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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周漢祥之前也是聽到有人喊許槿, 才會下意識的看過來的,沒想到正瞧見許槿被一個長得英俊的男的拉到身邊護起來的情景。

頓時氣的臉都紅了——

昨天許槿過去鬧的時候,周漢祥就覺得丢人死了。怎麽也沒有想到許槿走了後, 他又被村支書和婦女主任給數落了一頓。

畢竟婦聯的人可也親自跟來了, 更因為差點兒被打了, 王新蓮盛怒之下, 走的時候直接跟村支書和婦女主任撂下話,不排除年終總結時,把他們村立成反面典型的可能。

村支書和婦女主任不但煩透了周母,就是對周漢祥這個一向看好的後生都有了意見——

還當是個有志氣的呢,現在瞧着根本是他們看走了眼。這才剛上大學多久啊,就亂搞男女關系, 将來能有什麽大出息?

現在又連累了村裏,不訓他訓誰?

從小到大,周漢祥一直都是別人家的孩子,走到哪兒都是別人學習的對象, 還是第一次這麽被村支書和婦女主任當成反面典型給數落。

周漢祥氣的一夜之間就起了一嘴的燎泡。結果倒好, 把母親氣病了, 連累的他名聲也壞了,結果卻是許槿自己早就有相好的了。

再看看衛韶恒穿的體體面面的——

為了給妹子長臉,衛韶恒今天可以特意借了看場大哥的西裝,又用了那種硬邦邦的定型摩絲,把頭發全都梳到後面去,胸前T恤那裏, 還插了副□□鏡, 瞧着就和電影裏回來的港臺友人似的。

周漢祥當時就認定,許槿肯定是攀上高枝了。

他自己和林薇黏黏糊糊時沒覺得什麽, 這會兒瞧見許槿疑似又找了個對象,卻是火冒三丈——

那男人不就是看着像是個有錢的嗎?許槿會攀上他,一準是因為這個。之所以會退婚,其實是許槿嫌棄自家窮,才故意導了那麽一出戲吧?

一時心裏有事失落又是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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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接受自己不要許槿,卻是接受不了許槿看不上他。都說莫欺少年窮,自己将來一定要功成名就,讓許槿後悔。

周母也看見了衛韶恒和許槿,馬上捂着嘴就開始嘤嘤咛咛的哭起來,還一巴掌一巴掌的拍着周漢祥:

“祥子哎,你真是活得太窩囊了,她自己跟人跑了,還要潑咱們身上一盆髒水,哎呦我的那些錢啊……”

周漢祥本就火冒三丈,哪裏禁得住周母這麽激,氣的擠開人群,劈手就要去拉許槿:

“許槿你行啊,自己找好了男人,又誣陷我……”

結果手還沒碰到許槿呢,就被衛韶恒鉗住手腕。

周漢祥這樣的弱雞,對上衛韶恒這個打架的祖宗,只有被虐的份兒。手被抓住的一瞬間,周漢祥只覺得骨頭都要斷了似的,疼的不住慘叫。

衛韶恒本就因為許槿被欺負憤怒着呢,這會兒周漢祥送上門,無疑把他當成了罪魁禍首,聽到周漢祥的慘叫,絲毫不松手,反而還朝着周漢祥腿彎處踹了一下,周漢祥一個收勢不住,就跪倒在了許槿面前。

平生第一次受這樣的屈辱,周漢祥頭都“嗡嗡”直響,卻是依舊堅持拼命昂着頭沖着許槿嘶喊:

“許槿,你這個水性楊花嫌貧愛富的女人!你要是嫌我們家窮,就直接退婚行了,卻還要跑到我們家去鬧……我只恨沒有早點兒看清你的真面目……”

衛韶恒聽着聽着就覺出不對,尤其是這被自己按着的男人,長得怎麽還有些面熟啊?再一細看,可不正是之前省城時,許槿央他幫着拿到的那對情侶照片中的男人?

這會兒的衛韶恒臉就不是難看,而是發青了——

之前許槿可是說,對方是她一個好朋友的對象,好朋友懷疑男方出軌,才會拜托她幫着拿照片的。合着那個所謂的被背叛了的好朋友就是許槿她自己啊。

衛韶恒心裏,就沒有那個男的配得上他這麽好的妹妹,結果就在他不知道的時間段,面前這王八羔子成了妹妹對象不說,還敢始亂終棄?

衛韶恒咬着牙,擡起手朝着周漢祥臉上就揮了過去。

周漢祥還挺着脖子自認為義正詞嚴的譴責衛韶恒這個“奸夫”呢,臉上就重重挨了一下,哀嚎一聲,就跟條狗似的趴在了許槿腳下。

尤其是瞧見衛韶恒殺氣騰騰的樣子,周漢祥直覺不好,下意識的就想跟許槿求救:

“小槿……”

許槿果然喊了衛韶恒一聲:

“二哥,別打了……”

就知道許槿心裏還是有自己的,周漢祥心裏一松,下一刻就聽見許槿接着道:

“這樣的畜生,不值得你沾手……”

這裏距離派出所不遠,剛才那麽狠的一拳,還可以說是正當防衛,再接着揍下去,怕是不好解釋。

許槿自然不願意周漢祥這樣的爛人髒了二哥的手。這麽想着,又從背包裏掏出一張欠條,遞給衛韶恒:

“對了,二哥,這是這個人這些年來花我的錢……”

說着轉向大家大聲道:

“你們怕是不知道吧?從周漢祥的爸去世,他們家大事小情就是我管,這些年,他花了我好幾千塊錢……”

說着看一眼地上一副被背刺不敢置信模樣的周漢祥——

即便許槿打上門來要和他退婚,周漢祥依舊沒有懷疑過自己在許槿心目中的位置,認定她是吃醋才會這麽大鬧,實際上心裏不定多稀罕自己呢。結果許槿在周寨那裏大鬧還不夠,竟然還想着把他的臭名聲到處宣揚?

“看什麽看,都是你自找的!”許槿恨恨的啐了一口——

軟飯硬吃就算了,還想往她身上潑髒水,以為她還是上輩子的許槿,會為了他委曲求全嗎?

之所以拿出欠條,不是為了讓衛韶恒看,而是為了讓來來往往的街坊鄰裏看。他周漢祥不是最好個面子嗎?眼下讓他面子裏子都沒了,可比單純挨揍更痛苦呢。

“你竟然花了我妹妹這麽多錢?”看着手裏的欠條,衛韶恒同樣目瞪口呆,竟是不顧許槿的攔阻,再次俯身掐住了周漢祥的脖子,“這麽欺負我妹妹,信不信我弄死你?”

周漢祥被卡的眼淚鼻涕流了一臉,一旁的周母吓得不住尖叫:

“幹什麽啊,殺人了……”

一直到周漢祥兩眼翻白,衛韶恒才一臉森然的松了手。

其他人一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等瞧見欠條上的數目時,也紛紛怒斥母子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不要臉成這樣的……”

“花人家這麽多錢,還在外面胡搞,就不怕天打雷劈……”

“小槿就是太心軟,這樣的人,打死都不虧!”

聽着這些議論,簡直必讓周漢祥死還難過,嘶聲沖着許槿道:

“許槿,你怎麽這麽歹毒,你敢不敢告訴大家,他是誰?”

“有啥不敢的?”接話的是聞訊趕過來的李瑩,上前就護在了許槿身前,先笑吟吟的沖着衛韶恒打了個招呼,“韶恒哥……”

這才冷着臉沖着周漢祥道:

“你以為誰都和你似的這麽不要臉呢?他是衛韶恒,小槿二舅家的兒子。你們敢這麽欺負小槿,不就是覺得她沒個人護着嗎!衛二哥過來,就是要給小槿撐腰的!”

聽李瑩這麽一說,大家也恍惚記起,許槿那個早死的養母,可不就是姓衛嗎。

周漢祥神情卻是晦暗不明,卻也明白,既然李瑩這麽說了,那對方有可能真就是許槿的表哥。打又打不過,還被人釘在道德的恥辱柱上,他這會兒只想趕緊離開。

卻是剛往往人群外擠,就被衛韶恒給抓了回來:

“欠我妹妹的錢,不管你怎麽湊,三天之內,必須全部還上,不然你,還有林薇那個臭婊子,誰都別想好過……”

周漢祥吓得猛一哆嗦——

剛才李瑩可是說了,這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就是省城本地人。就沖對方這個狠勁,周漢祥直覺,他真是敢不還的話,怕是真會有大麻煩。

衛韶恒一松手,周漢祥身形猛一踉跄,卻是一聲都不敢吭,只管悶着頭就疾步離開。之前還在哭天喊地的周母看情形不妙,趕緊也跟着爬起來。

等追上周漢祥,忍不住又開始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嗚,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

周漢祥剛挨過揍,渾身上下都是疼的,眼下又被周母這麽一哭,藏着的火氣一下爆發出來:

“哭什麽哭,挨打的是我,又不是你!”

周母被他一聲暴喝,吓得一哆嗦,愣了一下,好險沒噎着。

看他們離開,圍觀的人也都散了去。衛韶恒瞧着許槿,不好受的很:

“你這丫頭,當初竟然還瞞着我……”

之前許槿離開時,拜托他幫着找個合适的鋪面,說是過段時間要到省城這邊開店。這幾天衛韶恒一直在忙着這個事。眼下會過來,一則想跟許槿說一下找鋪面的大致情況,再者也是不放心許槿,想着過來看一下,要是她準備把這邊店裏的東西往省城那裏搬的話,他也好幫忙。

不想一過來,就碰見了這檔子事。這會看着許槿,衛韶恒真是心疼壞了:

“我要是不過來,你是不是準備一直瞞着?這麽多年了,你都過得啥日子啊!”

“走走走,趕緊收拾東西,今天哥就帶你回去。”這裏自己是一天也不能讓妹妹待了。

看衛韶恒這麽急,許槿也是哭笑不得:

“成,不過走之前,我得先把賬還了。”

“還賬,你還欠着人家錢呢,多少?”

“不是欠錢……”許槿笑了一下,轉頭沖着幾個早就等着,剛才還一直幫她說話的女孩子招手,“走吧,我給你們做頭發。”

“好哎!”幾個女孩子頓時開心的不行,急不可待的簇擁着許槿就往理發店去,路上又有幾個女孩子加入進去,“許槿,我們也想做個頭發……”

這幾天但凡進了許槿理發店的,進去前和出來後,簡直就和大變魔術似的,如果說一開始大家只是有些意動,眼下卻根本是全都被折服。

恨不得馬上就擁有屬于自己的獨特漂亮發型。

後面衛韶恒看的都有些懵了。之前許槿說她理發很掙錢的,衛韶恒還以為許槿誇大了呢,現在才看出來,哪兒誇大了,瞧妹妹這理發店受歡迎的程度,簡直就和那些明星出行似的了。

看他還愣着,許槿回頭招呼:

“二哥,你快些啊……”

“奧,”衛韶恒應了一聲,趕緊跟了過去。剛一進理發店,就被許槿塞了個本子和筆到手中,“二哥,把要預約的人按順序記一下。”

哎呦,小槿這理發店生意這麽好啊?竟然還要預約?他也就看電影時聽那裏面的老總啊明星啊,說過這個詞。

正懵懂間,就被女孩子們給圍住了,其中一個個子低些的小姑娘最雞賊,直接沖着衛韶恒喊了聲“二哥”:

“……二哥我叫林萱,這是定金,快幫我記上……”

衛韶恒下意識的就把人名記下來了,又記上“定金二十”幾個字,等最後一筆落下去,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二十,竟然還就是定金罷了!

之前他被人揍的那麽厲害,也才得了十塊錢的獎勵!

正震撼間,又有幾聲嘻嘻哈哈的“二哥”聲響起:

“還有我還有我呢……”

“我是李豔……”

繼幾個姑娘之後,竟然又來了幾個——

她們剛剛可是聽說了一個大消息,說是許槿擔心繼續留在小鎮上會被許根生一家為難,已經準備離開這裏,過去省城那邊開店了。

本來還在猶豫的,瞬間就不猶豫了。大家一邊憤怒的譴責着許根生一家不當人,一邊告訴自己那些同樣還在猶豫的好閨蜜,再不過來做發型,說不定就得找到省城去。不說省城的物價高,但是距離這麽遠,想要去找許槿,就千難萬難。

可不就趕緊跑來交定金了——

她們都交過定金了,再怎麽許槿也得給她們做完頭發才能離開吧?

許槿本來也有沒安排完的事呢——

許茹和許欣都在上學呢,倉促之間,也沒什麽門路之下,怕是還得在老家這邊至少念完這個學期。

走之前,怎麽也得想法先安置好兩人。這一兩天之內,怕是暫時走不得,自然也就答應了下來。

聽許槿說會給她們做完頭發再走,女孩子們開心的不行,那歡欣鼓舞的模樣,就和過大年似的。許槿忙裏偷閑,往這邊看了一眼,也不覺露出一絲笑意——

或者有人看不上她做的,覺得就是個剪頭的,許槿自己卻很享受這樣用自己的手幫別人變美的過程。

除了念書之外,美容美發算得上許槿唯二的愛好了。

許槿那邊樂在其中,衛韶恒這裏卻是數錢數到手抽筋——

這句話可是絲毫不誇張。之所以會這樣,實在是聞訊過來交定金的姑娘們太多了,衛韶恒經手的,竟然就足足有二三十個。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女孩子們交過來的定金裏,好多一毛兩毛的。

一直到深夜了,許槿才忙完,目送今天最後一個姑娘邁着開心到恨不得跳起來的步伐離開,許槿伸了個懶腰。一回頭,就瞧見衛韶恒正坐那兒發呆。

“二哥?”許槿就有些奇怪——二哥的模樣,怎麽瞧着就和夢游似的?

殊不知衛韶恒這會兒心裏還真是這麽想的——

他剛剛數了下,就這麽會兒功夫,他收到的錢,竟然足足有五百八十九元!

而這還就是定金!

換句話說,真是等給那些姑娘們徹底做完發型,怕不還得有這麽多收入。

而按照許槿的速度,也根本用不了幾天就能完成。

照這個速度,小槿一星期的收入,不就得上千?

那可是一千塊錢啊!之前衛韶恒在省城那邊給許槿找的門面,最多也就一個月七八百塊錢,還是樓上樓下面積挺大的那種!

那會兒他想都沒想,就先在心裏自己否決了。畢竟這年頭,一個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一百多點兒,租個房就要七八百,怎麽想都覺得就是搶錢呢。

可眼下瞧着許槿這賺錢的速度,租下那個門面哪裏有什麽難度?

“二哥,我們回家吧……”許槿拉了拉衛韶恒。

衛韶恒這才回神,兩人把理發店收拾了一下,這才把錢裝好,提着一塊回家了。

兄妹兩人一路上倒是樂淘淘的,周漢祥的日子卻是不好過。

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尤其是周漢祥花了許槿那麽多錢,現在十裏八村都傳遍了,周寨那個叫周漢祥的大學生,實際上就是個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

上一世,周漢祥不但沒有一點污點,更是家鄉人引以為傲的大名人,就是老家這邊的鄉賢榜上,都刻上了周漢祥的名字。

現在卻是和上一世完全相反,一路上,周漢祥幾乎被大家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既然是吃軟飯的,那就有吃軟飯的自覺。結果自己還要靠人許槿養着呢,竟然還敢在外面搞三搞四,真當他自己是啥稀世寶貝,誰都得好好供着呢?

往日他回村,所到之處,左鄰右舍見了他,哪個不是笑臉相迎?那友好中又帶着點兒谄媚的表情,每回都讓周漢祥通體舒泰。

結果這回他和母親進村,根本沒人搭理他們娘倆,甚至村口老李家那只狗,在他們經過時,都“汪汪汪”叫個不停。

周漢祥恨不得現在就從老家離開。偏偏衛韶恒那個煞星,又給他定了個三日的期限——

之前許槿雖然強行拿走了那些錢,至于說剩下的錢啥時候還,卻也沒做什麽硬性要求。

現在衛韶恒就給了三天,讓他湊出那麽多錢來,根本和殺他差不多了。偏偏他還不敢不還。之所以如此,實在是因為他和同學一塊兒偶然去歌舞廳時,親眼見過衛韶恒和一幫兄弟揮舞着棍子跟人打架,其中衛韶恒算得上最勇猛的。

眼下他既然要為許槿出頭,周漢祥心知,肯定躲不過的。

一時心裏止不住對母親就生出些埋怨來——

要不是母親在家裏一直哭,說她這兒不舒服了,那兒不舒服了,又口口聲聲說什麽“沒法活了”,自己昨兒個就和林薇一起走了。

真是那樣的話,也就不會遇上許槿和衛韶恒,不遇上許槿和衛韶恒,他不會名譽掃地,也不會被逼着還債。

這樣的心理之下,再聽見周母哭,周漢祥不但沒有了心疼,還厭煩的不得了。最後直接站起身來,看也不看還在抹眼淚的周母,“咣”的一聲關上門離開了。

周母本來還正等着周漢祥過去安慰呢,被這一聲巨響吓得一哆嗦,看周漢祥要走,下意識的抽泣了一聲。擱在往日,看她這樣,周漢祥早跟着噓寒問暖了,結果今天卻和沒聽見似的,直接摔門離開了。

平生第一次被兒子這麽對待,周母先是目瞪口呆,繼而更加悲從中來,不住捶打着胸口,唱戲似的,咿咿呀呀的哭得那叫一個蕩氣回腸。周漢祥并沒有走出多遠,聽到哭聲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哭聲這麽大,是唯恐旁人聽不到嗎。

事實還真和周漢祥想的一樣,周母就是要讓旁人聽見。畢竟沒人聽見,怎麽知道她受委屈了呢?至于說兒子會不會因為這個成為衆矢之的,那就根本不在周母考慮的範圍之內了。

頂着鄰人的竊竊私語和各式各樣的眼神,周漢祥再次體會到了之前被衛韶恒摁着跪倒在許槿面前時,那種社死的感覺。

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村子,轉頭望了望家的方向,周漢祥突然覺得,那個地方如此讓人厭煩,他甚至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回到這個讓他蒙受屈辱的地方了。

要說還有哪家比周漢祥還要崩潰,那就是許根生兩口子了。帶着許國慶從醫院出來後,為了最大限度的攏住許國慶的心,讓他趕緊督促着許槿把接班指标乖乖送過來,王菊香讓那父子倆先回家,她則徑直去了老劉家肉鋪那裏,買了塊肥瘦相間的上好五花肉。

甚至開心之下,還主動和人攀談:

“……這塊,這塊肥瘦相間的最好,我們國慶啊,最愛吃紅燒肉……這孩子之前一直不在我身邊,我就是疼他,也心有餘力不足,現在好了,終于又回到我家了,我這個親媽,怎麽也得好好給他補補……”

完全不知道,他們去醫院後,許槿在街上哭訴的那番話——

小鎮就那麽大,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就傳的沸沸揚揚。

老劉頭當時還正好在場,完完整整的聽許槿哭訴了前因後果。這會兒聽王菊香顯擺,似笑非笑的随後敷衍了幾句:

“哎呦,那敢情好,我看着你們兩口子就是厚道人,指定不是想要人家指标才要回孩子的……”

王菊香臉色頓時就有些僵硬,想着八成是剛開始和許槿争吵的那幾句讓有心人聽見了。許槿的接班指标他們家當然要,壞名聲什麽的,那是指定得往外推的:

“老劉你是聽誰胡說八道呢。我們是那樣的人嗎,國慶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現在洪生和他媳婦兒都沒了,我們不把人要回來,難道還指着小槿一個小姑娘養着啊……”

反正不管怎麽說,也得坐實了是他們對弟弟一家有恩,那樣過幾日傳出二兒子接班的事,他們也好找個說法圓過去。

越想越是這個理,當下又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她多疼侄子侄女,不是家裏條件不允許,恨不得把許槿三個也接到家裏養……

看她說的唾沫橫飛,老劉頭心裏也有些犯嘀咕,心說難不成是許槿誤會了,人許根生兩口子其實沒想過算計什麽接班指标?

“……你們沒這樣想就好,都是一家人,什麽事說開了就好了……對了,你弟媳婦的侄子也來了,我看着怕是要來感謝小槿把指标給他們這個事的……”

正掏錢的王菊香明顯就愣了下:

“你說啥?”

“我說你們說開了……”

“不是,後一句……我弟媳婦的侄子那個,來了?”

“是啊,”老徐頭點頭,“人家那邊接班手續已經辦好了,好像還要接許槿過去……”

王菊香如遭雷擊,臉上的肥肉都有些哆嗦:

“你,你聽誰說,聽誰說的……”

“許槿啊,她之前當着大家的面親口說的,說是接班指标已經按照你兄弟洪生的遺願,還給大舅那邊的表哥了……”

王菊香臉上頓時血色盡失,出了一門子的虛汗:“她放屁!我兄弟啥時候有遺願了?那個黑心肝的,她怎麽敢……”

竟是提着肉掉頭跑了。

瞧見這一幕的老劉頭頓時目瞪口呆——

合着人小許槿說的竟然全都是真的,許根生那兩口子,還真是想要算計那個接班指标呢。

哎呦,不對呀,好像王菊香剛才沒給錢吧?

趕緊叫老婆去追:

“你跑快些,那王菊香沒給錢就抓着咱的肉跑了!”

他老婆本來正支棱着耳朵聽八卦呢,聽男人這麽說,頓時也急了眼,拔腳就追了出去:

“王菊香,王菊香你站住……”

王菊香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上其他?邁着小短腿,一溜煙似的沖回了家。一進門就瞧見男人正巴巴的從廚房裏端出一碗甜甜的雞蛋水,殷勤的喊許國慶過去吃:

“國慶,國慶,先喝點兒雞蛋水甜甜嘴……”

所謂的雞蛋水,也就是打個生雞蛋,和白糖一塊兒攪拌後,用開水沖開,真是喉嚨痛有炎症的人喝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許根生自己是個好吃懶做的,也不會做什麽吃食,眼下為了讨好小兒子,沖了這碗雞蛋水,已經很是難能可貴了。

許國慶這會兒還确實有些口幹舌燥。事實上這幾天住在親爸媽這裏,許國慶并沒有感覺多舒服——

家裏窮,許根生住的還是那種矮小的老房子。中間是兩間瓦房,兩邊則是磚和茅草混着搭的小房間,西邊這間用來當廚房,東邊那間當初是二兒子住着。

等大兒子結婚搬出去後,二兒子就搬到了東邊那一小間。

已經不止一次跟許國慶說,讓他回來依舊做他們的兒子,自然要表一下誠意,跟二兒子許國柱商量之後,讓他搬回了之前住的那間茅草房,許國柱的那間則讓給了許國慶。

可就是許國柱特意讓出來的這間,和許國慶原來住的那麽大一間正屋也不能比。

住的不好,吃的也就那麽回事。就比方說現在,許根生覺得,能給他沖泡一碗雞蛋水,已經是了不得的了,事實上在和許槿翻臉之前,許國慶根本每天都會吃一個雞蛋,隔三差五還能拿了錢下館子。

至于說許根生這邊,不年不節的,願意帶孩子下館子才怪。就是偶爾做點好吃的,王菊香肯定會把大兒子大兒媳全都叫過來——

大兒媳懷孕了,肚子裏可是有她的寶貝金孫呢。

一碗紅燒肉,統共有幾塊啊,即便許根生和王菊香對許國慶讓的最熱和,能到他嘴裏的也是有限。

許國慶有時候會想,要是許槿肯早點兒低頭,說不定他能少為難她點兒。

這會兒接過許根生遞來的還有些腥氣的雞蛋水,許國慶恹恹的喝了一口,正想問什麽時候去催許槿呢,就瞧見了抓着一塊肉滿頭大汗跑回來的王菊香。

看來今天有紅燒肉吃,許國慶眼睛頓時亮了下,急躁的心頓時也分着舒坦了下來。

剛叫了聲“媽”,就被王菊香急切打斷,還拉着許國慶就往外走:

“國慶,你別愣着了,快回去問問許槿,接班指标咋回事?你告訴她,要是她敢給別人,這輩子就別想你再回去那個家!我還不信了,她真就能這麽眼睜睜瞧着你爸斷子絕孫。”

因為膝蓋疼的緣故,許國慶本來是坐在那裏的,被王菊香這麽一拽,一下從椅子上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磕到傷口處,疼的頓時龇牙咧嘴:

“哎呦媽,你幹啥呢……”

許根生也吓了一跳,擡手推開王菊香:

“王菊香你想找打不是,看看把俺孩給吓得……”

“什麽吓得不吓得,當家的,出大事了!”王菊香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前幾天她已經托了媒婆,去了國柱相中的女娃子家提親,人家女方也說了,只要國柱能接上班,人家一分錢彩禮不要嫁過來。

這要是突然間接班的事兒黃了,二兒子的婚事可不也得跟着黃?

“我剛聽賣肉的老劉頭說,許槿那個死丫頭,竟然背着我們,把接班指标給她大舅家的孩子了!”

“嗚,那個天殺的許槿,她咋能這麽沒良心呢?也不想想國慶可是我們的兒子,她把接班指标給我國柱能咋了?俺國柱和國慶才是親兄弟,她那什麽老表算個屁啊。”

“你說什麽?”許根生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要再問,院門卻忽然被人推開,劉家嫂子氣勢洶洶的推門進來,無比鄙夷的叉着腰沖着王菊香高聲道:

“好你個王菊香,你咋這麽不地道!”

拿了他們家的肉不給錢就跑,還背地裏這麽算計許槿。虧她之前還那麽言之鑿鑿,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兩口子是什麽在世活菩薩呢。

“我咋不地道了?”王菊香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以為劉家嫂子是聽到他們想要指标這樣說的呢,一拍屁股就站了起來,指着大門道,“你甭鹹吃蘿蔔淡操心,那鐵路上的指标是我兄弟留下來的,就該給他侄子!你是什麽人啊,就跑到我家這麽叨叨逼叨叨逼……”

老劉嫂子被她的蠻橫态度氣的火冒三丈:

“哎呦,該不該給,你們說了不算,我可聽說,人老衛家那邊早就把接班手續給辦好了。另外,不給錢就想吃我們的肉,王菊香你咋恁大臉呢。”

說着,寒着臉上前從王菊香手裏一把奪過那塊五花肉:

“青天白日的,竟然搶肉吃,就沒見過你們這號人!”

說着拿起肉揚長而去。回去就把聽到的話添油加醋傳了出去,就是許國慶這個小白眼狼也沒放過:

“……我聽王菊香話裏話外的情形,是他們一家和許國慶那個小兔崽子合計好的,目的就是诳人家許槿……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小子也不是個東西!”

許根生有待不信,出去打聽了一圈,結果卻絕望的發現,許槿還真就在大街上承認了,接班指标已經按照兄弟遺願還回衛家去了。

可他娘的這些話全是狗屁。他許根生的兄弟,他自己還能不知道嗎。那小子從小就雞賊的很,根本不是啥好東西,說要還回去什麽的,根本就是為了堵別人家的嘴。

更別說兄弟活着的時候,就不止一次跟他保證過,将來他退休後,只會讓國慶接班。說什麽是兄弟遺願,他兄弟從水裏撈出來的時候,根本就死的透透的了,那有什麽狗屁遺願。

可偏偏之前做賊心虛,尤其是之前不久才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否認過。這會兒真是讓他找上門大吵大鬧,怕不得被人把脊梁骨給戳穿。

一時也是氣的眼前金星直冒,好一會兒惡狠狠對許國慶道:

“還愣着幹啥,等沒人了你過去,問問那死丫頭咋回事……再明明白白的跟她說,不把指标拿回來,就等着讓你爸那一門絕了後吧……”

許國慶被趕出來後,才意識到自己別說吃好吃的,根本連那碗沖泡的雞蛋水還沒喝到嘴裏呢。

一時委屈的。倒是沒有怨恨許根生兩口子,而是把賬全都算到了許槿身上——

不是許槿出爾反爾,爸媽咋會氣成這樣?

還是說,許槿認定,他肯定不舍得讓那邊的洪生爸爸絕了後,就是沒有接班指标,也願意回去?

當下連許根生囑咐他沒人時再去找許槿也不顧了,徑直跑去了理發店那裏。結果卻發現,理發店裏除了許槿外,還有衛韶恒這個兇神惡煞,看看個頭,他真是沖進去找事,肯定不是個。

好容易等到晚上,許國慶直接等到了小院外——

本來想進去的,結果也不知道許槿交代了什麽,許欣竟硬是不肯給他開門。

也因此遠遠的看見許槿和衛韶恒過來時,許國慶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徑直過去攔住去路:

“許槿,你到底想幹啥?”

“我跟你說,那個接班指标,你明兒個必須給我二哥,不然信不信,我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你回來,回哪兒啊?”許槿擡眼,笑得莫名有些讓人發寒,“你不是已經回你親爸媽那兒了嗎,戶口都遷走了,你和我們有啥關系?”

“這裏可不是你的家,趕緊走趕緊走,趕緊找你親爸媽去,以後都別想進我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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