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許茹吓得臉都白了——
大姐說的什麽意思?她竟然不是說着玩的, 而是真就狠下心,不要許國慶了?
一直到許槿快進屋了,許茹才回過神來, 哆嗦着嗓子叫了聲“大姐”。
許槿回頭, 許茹拼命擠出一個讨好的笑, 結結巴巴道:
“我, 我知道了,大姐,大姐你,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按照你說的去做……”
之前雖然不得不向許槿低頭, 可許茹潛意識裏,總覺得許槿最終肯定還是拗不過許國慶的。
畢竟她早就習慣了許國慶就是這個家的命根子的事實。許洪生喝醉酒時,就曾經說,包括她和許欣這倆親閨女在內, 她們三個丫頭片子捆一塊兒, 也沒有許國慶主貴。
這個家誰都能沒了, 卻不能沒了許國慶這個兒子。
現在許槿連許國慶都能狠下心不要,她一個丫頭片子就更別說了。別看平時總是看不起許槿,可一旦想到許槿真會不要她,許茹就吓得冷汗都下來了。
這會兒可不就拼命的向許槿表忠心?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對她的選擇,許槿并沒有意外。畢竟上一世許槿就知道, 許茹典型就是那種欺軟怕硬還趨利避害的。
看許槿沒有再說什麽, 許茹這才長出一口氣,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許槿卻是沒進屋, 反而又去竈上,端了另一碗雞蛋羹和分量更大的烙餅,直接推開了林清川的門。
明顯沒想到她會進來,正呆呆站在窗戶那邊偷偷往外看的林清川頓時身體就有些僵硬。
許槿卻好像沒看見他的無措,只管把雞蛋羹和烙餅都放在小炕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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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吃。”
“我,我不餓……”林清川聲音很小——
晚飯的時候,林清川就吃了一點兒。
許槿卻是沒理他,只管把筷子擺好,随即過去,拉着林清川在小板凳上坐下:
“欣欣都跟我說了,說你就喝了點米湯……”
晚上剛做好飯,之前交過定金的一個姑娘就找上門,說是明天有個相親,央她能不能今天就幫着把發型給做了。
許槿就答應了她。還是吃完飯的許欣跑去理發店那兒玩時,許槿才知道,林清川竟然就喝了碗米湯。然後就開始瘸着腿幹活,不但把家裏的地都掃的幹幹淨淨,就是房間裏的桌椅都給擦了。
本來剛一回來時,許槿就想叫林清川起來再吃點兒的。只是看他房間燈熄了,還想着人應該睡下了,才沒有打擾。結果剛才要轉身回房時,卻依稀瞧見了站在窗前的那道影子。
“我,我真不餓……”林清川小聲道,只可惜一句話沒有說完,肚子就不給面子的“咕嚕”一聲。
頓時頭都不敢擡了。
許槿深深的看了林清川一眼。上輩子經歷了太多的人心險惡,她這會兒怎麽看不出來?
林清川約莫是被她對許國慶的無情給吓到了,怕是擔心自己會把他也趕出去,才會這麽小心翼翼。
“清川你放心,只要有我在,這裏就永遠是你的家。”
“……你也知道許國慶是什麽人,他心裏從沒有拿我當姐姐……”
許洪生或者許國慶眼裏,她根本就是個沒有一點兒地位的傭人罷了。
“他不把我當姐姐,我自然也不會拿他當弟弟。”
“我心裏的弟弟只有一個,就是你。”
“所以清川你得好好吃飯,趕快好起來,再變壯些,那樣的話,許國慶再欺負我,我就不怕了……”
聽許槿這麽說,林清川臉都漲紅了,第一次沒有躲避的對上了許槿的眼睛,想也沒想就道:
“我不會讓他欺負你,他要敢欺負你,我就……”
想到什麽,又把“弄死他”幾個字咽了下去。
“那就趕緊吃,對了,身上的傷徹底好之前,家裏的活也一點兒不要幹……趕明我給你找幾本小學的書,你沒事兒幹了,就看看……”
目送許槿出去,林清川低頭,看着面前香噴噴的雞蛋羹和千層餅,一大滴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砸在雞蛋羹上,濺起一點小小的雞蛋花……
第二天一早,許槿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可是答應了那些女孩子,今天就按着排的號給她們做發型呢。
剛一推開門,就瞧見了正往外端飯的林清川,手裏還端着一摞煎餅,和煎好的金燦燦的荷包蛋。
瞧見許槿,林清川還有些忐忑,嘴角卻露出絲笑意來:
“我做好了,你吃完飯再過去……”
“不是說不讓你起來嗎?”這個林清川,也太固執了吧?許槿頭疼之餘,又說不出的窩心。
“我,我的傷沒事兒……”平時受的傷比這重多了,也不影響幹重活。至于說做飯,這些年跟着媽媽流浪到不同的家庭,為了能盡可能的在一個安穩地方多留些時間,即便被毒打,林清川也都會努力的做出乖巧的樣子,做飯這樣的事更是不在話下。
“那也不行。”許槿故意板着臉,“除非醫生說你可以動了,不然我可是會生氣了!”
唯恐林清川不聽,又加重了語氣:
“我說的是真的,你記着點兒。”
又回頭囑咐從屋裏出來的許欣:
“欣欣今天放學後,你記得給你清川哥買一份牛肉面帶回來吃。”
“我不用……”林清川忙擺手,“我,我自己做。”
許槿卻是沒聽他的。和許欣一塊兒吃完早飯後,就一起出門了。臨走時又囑咐林清川,她待會兒走時,會把們鎖上,要是許根生兩口子過來鬧事,讓他權當沒聽見,也不許開門。
本來覺得出門的已經挺早了,結果到了理發店那兒才發現,已經有好幾個女孩子在門前等着了。
瞧見許槿過來,一窩蜂的湧過來:
“許槿,你可來了!”
“我們正說要不要去你們家喊你呢。”
隔壁幾個店的老板看的也是羨慕不已——
還是第一次見這麽急着給人送錢的。
紛紛打趣許槿:
“哎呦,小槿啊,你這回可是要發財了!”
剛剛沒事兒幹,也問了幾個姑娘,才知道她們中最便宜的,做一個發型也得二十九。
就現在,二十九塊錢就能買件不錯的衣服呢,就是牛肉面,也能吃上十來碗。
更別說,這還不是一個人,而是十來個人呢。
他們替許槿算了算,這一天可不就能掙一二百塊了。得出這個結果,幾個人不停的吸氣,尤其是服裝店的李姐和周漢祥村裏有親戚,昨兒個也聽說了周家小子帶了個相好的回來,和許槿退了親這回事兒,陡然一聽說時,李姐還替許槿發愁呢,覺得許槿剛沒了爸,現在就是男人也變心了,這以後該咋過啊。
現在卻覺得,周家那邊才是瞎了眼,放着許槿這樣勤快能幹還能掙錢的好姑娘不要,他們家莫不是還真想找個天仙呢。至于許槿,自己能掙錢,還不用嫁到婆家伺候人,以後的日子指定美着呢。
還有就是,她也看見李瑩的漂亮發型了,李姐心裏也是羨慕的緊,準備得閑了也去讓許槿給她設計一個。
正好張哥的老婆走出來,李姐立馬就開始約她一起:
“榮榮你啥時候有空沒?咱來也讓小槿幫着把頭發給弄弄咋樣?”
結果榮榮還沒開口呢,張哥就先急了:
“哎呦,李姐你要去就去,我老婆就不去了……”
李姐是賣衣服的,自然得注意形象,老婆就是在飯店裏幫着自己打下手的,每天都得頂着油煙幹活,做那麽貴的頭發給誰看啊。
結果話還沒說完呢,就被他老婆給撅了過來:
“張大春你啥意思?合着老娘就該跟你這麽風裏來雨裏去,連弄個頭發的錢你都不肯讓我花?”
再是長得五大三粗的,可她也是女人不是?是女人怎麽可能不想變漂亮?
事實上即便李姐今天不開口約她,等不忙了她也會過去。張大春他個王八蛋,別想攔着他:
“你說你平時摳摳唧唧,一分錢都不舍得讓我花就算了,要是連做個頭發你都攔着,老娘和你過得還有啥意思啊……”
太過激動之下,還別說邊揮舞着手裏的菜刀。吓得張哥連連後退,卻是再不敢說反對的事:
“行,行!你想去就去,祖宗哎,現在能把刀收起來了吧……”
怎麽覺得老婆的樣子,不讓她去做頭發,說不定就要來個現場版的謀殺親夫呢。
許根生和王菊香帶着許國慶找過來時,瞧見的就是理發店擠滿了等着做頭發的顧客的熱鬧情景。
瞧見那麽多人,許根生還以為找錯地方了呢。畢竟他之前也不是沒到許槿這個小理發店逛過,除非趕大集那天,其他時候也沒幾個人,冷清着呢。
倒是許國慶眼尖,一眼瞧見正低着頭給一個女孩子做頭發的許槿,趕緊提醒許根生和王菊香:
“爸,媽,那不是許槿嗎。”
許槿也看到了他們幾個。好在已經預料到許根生他們一家今天會找過來,許槿預先就跟大家說好,今天上午就做三個發型,眼下第三個也馬上就好。
至于說為什麽還有七八個擠在店裏,則是因為她們都是交的最高的那個價位,拿大半月的工資做一次頭發這樣的事,無疑還是有些太瘋狂了。
幾個人心裏有些沒底,就相約一塊兒到了許槿的理發店,想着真是許槿做的不盡如人意,那她們就直接選擇退款。
她們過來那會兒,正好瞧見現在做發型的這個女孩子正在和許槿争執——
女孩子很喜歡昨天晚上在許槿這裏的那姑娘做的那種利落短發。過來後,就直接要求許槿還按着那個發型做就成。
結果許槿給她的建議,卻是她聽都沒聽說過的尾梢蓬松的微卷發。女孩雖然最後同意了,卻明顯很是有些委屈,一直嘀咕着,要是許槿獨斷專行替她選的發型不适合,即便許槿肯退錢,她也肯定會哭給許槿看的。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可不就選擇留下來了——
別的理發店老板都是順着顧客的意思來,畢竟反正是顧客選的,即便有些不好看,到最後也落不着埋怨。
結果到了許槿這兒竟然行不通,她們可不也好奇的很,想要留下來看看,到底是女孩子選擇的發型好,還是許槿的堅持有意義。
眼瞧着時間也差不多了,許槿快速卸下女孩子頭上的夾子,伸手幫女孩子一點一點的整理着發梢,還沒整理完呢,旁邊就響起女孩子們的驚嘆聲:
“這個發型好漂亮!”
女孩子的臉型是那種有些圓潤的,結果這個發型一出來,硬是讓女孩子的臉瞧着縮小了一圈似的,再有空氣劉海的修飾,襯得沒多少特色的女孩子嬌俏又可愛。
女孩子瞧着鏡子中的自己,無疑也是目瞪口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撲過去一把抱住許槿:
“嗚嗚嗚,老板,你真是太厲害了!是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老板你千萬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也不怪她激動,實在是做發型的那三十九塊錢,根本就是她的全部財産。要是花了這麽巨額的費用卻沒啥效果,她非得哭暈在護城河裏不行。
其他跟着等結果的女孩子也是興奮的不行,不是許槿有言在先,怕是非得纏着許槿馬上給她們做不可。
這樣的心思之下,出門時看向許根生三人的視線就帶了些不善。
能拿那麽多錢到理發店做發型,注定這些姑娘們大多家庭條件不錯,有幾個許根生還認識,竟然是鎮政府幾個領導的女兒。
許根生別看又懶又饞,卻也是個識時務的,即便被姑娘們賞了白眼,卻是不敢說什麽。
一直到理發店裏徹底安靜下來,神情傲慢的許根生和王菊香才帶着許國慶大步進來——
剛許國慶可是跟他們說了,他們果然猜的不錯,許槿就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一心想着他們不會真的帶走許國慶,才會堅持着不肯馬上把接班指标讓出來的。
心裏有了底,可不就越發不把許槿放在眼裏了?
甫一進門,許國慶就沖着許槿嚷嚷道:
“都一夜了,許槿你想清楚了吧?”
許槿明顯僵了一下,卻是下意識的護住手裏那個破舊的布包,神情哀切:
“國慶,你相信我,我……”
還要再說,卻被許國慶上前一步,奪走了她手裏的布包,快速打開,露出裏面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戶口本。
“小槿,國慶心裏不是沒有你這個大姐,你現在改了還來得及……”王菊香本來還提着心呢,這會兒看許槿抱着戶口本不肯撒手的樣子,懸着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到店裏給人剪個頭都要抱着戶口本,分明就是怕他們找到,偷偷把國慶戶口給轉走嗎。
自覺拿住了許槿的死穴,王菊香拉着許國慶就往外走:
“走吧走吧,人家心裏果然沒你這個弟弟,好在你還有爸媽,咱這就去把你的戶口轉回來,才不跟那些個白眼狼一個戶口本……”
又哭訴着許洪生的不幸:
“……兄弟哎,誰讓你瞎了眼,養了這麽個狠心的呢,人家稀罕你的工作,可不稀罕咱們國慶……不過兄弟你可記着,讓你絕了後的可不是我們當哥嫂的,而是你拿來當親閨女養的白眼狼……”
邊說邊用眼角的餘光往後瞧,果然見許槿門都來不及鎖,就跌跌撞撞的在後邊追了過來,嘴裏還喊着:
“大伯,大伯娘,你們不能把國慶的戶口轉走,我求求你們了,不是我不把接班指标給國柱哥,實在是……”
王菊香吓了一跳,回頭怒喝了一聲:
“胡咧咧什麽呢!”
許洪生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孩子,于情于理,這指标也輪不到侄子。也因此即便算計許槿,許根生和王菊香也都是怎麽隐蔽怎麽來。就是剛才她指責許槿那番話,也都是有關許槿被許洪生收養的那幾句聲音高,指責許槿不肯讓出指标的音量卻是只限于許槿一個人聽到罷了。
結果現在許槿竟然就這麽大喇喇的在街上喊了出來,兩口子頓時都有些臊得慌。
許槿明顯被吓到了的樣子,愣了一會兒又開始帶着哭腔求許國慶:
“國慶啊,你可不能把戶口轉走,大伯和大伯娘還有兩個兒子呢,你回去了會吃苦的……”
如果說圍觀的人一開始還有些莫名其妙,這會兒卻從許槿的話裏三言兩語拼出了個大概——
許根生兩口子眼紅許洪生留下的接班指标,想要要過來給他們二兒子,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竟然拿轉走被人家養了十好幾年的許國慶的戶口做要挾。
想通了其中道理,一個個看着許根生兩口子的眼神就帶出些鄙夷來——
白瞎了許洪生幫他們養了十幾年的兒子。竟然親兄弟家的東西也要搶,這兩口子可是夠不地道的。
許根生也是個好面子的,這會兒頓時就有些下不來臺,倒是王菊香反應快,趕緊推了一下許國慶,示意他趕緊出來說話。
許國慶果然站住腳,沖着追過來的許槿就用力推了一下:
“許槿你住嘴吧!你平常怎麽對我的你不清楚?你根本對我一點兒都不好,是我自己要回爸媽家的,我早就不想和你一個戶口本了……”
許槿順着許國慶的力道倒了下去,正好在張哥家的牛肉面鋪子前,李姐和榮榮趕緊一起過來扶起他,兩個人齊齊看向許國慶,臉上很是有些愠色:
“國慶你這孩子咋說話呢!這道街上的人都看着呢,你說誰不好,都不能說你姐不好啊……”
現在這年頭,能經常下館子的人有幾個?許國慶和許茹就是其中之一。動不動就到面館吃飯,還每回都要大份不說,還讓多給點兒牛肉,還三不五時就去李姐店裏拿最新款的衣服。
別人不知道,他們還不清楚嗎,掏錢的可不是許洪生,也不是許根生和王菊香這對親爹媽,而是許槿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大姐。
至于說許槿自己,卻都是穿破衣服,偶爾能喝幾口徐國慶和許茹吃剩下的牛肉湯,都開心的不成樣子……
這樣懂事的許槿,他們看着都心疼。不止一次跟許國慶和許茹講過,讓他們長大後一定得孝敬大姐,結果那倆每次都是理都不理。
這會兒又聽許國慶這麽說,一個個那叫替許槿覺得不值:
“小槿你說,你掏心掏肺的養大的這都是什麽玩意兒……”
“叫我說小槿你別理他了,讓他就跟他親爸媽去……”
許國慶在旁邊聽着還惱火的緊,揮舞着拳頭就想沖上來教訓人,慌得王菊香忙拉着:
“國慶,國慶,咱們去轉戶口要緊……”
卻是暗暗咬牙,這一切可都是許槿這個死丫頭鬧出來的。本來還想着就吓唬一下許槿做做樣子,把接班指标拿到手就成,現在看來,還真就得把戶口給轉了,到時候她過來求着轉回去國慶的戶口時,非得好好磋磨磋磨這丫頭,不然就解不了心頭的恨。
竟是拉着許國慶就直奔派出所。
那邊許槿也被李姐和張嫂扶着,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卻是顧不得拍身上的土就去追:
“國慶啊,你不能轉戶口啊……”
“你不能這麽對我……”
“你要是真轉走,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弟弟了……”
只最後一句,與其說是威脅,還不如說是哀求。
李姐和榮榮聽着也是難受的不得了:
“許槿這丫頭,怎麽這麽傻!”
“是啊,真是好心沒好報……”
“我早就看出來,國慶那小子,才是個白眼狼……這麽好的姐姐不要,非要跟着他那不成器的爹娘走……”
“叫我看也是好事,小槿就是太老實了,往後認清了那小子的真面目,就不會再吃虧了……”
許槿想要的,可不就是這個效果?這一世,她會從各個方面斬斷許國慶再和她有關系的可能。
正跑着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一個影子,許槿下意識的瞧過去,好像是,林清川?
只等她再次定睛看過去時,又不見人了。想着許是自己看岔了,畢竟走之前她可是直接把大門都鎖上了,除非跳牆,不然清川是出不來的。
等跑出後面衆人的視線,許槿随即放慢腳步,等她慢悠悠來到派出所那兒,正好撞見許根生一家三口從裏面出來——
許根生的一個老表就是管戶籍的,一心想着早點兒要到那個指标,一過去,許根生就催着老表快點兒給辦了。
本來還擔心辦理的途中,許槿會過來鬧呢,結果這都辦完了,許槿還沒到呢。
許根生不由得又開始心慌了。
好在剛一出門,就瞧見了一瘸一拐過來的許槿,也明白了許槿會過來這麽晚的原因,合着剛剛是摔着了。
該!誰讓她之前沒一點兒眼力勁,要是早早答應讓出指标,何至于吃這個苦,受這個罪。
當下也不理許槿,只管往前走。許國慶則是白了一眼許槿,得意道:
“許槿,你不是說巴不得我走嗎?現在又追過來幹啥?就是吧,現在再求我,晚了!”
說着就把手裏已經遷出了他戶口的老戶口本丢給許槿:
“呶,看見沒,我的戶口已經遷走了。”
然後就拉着許根生夫婦揚長而去。走了很遠,回頭看去,就瞧見許槿依舊低着頭,手裏還攥着那個戶口頁——
啧,肯定是再哭呢。
正得意着呢,忽然有風聲傳來,許國慶下意識的想要躲閃,卻根本沒能避開,膝蓋上頓時狠狠的挨了一下,許國慶痛叫一聲,就跪倒在地。
卻是剛剛,竟然有一個帶着尖角的石頭飛過來,不偏不倚,正打在他膝蓋上,許根生撩起他的褲腿看時,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那石頭竟然紮破了褲子,再膝蓋下邊一點兒紮出個血洞來,瞧着往外冒出來的鮮血,許國慶直接疼哭了:
“爸,媽……”
“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許根生也覺得心驚肉跳,擡頭想要找出罪魁禍首,卻是沒見着人。
王菊香已經坐地上就開始哭鬧:
“哎呦,不得了,殺人了……”
兩個人竟是沒一個想起來,趕緊帶着許國慶去醫院的。一直到許國慶用力攥住許根生的胳膊拉了一下,兩人才回過神來。忙一起去扶,卻是被許國慶帶的一踉跄——
在許家營養不是一般的好,許國慶可不是吃成了個一米八的胖子?
許根生和王菊香好險沒摔倒,勉強站住腳,就想去吼許槿:
“許槿,還不過來背着你弟……”
後面的話卻是咽了回去——身後哪有許槿的影子?
“那個死丫頭,跑哪兒去了?”王菊香氣的不行。
“媽,你們快點兒,我疼……”許國慶疼的直冒冷汗,身體的重量幾乎全都壓在了兩個人身上。
王菊香只覺得仿佛一座山壓在身上似的,只覺得這個小兒子真是太麻煩了,怪不得從他出生,就不合自己眼緣,就只是為了那個指标,也只能暫時忍着:
“好好好,國慶乖啊,爸媽這就送你去醫院……”
等這一家三口互相扶持着踉跄離開,許槿才從旁邊轉角處出來,瞧着之前石頭飛來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會不會是清川?實在是剛才許根生一家沒發現,許槿卻意外瞧見了一點兒衣服角,和自己給清川準備的衣服很像。
轉而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不說門是确确實實鎖好了的,就說但凡他會和人打架,也不會被打的一身傷。
珍重的把沒了許國慶這個白眼狼的戶口頁子收好,許槿轉身就回了店裏——
白眼狼趕走了,自然就剩掙大錢了。
轉回去時,之前看熱鬧的人群還沒有散去,一眼瞧見紅着眼睛一瘸一拐回來的許槿,大家紛紛圍過去安慰她:
“小槿啊,你別難過了……”
“國慶那就是個白眼狼,你不養他也正好,再多養幾年,他也不會跟你一條心……”
要是許槿把他養大成人,再給蓋房子送彩禮娶媳婦,再被背叛,那不得更傷心?
也有人關心,到底是咋回事:
“你之前說,你爸留下的什麽接班指标……”
“嗯。”許槿哭着點頭,“我爸不是留了個接班指标嗎,只他死的時候,也留下了遺言,說是他對不起我媽,又說這個指标,本就是拿的大舅的,現在大舅家表哥長大了,這個指标合該還給他……”
當初許洪生接了大舅哥的班的事兒,鎮上的人也是都知道的。那會兒不知道多少人羨慕,許洪生攤上這麽好的岳家,言下之意,都是許洪生占了偌大便宜。
許洪生自覺當了鐵路工人,也算是個任務,就很厭煩被人這麽說——
傳來傳去,就好像他是那種吃軟飯似的。
不止一次跟人解釋,說這個指标不是他想要的,是大舅哥家兒子年紀小,不到接班的年齡,非得給他,等大舅哥兒子到了,他一準兒會還回去……
有他這番解釋,鎮上的人果然對他的人品有所改觀,後來為了維持人設,許洪生簡直把這話挂到了嘴邊,至于說将來,他就是退休了,這個指标也不會還回去,而是要留給兒子許國慶的。
只這話,他也就悄悄的跟大哥許根生說過,其他人面前卻是閉口不提——
就真是到時候有人問起,為什麽是許國慶接班,他也好解釋,就說岳家那邊死活不肯要就行了,離着這麽遠呢,誰還能跑過去求證不成?
現在許槿這麽說,大家可不就立馬信了?紛紛點頭:
“不錯,你爸活着的時候,是經常這麽說……”
“……我就按照爸爸的遺言,去了一趟外公家,跟他們說了爸爸的心願,現在我大表哥也已經接班了……”說着許槿又開始哭了,“結果我大伯不願意,說那個指标不能還回去,得給國柱哥……知道我大表哥把班接了,他們就直接把國慶要走了,說是要讓我爸斷子絕孫……”
“哎呦,這也太不是人了!”衆人聽得義憤填膺,“當初養不起,才幾個月大的娃就丢給兄弟,現在長大成人了,就因為沒要成人家的接班指标,就又把娃給要走,合着啥好事都是他家的?”
“……那是人家老衛家的指标,衛家人心善給了女婿,和他許根生有一毛錢的關系?怎麽就能這麽厚着臉皮非要給自己二兒子?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厚成這樣的。”
“就是,欺負人也沒這麽欺負的……”
“還有國慶那孩子也是個白眼狼,小槿對他多好啊,結果竟然和他呢狠心的爹娘一條心……”
“小槿你聽我們的,以後可別那麽傻了,許國慶那個臭小子想回他們家就回,你以後可千萬別再都攬到自己身上了……”
聽大家這麽說,許槿眼淚流的更多,抽泣着點頭:
“……我,我聽你們的,就是我擔心,我大伯和大伯娘……”
如果說許根生是個游手好閑的無賴,那王菊香就是典型的滾刀肉。
許槿一個小姑娘家,會怕也再所難免。
許槿勉強笑了一下,擡頭剛要說什麽,卻明顯滞了一下——正滿臉怒容大踏步走過來的年輕男子,怎麽看着像二表哥衛韶恒啊?
事實上哪裏是像啊,對方根本就是。
衛韶恒今天一大早就坐火車趕了過來,也就是小時候那會兒來過這小鎮,早忘了許槿家住哪兒了,會往這邊來,本是瞧着這裏人多,想打聽一下的,結果還沒靠近呢,就聽見大家夥左一句“小槿”,右一句“小槿”的,還想着不會是重名,還有其他女孩子也和妹妹一個名字吧?
結果到了近前才發現,被大家圍在中間不停安慰的,就是他妹妹許槿。
瞧見許槿哭得眼睛都紅了,衛韶恒臉色頓時就黑了,疾步上前扶住許槿:
“小槿,發生什麽事了?”
驟然瞧見衛韶恒,其他人明顯驚了下,又看他就這麽明晃晃的拉着許槿的手,不免就有了些猜測——
兩人關系瞧着好像不一般啊……
正狐疑間,又有男子愠怒的聲音響起:
“許槿!”
衆人回頭,可不正是周漢祥和他媽?
因為昨天被周漢祥拿走所有的錢全都交到了許槿手裏,周母這個愛財如命的氣得直接躺下了。然後就是不停的哭,高一聲低一聲的喊着周漢祥父親的名字,口口聲聲她不活了,要去地下找周漢祥的爹,也省的活着被這麽欺負。又說被個不講理的野丫頭欺負就算了,親兒子也胳膊肘往外拐,可憐她含辛茹苦這麽多年,到現在根本一點兒盼頭都沒有了,既如此,她還活着幹啥啊?
本來周漢祥自覺丢了大臉,又急于安慰林薇之下,想要當天就和林薇一起離開的,周母這麽一鬧,他也不敢走了,只能留下來陪周母。
事實上周母就是這樣一個動辄悲春傷秋的性子,日子過得再好,也總會三不五時的哭上異常,來凸顯她的存在感。尤其是周漢祥在家時。
上一世每每這個時候,周漢祥就會不分青紅皂白,呵斥許槿,認定是許槿做錯了什麽,才會讓周母這麽着難過。按照周漢祥的話說,許槿身為兒媳婦,就有孝敬長輩的義務,她要是什麽事都做的到位了,周母會哭?
因為這個,許槿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如今許槿不在,周漢祥就只能一個人“享受”周母的哭功了。本來大家還都覺得是周母有錯,聽她哭了那麽久,又開始指責周漢祥,覺得周母再有錯,可也是周漢祥的親媽不是,都說狗不嫌家貧,子不嫌母醜,周漢祥真就是不管,也确實顯得有點兒沒良心。
周漢祥沒辦法,最後直接跪了下來,還保證一定盡快拿到同樣的錢交給她,周母竟然依舊只一味的哭——
周漢祥不懂,許槿卻明白,周母這樣,其實依舊是沒有滿意。想要讓她“完好的站起來”,就只有趕緊把那些錢捧到她面前去。偏偏她想要什麽,還不開口說,一定要鬧到讓你猜到她的心思,然後雙手奉上為止。
用後世的話說,這就是沒有公主命,卻偏偏得了公主病。
上一世因為有許槿在,大部分時候周母都是能得償所願的,偶爾那次許槿忙得沒顧上,人也不舍得折騰自己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就專揀着她許槿一個人鬧騰。
這一世沒了她做緩沖,好好享受這一切的自然就變成了周漢祥——
周母心裏很是分得清遠近親疏,比方說兒子兒媳婦相比,當然是兒子親;大兒子和下面兩個相比,她就更心疼倆小的了。
說句不好聽的,以後還有得周漢祥受的呢。
這會兒看周漢祥手裏還拿着藥的模樣,明顯是剛帶着周母從醫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