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你瘋了吧?”許國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氣的上前就想去拽住許槿, 卻被一直默不作聲的衛韶恒擰着胳膊推開:
“許國慶,我看你是忘了小時候挨過的修理了。”
許洪生和衛家那邊有矛盾,許國慶也是原因之一。按照許洪生的想法, 他既然疼許國慶, 老丈人那邊看他的臉面, 也應該同樣把許國慶捧在手心裏。
結果卻是, 老衛家那邊當成眼珠子一樣看的卻不是許國慶,而是許槿這個和他連血緣關系都沒有的便宜閨女。
在家裏時,許國慶時不時的就會欺負許槿,可只要到了衛家,就乖順的和貓咪似的。之所以如此,當然是但凡看見他欺負許槿, 衛韶恒都會小炮彈似的沖出來,逮着許國慶往死裏揍。
就是老實孩子衛岳恒,也因為許國慶欺負許槿,揍過他幾次。
而且還不止這小弟兄倆, 包括衛家其他人, 也都是一樣的态度——
他們可以容許許國慶在老衛家調皮搗蛋, 那樣窮得叮當響的日子,就是摔個碗砸個盆都不心疼,卻不能瞧見許國慶動許槿一根手指頭。
衛老爺子是那種老輩人的做派,對姑爺許洪生這個嬌客,一向都是客氣的很,饒是如此, 也因為瞧見許國慶欺負許槿, 對許洪生大發雷霆。
按照老爺子的說法,走個親戚都能欺負姐姐, 可見許國慶在家時,把許槿欺負的有多厲害。
許洪生表面上老實聽訓,心理上卻根本恨毒了老爺子,覺得老爺子就是看不起他,才會為了個不值錢的丫頭片子給他難看。
後來索性不許許槿和外家來往,也是懷恨在心之後的報複。
因而對許國慶而言,衛家人尤其是打他時下手賊狠的衛韶恒,一直是他年幼時的噩夢。還是這些年不來往了,才漸漸忘了。現在被衛韶恒這麽摁着,曾經的陰影再次襲來,許國慶之前對着許槿時的不滿和蠻橫全都消散一空,留下的只是恐懼。
驚慌之時,竟然也和被衛韶恒揍過的周漢祥一樣,第一時間就想尋求許槿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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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槿,讓他放開我!”
本來許槿并不想和許國慶糾纏,想着把他趕走,讓他意識到想要回這個家是不可能就行了,這會兒聽他這麽理所當然,上一世被背刺的意難平忽然就席卷而來。抿了抿唇角,瞧着衛韶恒道:
“二哥,現在天也晚了,別驚擾到鄰居們……”
許國慶神情一喜,還以為許槿果然又低頭了,不想下一刻就被衛韶恒捂住嘴——
妹妹這麽說,明擺着是讓他出手,只要不影響到旁人就成。
經常打架,衛韶恒可是最知道打哪兒最疼還看不出什麽,幾拳下去,許國慶就蜷縮的和蝦米似的。
衛韶恒冷笑一聲:
“滾!你這小子最好放聰明點兒,要是你敢找小槿的麻煩,信不信我弄死你!”
說着推開他,拍拍手進了院子,随即把院門從裏面拴上。
許國慶痛的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了,瞧着院子裏亮起燈光,還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
沒人比許國慶更清楚,許槿有多疼他。別看許槿也沒比他大幾歲,小的時候,他卻真的是在許槿的背上長大的。
平常對他也是護的緊,不但好吃的都是他的,還不止一次為了維護他和那些大點兒的孩子打架——
許國慶和王小軍是一類人,都是典型的窩裏橫。別看在家就頤指氣使,到外面卻不是一般的慫,回回被人打了,都不敢吭聲。
猶記得最嚴重的一回,是衛蘭剛去世不久那會兒,因為許洪生忙于工作,家裏就姐弟四個。許槿領着許國慶買了白胖胖的肉包子後,又送人上學。結果她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群大孩子,不但搶了許國慶的包子,還讓他趴在地上當狗,許國慶正邊爬邊哭呢,許槿過來了,看到這一幕,又瘦又小的許槿竟是直接拿了塊磚頭沖上去就要和那些大點兒的孩子拼命。
更甚者,已經被人打的鼻青臉腫了,許槿竟依然不肯退縮。到最後,明明許槿一身的傷,卻一滴淚都沒掉,倒是那些大孩子全被吓哭了。
那天回家後,許槿把他和許茹許欣叫過去,告訴他們,只要有她在,就不會讓他們三個受丁點兒委屈。
這麽多年了,許國慶早就習慣了許槿事事以他為先,也在許洪生的嬌寵下,習慣了什麽事都為所欲為——
反正他就沒聽見許槿反抗過。
結果他今天不過是替親爸媽那邊說句話,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到許槿呢,許槿就讓衛韶恒打他?
不會的,許槿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後悔了,很快就會出來跟自己道歉的。
許國慶趴在地上哭了好大一會兒——
怕丢人,他自然不敢大聲,就那麽壓抑的抽噎着。旁人聽不見,院裏的許槿卻不可能聽不見。還想着許槿一會兒就回無比心疼的出來呢,結果卻始終沒動靜,隔着院門還能聽見裏面堪稱愉悅的說話聲——
“二哥你坐,我把牛肉切切,再炒個菜,溜上饅頭做個湯……”
竟然有牛肉嗎?嗚,他已經一天都沒好好吃東西了,這會兒真的好餓啊。
衛韶恒的聲音随即傳來,和剛才揍他時的兇狠不同,這會兒卻是溫和的很:
“你去旁邊歇會兒,我做飯,今天站了一天,不累啊……”
許槿也沒和他搶,不想掀開鍋,才發現裏面蓋的有飯,依舊是一摞千層餅之外,還有番茄蛋花湯,除此之外,還蒸了碗米飯,旁邊還有洗好的青菜。
許槿愣了一下,剛要說話,林清川的門就開了,怯怯的走過去,低着頭道:
“我炒菜……”
明顯沒有想到,房間裏竟然會出來個男的,衛韶恒皺了下眉頭,等看清楚林清川的模樣,也就是個少年時,又有些狐疑:
“他是誰?”
“咱弟弟,叫清川。”又轉頭吩咐林清川,“清川,這是二哥。”
林清川看了眼衛韶恒,卻是始終不說話。
倒是外面的許國慶,如遭雷擊——
之所以篤定許槿肯定會求着她回去,不就是因為家裏就他一個男孩嗎,将來這個家當然也就只有他能支撐門戶。之前許槿因為林清川要揍他時,他還沒在意,現在卻終于覺出了不對勁——
難不成許槿是真的不打算要他了?不然怎麽會這麽急着又認了個弟弟回來?
正無措間,院子裏的對話繼續傳來:
“清川你怎麽回事啊?我今天早上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讓你做飯,就讓你歇着……”
許槿說着又去跟衛韶恒說話:
“二哥你就炒那個青菜就成,牛肉我來切……”
很快就有菜香和牛肉香從院裏面飄出來。
許國慶從地上爬起來,一路哭着回了許根生家。
因為心裏着急,許根生夫婦可不一直在大門外徘徊。
遠遠的瞧見許國慶,就趕緊往他身後瞧,卻沒有見到許槿的影子,兩人頓時就覺得有些不好。等迎過去,才發現許國慶正哭得什麽似的。
雖然心急如焚,可這會兒是在外面,兩人也不好多說什麽。
許國慶這會兒肚子那裏依舊疼的厲害,本來想哭訴他有多不舒服呢,還沒張口呢,就被王菊香截斷:
“見着許槿那個死丫頭沒有?她怎麽說?”
看他不說話,許根生也有些發急:
“發什麽呆啊,你倒是說呀!”
挨了揍,許槿還真就狠心不管他,許國慶本就一肚子的氣,還想着回家就能讓父母撐腰呢,結果兩人完全不管他——
許小少爺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脖子一梗道:
“問問問,你們就關心接班指标,你們怎麽不問問我?”
許根生雖然沒多大出息,在家裏還是蠻有權威的,老婆也好,兩個兒子也罷,一般很少頂撞他。像許國慶這般,用這樣惡劣的語氣說話,也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一時暗暗咬牙,這小兔崽子,也不看看跟誰說話呢。這要是養在自己身邊,可不得一腳踹飛他!
只他們這會兒還得靠着許國慶,才能拿到指标呢,當下也只有把氣怒埋在心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好了好了,國慶你快坐下,爸媽不是擔心許槿吞了指标,将來沒有你的事嗎……”
“是啊,是啊。”王菊香也趕緊附和,“許槿那個臭丫頭,以後不得指着你這個兄弟過?你爸也是覺得,她不敢對你咋樣,才會沒問你……”
“什麽不敢!”許國慶捂了下肚子,又沒出息的哭了起來,“她讓衛韶恒打我……”
“打你?”許根生面色一變,一顆心跟着墜落谷底。到這會兒也終于覺出不對來——
許槿不應該見到國慶,激動的什麽似的,然後主動表示會送上指标,換國慶回去嗎,怎麽反倒是揍了國慶一頓?
“那指标她也沒說什麽時候還給你?”王菊香也想到了這一層,一時聲音都直了。
“還什麽還啊,她把指标給衛岳恒了,衛岳恒已經辦好接班手續了!”
許根生和王菊香簡直如遭雷擊。兩人卻明顯還是不敢相信:
“你沒跟她說,不讓出指标,你就不給他們家當兒子這回事了?”
“我說了……許槿她又認了個弟弟……就是從前在我們家待過的那個瘋子帶的小拖油瓶,叫林清川的那個……”
“我日她祖宗!”許根生氣得直喘粗氣,渾然忘了,許槿這會兒還姓許呢,她祖宗也是自己祖宗。
王菊香更是快要哭出來了——
都已經辦完接班手續了,甚至還又認了個弟弟,那不是說,他們兩口子謀劃了這麽久,不但沒能沾到一點兒便宜,還又給自己找回來許國慶這個累贅?
兩個兒子娶媳婦已經讓他們心力交瘁,要是再多個……
哎呦,這日子沒法過了。
偏偏這之前,他們滿大街的喊着,不想親兒子跟着那邊受苦,要把許國慶認回來,這會兒真是把人再攆走,唾沫星子也能把他們給淹死。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許根生無能狂怒之餘,勢必要給自己找個出氣簍子。
王菊香一向怕他,被罵了也不敢回嘴,卻是随即把矛盾轉移到許國慶身上:
“管我什麽事啊,還不都是國慶,你說你怎麽就這麽靠不住呢,好好的接班指标都能飛了……”
兩人吵吵嚷嚷一會兒後,最後一致決定,寧肯被人罵,明兒個也要打上門去,那指标是他兄弟留下的,想要給外人,沒門兒。
期間沒有一個人想到,關心一下許國慶他吃了沒,或者身上還疼不疼,被丢下的許國慶頓時哭得更加厲害……
說幹就幹,兩口子第二天就氣勢洶洶的上了門。本來他們還想找着同宗的人幫着一起過去打壓許槿呢,偏偏之前說的話太過了,同宗都認定兩口子就是那種貪得無厭的涼薄之人,再者跟着過去要指标的話,也就好了許根生一家罷了,于他們而言,卻是會背上欺壓沒爸沒媽的孩子這樣的罵名,任憑兩口子說得天花亂墜,竟是沒一個人願意幫忙。
而等兩個人趕過去堵住門,許槿的應對也很簡單,直接叫來了婦聯和派出所的人。
婦聯那邊過來的依舊是王新蓮,派出所那裏則是她丈夫。夫妻兩人逮着許根生兩口子就是一頓批評。尤其是王新蓮,昨兒個就因為許槿被退婚對這丫頭同情的不得了,好嗎這才一天,竟然連親大伯都不把小姑娘當人看。
王新蓮的丈夫也從王新蓮口中知道了個中緣由,對許根生和王菊香也是絲毫沒留情面:
“……現在是新社會,你們甭想靠着長輩的身份欺負人,要是你們再來吓唬孩子,信不信我把你們兩口子都關號子裏去!”
聽說有可能蹲大牢,許根生和王菊香全都吓壞了,兩人灰溜溜的就從許家走了——
本來兩人還想着,但凡許槿不答應,那他們就立馬把她們姐妹幾個全都趕出去。畢竟這個宅子可也是他們兄弟的,兄弟沒了,那自然就是許國慶的。
衛韶恒本來準備過來看看就回去呢,瞧這情形,索性不走了。
兩天後,周漢祥老老實實的把錢送過來,拿走了欠條。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的錢,不過能看出來,他的日子不好過,眼圈發青,精神萎靡,和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學生根本已經是大相徑庭。
臨走時,周漢祥還下意識的看了眼許槿,許槿卻只顧着低頭數錢,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
上一世周漢祥就說她一身的銅臭味,這一世她的銅臭味當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沒有得到回應,周漢祥只能讪讪的離開。
許槿把所有的錢都給盤點後才發現,連着周漢祥還的帶她這幾天掙得,合在一起竟然也有小七千了。
家裏這套房子,許槿也已經跟後院的劉叔談妥了——劉叔家兩個兒子,也就分了一塊兒宅基地。不止一次在許槿面前流露過,想要再買塊宅基地的意思。
許槿已經跟他商量妥當讓他先付一半的定金,等春節過後,學校找好,把許茹和許欣一塊兒轉到省城那邊,把房子完全騰出來,再付另一半。
又跟劉叔說好,讓劉嬸住過來照顧許茹和許欣半年,到時候可以再便宜些錢。
本來聽說許槿要和衛韶恒去省城,許茹和許欣全都哭了。還以為許槿不要她們了呢。等聽許槿說,也就讓她們在家待上半年,過了年就全轉到省城上學,又說了劉嬸已經答應過來照顧她們的事兒,兩人頓時破涕為笑。
尤其是許茹,她可是太羨慕城市的生活了。本來對許槿,還有些埋怨之意的,畢竟就因為她說了謊,大伯和大伯娘每回見了她都恨得什麽似的,許國慶也差點兒揍她。
可要是聽大姐的就能去省城上學,許茹覺得,就是挨頓打也值了。甚至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的。要不然很可能就會和許國慶一樣,被大姐趕出去——
許國慶現在的日子可也不好過,許茹已經不止一次瞧見過,大伯兩口子罵他的情景,還說不準備讓他上學了呢。
這樣的心态之下,不但對許槿比從前親近多了,還額外越發尊敬了。
甚至許槿離開時,許茹拉着許欣的手還送出去老遠。
兩人轉了幾路車,才風塵仆仆的出現在衛家的小院裏。和上一次許槿過來時,老爺子和老太太,包括衛振明夫婦的精神狀态都好得多了——
本來衛岳恒和王小琴分手後,村裏人還都感慨,覺得衛岳恒想要再說個媳婦怕是難了。
誰想人家轉頭就去接班了。之前和王小琴不過是訂婚,又沒結婚,別說訂婚後散了,就是結婚不還有離得嗎,這樣的小瑕疵,遠遠影響不到衛岳恒“鐵路工人”這個鐵飯碗的吸引力。
這幾天一波又一波的媒婆登門,給介紹的姑娘條件還都相當不錯。
就是吧,衛岳恒明顯因為王小琴的事留下了陰影,就跟家裏交代,他現在吧,暫時不想跟人相親,不然,說不定這幾天就能定下來了。
現在瞧見扛着大包小包行李的衛韶恒和許槿并林清川,一家人都樂開了花。
老太太拉着許槿的手不住念叨:
“哎呦,我們小槿總算回來了,姥姥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姥姥你說什麽呢!”許槿撒嬌的晃着老太太胳膊,“我以後還要掙大錢,好好孝敬您老呢。”
“成,我就等着享我們小槿的福了。”
老爺子蹲在那裏,不住磕着煙袋鍋,瞧一眼老婆子和外孫女,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衛振明也不是和從前似的,看兒子左右不順眼了——
雖然兒子這幾天沒去找活幹,可照顧好外甥女,不比幹活掙錢重要?這小子總算幹了件好事兒。
周傳英則系着圍裙忙裏忙外——
她是真感激許槿,畢竟這之前,家裏讓王小琴鬧得烏煙瘴氣的,不是許槿讓他們看清了王小琴的真面目,他們被那個壞女人賣了數錢都不知道。
吃飯時許槿才跟衛家人說起,她這回過來,是想在省城這邊繼續幹她的老本行。
“那敢情好。”老爺子越發開懷——
這些年來,他最懸心的可不就是這個身世可憐的外孫女了?
從小也不知道爹媽是誰,本就讓人同情,更別說這孩子性子還不是一般的好,讓人想不疼都難。
當初許槿剛離開那會兒,老爺子還病了一場。眼下許槿竟然說要在省城開店,那不是說以後就經常在這邊了?
轉身就進屋拿了個手絹出來,可不正是上回王小軍想搶的那個?
“我們家小槿是個有志氣的,姥爺也沒啥給你,這兒有九十三塊錢,你拿去……”
開店可不是件小事,更別說還是在省城這裏。那租金,可是老貴了。
“姥爺您快收起來,我有錢。”許槿怎麽可能要?又指着衛韶恒,“不信您問二哥……”
衛韶恒默然——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妹妹現在那麽掙錢。當下也老老實實對一家人說了:
“小槿的理發店生意确實很好,找她理發的人可多了,就在他們小鎮上,一天收入一百塊錢都打不住……”
一句話出口,一家人全都愣住了——
一天就能一百多?那不是說,一個月都能拿兩三千?
要知道衛岳恒鐵路工人這樣的鐵飯碗,一個月也就二百多點兒。結果小槿兩天就能掙到?
“錢我用不着。”許槿笑着道,“不過我還有有其他事想求舅舅幫忙……”衛振明年輕時學過木匠,後來雖然進了廠子,也一直沒有丢下過。比方說家裏這些花紋古樸的家具,就全是舅舅帶人打的。這些年生病又離開廠子,衛振明更是主要靠着木匠活掙點兒錢,手藝不但沒有生疏,還更精湛了。
許槿就打算把理發店的裝修交給舅舅帶人去做:
“舅舅您腿不舒服,到時候就過去當個指導……”
前幾天過來省城這邊時,許槿也去了幾家理發店轉過,發現理發店不論大小,都幾乎沒什麽裝修,店裏面也就是貼一些明星畫報之類的。
有後世的經驗和心得,許槿自然不會允許自己的理發店落入俗套。
做一個別具一格,讓人去了一次就難忘的裝修當然是勢在必行。
就是吧,現在的建材市場包括家具之類的,遠不是後世那會兒那般花樣繁多,比方說現在的店裏,還沒有洗頭床出現,客人坐的可以上升并來回移動的沙發,休息區的小茶幾等等,都沒有。
這東西真是找人定做,想來人家也能做得出來,之所以不找外人而要交給衛振明,也是因為許槿覺得,這是一個商機——
之前提到的那幾組沙發,不但理發店能用到,其他如銀行或者公共服務場所等等也都可以用到的。
衛振明真是做出來,絕對不愁沒有銷路。
正好一家人也吃過飯了,許槿索性拿了紙和筆,把自己的設想并想讓衛振明做得東西都給畫了出來——
許槿是一個在學習上很有天分的人。她的學習能力不止體現在美容美發上,其他諸如上學畫畫等等,都是學得又好又快。
上輩子掙的錢逐漸多了,不再為衣食所苦之後,許槿就報了好幾個學習班,不但拿到了函授大學的文憑,畫的畫也很讓老師欣賞,直言她要是在這方面多努力,說不定将來也能在丹青上有所作為。
很快,美發店的裝修圖就在紙上一覽無餘。
一家人瞧的啧啧稱奇,尤其是衛韶恒,對許槿說的洗頭床無疑很是困惑:
“洗頭床?意思是躺床上洗頭嗎?”
連洗頭都要躺床上,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話不是這麽說的,”許槿笑着解釋,“既然是理發店,那必然是要幫客人洗頭的,坐那兒洗和躺那兒洗,就是形式上的不同,不過二哥你想,要是你你覺得那種更舒服?然後選哪種?”
“那肯定還是躺着舒服。”
“對啊,顧客就是上帝,咱們讓他舒服了,他下回肯定還會過來……”
“你妹妹說得對。”老爺子之前本來還有些擔心,以自家孫女溫吞的性格,做生意真的能行?這會兒停了許槿的話,心一下子放進去大半。
“成。”衛振明對着許槿畫的那些樣式各異的沙發果然很感興趣——不說其他地方,真是做出來,光理發店也能賣出去不少。忽然想到另一件事,“要是其他理發店也想買……”
這可是外甥女店裏頭一份,要是賣給其他人,小槿的店不就沒什麽優勢了?
“那就賣。”許槿卻是想也不想就道——
外在的裝修,自然不可能瞞得了人。再說了,她的理發店吸引客源,這些外在的東西雖然有加成,卻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她的手藝,更別說,她手裏還攥着好幾個清川給的重量級中藥方呢。
“爸你就放心吧,”看衛振明明顯還有些不認同,畢竟這做生意講究的就是獨一份兒,古話不是說嗎,同行不同利,眼瞧着許槿畫的圖紙,以及她講解的有關理發店種種,衛振明這樣淳樸的漢子都覺得想要進去理個發了。
這要是人家都跟她差不離了,那顧客都讓其他店分走了咋辦?
看他這樣,就是衛韶恒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
“爸,你就放心吧,咱家小槿,那手藝高着呢。”
之前他可是親眼瞧見許槿給別人做發型時的模樣,和其他人圍着顧客問來問去,詢問對方想要什麽樣的不同,許槿從來不問,都是對着人家的臉瞧一會兒,然後拿着剪刀什麽的“刷刷刷”的就開始動,一套動作,那叫一個行雲流水,可偏偏理發的效果,全都是肉眼可見的好。
叫衛韶恒說,這個本事,可不是那個理發店的理發師都能有的。
吃完飯,許槿就準備啓程和衛韶恒去市裏。一回頭,卻險些和人撞上,可不正是林清川,正亦步亦趨小狗似的跟在她身後。
許槿就有些無奈——
來之前她就跟林清川說了,讓他先到村裏的學校讀書。
按照許槿的推測,上一世的林清川念書厲害着呢。不然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成就?
她帶林清川回來的目的,是想讓他早一點兒回歸正常生活,避免再和上一世似的,遭遇高位截癱這樣的危機。
可不是讓他給自己打工的。
結果林清川卻是個拗的,家裏時不讓他幹活,卻只要一個錯眼看不見,他就開始忙個不停。這才幾天啊,許家小院就被他打掃的纖塵不染,就是有些烏漆嘛黑的廚房都被他擦得幹幹淨淨。
看他這樣,許槿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這些年來,她在這個家裏拼命的幹活,潛意識裏何嘗不是擔心,不好好幹好讨得許洪生的歡心,這個家會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就比方說現在,一聽到她說離開,就緊張的恨不能變成她随身挂件的模樣,無疑說明林清川依舊處在惶恐不安中。
“清川乖啊,”許槿輕輕拍着林清川的背,“你先去學校裏學些東西,起碼最基本的認字得會……”
“這段時間,我會天天回來……”
“要是你能最快速度掌握了最基本的東西,等店裝修好後,你就和我一起過去,到時候我說不定就能抽空教你……”
“我能不能不讀書……”林清川小聲道,“我會幹活,什麽活都會幹……”
“你還小,怎麽能不讀書呢?”
林清川比許槿小了五歲,今年十六。別人家孩子這個年齡,應該要讀高中了。林清川卻因為跟着媽媽居無定所的緣故,也就曾經讀過幾個月的育紅班。真是從拼音輔導,許槿覺得會有些吃力。
只林清川沒有安全感她也明白,就想着,先讓林清川在村裏小學跟着學習最基本的,等學會拼音認字再掌握些基本的東西,許槿想着,她應該就能有餘力幫着輔導了。
實在不行,就找個輔導老師。
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小,應該讀書,其他什麽都不用做,林清川雖然依舊低着頭,冷漠的眼神卻依舊止不住有些動容。
“乖啊,聽話,我和二哥很快就回來,你就和姥爺乖乖去學校……”
林清川沒說話,卻固執的跟着許槿走了好遠,還是許槿假裝生氣,林清川才不得不站住。
等車的功夫,衛韶恒回頭看一眼還站在村口那裏的林清川 ,皺了下眉頭——
和許槿事事把林清川當小孩子,總會護着他不同,衛韶恒卻總覺得這小子有些不對勁。
那種感覺怎麽說呢?衛韶恒仔細想了想,就覺得林清川給他的感覺,和街面上混的人人都叫大哥的周豪有點兒像,至于說那點兒像,衛韶恒也說不出來,就是潛意識裏覺得,這樣的人怕是不好惹。
甚至林清川那種陰沉沉的感覺,比周豪還重。
衛韶恒覺得,他以後還是多看着些,可別林清川這小子也和許國慶似的,就是個白眼狼。
正胡思亂想時,公交車過來了,兩人上了車,又轉了兩路公交車,終于來到衛韶恒要帶着許槿看鋪子的地方。
“我跟你說的幾個鋪子,距離位置都不是太遠,”衛韶恒邊走邊跟許槿介紹,經過一間歌舞廳時站住腳,“我平常一般就在那裏,你要是有事就讓人過去叫我……”
正說話呢,歌舞廳關着的門從裏面打開,幾個人勾肩搭背穿着流裏流氣的年輕人從裏面出來,瞧見衛韶恒,紛紛打招呼,有叫“韶恒”的,有喊“恒哥”的,等瞧見和衛韶恒一起的許槿,更是紛紛擠眉弄眼:
“哎呦,恒哥,怪不得這幾天沒個人影,合着是,被小妹妹把魂給勾走了吧……”
“胡說什麽呢?”衛韶恒一下板了臉,“這是我妹妹……”
他這幫兄弟也就是瞧着吓人點兒,偶爾說話也有些不正經,其實都很講義氣的,以後許槿在這周圍開店,不定什麽真是自己那會兒瞧不見了,衛韶恒還想讓他們幫着照看些呢。
結果他不解釋還好,這麽一解釋,其他人明顯想歪了:
“不是吧,恒哥,你來真的?”
難不成這瘦了吧唧的小姑娘竟然是未來嫂子?。
衛韶恒擡手就給旁邊喊得最響的花臂青年一下:
“陳濤,閉上你的臭嘴!這是我親妹妹許槿,我姑家的,剛從老家過來……”
又緊着給許槿介紹:
“……這是陳濤,他叫劉正……都是我哥們,年紀也都比你大,小槿你只管叫哥就成……”
既然是衛韶恒的朋友,許槿自然也不會落了他們的面子,按照衛韶恒的要求,笑着叫了一圈的哥。
對着這麽懂禮貌的許槿,幾個男青年無疑都很有好感,尤其是叫陳濤的花臂男直接拍着胸脯保證,要是許槿想進歌舞廳,他一準兒幫着找個輕省的位置,真是不願意的話,還有幾個廠子,他也能幫上忙。
“那倒用不着……”衛韶恒語氣裏說不出的驕傲,“我妹準備自己開店。”
“甭拿我們兄弟開涮了。”陳濤明顯不信。做了一年多的兄弟,誰還不知道誰啊,大家都是一樣,既沒學歷又沒手藝,還沒吃苦決心的三無青年。
尤其是衛韶恒家,聽說還欠着一屁股外債,不然衛韶恒至于說看場時那麽拼,甚至就為了老板額外獎勵的十塊錢,都能連命都豁上。就這樣的家底,怎麽可能開得起店?這裏可是省城,不是鳥不拉屎的鄉下,就這道街上,再小的門臉租下來一個月最少也得一二百。
比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還要高呢。
“咱們兄弟之間,就別打腫臉充胖子了哈。”正說話間,歌舞廳的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裏面出來。男子五官極為立體,明明極英俊的容貌,卻因為那絲遮掩不住的淩厲,讓人不敢直視。
幾個年輕人頓時停止了嬉鬧,連帶着衛韶恒一起,恭敬的叫了聲栩哥——
這人可不正是他們歌舞廳的老板,全名叫梁栩的那個。
梁栩明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走過衛韶恒身邊時停住腳,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許槿,随即把視線轉向衛韶恒:
“想給你妹妹在歌舞廳找個活?”
“沒有沒有,老板您別聽陳濤瞎說,”衛韶恒趕緊否定,“我妹妹過來是想租個鋪面,她準備自己開店……”
看衛韶恒拒絕,梁栩也沒在說什麽,随即上了一輛桑塔納絕塵而去。
“哎呦,韶恒你來真的,許槿妹妹是真要開店?”陳濤幾個這才信了衛韶恒的話。紛紛詢問許槿是開服裝店還是小吃店,說是等許槿店開了,他們一準兒過去捧場。
“是理發店。”許槿視線從桑塔納上收回來——
明明沒有見過,許槿卻總覺得這個梁栩長得有些面熟。
“理發店?”陳濤幾人頓時靜了一下——
省城這裏開理發店的,好多頭發都是新潮的很,至于說許槿,卻是怎麽看都不像啊。
許槿也沒和他們解釋,依舊笑着道:
“到時候你們到我店裏,我一準兒給你們理個帥氣的發型……”
“理發店還是去西司門那邊好。”陳濤無疑是個熱心的,聽許槿說要開理發店,當即建議,“那道街鋪面便宜些,理發店也有好幾個,店多了才好成生意。”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理發店能掙幾個錢啊,真是開在這裏,說不定掙的錢交房租都不夠。
衛韶恒一開始何嘗不是那麽想的?只許槿卻要求最好在繁華一點,又能距離大學城那邊近一些的。衛韶恒思來想去,還就他們歌舞廳所在的這條街最符合要求。
之前可不是也擔心,許槿拿不出租金來,可見識過許槿賺錢能力後,衛韶恒現在已經一點兒不擔心了:“我妹的意思,就想在這條步行街開店。我先帶小槿去那邊看看。”
順着衛韶恒指的地方看過去,陳濤幾個無疑大吃一驚——
衛韶恒指的那個鋪面他們知道,可不就在和歌舞廳相距不過三四百米的東北角?
就是吧,這個鋪面是不是有些太大了?放眼這條街上,多是租兩間門臉就不錯了。那個鋪面倒好,要求樓上樓下三間門頭全租出去,還不肯讓人合租。聽說一個月就要八百塊錢呢。
那可是八百,不是八十啊。普通人,一年到頭都不見得能賺這麽多錢。
再者那裏的地理位置也就那麽回事,雖然瞧着也在這條步行街上,卻是在最邊沿,背後的胡同還都是賣飯的——
穿過小胡同,再橫穿大馬路,就是周漢祥就讀的H大學。昔日髒亂差的小胡同,因為占了距離大學城近這個地利,現在一舉成了熱熱鬧鬧的小吃一條街。
曾經有人眼紅小吃街的生意,想當然的以為,小胡同人多,客流量大,真是租下東北角那個門面改成酒樓,生意肯定好。
結果後來酒樓真開起來了,卻是沒撐半年就倒閉了——
人們到步行街這裏,就是來逛街買衣服的,就是吃飯,也頂多要碗面,趕緊吃完了好繼續逛,誰沒事兒還跑過去要三盤倆碟的?至于說那些大學生,兜裏能有幾個錢?小吃一條街會火,最主要的,就是因為那裏夠便宜。
換句話說,那間鋪面除了夠大,根本什麽都撈不着。而太大,何嘗不是店面的又一大弊端?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真是租下來,租金這一塊,壓力就不是一般大。
不是衛韶恒一再強調,許槿就是他親妹妹,陳濤簡直以為,衛韶恒其實和鋪面主人關系好,特意讓許槿過來跳坑呢。
許槿也知道,陳濤他們是為她好,表達了感謝之後,依舊和衛韶恒往那邊去了。
“平常看着韶恒這小子是個老實的,現在怎麽瞧着,有些打腫臉充胖子啊?”陳濤咕哝了句——
這兄妹倆八成是合夥演戲的,租鋪面什麽的,肯定也就是走走過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