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許槿這會兒全部心神都在林清川身上, 哪兒還顧得上他們?
本來許槿是要和梁栩一起把行李擡上去的——
既然打算常住省城這邊,許槿自然把家裏她和林清川的東西全都帶了來。
因為從前的破衣爛衫都丢了的緣故,她和林清川的衣物倒不多。只是擱不住帶來的棉被厚啊。
他們這裏冬天可是冷得很, 現在是既沒有空調更沒有暖氣, 大冷的天除了靠自己硬抗之外, 就得是厚被子了。
正好之前準備結婚呢, 套了幾床被子,又想着,反正自家有二哥這麽個棒勞力在呢,就拿被單裹了,選了根粗一些的棍子,一路擡着過來了省城這邊, 只是還沒有租好房子的緣故,就先放在了姥姥姥爺那裏。
結果那麽沉的行李,清川竟然一路這麽背着走了幾十裏!
“……你說你咋就這麽傻呢!”許槿沒好氣的點了下林清川的額頭。
被罵是傻子,林清川不但沒惱, 還把腦袋往許槿手上又蹭了蹭, 一副只要許槿高興, 再點幾下也沒問題的樣子。
“還笑呢,壓得個子長不高,看你還笑不笑!”
一句紮心的話出口,林清川果然萎了。
旁邊一直觀察着這邊的梁栩臉上也跟着輕松了些——
難道是自己之前猜錯了,許槿這個弟弟也就是個尋常孩子,不過是之前湊巧了?
正想着呢, 就和林清川烏沉沉的眸子對上, 梁栩忽然就有些頭疼——
就這雙沒有一點兒情緒的眼睛,梁栩看着心裏都忽悠一下, 怎麽忽然覺得這小子還是心狠手辣的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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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東西送上去後,許槿就吩咐林清川先去沖個澡:
“可別直接就着涼水洗,店裏熱水多着呢,你先坐下來喘口氣,我去下面接一盆熱的,待會兒和涼水兌一下……”
林清川本來已經坐下來了,聽見許槿的話,又着急慌忙的起身,搶過許槿手裏的盆子,“噔噔噔”跑下樓,端了盆熱水上來後,還特意舉高一點,讓許槿看看,示意他很聽話,已經把水端上來了。
“好嗎,這才乖嘛。”許槿笑了一下,推着他去擦澡,“去吧,去吧,一身的臭汗。”
林清川明顯僵了一下,進屋後,還特意伸長脖子小狗似的在自己身上嗅着——
自打許槿跟他說,男孩子就該幹淨清爽的,不能整天亂糟糟髒兮兮的,林清川就每天都會用水沖洗一遍。今天走了很遠的路,确實流了很多汗,不過好像也不算臭……
卻又搖搖頭——姐姐說臭,那自然就是臭的了。随即拿起毛巾,對着自己就是一陣搓搓搓……
用的力氣太大,皮膚都泛紅了。
許槿那邊把東西稍微歸置了下,又把林清川的換洗衣物找出來,敲了敲門揚聲道:
“清川,衣服給你挂門把手上了,還有浴巾什麽的,在椅子上搭着呢……”
聽見林清川從裏面應了聲,許槿才轉身下樓。
到了樓下才發現,梁栩和梁真真竟然還都沒有走,不覺有些詫異:
“栩哥,真真,你們都還在啊,我還以為你們走了呢。”
“沒……”梁真真卻有些不敢看許槿的眼睛——
之所以沒離開,自然是因為周漢祥和林薇之前爆出的信息量有些大。
從認識以來,梁真真一直都覺得,許槿姐姐就是這世上最厲害的女孩子,沒有之一,甚至許槿跟她說之前受的欺負時,梁真真雖然也受到鼓舞,卻還有點懷疑,想着許槿姐姐是不是為了安慰她,故意把過去的苦難給誇大了些?
結果剛才她聽見了什麽?這麽好的許槿姐姐竟然也會被退婚。更甚者那倆狗男女,一看就是不安好心的樣子,還敢跑到姐姐的點這裏來示威。梁真真有理由懷疑,許槿被退婚,九成九就是因為林薇。
一想到這個,梁真真就覺得心裏難受的什麽似的。
至于說周念念,這會兒更是直接紅了眼圈。
接連兩次被退婚,再沒有人比周念念更明白那種滋味。第一次退婚那會兒,覺得沒臉見人,周念念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多星期,第二次更甚,畏懼那些風言風語,周念念把自己關在屋裏,幾個月都沒敢出過門。
好在雖然是女娃娃,爸媽還算疼她,每天裏給她端吃端喝的,就擔心她會想不開——
事實上最痛苦的時候,周念念還真動過不活了的念頭。說句不好聽的,被退婚的傷痛,周念念都半年多了還沒走出來。倒不是說她真就舍不得相親對象,而是覺得,丢不起那個人。
徹底痊愈,還是在許槿讓她到理發店過來幫忙這幾天。一則用許槿的話說,掙錢它不開心嗎,想那兩個狗男人幹啥?再則,也确實是被許槿的樂觀給鼓舞了。
一想到許槿比她還小着兩歲呢,就能這麽通透,周念念都覺得慚愧。
卻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小槿這樣又善良又能幹的女孩子,竟然也遭遇了退婚。尤其是瞧見林清川背來的這些花花綠綠的緞面被子,周念念一眼就認出來,村裏只有已經定好婚期馬上就要結婚的人才會套這種被子——
按照他們這兒的習俗,都是喜月套喜被,換句話說,許槿的婚期應該就是在這個月。
像她也就是訂婚了,具體結婚的日期都沒有定呢,就傷心成那樣,許槿馬上要當新娘子的關口,卻被甩了,那不得更難過死了?
周念念越想越難受,趕緊轉過頭,在自己臉上用力擦了下——
要是看見她掉淚,小槿怕是會更不好過。她不哭,不過那個混賬王八蛋要是再敢上門,她一定得把人打一頓,就是打不過,也要罵一頓!
看幾個人都瞧着她,一副想要說什麽偏偏還唯恐她受不了,欲言又止的模樣,許槿也是哭笑不得:
“喂喂喂,能不能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先聲明一下,是我主動退婚的……”眼瞧着幾人比她還難過的樣子,尤其是周念念,眼睛都揉紅了,許槿也只能舉雙手投降,“真是我不想要這門婚事了,真的,就一個軟飯男,有啥可稀罕的…………”
不解釋還好,這麽一解釋,梁真真和周念念臉色更不好——
那男的說了他是大學生,現在小槿說他是吃軟飯的,那不是說他上大學,都是小槿供着的?
這年頭錢多難掙啊,看那男人身上的衣服還挺時興呢,說不得都是花的許槿的錢。
許槿才多大啊,不是很喜歡對方,許槿樂意給自己背上這麽重個擔子?
結果把人供出來了,男的還不要她了——
看那對狗男女的模樣,他倆肯定一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小槿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鐵定一巴掌抽的那王八蛋找不着北!”周念念兇狠的道——
自己那倆相親對象能接班和自己可是沒一毛錢關系,自己也沒付出過啥,男的悔婚就悔婚吧,頂多自己聽些風言風語罷了。小槿這個可不同,就是靠着小槿,才能把書讀下去的。
結果竟然看上了別人不說,還妄想同小槿結婚,讓小槿繼續養着他?知道有不要臉的,卻沒想到能不要臉成這樣。
“還有那女的,還想當我的家庭教師,我才不要呢!”梁真真嘟着嘴,嘴裏亂七八糟的嘟哝着,“真是氣死我了……”
之前自己說話還是太客氣了,就應該和念念姐說的那樣,把人直接抽飛才對。
一直沒說話的梁栩卻是忽然想到前幾天,衛韶恒忽然請假,說是去看妹妹的事,旋即明白,許槿的婚期或者說退婚的事剛剛發生沒幾天呢。受了這麽大打擊,這幾天怕不都是在強顏歡笑,斟酌了片刻道:
“你最好還是休息一下,不要把自己逼得那麽緊……”
“嗯?”許槿還有些沒明白過來,疑惑的看了梁栩一眼。
被許槿水淩淩的眼眸盯着,梁栩不自在的移開眼睛,含蓄道:
“多找些開心的事情做,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都願意供着讀書了,足見感情很好的,再有衛韶恒去的時間——
就是他一個大男人都不敢說臨到結婚了,多年的感情真能說放下就放下。
之前妹妹因為頭發的事兒都尋死覓活的,現在許槿竟然被感情那麽好的未婚夫辜負,怕是當着人笑,背後不定哭成啥樣呢……
“好了好了,我錯了……”許槿本來并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宣揚的人盡皆知,這會兒卻也明白,不說清楚些,幾個人不定腦補些什麽呢。
當下就把自己和周漢祥之間的事簡單的說了一下:
“……我們倆相當于娃娃親……他上高中那會兒感情确實不錯,不過我忙着掙錢,他忙着上學,所謂的不錯,其實也就那樣……”
“……在我發現他心裏還想着別人時,這門親事我就不打算要了,我有手有腳能掙錢,又不用靠男人吃飯,幹嘛要個心裏有別的女人的男人……”
“……那一刻起,我就決定退婚……上門退婚的真是我,我又不是傻的,明知道他心裏有人,還要嫁?別說也就是馬上要結婚還沒結婚呢,就是結婚了,我也得跟他離……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不有的是嗎,我幹嘛要在他這棵歪脖樹上吊死……”
“嗯。”梁真真拼命點頭——許槿姐姐真是太帥了,她好喜歡這樣的又厲害又許槿姐姐,“将來我也要像許槿姐姐一樣……”
确定了許槿沒事兒,梁真真又開始想其他有的沒的:
“我哥歌舞廳裏,長得帥還聽話的男孩子多着呢,不然什麽時候我帶姐姐你去,你要是看上誰了,就跟我說,我保準給你領過去,或者跟我哥說,我哥說的話,不管是誰,肯定會聽……”
看梁真真胸脯拍的“啪啪”響,許槿倒沒什麽,旁邊梁栩臉卻有些黑了,伸手把整個人都要挂到許槿身上的妹妹撈過來:
“走了,你這丫頭,混說些什麽呢,家教老師怕是都等急了……”
“哎,哥,你別忙啊,我還有話沒說完呢……”梁真真扒着門框,就是不跟梁栩離開,還朝許槿伸着手,“不行,姐姐沒跟我說喜歡什麽樣的,我就不走,哥你放開我,我一定要給姐姐找個她看的上眼的……”
“好了好了,”許槿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依稀想起後世的一些段子,“姐跟你說還不成嗎?怎麽也得長得帥還聽話,會做飯會洗衣,還對我死心塌地,在外能掙錢,在家會寵妻,叫往東不朝西,叫打狗不趕雞……”
周念念聽得幾乎石化——
他們家也好,左鄰右舍也罷,都是男人當家,都說男主外女主內嗎。像他們家,爸媽感情算得上好了,爸爸也沒進過廚房,都是媽媽做好飯端上去,爸爸才會坐下吃。吃完還都是站起身就走,刷碗洗鍋的活也都是媽媽。
結果到了小槿這兒,怎麽聽着全都是男人幹了?而且這樣的十佳好男人,真的有嗎?
那邊的梁真真卻是擊掌贊嘆:
“好……”
嘴裏還叽叽咕咕着:
“将來我也要和姐姐一樣,找個這樣的……”
話音未落,就被黑了臉的梁栩塞進了車裏。汽車很快絕塵而去。
經過梁真真這麽一鬧,剛才的陰霾氣氛頓時一掃而空,周念念也終于有些相信,許槿應該确實沒什麽了,瞧着許槿的眼神又是羨慕又是佩服:
“小槿你能想開真是太好了……”
像她就不行,到現在想起之前訂過婚又把她抛棄的兩個男人,心口那裏還會時不時的悶痛。
好一會兒又神神秘秘的靠近許槿:
“小槿你說的那種男人,真的會有嗎?”
聽小槿說的,她也有些饞了呢。覺得女人一輩子要能找個那樣好的男人,也值了。
“那就看你自己了……”許槿沖她眨了眨眼,開玩笑道,“沒有的話,咱們不會自己調、教嗎……”
說着趴到周念念耳朵邊,把小黑屋小皮鞭什麽的給科普了一遍。
“還可以,可以這樣嗎?”周念念只覺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又期期艾艾的看向許槿,“小槿,這樣做,是犯法的吧?”
許槿被她逗得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傻念念……好了好了,我和你說着玩呢……咱們掙錢自己花不痛快嗎,幹嘛非要找男人呢?”
事實是她現在根本不想談什麽男女感情。還是那句話,找男人有掙錢香嗎?
殊不知周念念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她就知道,小槿之前的不難過,肯定都是裝的,其實還是被傷得不輕,沒看到許槿都想單身一輩子了嗎……
這樣的心态之下,周念念除了理發這活她還幹不了,其他所有事,全都一個人扛了,但凡有一會兒閑下來,又跑來給許槿捏肩,還絞盡腦汁的時不時找些鼓舞人走出逆境的警示名言說給許槿聽,到最後,甚至“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都被她搜腸刮肚的找出來了。
沒奈何,許槿只得勉強自己皺了下眉頭,做出點悲傷的樣子,周念念才勉強放下些心來——
該難過還是得難過,這才是真正正常人的反應嗎。但凡遇到傷心至極的事兒卻連滴眼淚都不會掉的,一準兒會憋出大病,這樣的事她聽說的多了,比方說那梁山伯祝英臺,憋着憋着,不就變蝴蝶了嗎……
這麽想着又“呸呸”幾聲——那周漢祥算什麽東西,小槿才不會和他一起變蝴蝶呢。
只很快,周念念就沒時間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有紅英和茜茜這倆活廣告,今天店裏的生意明顯就好得多了。就吃午飯這會兒,就有七八個女孩子手牽着手過來。
之前聽紅英和茜茜說起洗個頭都是躺着時,大家還不信,現下親身實踐後,也都是新奇的什麽似的。甚至周念念給人洗頭時,旁邊還站的有圍着看的:
“躺着洗真有那麽舒服嗎?”
“當然了……”
“姐姐的手可軟了,按着頭皮也真的和茜茜說的似的,很舒服……”
不是同學總拉着她問東問西,她真的要睡着了。
如果說周念念這邊洗頭還會費點兒功夫,那邊許槿幫人理發,根本是手起剪子落,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那叫一個一氣呵成,從觀察本人五官特點到把頭發理好,也不過幾分鐘罷了。
雖然由于大家都不做發型,可以改變的空間有限,卻依舊因為最大限度的貼合了各自五官特點,就是一點細微的改變,也都會讓每個過來理發的大學生有了這樣那樣的不同——
“阿呀,芸芸你理完發我怎麽覺得你臉好像變小了?”
“是吧,我也自己這麽覺得呢?我還想着,是不是鏡子的緣故,把人照的顯臉小了呢,原來是真的顯小了啊……”
“那你看我的臉,是不是不那麽顯長了……”又有姑娘摸着自己劉海,怎麽看怎麽開心,“上回回家,我媽還說我,住校讀了一段書,皮膚倒是白了些,怎麽臉還更長了……把我氣的呀,現在才知道,才不是我臉長了,全都是因為剪了個不合适的發型……”
“還真是呢……”
每理好一個頭,都會有驚呼和贊嘆聲響起——
這是什麽神仙理發店啊,她們真是要愛死了。
正說話間,忽然有凄厲的哭聲從外面傳來。下一刻,理發店的門就被人推開,許槿和周念念回頭瞧去,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正拉着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從外面進來。
發出凄厲哭聲的可不正是小姑娘?
只一眼,許槿就明白了小姑娘會哭的原因——
看她頭發就如同禿了尾巴的喜鵲似的,後面齊刷刷斷了,明顯就是長長的辮子被人剪後賣掉的模樣。
周念念則眼皮直抽抽,曾經的她可不是也有這樣恐怖的經歷?那還是五年前,村裏來了個收頭發的,看她頭發好,直接開出了十五塊錢的價格,還跟她保證,即便剪掉辮子,也會給她理個好看的發型。
那會兒她還真信了,結果對方拿起剪子,“咔嚓”一聲下去,竟然直接把皮筋以下的辮子全部剪去。
那件事後,她整整做了一個月的噩夢。這會兒再看小姑娘的頭發,根本比她那時候還要慘,好歹那個收頭發的還給她留了些,不至于完全沒辦法修剪,小姑娘這頭發,卻是一整個就和狗啃似的,尤其是後腦勺那兒,簡直就剩點兒頭發茬了。
女人一進來,就焦急的看向許槿和周念念,也是一副急的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那個,你們倆誰是許槿啊?我們家和真真家是鄰居,真真介紹我過來的,她說你們這裏可以接頭發……”
“是能接。”許槿點頭,“剪掉的頭發帶過來了嗎?”
“真的能接?”女人眼睛頓時一亮,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哭聲也低了下來,淚眼汪汪的瞧着許槿。
“能啊,不過價錢可要比一般理發的價格高得多……”
“我這就去拿頭發,要多少錢都沒關系……”女人趕緊點頭。
不大會兒,女人就拿了束黑亮的頭發過來,跟在她身後喋喋不休的,還有個六七十的老太太:
“這頭發能賣二十塊錢呢,我好容易才找了個收頭發的過來,你又給人家要過來幹啥啊?”
“二十塊錢能買多少雞蛋啊,頭發過段時間不就又長好了,我還不是為了你好,想着把她頭發賣了錢給你補補身子,将來好給我們老劉家生個大胖小子……”
“你閉嘴!”女人終于忍不住,轉頭沖着老太太怒吼道,“我現在就把話撂在這兒,二胎我不生了,要生讓你兒子自己生去!”
說着丢下老太太,大踏步進了理發店。
“成,交給我吧。”許槿接過頭發,認真端詳片刻,又把小姑娘頭發理順,邊手指不停翻飛着接發邊安慰小姑娘,“……待會兒姐姐給你接回去後,再給編個漂亮的頭發好不好?”
“真的能接回去嗎?”被安撫的小姑娘終于有了點笑模樣。
就是旁邊幾個理好發還沒有走的姑娘也都好奇的很——
不都說斷發難續,覆水難收嗎,聽說過衣服破了還能補得,卻還是第一次聽說頭發斷了也能接的。
“嗯,可以接上去的……”許槿用的是接發中難度最高效果也最好的羽毛接發法,正好之前給真真接發時,靠着梁栩的人脈,許槿特意讓人家多準備了些,不然一時之間還真不好找這些器具。
旁人只看到許槿手指翻飛,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缭亂,一時驚嘆連連。
眼瞧着那些掉了的頭發果然一根根的又都長了回去,小姑娘終于破涕為笑,就是一直提着心的女人也長出一口氣。
倒是一起跟着進來的老太太看着許槿的眼神很是有些不善,嘴裏還不停唠叨着:
“接什麽接?誰要你多管閑事……”
又跟周念念打聽:
“你們這兒接頭發應該不要錢吧?不是都興那個,學雷鋒嗎……”
還要再說,卻被終于緩過來的女人怒氣沖沖的打斷:
“就為了那二十塊錢,就把妞妞的頭發糟蹋成這樣,你還好意思讓人家學雷鋒?今天別說一百二百,就是一千兩千,只要能給妞妞把頭發接好,我也花!”
她和丈夫都是國家工作人員,兩人感情本來還挺好的。結果自打公公沒了,把婆婆接來後,家裏就開始不消停。老太太沒住一個月呢,就提出要把老家二兒子生的孫子帶過來上學,被她拒絕後,又鬧着讓她生個兒子。
問題是按照國家政策,他們這樣的根本不在允許要二胎的範圍。還想着搬出國家政策老太太能消停呢,結果人直接給出了二選一的選擇,要麽讓她辭職不幹,好好在家安心相夫教女拼兒子;要麽就把老家的侄子接過來,讓他們養着,說是以後讓侄子給他們養老送終。
畢竟城裏這麽好的條件,卻要讓個早晚嫁出去的丫頭片子享受,老太太心裏一萬個不舒服。
因為這個,女人和丈夫吵了不是一回兩回了。結果也就前兩天出了個差,今天再回來,竟然就撞見了婆婆把自己給女兒留了這麽久的漂亮長發賣了二十塊錢的事。
“一二百?”老太太明顯氣懵了——
和人家講了好長時間的價,人家才算吐口給了二十塊錢。結果要接回去,竟然要花一二百?
“哎呦你個敗家娘們,我這就去找愛國,讓他跟你離婚……”
“成啊。”女人冷笑一聲,“你去跟他說吧,正好省的我跑一趟了,你不是老說我把你寶貝兒子使喚的團團轉嗎,這以後啊,我就不使喚他了,留給你,好好伺候吧!”
明顯沒有想到,一向對她禮貌周到的兒媳婦忽然換了個人似的更甚者,連威脅離婚都不管用了,老太太頓時慌了手腳。
忽然往地上一坐,就要哭。
不想女人沖着外面就大喊一聲:
“劉愛國,你還不給我滾出來。你媽要哭就去外面哭,人家理發店這是做生意的地方,可不是讓你媽撒潑打滾的!”
可不是一個長相有些富态的男子,正縮在門外?聽媳婦這麽一聲吼,只得從後面出來。
瞧見兒子,老太太頓時又來勁了:
“哎呦愛國哎,你可算來了,你也看見你媳婦兒她是怎麽對我的……”
“媽,您還說呢,”卻被男子不耐煩的打斷,“您沒事兒鉸妞妞的頭發幹啥?我看你也是閑的……您之前不是整日裏說,家裏大弟家的小寶沒人管嗎,還口口聲聲說那是你唯一的孫子,怎麽也得好好供着,我看您還是回去算了,你不是最疼小寶,還放不下心他媽,正好回去守着他,別在我這兒天天折騰了……”
之前老娘總是跟他念叨,說是家裏弟媳婦兒多難伺候,她每天在家裏幫着幹活還不落個好臉……
他也是心疼老娘,才想着把老娘給接過來跟着他享清福。誰能想到老娘從過來第一天就不消停?
又是嫌棄媳婦兒不賢惠不會伺候男人了,又是嫌棄他閨女是個賠錢貨,讓把侄子接過來當兒子養了。
問題是媳婦兒是他按照心意,自己挑的,妞妞也是他的心肝寶貝。侄子再親,也親不過他閨女不是。明明平常每次說回老家時,自己已經給侄子買好的有衣物和零食,結果老太太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還總是會偷偷把妞妞的零食給帶走些。這就算了,你說侄子是個小男生,就連妞妞的衣服也往老家拿又算咋回事呢?
這些事情媳婦兒雖然不高興,卻都忍了,結果今天,老太太又為了二十塊錢,把妞妞的頭發禍害成這樣。
劉愛國總算明白過來,他要是不趕緊把老娘送回去,媳婦兒鐵定會真的跟他離婚,他這個家也百分百會散了的:
“……媽您就可憐可憐我,我有這個家不容易……您也不要想着逼紅霞辭職生孩子了,我就實話跟您說吧,我工資還沒有紅霞高呢,她要是真辭職了,我們一家就得喝西北風去!您這不是要逼紅霞,您根本是想要您兒子的命呢。走吧走吧,回去收拾東西吧……”
一聽兒子說要把她送回老家去,老太太到了嘴邊的哭嚎又咽了回去——
她才不想回老家呢。畢竟老家的兒媳婦可是個母老虎,她幹的活再多,人家也不看在眼裏,平常還連聲“媽”都不肯叫她,偶爾多吃口菜,都會被嫌棄。至于說小兒子,更是個耙耳朵,怕他老婆怕的什麽似的。倒是在大兒子這裏,兒子孝順,兒媳對她客氣,還每天清閑的很……
這麽想着,老太太終于知道什麽叫後悔了,畢竟,要是真被送回去了,她不還得看小兒媳的臉色,鎮日裏累死累活還連個好臉都得不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