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之前已經打了房東的傳呼機, 許槿和衛韶恒過來時,房東已經在等着了。
房東叫王勇,看年齡應該也就三十來歲。瞧見從外面進來的衛韶恒和許槿, 中年人無比熱情的迎了出來——
大運動前, 父親察覺風聲不對倉皇出了國, 把他和母親留在了國內。
之後他和母親就開始不停的挨批, 那可是受了老罪了。等運動結束,國家也歡迎華僑回國,好容易通上信了,才知道,他和母親在國內挨批頭的功夫,父親這個老東西竟然又在外面娶了嬌妻。
回來轉了一圈後, 也不投資,就說讓自己揀個鋪面他來付錢,權當是對自己和母親的補償了。
王勇心裏存着氣,就特意挑了最大的這幾間。結果好嗎, 人家小的都租出去了, 他這連着三間的鋪面, 竟然就這麽一直砸在手裏了。
是以一接到衛韶恒給他打的傳呼,可不就馬不停蹄的趕緊過來了:
“我叫王勇,你們叫我勇哥就行……我這房子,絕對沒說的,樓上房間我稍微裝修了下,住人絕對舒服……”
說着時頓了一下, 卻是一樓房間裏, 還有不少裝修二樓留下的建築垃圾。沒想到會有人過來看,也就沒來得及清理出去。擔心兩人會嫌棄, 忙保證:
“你們要是想租的話,我馬上找人,把這些都清理出去……”
“這房子瞧着也還可以。”許槿笑着道,“就是房租上,能不能再便宜一點兒?”
王勇愣了一下,等意識到許槿的意思竟然是真的要租下來,頓時開心壞了:
“哎呦,那敢情好,看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卻是個爽快人。行,你爽快,哥也不能不爽快,這樣,之前不是說的八百嗎,哥給你再讓三十……”
“也別三十了,勇哥你看這樣怎麽樣?這建築垃圾也不用您清理了,我自己找人清理,您就把房租的零頭給我抹了,一個月就按七百,您看怎麽樣?”
能看出來長時間租不出去,王勇心裏也是有些着急了,被許槿纏了會兒,終是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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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咱們也是有緣分,妹子的這個面子,哥給了,七百就七百,就一點,合同時間咱們得簽的長點,要是你就租了倆月就不幹了,那哥可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最少三年,你看行不?行的話,哥立馬就能和你簽合同。”
雖然已經改革開放好幾年了,可還不時有人叨叨,說政策不定什麽時候又會變回去呢,偏偏許槿瞧着年紀也太小,王勇可不得留個心眼,盡量讓租客多租幾年,他也好多拿幾年租金不是。
“勇哥爽快。”許槿豎了個大拇指,“我這人也不是喜歡拖泥帶水的,勇哥你身上帶的有筆和合同沒?有的話,咱們現在就簽?”
三年算啥啊,許槿準備簽個十年,畢竟這道街她可是知道,租金只會越來越貴。
那邊衛韶恒随手從旁邊搬了張桌子過來,心說自己這妹妹還真是長大了,那可是七百塊錢一個月啊,妹妹竟然眼睛都不眨的就給簽了。從王勇進來,怕是十分鐘都沒有呢。話說看許槿往外掏錢時,衛韶恒都激動的不行。
事實上不但衛韶恒這樣想,陳濤幾個也是同樣的想法。
乍一瞧見三人一起出來,陳濤第一個念頭就是肯定沒成,畢竟那麽多錢呢,怎麽可能這麽快。
正琢磨着是不是再勸勸,讓衛韶恒領着他妹妹去西司門街那邊再看看,那邊衛韶恒就開始沖着他們招手:
“陳濤,你們幾個待會兒有事沒……”
“沒事的話,咱哥幾個一起把裏面的垃圾清理一下……”
許槿的意思本來是要花錢請人呢,衛韶恒卻是不讓,說花那個冤枉錢幹啥,畢竟他哥們這會兒都沒事,讓他們幹就成,不用去外面請人。
陳濤幾個過來,這才知道,就這麽點兒功夫,許槿竟然就把這麽大的店鋪給租下了!
房間面積大,衛韶恒帶着陳濤幾個幹了三個多小時,才算把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給收拾幹淨。
眼瞧着他們幹的差不多了,許槿悄悄跟衛韶恒說了聲,就徑直去了一間相對幹淨又寬敞的牛肉面館。
都是年輕人,又幹了力氣活,想來肯定餓了,許槿點的菜就以肉菜居多,跟老板說了菜名,讓他們先準備着,許槿就回去叫人了。
過去時陳濤正帶着人要走。按照他的說法,衛韶恒的妹妹就是他們的妹妹,再者也就是往外清理個建築垃圾,算什麽大事,擱不住吃飯。
“菜已經點好了,陳哥你們要不去,人老板說了,可是不退錢的。”許槿自然不會讓他們就這麽走了。
聽許槿這麽說,陳濤幾個只能跟着一塊兒過去:
“菜就不用點了,一個人給我們上份大份的牛肉面就成。”
經常在附近幾條街上轉悠,老板也是認識他們的,瞧見陳濤幾人,忙往裏讓:
“嘿喲,是你們幾個混小子啊,今天還是要大份牛肉面……”
他們家的牛肉面筋道分量還足,一大份兒足夠一個成年人吃飽。衛韶恒并陳濤幾個,平時就最喜歡光顧這裏。
“對,牛肉多給我們切點兒……”
“給我多添點兒香菜……”
幾個人亂七八糟的應和。
“行行行,這就給你們上。”這條街上誰不知道,幾個人都是歌舞廳那邊看場的,也就是旁人口中那種道上混的,老板自然不敢怠慢,滿口答應下來就要去張羅,卻被許槿攔住,“老板,先不忙着上面,先把菜給上了。”
“哎呦,你們是一起的啊?”老板看一眼瘦巴巴的許槿,再瞧一眼五大三粗的幾個漢子,明顯就有些懵。
這小姑娘瞧着是個乖巧的,怎麽倒和衛韶恒幾個混到一起了?
倒不是說衛韶恒幾個就壞的不得了,可大小夥子卻游手好閑,怎麽都讓人有些瞧不上。
“你那是什麽眼神?”衛韶恒瞪了老板一眼,“她是我妹……”
“是呀,小許槿可是要當大老板的,”陳濤也一聽胸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王勇那幾間鋪面知道吧,我們妹妹剛把那裏租下來了……”
那老板神情頓時有些驚異——王勇的鋪子他怎麽不知道,這半年過去相看的多了去了,大家夥還說,王勇這鋪子怕是要砸手裏了,結果竟然租出去了,租的人還是個年輕姑娘?
正狐疑間,許槿已經沖他點了點頭:
“以後還請老板多多關照。”
老板也回過神來:
“說什麽多多關照啊,互相關照,互相關照……”
這丫頭還真是個有手腕的,剛一來就先攏住了衛韶恒他們,有這幾個人護着,即便有人想為難她,那可也得掂量掂量了。
陳濤幾人已經落座,正想催催牛肉面,老板卻親自端了菜品上來:
“這是麻辣兔,水煮羊肉,黃焖雞……”
七八道菜,除了兩個涼菜,其他全是肉。
陳濤幾個頓時就坐不住了:
“哎呦小槿,你弄這麽多肉菜幹啥?這得多少錢啊?”
在歌舞廳看場,除了偶爾需要教訓那些嗨過了頭在歌舞廳鬧事的,其他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閑着,也因此他們能拿到手的報酬也是極低的,像衛韶恒上次那樣打了一架,就拿了十塊錢的獎勵,這樣的事情也就十天半月才有一次。
就許槿點的這一桌菜,下來怕不得四五十!那點兒建築垃圾,就是請人工,也花不了這麽多啊。
如果說之前還純粹就是看在衛韶恒的面子上,過來幫忙,那現在這幫人心裏,無疑已經真心接納許槿了——人小姑娘爽快,是個能處的。
眼瞧着吃飯已經到了尾聲,許槿就悄悄起來準備過去結賬,老板娘正計算價格的功夫,門響了一下,幾個少男少女勾肩搭背從外面進來。
店面本就狹窄,偏偏他們走路時還橫沖直撞的,也就是許槿趕緊往角落那邊站了站,不然非得撞上不可。
可也就是這麽一退,卻又和最後一個進來的女孩子撞了個正着。女孩子瞧着挺高的,怕不得有将近一米七,偏偏含着胸佝偻着腰,頭上還亂七八糟的系了條薄紗巾,至于說腦袋,更是恨不得低到地上去似的。
正是因為她一直這麽低着頭,才會直直的和許槿撞在一起。
明顯不習慣和別人有什麽肢體接觸,意識到前面有人的第一時間,女孩子往後猛地一跳,腳下誰能是踩空,踉跄一下後,就跪在了臺階上。
“你沒事兒吧?”許槿趕緊去扶。
“我,我沒事兒……”嘴裏這麽說着,眼淚卻在眼眶裏打轉,明顯還是疼的。
許槿趕緊扶着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卷起褲腿瞧了瞧,膝蓋上明顯已經磕破了皮。
正要轉頭詢問老板,有沒有碘酒之類的,走在前面的那群少年人忽然回頭,不耐煩的催促女孩子:
“梁真真你磨蹭什麽呢?”
“請個客都這麽墨跡,請不起就早說啊……”
“我,我沒有,我這就過來……”女孩子頓時有些緊張,慌慌張張的就要站起來。
卻被許槿按住,皺眉道:
“他們是你朋友?”
“嗯。”女孩子點了點頭,依舊不敢看許槿的眼睛,只小聲哀求,“姐姐,對,對不起,我同學他們,他們都餓了,我先去給他們點菜,再賠,賠姐姐好不好?”
“你賠我什麽啊?”許槿也是目瞪口呆,心說小姑娘怎麽回事啊,聽聽這話說的,簡直渾身上下都寫着“人傻錢多速來”幾個字。
這邊膝蓋都破了,她那些所謂的朋友也沒一個人在意,還一直催着她付錢請客,女孩子情緒漠然,也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卻竟然真就要去給人送錢。
“你膝蓋受傷了,不能動,他們吃,讓他們自己想法子……”
許槿這話一出口,女孩子還沒說什麽呢,幾個少年人卻先不樂意了,紛紛道:
“你誰啊?要你管。”
“梁真真你什麽意思啊,故意找人來惡心我們不是?”
“你其實還是怕花錢,不想請我們吃飯吧?”
“真小氣,怪不得沒人想跟你玩……”
又斜着眼用鄙夷的語氣看着許槿:
“還別說,你也就配和這樣土裏吧唧的人在一塊兒……”
“夠了。”許槿也沒有想到,吃個飯還會碰見這樣的糟心事,猛地轉頭,視線瞬間鎖定說話最毒的那個少年。
少年明顯滞了一下。
等意識到自己竟然真被吓住了,少年明顯有些惱火,上前一步威脅似的沖着許槿晃了晃拳頭:
“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其他少年跟着過來,一副要給他助威的樣子。
梁真真明顯吓壞了:
“你們,別,別吓姐姐,想吃什麽,只管點,我,我付錢……”
“挖我眼睛?好大的口氣啊。”許槿也不和他們多說,回頭就沖着衛韶恒他們所在的包廂大聲道,“二哥,你們快出來,這兔崽子說要挖我眼睛……”
以為人多她就害怕了嗎?如今她也是有哥哥護着的人呢,誰怕誰啊。
那少年本來還以為許槿虛張聲勢呢,結果下一刻,衛韶恒幾個就從包廂裏出來。
論人數,雖然少年人那邊還多了兩三個,卻在氣勢上瞬間被衛韶恒幾個給秒殺。
幾個少年人頓時吓得和鹌鹑似的,邊抖着還拼命喊梁真真:
“梁真真,梁真真,我們可是朋友……你一個字不說是啥意思啊……”
這些人人高馬大的不說,還有刺青,一看就是那種道上混的,真是對上的話,他們只有挨打的份兒。
“誰說的要挖我妹妹眼睛?”衛韶恒瞧着不是一般的兇悍,幾個少年越發吓得和鹌鹑似的。
“你,”許槿朝着那兇神惡煞的似的少年擡了擡下巴,“不是說要挖我眼睛嗎?”
瞧着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小崽子,許槿本來也不願幹這樣以大欺小的事兒,可誰讓這群小兔崽子太過分了——
雖然不知道梁真真和他們一群什麽關系,卻是明擺着在欺負人呢。
衛韶恒上前一步,就揪住了那少年的衣領子。
少年吓得聲音都直了:
“大大大,大哥,誤會,誤會……”
“也不問問這是誰的地盤,跑這兒來撒野了,弄不死你們這群小兔崽子。”衛韶恒直接把人拎到了許槿面前,“道歉。”
那少年一副快要吓尿的樣子,哪還有剛才半分頤指氣使的模樣,對着許槿不住說對不起:
“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們吧……”
許槿也就是看幾個人不順眼,可真說仗着衛韶恒在,就揍人一頓的事兒也是幹不出來的,哼了聲:
“這回不和你們一般見識,以後不許再欺負人……”
本來還想着讓他們給梁真真道歉呢,結果一回頭,才發現梁真真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躲到櫃臺最裏面了。一時也是無奈至極。
那邊衛韶恒也松了手,幾個少年頓時就和兔子似的,撒丫子就往外跑。
許槿這才哭笑不得的去招呼梁真真:
“出來吧,他們走了。”
不想她越不喊還沒事,這麽一喊,梁真真就和鴕鳥似的,往櫃臺裏蜷縮的更厲害了。
“你和誰說話呢?”衛韶恒就有些奇怪,轉頭往櫃臺裏瞧了過去,卻是愣了一下,“真真?”
“二哥你認識?”
衛韶恒點了點頭。
那邊梁真真也低着頭從裏面走了出來,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道:
“韶恒哥。”
又逐一和陳濤幾個打招呼,期間卻是始終不肯擡頭,就是聲音也小的和貓叫似的。問完後,随即縮回了許槿身後。
“真真你過來這邊,老板知道嗎?”衛韶恒邊詢問,邊轉頭跟許槿介紹,“這是真真,我們老板的妹妹。”
又有些奇怪,畢竟梁真真的性子他們這些兄弟也都了解,別看有梁栩那麽一尊煞神哥哥,梁真真卻是意外的膽小。即便是梁栩這個親哥哥面前,都不敢大聲說話。
怎麽這會兒,倒是瞧着很依賴妹妹許槿的樣子?這中間,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嗎?
“老板的妹妹?”許槿眼前同樣閃過梁栩英俊中不失淩厲的面孔,一時就有些糊塗,有個那麽厲害的哥哥,怎麽妹妹卻是膽小成這樣?
正要開口,外面又有腳步聲,幾人回頭,卻是梁栩匆匆趕來,瞧見低着頭站在那裏的梁真真,明顯長出了口氣:
“真真你不是說和趙琳琳他們幾個出去玩了嗎?怎麽在這裏?”
今兒個一大早起來,聽妹妹說要和同學去玩,梁栩開心不已——
自打這學期辦理休學,妹妹就一直悶在家裏幾乎沒出過門,難得想要出來玩,梁栩自然很是高興。
結果剛才辦事時碰見趙琳琳,卻沒見着妹妹,梁栩頓時就有些擔心,趕緊下車過去詢問,卻發現趙琳琳幾個神情閃躲,只跟梁栩說梁真真在面館呢,就一哄而散。
梁栩是什麽人啊,第一時間就察覺了不對,可不立馬過來面館這邊了?
“我,我又不想去了……”梁真真根本不敢看梁栩的眼睛,甚至梁栩進來的第一時間,她就又開始往許槿身後躲,偏偏她将近一米七的身高,許槿個頭沒她高不說,還瘦的厲害,要說遮住梁真真,根本連聊勝于無都做不到。
看她這樣,許槿油然而生一股憐憫之情,回握住梁真真的手,柔聲道:
“真真不怕,不喜歡他們,就不和他們玩,要是他們敢欺負你,就欺負回去,打不過了告訴家裏人不丢臉的……”
還要再說時,卻忽然頓住,視線直盯盯的落在梁栩身上。
老天,怪不得總覺得梁栩有些面熟了。她終于想起來是在那裏見過這個名字——
可不是在當年的日報上。那一期報紙上刊登了要處以死刑的幾個罪犯名單,其中一個名字就叫梁栩。
報紙上梁栩的照片雖然有些失真,卻還是依稀能看出長相的英俊。
這會兒才發現,和眼前的梁栩可不是很像嗎。
至于說殺人的原因,報紙上也有刊登,就是為了妹妹梁真真被霸淩自殺,梁栩痛失妹妹之下,就殺了霸淩梁真真為首的兩個人。
如果說僅僅一個梁栩是巧合,那梁栩和梁真真這兩個名字組合在一起,讓許槿意識到,二哥的老板梁栩和未來那個殺人犯梁栩,還真就是一個人。
“欺負?”那邊梁栩臉色果然一變——
之前大運動時,梁家也受到了沖擊,梁父梁母接連自殺身亡,就剩下兄妹倆相依為命,梁真真說是梁栩一手撫養長大也不為過,對梁栩來說,梁真真算得上身兼妹妹和女兒兩重身份。也因此梁栩對梁真真不是一般的疼愛,說是他的逆鱗都不為過,平常就是家門口的狗多看妹妹一眼,他都會兇神惡煞的瞪兩眼回去。
明明梁栩覺得,要是妹妹想要,他能連天上的星星都能搬個梯子給她摘下來,結果梁真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卻怕他怕得厲害,和梁栩在一起是,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梁栩頭疼的很,偏偏又不知道怎麽解決,就只有不停的拜托梁真真的同學,又是給他們買禮物又是送好吃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拜托他們幫着照顧梁真真。
就剛剛那幾個,梁栩就不少送禮物過去,還以為他們能幫着把妹妹照顧的很好呢,結果現在竟聽許槿說,妹妹,被欺負了?
看梁栩一副狐疑的樣子,許槿重重點了點頭:
“我說的都是真的……”
“真真——”梁栩一下提高聲音,梁真真吓得一哆嗦,手更緊的攥住許槿的衣襟,看她模樣,倒不是對着自己親哥哥,而是對面是什麽可怕的大灰狼似的。
“梁老板你聲音別那麽大!瞧瞧把真真吓的……真真應該還沒吃飯呢,你還是先給她點碗面,讓她填飽肚子……”許槿覺得她有些get到兩人這麽疏離的原因了——
梁栩一看就是那種典型的直男,就是對着自己妹妹,說話都不會委婉些。至于梁真真,怕是個敏感的性子,才會在親哥哥面前,都拘束的什麽似的。
看許槿對梁栩态度這麽随意,衛韶恒就有些擔心——
梁栩算得上這道街上數得着的人物,其他人在他面前要麽禮貌恭敬,要麽小心翼翼,像妹妹這樣絲毫不在意的還是頭一份。
正想着得趕在梁栩翻臉前幫着解釋,就瞧見他們那個總是高高在上的老板不但沒翻臉,還努力擠出個笑容,努力把聲音放柔和:
“我主要是,習慣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別說衛韶恒,就是旁邊的陳濤等人,都是一副眼珠子都要掉下來的樣子——
眼前這人真是他們老板?老板也會這麽和和氣氣的和人說話不算,他竟然,還會認錯?!
不得不說,韶恒這妹妹,是真牛。
等牛肉面上來,衛韶恒幾人才發現,梁栩不是要了一份兒,而是給他們每人都要了一大份兒。
至于說許槿和梁真真的牛肉面,雖然是小碗,牛肉卻比他們每個人都要足。
“我們吃飽了……”陳濤幾個頓時有些為難——這要是平時,這麽一大份面自然不在話下,可問題是他們已經吃過許槿請的大餐了,平日裏覺得饞得慌的牛肉面可不就瞬時失去了吸引力?
“不餓就打包,”梁栩擺擺手。
陳濤幾個頓時眼睛一亮——打包好啊,打包回家,還能讓一向節省的不得了的家裏人也吃一口。
随着陳濤幾人離開,房間裏就剩衛韶恒并許槿、梁栩和梁真真兩對兄妹了。
眼瞧着梁真真即便是吃面的時候,都不肯拿下紗巾,許槿終于意識到不對,盯着梁真真的快要刺棱出來的短頭發看了幾眼終于意識到不對。
倒是對面的梁栩,看許槿盯着梁真真的頭發看,神情漸漸變得有些陰沉——
許槿這麽一眨不眨的盯着真真的頭看,怕是真真又該難過了。
果然,察覺到許槿的視線後,梁真真的頭就越來越低,到最後,臉都快要埋入碗裏了,連紗巾上都沾染了點兒牛肉湯,饒是如此,梁真真竟是始終不肯擡頭。
“慢點兒吃,”許槿伸手把紗巾給她往上推了下。
被許槿碰觸到頭發的第一時間,梁真真整個人都有些僵硬了。
許槿已經借着這一推,明白了梁真真一直在掩蓋着什麽——
怪不得梁真真瞧着這麽不自信,原來和頭上的斑禿有關啊。
那邊梁栩無疑看清楚了她悄悄掀開紗巾的小動作,頓時蹙了下眉頭,瞧着許槿的視線頓時就帶了些兇狠——
梁真真從小就有一頭人人稱道的好頭發。不但烏黑發亮,還順滑的和絲綢似的。
也因此從小到大,梁真真一直都是長發飄飄。結果兩年前不知道怎麽回事,頭發就開始不停的掉。一開始身邊的人都說,應該是上學太累,腦部營養跟不上,才導致的脫發。
梁真真就去了趟理發店,把頭發給剪短。
結果卻是頭發即便短了,頭發依舊還是掉的厲害。
偏偏彼時梁栩忙于生意,起早貪黑之下,也就忽略了這件事,等他注意到不對,才發現,梁真真後腦勺那兒竟然禿了銅錢大一塊兒。
對于女孩子而言,頭發實在是太重要了。梁栩趕緊放下手頭的事兒,帶着梁真真四處求醫,這兩年不知道看了多少醫生,中藥西藥更是灌了不少進肚子裏,結果卻是非但沒有大好,梁真真頭上的斑禿又多了兩處。
本來梁真真就不愛說話,頭發禿了一塊兒後,更是把自己封閉了起來。時不時的梁真真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飯也不吃,話也不說,本來小姑娘是那種胖乎乎的身材,也就一兩年的時間,生生瘦成了一把骨頭。
擔心她出什麽問題,這學期梁栩就找人給她辦了個休學。梁栩還對梁真真的同學求爺爺告奶奶,想着有同齡人的陪伴,梁真真說不定就能緩解些……
更是看不得生活中有任何人嘲笑梁真真。
也因此,這會兒許槿的小動作,屬實讓梁栩感覺到了冒犯。會隐忍不發,一則是許槿是衛韶恒的妹妹,畢竟是自己的兄弟,好歹也要給點兒面子;這二嗎,自然是和梁真真有關——
明明妹妹對自己也不大親近了,怎麽反倒是這麽黏着衛韶恒的這個妹妹?
比方說這會兒,明明吃着面呢,竟然還能空出一只手,去牽着許槿的衣襟。除此之外,剛才許槿的小動作,梁栩可不信,妹妹感覺不到,卻是聽之任之,沒有半分反抗的意思。
被梁栩這麽虎視眈眈的盯着,許槿還是有些壓力的。
好容易等到梁真真吃完面,許槿卻是越發覺得小姑娘可憐。斟酌了片刻沖梁栩道:
“你們先出去,我和真真說會兒話……”
梁栩本來還想反對,下一刻就發現,随着許槿這句話出口,梁真真的緊張竟然肉眼可見的放松了下來。
一時挫敗不已。沒辦法,只得怏怏起身,走到門邊時又站住,悶聲囑咐:
“真真你別怕,哥就在外面。”
結果他一開口,梁真真的頭就低了下去。梁栩挫敗的走了出去。衛韶恒也跟着出了門,經過許槿身邊時,卻是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小心些,老板家的閑事最好別管——
他自然也知道,梁真真是個好姑娘,可問題是他們家老板是個妹控,真是許槿做不好,惹了梁真真,老板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不巧,衛韶恒心中,妹妹也是最最重要的,他可不想妹妹因為好心結果卻被老板給針對。
一直到關門聲響起,梁真真才松了攥着的許槿的衣襟。
“姐姐猜一下,你哥找的那些陪你的同學,是不是表面上說陪你玩,其實經常欺負你?”
梁真真頭上的叫斑禿,老話叫鬼剃頭。不知道的覺得,應該是皮膚病導致,許槿上一世治好了不少斑禿,和他們交談時卻發現一個共性,那就是這些人在斑禿前,大多都曾經因為這樣那樣的事受過刺激,導致情緒抑郁,睡不着覺更是常有的事。這樣持續一段時間後,就會出現這種斑禿。
梁栩能掙錢,更舍得在梁真真身上花錢,梁真真在家裏自然不可能受委屈,能讓她受委屈的,也就只有學校那邊了。
更別說,上一世的梁真真還因為被霸淩而死……
聽許槿這麽說,門外的梁栩頓時僵了一下——
許槿肯定是弄錯了,畢竟他又是送吃的又是花錢買禮物,甚至但凡是梁真真的同學,只要到歌舞廳來,他都免費招待,冤大頭當得這麽徹底,真真的那些同學即便不想帶真真玩,也犯不着故意作踐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