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一片混亂中, 得了消息的周漢祥終于匆匆回轉,擠開人群,上前扶起周母:
“媽, 這是咋了?”
“祥子啊, 你媽是沒法活了, 沒法活了啊……”周母攥着周漢祥的手, 哭得那叫一個淚水漣漣,“你媳婦兒,你媳婦兒她這是要逼死我啊……”
別看在周二嬸手裏吃了那麽大一個虧,周母這會兒最恨的卻不是妯娌,而是許槿,畢竟不是這死丫頭剛才挑事兒, 她怎麽就會被揍呢?
媳婦兒?周漢祥明顯愣了一下——
媽說的是許槿?只是怎麽可能呢?以許槿對他的癡情和死心塌地,竟然敢跑來為難母親?她是吃了熊心豹膽了,還是覺得嫁給他已經是板上釘釘,就昏了頭了?
要說這些年, 周漢祥真就對許槿全無半點兒情誼, 也是不對的。
周漢祥到現在都記着, 父親去世後,家裏失去生活支撐下,處在失學邊緣的他坐在學校旁邊麥地裏的一眼機井旁,絕望到恨不得跳下去的模樣。
是剛和他訂了婚的許槿找了過去,把他從機井旁拉開,又斬釘截鐵的告訴他, 想讀書只管繼續念下去, 至于家裏或者他的學費,都交給她想辦法。
那一刻, 周漢祥是真的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會負了許槿的。
可就是他和許槿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高中時還沒覺出什麽,等上了大學,才發現和許槿之間的鴻溝簡直堪比馬裏亞納海溝那麽深。
自己也曾經嘗試着想要和許槿溝通,卻從來都是說不過三句話,就無話可說。等遇到林薇這個可以和他靈魂碰撞的女孩子,周漢祥覺得,他和許槿的所謂婚約,根本就是最大的錯誤。
偏偏許槿對他癡情的很,他的良心也不允許真就這麽否定了這門親事。雖然一再逃避,卻到底還是被命運裹挾着走到了男婚女嫁這一天。
他都已經受這麽大委屈了,許槿竟然還要跑來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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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氣到的還是被周漢祥當做軟肋的寡母。
一時瞧着許槿的神情厭煩而嚴厲:
“過來,給我媽道歉。”
許槿定定的瞧着周漢祥——
上一世的周漢祥可不同樣如此?只要涉及到周母,便不肯聽她一個字的解釋,從來都是這樣粗暴的命令,“過來給我媽道歉”。
上一世的許槿或許會對他言聽計從,這一世的許槿卻只剩下冷漠,冷冷的迎上周漢祥的視線,淡然道:
“周漢祥,那是你媽,你想要怎麽當祖宗供着,就怎麽供,和我,沒有關系……”
“我來……”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漢祥不耐煩的再次打斷:
“我不聽理由。現在我再說一遍,過來給我媽道歉,否則……”
“否則怎麽樣?和我退婚?”
“不要挑戰我的底限。”周漢祥皺眉,“許槿,你知道的,不是為了我媽,我不可能會娶你……”
“既然我媽想看見我們結婚,那我就和你結婚,我對你也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好好孝順我媽,你要是連這個都做不到,我要你幹什麽?”
“周漢祥,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一旁的李瑩終于忍不住大聲道,“也不想想這三年裏你花了小槿多少錢,還敢這麽大言不慚說什麽唯一要求就是孝敬你媽!那你還厚着臉皮拿小槿的錢幹什麽?一邊花着小槿的錢,一邊還對小槿态度這麽惡劣,我現在才知道,你竟然是個這麽無恥的人!你這麽不要臉,你身邊這個情妹妹知道嗎?”
周漢祥一直最忌諱的,可不就是花許槿的錢這個事兒?
這會兒被李瑩當衆抖摟出來,一張俊臉簡直紅的能滴出血來。尤其是李瑩話裏話外竟然還牽扯到林薇,讓周漢祥更無法忍受。
只他也知道李瑩的家庭背景,那樣的人家,即便他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也是惹不起的。
他能随意處置的,就只有一個許槿。再者,今天這場羞辱,可不就是許槿引來的?
不是她交了李瑩這樣的爛人朋友,他會當衆丢這麽大個人?
當下也不理李瑩,只鐵青着臉再次沖許槿道:
“許槿,現在馬上給我媽道歉,我們的事是我們的事,不要牽扯到我同學……要是你再讓你朋友多說一個字,這輩子都別想我原諒你……”
“不用原諒我,”許槿淡然笑了一下,“因為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記住,不是你不娶我,是我不願意嫁給你這樣腳踏兩條船還沒皮沒臉朝我要錢的爛人……”
說着往林薇方向走了一步:
“林薇,你不是一直想要嫁給周漢祥嗎,這輩子,我成全你,我祝你們,百年好合……”
林薇明顯哆嗦了一下。
剛發現周漢祥的未婚妻竟然就是醫院裏撞見的那個衛家表妹時,林薇是震驚的。那一刻,簡直想轉身逃開——
衛韶恒的表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是衛韶恒找到這裏了?
等從周漢祥口中知道,許槿竟然是周漢祥那個死纏爛打的癡情未婚妻後,惶恐的心奇異的安定了下來,更是覺得,這趟來的對了。畢竟,醫院裏時,她能看出來,衛岳恒也好,衛韶恒也罷,對許槿這個表妹不是一般的看重。
以許槿對周漢祥的癡情,真是周漢祥開口讓她幫忙轉圜,許槿肯定不敢不答應。
怎麽也沒有想到,正打着如意算盤呢,戰火就燒到了自己身上——
她願意和周漢祥保持暧昧是一回事,這麽着當着衆人的面被釘到恥辱柱上則是另一回事。
真是許槿的話在學校傳開,那她在學校裏還要不要活了!邊求救似的看向周漢祥,邊哀聲解釋:
“許槿你弄錯了,我就是過來參加你們的婚禮,送上祝福的,你不能這麽往我身上潑髒水……”
說道最後,已是嗚咽出聲。
眼見得當做軟肋的母親和心頭肉的白月光都哭的不成樣子,周漢祥臉已是陰沉的能擰出水來:
“許槿,你今天太過了,我說過答應娶你,就會娶你,你還要鬧什麽?是不是非要……”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許槿忽然揚起手,下一刻,周漢祥臉上就重重挨了一下。這一巴掌用的力氣相當大,許槿手都有些發疼,至于周漢祥,則是頭都偏到了一邊。
對着震驚的周漢祥,許槿邊甩手邊淡然道:
“周漢祥,現在清醒沒,能好好聽我說話了嗎?我說,我才不會嫁給你這樣軟飯硬吃的不要臉垃圾,我是來退婚的,你只要把這幾年花我的錢還我就行,至于婚禮,依舊可以照常舉行,只需要把新娘子,換成你的心上人林薇不就好了……”
周漢祥捂着臉,一時間簡直懷疑自己幻聽了——
平日裏兩人相處時,完全是周漢祥占主導地位。不管他說什麽,許槿從來都是言聽計從。
猶記得剛進入高三那年,學校放了秋忙假,他和母親去地裏砍玉米杆子,不經常幹農活的緣故,剛砍倒沒幾棵,手一滑,砍刀就在左手上劃了一道口子。
傍晚時,許槿匆匆從鎮上趕來,瞧見他雖然用手絹包着,卻依舊有些微血跡滲出的左手,一下子愣在了那裏。明明是母親都沒太在意的一條傷口,許槿卻心疼的眼淚都下來了。然後就推着他,無比堅持的讓他坐在田埂上,又塞到他手裏一個洗幹淨的紅彤彤大蘋果,就拿起砍刀弓着腰在地裏幹了起來。
眼瞧着天要黑了,她瘦小的身影依舊在田地裏穿梭,自己也有些心疼,想着一起幹會快些,就又拿起了砍刀,結果卻被許槿再次趕了出去,那姑娘還變魔法似的給他抱來一堆幹草,弄了個舒服的草窩,推着他躺進去,害羞的說讓他好好歇歇,或者沒事了在腦海裏過一遍學校學的東西也成……
那二畝地的玉米,許槿一個人幹到了半夜。幹完時,已經是腰都直不起來了,瞧着他的眼睛卻還是亮晶晶的,裏面寫滿了喜悅。那是周漢祥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感受到,原來這世上真有人比他家人還要愛他……
也因此,一直以來,周漢祥始終篤定,許槿愛他更逾生命,要是他不願意娶了,許槿說不定就會活不下去。一方面他以此為傲,甚至因為有人愛自己到了這種地步而沾沾自喜,另一方面又覺得厭倦,認定是許槿綁住了他和林薇一起展翅高飛的翅膀……
關于和許槿的關系,周漢祥設想過種種可能,包括但不限于,真是他提出退婚,許槿該怎樣死纏爛打、苦苦哀求。結果現在,許槿不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打了他耳光,還要當衆退親?是許槿瘋了,還是這個世界出問題了?
其他左鄰右舍也回過神來——雖然平時也不喜歡周母這樣的,可周母是周母,周漢祥是周漢祥,怎麽說也是自己瞧着長大的孩子,自然要比他那個還沒有過門的媳婦兒親,這會兒瞧見許槿一巴掌下去,周漢祥嘴角都滲出血跡來,也都很生氣,紛紛上前指責:
“哎你幹啥呢?咋動手打人啊?”
“這是什麽姑娘啊,對自己男人下手也這麽狠?”
“你自己悔婚了還往我們家祥子身上潑髒水,你這小閨女心腸咋這麽壞呢……”
又有周母坐在地上哭天抹淚,口口聲聲男人沒了,誰都敢欺負也沒人管,激的周圍圍過來的人更多了。
看勢頭不對,王新蓮趕緊擡高聲音道:
“大家夥別激動,別激動……”
“別激動,你說不激動就不激動嗎?”周母這會兒也顧不得維持一貫柔弱的形象了,跳起來就想撓王新蓮,“許槿她說瞎話,就不怕老天爺劈死她嗎!你還護着她,你們都是要挨雷劈的……”
雖然沒撓到王新蓮的臉,卻是用力過大,直接把王新蓮的袖子給扯掉了半截。
把個王新蓮氣得臉都有些扭曲了:
“再說一遍,我不是小許娘家人,我是婦聯……”
周母明顯把“婦聯”當成附近某個村了,依舊揪着王新蓮不放,甚至還一用力,就把王新蓮晃晃悠悠的袖子給徹底拽了下來:
“我管你是哪兒的!你就是北京嘞今兒個也得給我們個說法……”
“你要說法嗎?行,我給你。”許槿趕緊過去,把王新蓮護在身後,跟着把周漢祥和林薇的合影拿出來,直接遞給距離最近的周二嬸幾個,“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大家看看就知道了,大娘嬸子你們都瞧瞧,我有沒有冤枉周漢祥這個人渣……”
“這幾年他花我的錢才能上學,就是他們家,也都是我照應着,結果他卻在外面胡搞……”
上一輩子的她笨嘴拙舌,受了委屈,也都是自己咽下,這輩子,她才不會這麽委屈自己,周漢祥不是最好個臉面嗎,今兒個就在他老家,全都給他撕下來。
周二嬸接過來,映入眼簾的正是周漢祥低頭,攬住林薇的腰,輕吻她臉頰的那張,一時又是新奇又是震驚——
祥娃子可是村裏這兩年唯一出的大學生,作為大家心目中的文曲星,一向是村裏誇贊的對象,動不動就會讓自家孩子跟祥娃子學着點兒。
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祥娃子在外面這麽胡搞啊。
“啧啧啧,這不是,那啥,得被包大人鍘了的陳世美嗎……”周二嬸讷讷着,不住嘬牙花子——
之前還真是看錯了這個侄子,現在瞧着,怎麽就和他那個不省心的娘似的,一肚子壞水啊。
畢竟之前她可是親眼瞧見許家這丫頭,白天忙理發店,晚上還要跑來這邊幫着大嫂家忙地裏的活,月亮上來了,幹活的人都回去了,就許槿一個人還在地裏忙活呢。
結果周漢祥竟然在學校裏又找了個,還結婚這會兒把人帶回家?這麽瞧着,祥子被人家閨女抽一嘴巴,好像也不虧?要知道這要擱包老爺那會兒,得是上狗頭鍘的。
再瞧一眼林薇,眼神裏就帶上了鄙夷:
“乖乖,這都大學生了,咋還想不開,上趕着要給人當小老婆呢?”
本就白着臉站不住的林薇眼淚再次掉了下來,哭着道:
“我沒有,你們不能這麽紅口白牙的侮辱人……”
“還沒有呢,姑娘你的意思是這上面不是你?”周二嬸平時最看不上這樣裝模作樣的,不看照片,但看她哭的這麽可憐兮兮的樣子,怕還都會以為冤枉她了呢,嗯,這麽瞧着,還真和自己那好大嫂一模一樣呢。
這麽想着,對林薇越發不喜,索性倒轉照片,直接怼到林薇臉上:
“姑娘你當我們是瞎的嗎?這明明一模一樣嗎,怎麽不是你?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麽會裝模作樣……”
等瞧清楚照片上的情形,林薇到了喉嚨處的“嗚咽”一下卡在了那裏,眼前跟着一黑。
“薇薇……”周漢祥吓了一跳,忙伸手接住,再看向許槿時,眼睛都紅了,“許槿,你怎麽這麽卑鄙……讓開……”
說着抱起林薇就想走。
“先把錢還了。”許槿卻是和沒聽見似的,直接從包裏拿出這幾年的彙款單,“……我算了一下,從我們訂婚到現在,你總共從我這裏拿走了五千六百二十三塊錢……利息我也不要了,你就還我五千六百三十二就成……”
這個數字一出,圍觀的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尤其是周二嬸。他們家去年好容易東拼西湊起了新房,四間大瓦房,滿打滿算也就花了這個數!
“你胡說……”周母“嗷”的一聲就跳了起來。
還沒靠近,就被許槿一把推開,更是越過她,探手從周漢祥口袋裏把露出一半的錢包給拽了過來,翻開來,抽出裏面剩下的一百多零錢,随手把當初自己親手勾的錢包垃圾似的丢到一旁:
“一個星期前,你讓你媽跑我們家說你在學校裏營養不良餓的暈了,讓我給你寄五百塊錢,也就一個星期,你就花的剩了這麽多……”
說着打量了下林薇身上的紅裙子和周母那一身新:
“用我的血汗錢,這麽給你小情人和老娘買買買,周漢祥,我見過不要臉的,卻沒見過不要臉成你這樣的……”
周漢祥一張俊臉這會兒簡直紅的要滴出血來——
許槿還真沒猜錯。本來按照許槿給的錢數,是足夠周漢祥花銷的。可誰讓林薇家裏也窮呢?就是當初上學的學費,也是林父求爺爺告奶奶,這家一塊,那家兩塊借來的。
自從兩人互相萌生好感,周漢祥就自覺自發的擔負起照顧林薇的重任。許槿寄過來的錢要供兩個人花銷,自然緊張的很。偏偏上個月,林薇生日,周漢祥可不就勒緊褲腰帶,花了一百多,給林薇買了條漂亮的珍珠項鏈。再然後,他就營養不良還因為低血糖暈倒了……
這會兒實在無地自容,周漢祥也不和許槿辯駁:
“錢我會一分不差的還你,現在讓開,我先送林薇去醫院……”
“用嘴還嗎?”許槿冷笑一聲。
“我去給你拿。”周漢祥說着,徑直轉身往房間裏去,很快就拿了個錢匣子出來——
從上大學,他年年得一等獎學金,為了讓周母高興,獎學金除了給林薇買過禮物外,他全都給了周母,再加上每年暑假做小工的錢,周母手裏也攢了有八九百。
周漢祥把錢匣子直接塞到許槿手裏,又提筆寫了欠條,按了手印,遞過去,賭氣道:
“你放心,就是累死,欠你的,我都會一分不少的還你……”
正寫着呢,周母卻忽然撲上來,擡手就要搶錢匣子:
“放下,放下,那是我的錢,你不能給她……”
眼瞧着周漢祥對她不理不睬,周母氣的對着兒子又掐又撓,周漢祥一個躲閃不及,臉頰上就被撓出了一道血漬。
許槿正拿着欠條看呢,聽到動靜,往這邊看了一眼,随即把欠條推了回去。
“不用你假好心……”周漢祥疼的聲音都有些發顫,卻依舊倔強的站着——
周父剛去世那段時間,是周漢祥生命裏最灰暗的時期,除了痛苦絕望之下,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直哭泣不止的柔弱母親外,周漢祥在學校裏還遭受了霸淩。
其實從他上高中,因為學習好長得好就比較受女孩子青睐的原因,就一直有幾個校霸針對他。只不過周父知道後,半路攔住欺負他的同學,狠狠的教訓了一頓,那些人才不敢再針對他。
等周父沒了,幾個校霸可不是卷土重來?周漢祥也跟周母提過,只周母除了抱着他哭之外,根本一點兒法子都沒有。
以至于三周一休的周六,他再次因為收到女孩子的情書,被幾個校霸堵在了學校。被一腳踹翻在地時,臉正好磕到桌角,眉骨那裏頓時就見了血。
還以為這回怕是怎麽都逃不了一頓暴打,結果教室門卻忽然被人撞開。瘦瘦弱弱的許槿,出現在門口。一開始瞧見教室裏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學生,許槿的神情是惶恐的。卻在瞧見周漢祥眉骨上的血跡一瞬間,變成了暴怒,竟是沖進去,就要和幾個身量都要比她強壯的多的男孩子拼命……
事後周漢祥感動之下,也曾問過許槿為什麽,許槿當時頭都不敢擡,好一會兒才小聲說,看見周漢祥受傷,她會心疼……
這麽想着不自覺撫上臉頰上刺痛的傷痕處,算得上俊秀的一張臉頂着那麽道刺眼的紅痕,竟是有些破碎的美——
一想到許槿這會兒肯定又心疼又後悔,周漢祥又有些快意,正要再刺幾句,就聽見許槿冷冰冰的聲音再次響起:
“果然是無賴!還款日期都不寫,你是想賴賬嗎?還款日期必須寫清楚……”
周漢祥神情再次僵住,不顧哭天喊地的周母的阻攔,咬牙把日期寫上,這才把欠條拍到許槿手裏:
“現在,行了吧?”
說着抱起旁邊臉色慘白依舊緊閉雙眼的林薇就往門外走,走了幾步,卻又站住,紅着眼圈沖許槿道:
“許槿,你別後悔,将來你要是求我……”
“滾滾滾,”許槿和趕蒼蠅似的,不耐煩的擺手,随即招呼王新蓮和李瑩,“王阿姨,瑩瑩,我們走吧。”
“不行,你們不能走!把我的錢給我……”哭了半天都沒人理的周母忽然嚎叫一聲,上前就想去搶許槿手裏的包——
那裏面可是有八百多塊錢呢,那是她的命根子啊。
卻被早已怒火中燒的王新蓮一把扯開,又沖着人群外大聲道:
“丁素蘭,丁素蘭呢,叫丁素蘭過來!”
“叫什麽叫啊,誰呀這是……”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婦女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可不正是村裏的婦女主任丁素蘭?
她是被人喊起來的,說是周漢祥家這邊打起來了。
能做到婦女主任,丁素蘭也算是村裏的能人,再加上她男人是公社夥上的大師傅,平常就是公社書記那裏也夠得上話的,在村裏一向很受尊重。
和其他人頗有些看不上周母的做派不同,丁素蘭平素裏和周母關系還挺和諧——
經常去公社裏辦事,丁素蘭可比村人更明白,現在的大學生有多金貴。周漢祥也就是現在沒畢業,真等走上社會,肯定比他們所有人都混得好。
用男人的話說,她這也算是什麽早期投資。
也因此聽了鄰居的話後,丁素蘭雖然躺在床上有些懶怠,到底還是過來了。誰想到還沒有進門呢,就有人那麽高聲大氣毫不客氣的吆喝她的名字。
周母也瞧見了從外面進來的丁素蘭,直接撲過去拽住丁素蘭的胳膊就要下跪:
“素蘭啊,不得了了,她們把我的錢搶走了……素蘭啊,你趕緊讓人,把她們抓起來啊……”
又指着許槿:
“你把我的錢還給我,你要是不給我,我就吊死在你那理發店!”
更是打定主意,真是許槿敢拿了她的錢離開,那她就見天跑到鎮上鬧,連詞兒周母都想好了,就說她許槿勾引自己兒子不成,就訛她的錢,就不信她一個小姑娘,為了那點兒錢,還能臉都不要了!
丁素蘭還沒說什麽呢,就瞧見了被撕下一只袖子,正狼狽無比的瞪着她的王新蓮,明顯吓了一跳,忙推開周母,小跑着上前:
“哎呦,王主任,您咋過來我們村裏?是來我們村視察工作嗎?”
“視察工作?我可不敢,”王新蓮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做了這麽多年婦女工作,她還是第一次這麽狼狽,“你們村的婦女工作是咋做的?慫恿兒子坑人家小姑娘的錢,還想打人……”
從沒有爆過粗口的王新蓮瞪着周母,從嘴裏擠出四個字:
“真是潑婦!”
“趙葡萄是吧?我在這裏鄭重告訴你,這件事我們婦聯一定會管到底的,欠許槿的錢抓緊時間償還,這件事不能妥善解決的話,我們婦聯就去省城找你兒子的學校校長解決。”
說着帶着許槿和李瑩揚長而去。
“王主任,王主任,您慢些……這是發生什麽了,我真不知道啊……”丁素蘭跟着叫起了撞天屈。
王新蓮卻是不理她。一直到王新蓮幾個人走遠了,丁素蘭才站住腳,怒氣沖沖的看向周母:
“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把王主任氣成這樣?誰把人家袖子都給扯掉了?”
“王主任?”趙葡萄這會兒還有些懵呢,“不是,不是許槿的,娘家人嗎?”
“什麽娘家人?那是婦聯的王主任,人家男人可是咱們鎮上派出所的所長!”丁素蘭眼睛一瞪,“你們家祥子到底做了什麽事?我跟你說,你最好趕緊把欠人家的錢給還上,不然真是等婦聯這邊去祥子省城學校,他不但大學念不下去,說不定還得去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