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看她這樣, 一起過來的幾個同事明顯覺出些不對——
他們是過來督促整改的,怎麽黎玉英做的倒像是他們來□□似的?
只他們都是管理這個片區工商分局的,黎玉英卻是直接拿省局的身份讓他們一起過來的, 來的時候還說的清楚, 說是接到了群衆舉報信, 也因此雖然覺得不妥, 不了解情況之下,還是不敢說什麽——
或者确實是這個店太過分了,才讓省局的同志這麽大動肝火呢?
“這位同志,你怎麽能這樣!好好的一瓶染發膏,幹嘛要摔了……”周念念氣的眼睛都紅了,趕緊拿了拖把想要過來打掃。
卻被許槿制止:
“不用。”
要是掃幹淨了, 待會兒譚雲他們過來,怎麽能看到現場實情呢?
許槿的沉靜無疑更刺激了黎玉英,瞧着許槿的眼神也越發冰冷——
要不是那個林清川,他們黎家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至于說落到這樣的處境?而爸爸不死, 大哥不會入獄的情況下, 她會依舊和從前一樣,公主似的被所有人捧着,哪裏會和今天似的,到處遭人冷眼?單位的人嘲笑她,婆家的人看低她,甚至自由戀愛結婚的丈夫也看她不順眼, 和她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之下, 昨兒個還撂出話來,說什麽“能過就過不能過就離婚”……
而這一切全都是拜林清川所賜。
更有甚者, 就在前天,章悅也忽然不辭而別,她和母親聽到消息趕過去,不但已經徹底人去樓空,裏面值錢的東西也全都沒了。
甚至還不止這些,就連哥哥提過的幾處寫在章悅名下的旺鋪也全都給賣了個幹淨。
之前家裏剛出事時,她多次懇求,希望能多變賣些錢,好撈出父兄,結果章悅卻就是不肯變賣——
當初父親黎大江剛被抓進來時,哥哥黎志軍就覺得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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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黎家唯一的兒子,一向疼愛他的父親自然不可能把他給供出來,可難保其他人也不會啊。為了給自己留個退路,黎志軍第一時間和章悅打了離婚證,除了章悅名下的其他兩處鋪子,又最快速度的過了幾間旺鋪到章悅名下。
在黎志軍想來,那幾處鋪子因為在離婚的前妻名下,無論發生什麽,自然都是可以保住的,真是他沒事兒,那些鋪子自然還是他的,要真是他也被咬進去了,到時候就讓章悅留兩個鋪子自己過活之外,把其餘鋪子全都過給黎母或者黎玉英,也算是給黎玉英和黎母以及兒子黎沖留個傍身的。
只黎志軍明顯也是有些私心的,應該是擔心黎玉英一心偏向婆家,昧了他的商鋪,一直到後來也被抓了進去之後,才找了個機會跟黎玉英說了這個事兒。
那會兒黎玉英就質疑,問哥哥要是章悅拿了鋪子她自己賣掉拿錢走人怎麽辦。黎志軍卻說不可能,又說章悅和其他女人不一樣,是真的喜歡他,還說章悅膽小,當初就是看着她好拿捏才把人娶過門的,目的就是讓她好好伺候黎媽并帶大黎沖。現在看來,當初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還說之前章悅過來,看他時哭得淚人兒似的,一直說會等他出來,又說也一定會孝順婆婆,好好撫養黎沖……
聽黎志軍這麽說,黎玉英雖然有些将信将疑,也不好說什麽。轉念一想,黎志軍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嫁進來已經好幾年了,章悅一直都是任勞任怨,不管媽媽多麽難伺候,或者黎沖對她這個後媽的态度如何惡劣,甚至時不時的還會剪壞章悅的衣服,或者摔了她精心烹制的飯菜,章悅也從來都是陪着笑臉,別說吵架,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
就是她這個小姑子,也都是捧着敬着的,連她的貼身衣物,媽媽都丢給章悅讓她洗,章悅也都是半點不敢反抗,讓幹什麽都聽話的去做。
也因此黎玉英即便對章悅有提防之心,卻也不大,甚至依舊對着章悅頤指氣使,人前受了委屈後,回去就會在章悅身上發洩。還想着章悅會一直聽話呢,結果林清川暴打黎沖的事情發生後,一向膽小聽話的章悅竟然跳出來,還抽了黎玉英兩個耳光。
那一刻黎玉英真是整個人都懵掉了,回過神來就覺得不對勁,趕緊跑去跟母親商量,兩人當時就準備去找章悅算賬——不管她是真想等着黎志軍還是假想等着,都得把商鋪轉給他們。
結果也就隔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再過去時,竟然已經人去樓空。
一開始兩個人還抱着僥幸的心理,等進去後,好險沒暈過去——
但凡值錢的,章悅能處置的就全都處置了,不值錢的,也被她給砸了。
事實上兩人不知道,一想到姚姨就是死在這家人手裏,豈止是這些家具什麽的,章悅甚至想把她們娘倆都給砸了。
換句話說,章悅別說按照之前和黎志軍說好的,把手裏掌握的錢財實物以及商鋪之類的都轉給黎玉英和她母親了,根本一分錢都沒給他們留。
之所以這幾天一直沒過來找許槿的麻煩,也是因為黎玉英這段時間都在發瘋一樣的找章悅。
甚至黎玉英還跑去公安局報了警,說是章悅偷了他們家錢跑了,公安局立案調查後僅僅一天,就撤銷了案子不說,還把黎玉英批評了一頓——
根據他們調查的結果,章悅早就和黎志軍離婚了,章悅處理的根本是人自己的東西,她賣也好砸也罷,都和黎玉英他們毫無關系,自然也不存在偷他們家錢這個說法。身為國家幹部,竟然誣陷人,這素質也是沒誰了。
得到這個結果,黎母受不了刺激之下,直接中風偏癱——
她手裏是還存着些錢的,可那是留給孫子念書娶媳婦兒和自己當養老本的,還指望着從章悅手裏把其他錢摳出來,以後好給監獄裏的兒子打點打點呢。結果現在,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章悅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黎母倒下,黎玉英越發手忙腳亂,偏偏丈夫那邊還和她每日争吵不休,甚至連離婚的話都說出來了,黎玉英這段時間,何止是一個焦頭爛額了得。
也因此即便有許槿的面膜調理,現在的黎玉英瞧着還是憔悴的厲害,眼睛上的黑眼圈無疑也更重了。
正是這個原因,才讓黎玉英在執法過程中這麽失态——
她現在亂成一團的生活,歸根究底,全都是拜許槿和她弟弟所賜!她的怒火不讓許槿承受讓誰承受?
這會兒瞧見許槿依舊冷靜,一點兒不慌的模樣,黎玉英越發覺得心裏堵得慌,朝着許槿厲聲道:
“你是這家店的老板吧?還不過來,把你們店的情況交代一下!”
“黎同志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許槿卻是不卑不亢,直視着黎玉英的眼睛,“你不就是因為知道我是這家店的老板,才會過來打擊報複的嗎?”
明顯沒有想到,都這樣了,許槿不說趕緊低頭求饒,竟然還要和她硬剛,神情頓時變得更加陰沉:
“打擊報複?你這是要誣陷國家工作人員?”
說着拿出一封開了口的信,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我可是收到了群衆的舉報信才過來的……你們店的洗發水染發膏等等全都是假冒僞劣産品……我們會統一收繳,你現在馬上寫一份情況說明……你的店也要暫時關門,真是誠心悔改了,說不定還有開門的那一天,不能認識錯誤并加以改正的話,你這家店也不用再開了!”
“我沒有犯錯。”許槿咬牙,“我們店也沒有什麽假冒僞劣産品,黎同志,你扪心自問,你這麽針對我們店是真的因為有什麽假冒僞劣産品嗎?分明是你公私不分挾私報複!我也奉勸你一句,你手裏的權利可是我這樣的人民給的,你現在拿着人民給的權利胡作非為,就不怕遭報應嗎?”
沒有想到都這個時候了,許槿還這麽牙尖嘴利,黎玉英氣的面色鐵青,唯恐許槿說出更過分的話,厲聲道:
“事情真相是什麽,可不會因為你胡攪蠻纏就能改變性質……”
嘴上這麽說着,心裏也有些犯嘀咕。畢竟上次過來時,自己一說讓他們關門整改,許槿立馬過來求饒,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臨走還送了禮物。
還別說,那個面膜真的好用。那會兒黎玉英還認定,許槿是好拿捏的,怎麽也想不到,之後的這兩回見面,竟然是一回比一回過分。只許槿不會天真的以為,她說這麽幾句話,就會吓住自己吧?就憑她一個鄉下來的丫頭,拿什麽跟自己鬥!
擔心許槿再說出什麽其他不該說的,黎玉英随即冷哼一聲吩咐其他同事:
“你們先出去,我好好給許老板做個思想工作……”
說着又瞪了一眼周念念和其他人:
“還有你們,也全都出去。”
黎玉英的同事倒是聽話出去了,周念念幾個卻是沒動。
“你們也出去吧。”許槿淡聲道——
不把人清空,黎玉英怕是不肯露出真面目。
周念念幾個雖然不放心,可許槿都這樣說了,也只能出去。
看店裏沒了人,黎玉英果然撕去了僞裝,恨恨的瞪着許槿,看她模樣,恨不得撲上去把人打一頓似的:
“你和章悅那個賤人是一夥的對不對?”
“當初那些公安局的會過去的那麽快,把我爸我哥全都抓了,是不是就是章悅和你們裏應外合?”
一開始黎志軍跟她說,全都是林清川搗的鬼時,黎玉英是相信的,等親眼瞧見林清川其人,竟然就是個瘦瘦小小的初一學生時,黎玉英立馬就推翻了黎志軍的說法,畢竟一個孩子,怎麽可能思慮那麽周祥,下手還那麽狠?
現在再加上章悅這條線,她算是明白了,其實還有章悅這個家賊吧?
至于說許槿,雖然不知道她在裏面擔任什麽角色,可看章悅和她親密的樣子,還有林清川對她的依賴,自然也肯定脫不了幹系。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找到章悅,把那些錢給要回來,至于說許槿和林清川,她也絕不可能就這麽罷了。
他們害了自己的家人,憑什麽還能過得這麽逍遙?
“章悅她去哪兒了?要是你肯說,你這個店說不定還能留着,不肯說的話……”
“章悅去哪兒了我怎麽知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前幾天才認識章悅的……黎同志,你要是和章悅有仇有怨的話,你去找她,你這麽砸我的店幹什麽?”
“你的意思是,你是清白的?”碰上許槿這麽油鹽不進的,黎玉英越發暴躁,“你不用狡辯,我哥都跟我說了,要不是林清川那個小兔崽子和公安聯系上,還偷偷舉報,我爸會死,我哥會判無期?”
“我今兒個也把話撂在這兒,你也好,章悅也把,還有林清川,你們欠我們黎家一條命……做了對不起我們黎家的事,還想在我的眼皮底下開店賺錢,你做夢差不多,有我在一日,別說這家店,就是你再換個地方,照樣得收拾東西滾蛋,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到底要不要答應我說的條件,你自己……”
後面“看着辦”還沒說完,就被一個低沉又帶着怒氣的聲音給打斷:
“黎玉英同志的條件是什麽呢?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參詳……”
“我不是說了嗎,誰都不許……”
黎玉英猛地轉頭,最後的“進來”兩個字卻是死死的卡在了喉嚨口——
打斷了她話的人既不是理發店的員工,更不是下面分局的同事,而是省局的幾個同事,被他們簇擁在中間的,則是一個神情威嚴的中年人,可不正是局裏主抓紀律作風問題的副局譚春山。
也不知道譚春山他們進來了多久,又聽到了什麽,黎玉英臉色卻已經慘白一片,更是想不通,為什麽譚春山會帶着人突然出現在這裏?
這要是從前,她或者還是不怕的。畢竟娘家有的是錢,婆家也體面,大不了這份兒工作幹着不順心,再換一個地方得了。
現在則是不同,娘家倒了,婆家那邊和她矛盾也越來越多,要是她再丢了工作,以後該怎麽辦啊。
這樣的心理之下,哪還敢再有絲毫擺譜?下意識的迎了過去,勉強擠出了個笑臉 :
“譚局長……”
譚春山站住腳,先是看一眼地上被她摔爛的染發膏以及四濺的膏體,随即擡眼,沖着黎玉英道:
“黎玉英同志,你好大的官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