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被無視了的王小軍看看自己面前盤子裏的那一點，再瞧瞧許槿面前的簸箕，氣得臉都紅了。正好王小琴把一小把剝好的瓜子仁兒遞過來，卻被從小寵壞了的王小軍直接把手打開：
“吃什麽吃？不吃了。”
王小琴猝不及防，被推的一個踉跄，一下從凳子上滑落地上。
“噗通”一聲響，把這邊老爺子老太太幾個吓了一跳，慌慌張張的就跑過去扶她：
“哎呦，小琴，小琴你咋樣了？”
周傳英跑得最快，第一個沖上前想去扶，只她手剛伸出去，就被盛怒中的王小琴給打開：
“別碰我……”
不是因為他們偏心，弟弟會發火？這麽說着時，臉上還刻意顯出些痛苦的神色。
看她這樣，老爺子老太太包括衛振明在內吓得臉都白了。老爺子一個勁的催着周傳英：
“韶恒他媽，快去把板車拉過來……”
老太太則顫顫巍巍的求王小琴：
“小琴你別動，要是哪裏不舒服，你可得跟奶奶說……”
王小琴眼一橫，剛想要叱責，卻在擡眼間，又把怒氣咽了回去，眼圈跟着紅了，哽咽着沖着正從門外匆匆進來的高大男子伸出手：
“岳恒……”
許槿回頭，卻是一個身形高大，瞧着很是憨厚的俊朗男子。即便多年未見，許槿還是一眼認出來，對方不是別人，正是大表哥衛岳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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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跌坐在地上的王小琴，衛岳恒明顯擔心至極，大步上前，單膝跪着抱住王小琴的頭，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惶急道：
“怎麽了小琴姐？別怕啊，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許槿定定的瞧着眼前這一幕，只覺心裏難受的厲害——
王小琴比衛岳恒大三歲，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火車站那兒。沒有正經工作的衛岳恒在那裏給人扛活，當時雇他的人正是王小琴。那會兒衛岳恒急性胃炎發作，卻為了多掙點兒錢好給奶奶看病不敢休息，好容易扛着王小琴的行李到了住宿地方後，已經疼得站都要站不住了。
看他這樣，王小琴就給端了碗熱水扶着他喝了下去……
一碗熱水下肚，王小琴就成了衛岳恒的“小琴姐”，甚至這之後多年，始終把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着。
印象裏每回過來衛家，王小琴都跟個皇太後似的對着大表哥頤指氣使，外面的粗活是大表哥做，回家後還會給王小琴做菜洗衣。至于說孩子，就跟長在衛岳恒身上似的。王小琴需要做的，就是美美美。
許槿心裏，衛岳恒這樣的，可以算得上十全十美好老公了。怕是不少人都會覺得，要是能找個這樣的男人，算的是幸福的了。
可就是王小琴不滿意。她心裏，這個男人就是個窩囊廢，憨厚老實不能掙大錢，就是他最大的原罪……
這會兒正處對象，王小琴對衛岳恒無疑還是溫柔的，卻依舊不忿衛家人的偏心，只窩在衛岳恒的懷裏不停抹眼淚：
“岳恒，你別怪爺爺奶奶和二叔二嬸……肯定是我那點兒做得不好，他們才不喜歡我，連我都不喜歡，不歡迎我弟，也是理所應當……”
已經把架子車拉來的周傳英明顯沒想到王小琴會這麽說，她是個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好紮煞着手期期艾艾道：
“小琴，我們沒有不喜歡你啊，而且剛才不是你弟弟……”
“我怎麽了？”王小軍卻似乎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瞪着眼睛怒聲道，“這些瓜子花生明明都是我姐夫給我買的，你們卻不讓我吃，全給了那個臭要飯的……”
衛岳恒心思這會兒全在王小琴身上，也顧不得幾個人争執什麽，一把抱起王小琴就往外跑：
“爺，奶，我先送小琴去醫院，什麽事兒等我回來再說……”
經過許槿身邊時，眼角的餘光略微一掃，神情明顯有些疑惑——
這姑娘看着好眼熟啊……
卻是随即收回視線，又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王小琴身上。
“傳英，傳英……”老爺子拄着拐杖回了房間，很快抖抖索索的攥了塊帕子出來，帕子打開，裏面是一卷零錢，展開來，以一塊兩塊的居多，最大的面額也就是個十塊的，“你拿上這些錢，也跟着過去……”
周傳英還沒說話呢，旁邊王小軍急不可耐的探手就去抓老爺子手裏的帕子：
“去什麽去？我姐看見你們就煩，不是因為你們，我姐會摔……錢給我……”
只還沒抓到帕子呢，就被旁邊許槿大力拽開，指着大門厲聲道：
“出去。”
王小軍被拽的一趔趄，好險撞到旁邊那棵歪脖子棗樹上。氣得一張臉都有些猙獰，伸手就想去拉許槿的頭發——
在自家時，王小軍就經常這麽着教訓上面惹了他的姐姐。姐姐們從來都不敢反抗，而是即便要疼哭了也只敢求饒。
“哎，你幹啥？”老爺子吓了一跳，想都沒想擡起拐杖就去敲王小軍的手，老太太也回身抱住了許槿，把她護在身後——
這是他們的寶貝孫女，誰都不能打。
就是周傳英也火了，直接沖着王小軍嚷嚷道：
“你這孩子，怎麽這樣！剛剛把小琴推到，現在還要打我們小槿嗎！”
就沒見過這麽不懂事的孩子——
王小軍是上個月從老家過來的。說是想在省城這邊找事兒做。
可就是從來了後，也沒見他出去找活，十天裏有八天都會跟着王小琴到衛家這邊來。
衛家人把王小琴看得重，自然對王小軍也都是捧着敬着，擔心他住的不舒坦，還讓兒子衛韶恒讓出了房間。
只他們家确實窮，除了第一天，給王小軍殺了雞買了魚招待後，之後就多是家常便飯了。當然王小軍還是有優待的，比方說他愛吃的瓜子花生，隔幾天就會給買回來些，偶爾還會買肉給他吃。
可即便如此，王小軍還是不高興，時不時的就會纏着衛岳恒給他另外買零食。
更讓周傳英不舒服的是，他們特意給王小琴這個孕婦開的小竈，也全都進了王小軍的肚子裏——
這才多久啊，王小軍就把家裏腌的一壇子鹹鴨蛋和攢的八十多個雞蛋霍霍了個幹淨。偏偏他們還不能說啥，畢竟那些好吃的，全都是王小琴自己個巴巴的送到王小軍手裏的。
王小軍明顯沒有想到，無論他之前做的多過分，都會忍着讓着的衛家人，竟然會為了維護一個叫花子似的女孩子對他翻臉，氣得拿手指着一圈人：
“好，好，你們等着……你們竟然為了個叫花子欺負我，我這就去告訴我姐，看我姐怎麽收拾你們……”
“告訴你姐什麽啊？”一個輕蔑的聲音響起，許槿回頭，卻是一個和衛岳恒長得有些想象，眉宇間卻明顯有些桀骜之氣的帥氣年輕人。
瞧見年輕人的第一眼，正兇神惡煞一般的王小軍頓時萎了，嘴上卻還不肯服輸，梗着脖子道：
“一個破叫花子你們也稀罕……姓衛的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爺爺……”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衛韶恒一腳踹翻，然後掐着脖子拖了出去：
“爺爺，你他娘的再說一句，你是誰爺爺？”
猝然回神，這才意識到對面可不是被姐姐管得服服帖帖的姐夫，而是姐夫那個兇神惡煞的弟弟，倒是咽下了到了嘴邊的髒話，卻因為疼痛，發出了殺豬似的慘叫聲。
“韶恒你幹什麽呢，快松手！”衛振明沒想到衛韶恒上來就動手，頓時慌了，拄着拐杖跟在後面就想抽，“你個臭小子，就會惹事……”
“我惹什麽事兒了我？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衛韶恒明顯氣壞了，一松手，任憑王小軍倒在地上，他自己則跳起來，躲開了衛振明抽過來的拐杖，又自以為潇灑的甩了甩有些流裏流氣的長發，肩膀那邊撕開的衣縫頓時就顯得刺眼無比，不耐煩道，“你除了會對我吼還會幹什麽？剛才那個蠢蛋耍橫，你怎麽吭都不敢吭一聲？這會兒對着我，倒是會大呼小叫？你說你這是不是欺軟怕硬？”
“你，你還頂嘴？”衛振明氣得渾身都是抖的——
明明衛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實人，也不知道怎麽就生出衛韶恒這樣的二流子。
“那是你嫂子的弟弟，你剛揍了他，你嫂子肯定會生氣，她要是因為這個事兒和你哥分手了咋辦？”衛振明氣恨恨的瞪着衛韶恒。
周傳英也沒想到衛韶恒會忽然回來——
明明小時候也很乖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越長脾氣越暴躁。可就是那王小軍是個愛吃虧的嗎？平時沒事兒還要找事兒呢，現在吃了虧，肯罷休才怪。侄媳婦本就不喜歡他們，說不定真可能因為這個事兒和岳恒鬧掰的。
氣得上前朝着衛韶恒就捶了好幾下：
“你怎麽這樣呢，我都跟你說多少回了，讓着小軍點兒，讓着小軍點兒，你倒好，回回見了他都要跟他對着來，你這是要逼死誰啊……要真是你嫂子不要你哥了，你那小侄子可就沒了，你哥還咋活啊？”
雖然王小琴對他們不好，可對侄子岳恒還是很好的。畢竟他們家多窮啊，人家姑娘已經不嫌棄這個了，還願意嫁過來，就憑這一點，就是她态度再不好些，她弟弟再不講理些，她都願意把人好好供着。
結果他們忍讓了這麽久，兒子一回來，就全給攪和了。
“走，你和我一塊兒去醫院，去給你嫂子和小軍賠罪！”
周傳英在臉上抹了一把，帶着哭腔道：
“就是給她下跪，咱也得把他們給求回來！”
“媽你說什麽呢？”衛韶恒明顯更暴躁了，“要去求她你們去，我可不去！你們想把她當祖宗供着是你們的事兒，想讓我跟那倆低頭，門兒都沒有！”
自打王小軍來了，住他的屋不算，還把他平時都舍不得穿的衣服全給霍霍了一遍，就是他抽屜裏幾塊零錢都搜刮的一幹二淨。
偏偏他還不能有意見，還沒說一句呢，就挨罵。不是受不了這個窩囊氣，他會一個月不回家？更別說，他剛才也是瞧見王小軍想要動粗，才會氣得上去動手呢。
越想越氣之下，直接指着許槿道：
“剛剛不是她先和人動手的嗎？你們怎麽不押着她去磕頭賠罪？就會針對我！你們要是不想要我這個兒子，就直說，大不了我走就是了！”
“這是你妹妹呢，你說什麽渾話呢。”周傳英明顯有些被衛韶恒的暴怒給驚着了，唯恐他過去揍許槿，趕緊上前一步，護住許槿。
“什麽妹妹？我可沒有妹妹。”衛韶恒哼了聲，瞧着許槿的神情陰鸷無比，前面來了個兩面三刀的“小琴姐”，這會兒又忽然冒出來個妹妹，真是看着就讓人心煩，氣沖沖道，“什麽妹妹姐姐的，我可沒那麽好命。”
“我知道你們都看我不順眼，我回來也就是拿點兒東西，馬上就走，走了我就不回來了……”
經過許槿身邊時，卻被攔住。
“讓開。”衛韶恒沖許槿晃了晃拳頭，擰眉道。
“二哥，”許槿卻是絲毫沒有怕，心裏也是酸酸軟軟的，紅着眼睛瞧着衛韶恒，帶着哭腔道，“是我呀，小槿，我是小槿啊……”
明明小的時候，二哥比自己還要低些呢，結果現在竟然比自己高出了一頭還要多。和衛韶恒說話時，許槿都得仰着頭。
小槿？衛韶恒明顯愣了一下，本來已經過去了，卻又忽然轉頭，定定的瞧着許槿，好半晌冷笑一聲：
“哎呦，我說是誰呢，原來是爺爺奶奶的心肝寶貝回來了，怪不得他們不舍得罵你一句，還真是貴客呢……怎麽？這是混不下去了，終于想起還有個姥姥姥爺了？呵，你把我家當什麽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衛韶恒本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這麽一板起臉來，明顯就更兇。許槿卻并不怕，眼睛反而越發熱辣辣的——
先是開理發店之後又開美容院，明明她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飯，甚至還用賺來的錢養活了周家和許家兩家人，結果他們卻全都看不上她做的，嫌她的職業說出去沒面子。
倒是衛岳恒和衛韶恒，她剛找過來時，兩人因為誤會她忘恩負義，都對她很不諒解，即便如此，卻也見不得她被欺負。衛岳恒直接找上周漢祥，告誡他這輩子都要對他們妹妹好，就是将來成名了，也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至于衛韶恒，一向喜歡用拳頭說話，則是狠狠的揍了對許槿态度最惡劣的許國慶一頓。
猶記得知道周漢祥出軌後，許槿憋屈的沒辦法，過來看衛韶恒時，沒忍住在衛韶恒面前掉了淚，衛韶恒追問之下，知道了實情，氣得頭上的青筋都要迸出來了，一遍遍的拍着空落落的下身，咬牙切齒的詛咒，說要是他還能站起來，一定過去擰斷周漢祥的脖子……
外人面前衛韶恒或者是兇悍的，對着許槿這個妹妹時，卻根本就是個一戳就破的紙老虎。這樣的二哥，許槿怎麽可能怕呢。當下不但沒有後退，反而擦了擦眼睛，又上前一步，和小時候似的拉住衛韶恒的胳膊，再次親昵又依戀的叫了聲“二哥”。
“哎，哎，你幹啥呀？”衛韶恒的陰狠和排斥在對上許槿眼裏掉下的一滴淚時，頓時變成了慌張和無措，邊投降似的舉起手掙紮着邊直着嗓子沖着衛振明和二老道，“爺，奶，爸，媽，你們都看着呢，我可沒打她，是她自己貼上來，也是她自己哭的……”
“二哥才不會打我呢，”看衛韶恒這會兒的反應，許槿心裏難受的什麽似的——
王小琴是個貪圖享樂的，一直把除了衛岳恒之外的其他家人當做累贅。按她的意思，既然結婚了，就趕緊分出去單過，至于說家裏幾個老人就全丢給衛韶恒這個二流子就行了。
偏偏衛岳恒是個孝順的，無論如何也不肯同意。結果沒幾天就發生了“衛韶恒推倒嫂子造成嫂子早産”的惡劣事件。
那件事之後，衛韶恒的名聲直接在村裏徹底爛透。畢竟對嫂子，還是快要臨盆的嫂子動手，這是正常人會幹的事兒？
衆多人口誅筆伐，更甚者衛韶恒還親眼瞧見衛岳恒給王小琴跪下，求她不要報警抓弟弟……
衛韶恒再也沒臉在家裏待下去，直接買了車票去了另一個城市。就是爺奶和二舅二妗，也因為這件事，主動提出讓衛岳恒小兩口出去單過。至于他們，愧對王小琴之下，不但不要衛岳恒孝敬的錢，還把自己從牙縫裏省出來的錢甚至衛韶恒從外地寄回來的錢，全都補償給了王小琴。一直到家裏要拆遷了，衛岳恒才輾轉找到衛韶恒，把他從外地叫了回來。哪知道在外颠沛流離多年，回來後還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呢，就又因為王小琴而出了車禍……
卻是沒有人知道，當初王小琴那一跤根本是她自己設計好的，目的除了攆走總是和她作對的衛韶恒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掩蓋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衛岳恒的事實。畢竟，她和衛岳恒在一起時，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至于說被衛韶恒“推倒”意外早産的日子，可不正是她的預産期？
上一世王小琴害得二哥遠走他鄉，到最後衛家家破人亡，這一世已經提前知道了一切，一定不能再讓悲劇重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