會過來補上。
只嘴上這麽說,他能去哪兒找錢呢?
思來想去,還是得找林子誠——
再怎麽說自己老媽也是他岳母呢,都說一個女婿半拉兒,林子誠娶了他姐,當然就要盡到這半子的責任。
至于說林子誠會不會拒絕,根本不在姚寶林考慮的範圍之內——
之前林子誠會打他,是因為以為林清川是他兒子呢。現在只要自己否認,說是認錯了人,胎記什麽的也是胡謅的,姐夫知道了那小子和他沒關系,自然也不會怪他了。
本來姚寶林最先去的地方是香滿園——今天受的驚吓太多,他當然要吃頓好吃的壓壓驚。等點了菜又吃飽喝足離開,發現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鄒桐并沒有追着他,讓他付錢,那些服務生對他也依然客氣。
姚寶林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姐夫果然還是疼他的。
事實上姚寶林不知道的是,林子誠這會兒心神全在林清川身上,根本沒想起他這茬,更沒有多餘的時間通知鄒桐,收回給他的特權。
酒足飯飽之後,可不是剔着牙就過來醫院這邊了?
結果一進門,就看見了林清川。姚寶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結果他還沒說什麽呢,就被衛韶恒逮着一頓輸出,竟然在警察眼皮底下,就敢威脅他,跟他說離了警局就一準會削他這個人渣——
雖然沒親眼瞧見林清川和姚家一家三口對峙的模樣,衛韶恒卻是從警察口中聽說了他們過去時,姚父正拿着一根鐵棍要砸林清川的情景。
還說了林清川承認了他和姚寶林身體接觸其實就是挨了姚寶林打的事兒。
衛韶恒頓時火冒三丈——
雖然林清川性情古怪了些,可也是自家小孩,他作為哥哥,可以吵,可以揍,外人卻是一根手指頭都不能動他。
結果這些爛人打滾撒潑把人要走後,竟然就是這樣對待的?
姚寶林也是一直被家人捧在手心慣了的,卻是接連兩次在林清川手裏吃了大虧,被揍到痛的生不如死不說,竟然還沒一個人和他共情——
警察那邊認定了他就是以大欺小,現在又蹦出來個衛韶恒,還是口口聲聲要揍他,怎麽也要給林清川出口惡氣。
又說不但是他,還有林清川的親爸,同樣不會饒了他——
剛一進來,姚寶林就嚷嚷着,要找林子誠這個姐夫拿錢的。衛韶恒聽着可不是心裏不舒服?
剛才林子誠可是說了,他是清川的爸爸。結果現在這個揍了清川的人還想找他拿錢?
這會兒可不就故意拿話氣他?
姚寶林果然當場破防,指着林清川的鼻子叫嚣,說是林子誠之所以會過來認林清川,完全是因為他的緣故,只要待會兒他和姐夫說一聲,是他眼笨,認錯了人,姐夫一準兒就會把林清川趕出去。
還說他不但要找林子誠拿錢,還會讓林子誠好好的教訓衛韶恒,要是林清川真敢賴着不走,非要認他林子誠當爸爸,那就別怪自己不客氣,到時候肯定讓他們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聽他說完,衛韶恒冷笑一聲,直接就過去許槿和林子誠談話的房間,拍門讓林子誠出來——
什麽親爸不親爸的,以為他們就稀罕嗎?要是林子誠說林清川不是他兒子,他們會立馬走人。
可要是林子誠認了林清川,還照樣護着姚寶林這樣的爛人時,衛韶恒覺得,他一準兒不會讓林清川回林子誠身邊——
為了所謂的小舅子,就要委屈自己親兒子,那這樣的父親,不要也罷。
“林先生——”衛韶恒也同時開口,随手指了指姚寶林,“剛剛這人說了,清川并不是你的兒子,還說待會兒就要給我們好看……”
說着又着重強調了一句:
“你剛才,是這麽說的吧?”
“我就是說了又怎麽樣?”姚寶林卻是絲毫沒有覺得不對,又轉頭朝着林子誠道,“姐夫我錯了,是我眼瞎,認錯人了,我現在想起來,那個胎記,是在左腳上的,結果我竟然記錯了……”
“……他雖然姓林,卻和你沒關系……”
既然林清川不聽話,那索性就不要這個外甥罷了。畢竟就憑這小兔崽子的心狠手辣,真是回了姐夫林子誠身邊,他怕是一點兒便宜也別想沾到了。
還要再說,林子誠卻已經揚起手,朝着他就是重重一巴掌:
“滾!”
姚寶林被打的一趔趄,捂住臉委屈至極:
“姐夫你怎麽還打我?我都說了,他不是你和我姐的孩子……”
姐夫可是一回沒見過孩子,大姐人也沒了,所謂死無對證,林家家大業大的,就不信他們願意要個來路不明的孩子。
回應他的是林子誠又抽過來的一巴掌:
“我讓你滾,沒聽見嗎!”
老實說,如果這裏不是警局,林子誠恨不得把姚寶林往死裏打——
從姚三妮的遭遇上,林子誠不難推測出,姚大妮可能會面臨什麽,甚至姚父姚母怕是想要賣出去的不止妻子姚大妮,就是兒子林清川,也是容不下的。不然妻子不會怕成那樣——
別看妻子柔弱,可是為了想要保護的人,卻是願意拿命來拼的。
“姐夫——”姚寶林終于徹底慌了手腳,又在林子誠擡眼看過來時,吓得往後猛一跳,幾乎是帶着哭腔結結巴巴道,“姐夫你聽我說,”
唯恐再挨揍,說的不是一般的急:
“媽腰椎斷了,醫生說得住院好好治,不然下半輩子都可能站不起來……”
話未說完就被林子誠打斷:
“那就讓她站不起來!”
真是那樣的話,林子誠只想說是老天有眼。
姚寶林明顯被這樣森然而絕情的林子誠吓着了,竟是捂着臉讷讷着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又在警局挨了會兒,林子誠卻是始終不肯理他,最後離開警局時,更是讓許槿和林清川并衛韶恒一起坐上汽車,看都沒看他一眼就絕塵而去。
被撇下的姚寶林失魂落魄的從公安局出來,卻是好險沒哭出來——
長這麽大,就沒有受過這麽大的委屈。
還想着能從林子誠這裏多那些錢,等交完醫院那邊要的錢後,最好還剩下些夠他出去耍。結果現在倒好,一分錢沒要到,還被姐夫抽了兩個耳光。
姚寶林能感覺出來,林子誠那兩巴掌用足了力氣,實在是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啊,他的臉就腫起來了。
這樣的委屈情緒,在到了牌場找到因為輸了兩塊錢而氣的口不擇言的差點兒和人打起來的姚父時,到達頂點,直接扯住姚父的衣服就往外拉。
“你他媽的出老千——”姚父火氣不是一般大,即便被姚寶林往外拽,還指着牌桌上其他人,“惹了老子,我跟你說,你也別想好過,信不信我讓你們一起進局子……”
他本身就是個暴躁易怒的,一旦怒火上頭,就會口不擇言。如果說對外人時,就是過過嘴瘾,那對家裏人,則是會暴力相向。
也因此被姚寶林拽出來後,看清楚寶貝兒子腫脹不堪的臉,頓時越發光火:
“誰打的?”
“我姐夫……”姚寶林說着又“呸”了一口,“不對,是林子誠那個王八蛋,他要為那個小王八蛋出氣,就打了我……”
聽說林子誠竟然就為了才剛見了一面的那個便宜兒子,就揍了他姚家的寶貝蛋,姚父臉色簡直陰的能擰出水來,嘴裏不住念叨着:
“不給我寶林花錢,還打我寶林,我打死他!”
“爸,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姚寶林着急的跺腳,“現在得趕緊想辦法弄錢……警察說了,要是我敢把媽丢下,那就是,犯罪……”
越想越崩潰——他怎麽就那麽倒黴,碰見那個煞星不算,還要碰見老娘這個晦氣的。
可偏偏任憑父子兩個想破腦袋,都想不出能從哪裏弄到錢。
爺倆就這麽垂頭喪氣的往家走,等到了家門口時,忽然覺不對——
他們家門前,怎麽站了好幾個人?
等走進了才發現,不但那邊站的有人,甚至他們房間的門都是開着的。
“你們幹什麽呢?誰讓你們進我家的?”姚寶林上前就想推搡站在最前面的漢子。
結果還沒碰到人家呢,就被反剪了胳膊。
姚父也懵了,跟着沖上前,想要把姚寶林給撈過來,卻被又一個男子朝着腿彎處踹了一腳,直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姚大山,姚寶林?”
“是,是我們……”姚寶林害怕的聲音都是抖的,就是姚大山也臉色蒼白。
“那就對了。”男子直接沖裏面一擺手,“把裏面的東西全都扔出去。”
“大哥,大哥……”姚寶林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趕緊求饒,“大哥大哥,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裏面的東西可不能再往外丢了,您都扔了,我們用啥啊…… ”
“用啥?”男子冷笑一聲,“你們用什麽不用什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房子你們是住不下去了,現在拿着你們的東西,滾吧。”
“是林子誠那個王八蛋讓你們來的?”姚父忽然想到什麽,直着嗓子道,“一定是他,對不對?”
“是又怎麽樣?”林子誠讓他們過來趕人時,并沒有讓瞞着的意思,男人冷笑一聲,“就你們這樣的窮酸,巴結上了林先生還不知道好好把人給供着,現在惹惱了林先生,讓你們滾還不是理所應當嗎!”
說着再不和兩人廢話,直接把裏面的東西全都給清理了出去,然後又給門換了把大號的鎖,随即揚長而去。只他雖然走了,卻是留下兩個虎視眈眈的兄弟,專意盯着姚父和姚寶林,一副但凡他們敢破門而入,那絕對會揍人的架勢。
姚父和姚寶林哪敢和對方對上,抱着行李走在大街上時,都不是一般的茫然——
當初一家三口剛逃到省城這邊時,可不是也一樣的狼狽?不過他們命好,當天想去飯店那邊等着要口殘羹冷炙時,就遇見了林子誠。
那之後不但有了住的地方,就是吃穿都不愁了,時不時的還能去香滿園吃香的喝辣的。現在再次落入同樣的地步,兩人卻完全不知道該找誰去了。
正發呆間,忽然聽見警笛聲,兩人順着聲音看過去,就看見警察從車上下來,直接去了姚父之前耍牌的那個牌場,不一會兒就瞧見裏面的人四散而逃。
雖然跑了兩三個,其他人卻因為涉嫌賭博,被警察抓走了。
姚父看得心驚膽戰——
虧得剛剛寶林把他拉起來,不然他這會兒還不得跟着一塊兒進去?
好容易找到個在省城這邊打工的同鄉,父子倆厚着臉皮央告人家,讓他們先把行李放一放。
安置好随身物品後,兩人再次離開。只是這會,姚父卻是把那根鐵棍給帶上了——
女婿林子誠和那個小王八蛋,甚至小王八蛋那個什麽姐姐,他都不會輕饒。
正想着心思呢,腦後就有疾風襲來。
姚父吓得一哆嗦,忙往旁邊跳了一下,倒是躲過了對方的襲擊,之前閃到的老腰卻疼的鑽心。
等回頭看時,更是吓了一跳——
想要打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牌場上的牌友。
“你們幹什麽”姚父頓時有些慌張。
“幹什麽?”那人忽然撿起姚父受驚之下,掉在地上的鐵棍,朝着姚父劈頭蓋臉就抽了下去,“他媽的鄉巴佬,竟然想把我們送進局子,老子今兒個就打死你!”
前腳姚大山才揚言,要把他們送進去,後腳警察就來了,要說這裏面沒有貓膩,誰信呢。
姚大山小肚上先挨了一下,然後是胳膊,大腿……
曾經他拿這個鐵棍砸向姚母和三個女兒時,只覺打的不是一般的痛快,現在自己也被人砸,只覺得鑽心的痛。
竟是疼的在地上不停打滾,姚寶林也挨了一下,吓得也不顧哀叫連連的姚大山,抱着頭就躲到了一邊。那人倒也沒追他,只舉着鐵棍追着姚大山打。姚大山清晰的聽見了自己胳膊和左腿骨“咔嚓”的斷裂聲。
一時叫的越發凄厲。瞧見慘叫聲引來路人圍觀,男子終于丢下手裏鐵棍,小跑着離開。
人群的聚集,讓路上交通也有片刻阻塞,甚至還有一輛小汽車,也不得不停下來。車窗降落下來時,姚大山正好瞧見偏頭看過來的林子誠的臉,疼痛之下,也顧不得自己願意是想找林子誠報複的了,拼命伸出手,絕望的哀求:
“子,子誠,快,快送我,去醫院……”
他現在渾身的骨頭都碎了吧?要是不送醫院,說不定會死的。林子誠冷冷的看過來,卻是絲毫沒有從車上下來的意思。
司機開着車,緩緩的從姚大山面前駛過,期間林子誠始終靜靜的坐在車裏,瞧着一身血的姚大山,神情裏全是漠然。
眼瞧着汽車越來越遠,姚大山強撐着往前爬了一步,徒勞的沖着正在加速的汽車伸出手:
“子誠,別,別走,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