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過了正月十五後,時間就過得快了,轉眼間,就到了陽春三月。
帶她的那位花白先生見江魚兒确實有刻苦行醫的毅力,于是陸陸續續把自己畢生所學交于她,打算培養她為自己的接班人。
這不長不短的兩個多月,江魚兒學得極好極快,已經能簡單的診治一些病狀稍輕的病人了。
這天午後,江魚兒照舊把第二日看診需要用到的物品備好,然後溫習了今日所學,眼看着夕陽西下,就跟先生道了別,預備回家了。
先生笑眯眯道:“這些時日你的艱辛為師都看在眼裏,明日你休息一天罷!”
江魚兒其實不累,學習自己熱愛的東西,她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覺得時間不夠用,她搖頭:“先生,我不累。”
“不累也要休息,勞逸結合,千萬不能貪多。”
見先生固執,江魚兒只好點頭,“那後日我再來。”
出了醫館的門後,江魚兒就在街道上随意走走逛逛,這些天,她一直忙于學習,幾乎未曾逛過街了,也未曾往家裏的鋪子裏跑了。
思及至此,她幹脆徒步前往離自己最近的胭脂鋪。
到胭脂鋪時,江魚兒從掌櫃口中得知江寶兒正忙着接待貴客,她沒讓掌櫃催促,自己去了書房,随手拿起一本書随意翻看。
一本書看的差不多了,江寶兒也笑吟吟的過來了:“魚兒妹,你來也不告訴我一聲。”
江魚兒放下手中的書,“二姐姐,我怎麽能打擾你的工作。最近生意不錯吧?”
“不錯。”江寶兒抽出賬本,拿給她看:“魚兒妹,你不妨過過目,看看有沒有錯誤的。”
江魚兒擺手:“二姐姐,你的算賬我信得過。”她百般無聊道:“我明日不用去醫館了,想着要做些什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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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寶兒笑嘻嘻的:“那不如明日采風散心去?我知道城北有一家上好的茶樓,風景秀麗,環境極雅,可不錯啦!”
江魚兒來了精神,“好!”
姐妹倆都是行動派,說明日去,今日下午就讓張管家備好了東西。
翌日辰時,前往城北茶樓的馬車準時出發,馬車沉穩的跑了片刻,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江魚兒一下車,就看見湖面一片碧綠清脆,長長的走廊圍繞着湖中心的茶樓通往四面八方,亦然是一副壯觀之景。
江寶兒笑道:“魚兒妹,不錯罷!”
江魚兒聞着空氣中的清新,贊嘆道:“不錯!二姐姐你真會找地方!”
“那當然!”
姐妹倆說着話,跟着前來引路的小厮往湖中心走。
二人在風景極佳的三樓落座,然後喝喝茶水,吃吃點心,随意聊些趣事。
聊了一會後,江魚兒積壓了多日的郁悶一掃而光,此刻也心曠神怡,只覺得暢快無比。
寬闊的走廊好像突然就熱鬧了起來了,江魚兒的目光投了過去。
那走廊亦然出現了一抹熟悉的人影,那人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笑,一旁一身鵝黃色女子也帶着得體的笑,二人說說笑笑,亦然一對璧人。
江魚兒呼吸一頓,不自覺的就捏緊了手中的茶杯,是謝聞淵……和那林氏嫡女……這遙遙看過去,可真是再般配不過……
她斂起心神,只覺得有些苦澀。
江寶兒見她目光投向那處,好奇湊過去:“魚兒妹,在看什麽?”
江魚兒無意讓江寶兒知道在看什麽,欲避開視線,但江寶兒已經驚訝開口了:“原來是他……”
江魚兒見瞞不過,只好道:“嗯嗯,是他。”
江寶兒又是不可思議又是震驚不已:“難怪家裏的生意順順利利,從未遇見過棘手之事……想來也是了,只有他,才能護住我們……”
江魚兒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又點頭。
江寶兒未察覺到她的失落,連連贊嘆那鵝黃色衣衫女子:“這倆人看上去真般配,郎才女貌,格外登對。”
江魚兒心裏苦澀不已,但又不想讓江寶兒看出來自己的失落,她胡亂附和道:“是啊!是啊!”
江寶兒笑道:“咱們家得此機遇,遇此良機,擁有現在的一切,可真要好好的謝謝他!”
“二姐姐說的是。”
江魚兒應着,收回了視線,她低頭咬着手中的糕點,告誡自己不該動的心絕對不能動。
……
春天總是過得飛快,眨眼間,就到了端午節。
趕到過節,來醫館看病的人也少了許久,晌午剛過,江魚兒就把今日的工作都做完了。
做完後,她就預備回家了。
炎熱六月,天氣又悶又燥,江魚兒走的有些口渴,幹脆進了一家茶水樓,打算喝完茶,吃些點心再回去。
茶水樓熱鬧非凡,左右桌的路人議論紛紛,說着京城最近發生的一件天大喜事——三皇子謝允和林氏嫡女林如煙将于月底大婚。
江魚兒拿着點心的手一顫,竟有些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感,胡亂把手中的點心吃完,結了賬,她立即離開了茶水樓,腳步急促的往別苑趕,越是走,路人那些議論越是往她耳朵裏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江魚兒終于平複了心情,她自嘲,她現在這是在幹什麽呢?簡直庸人自擾!
月底,謝允和林如煙的大婚果然如約而至,江家也得了喜糖香包,一家人說說笑笑,囑托張管家一定要把賀禮帶給謝聞淵。
張管家問到江魚兒的賀禮時,江魚兒握緊了手中的栀子花香囊,最終還是搖頭歉意,表示自己沒準備厚禮,只做了一個香囊,實在拿不出手,不如就不送了吧。
張管家卻不由分說奪了那香囊,道那位一定會喜歡。
喜不喜歡江魚兒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像有點病了,病了,就得治,就得好好的吃藥。
于是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學醫上,做完每日的功課和工作回來後,依舊鑽進書房認認真真的看書,常常到深更半夜才放下書籍。
江劉氏很是心疼,不許她這麽廢寝忘食,江魚兒卻覺得只有好好學醫,才能自醫。
春去秋來,夏走冬迎。不知不覺的,這一年又快結束了。
這一年,江魚兒穩定紮實,給人看病的能力大大提升,也在京城小有名氣了,經她手過的病人,無一例外是藥到病除。
趕到大年二十八,江魚兒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然後專心的整理着餘下的記錄。
她是如此的專注,也是如此的認真。
随着天色漸晚,忽的,窗外就落了雪,那雪花順着沒有關緊的窗戶,調皮輕快悠悠落到她的手背上。
江魚兒手背傳來濕潤的觸感,她微愣,記憶猛然被拉到了去年的今日。
去年的今日,也是這個時辰,謝聞淵就那麽猝不及防的出現了門口,出現了她的心上。
江魚兒忍不住擡頭往門外看去,門口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後,她苦笑搖頭,自己在想什麽呢?
收拾好一切後,江魚兒溫吞的出了醫館,慢慢的往回走。
不知不覺的,她途徑那座小橋上,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雖經過一年,可那河堤處還是未曾有半分變化。
心下一動,江魚兒忍不住沿着青磚石下了河堤,河堤亭中還是那位老者,他似乎還記得江魚兒,特意往她身後瞧了瞧,然後才笑眯眯道:“先拿一盞燈罷?”
江魚兒點點頭,預備付錢。
那老者擺擺手,“有人已經替您付過了。那人說過的,只要您來,随便放多少燈都可以。”
江魚兒一怔,心裏已經模模糊糊出現了一個人影,不由得問出聲:“能方便告訴我是誰嗎?”
老者意有所指笑道:“既然那人沒有告訴您,我也不方便多嘴了。”
江魚兒見老者不願意多言,也不勉強,道了謝後拿着燈籠去了石桌上提字。
這一年,她寫了“救死扶傷”四個大字。
随着孔明燈晃晃悠悠的往天空飛,她在心裏也默默道,希望今年、明年、往後的年年歲歲,都不要再有那些不切合實際的妄想了。
……
這是江家人在京城過得第二個新年了,今年照舊是熱熱鬧鬧,歡聲笑語。
正月總是過得很快,随着新年過去,江魚兒又埋頭進了醫館。
趕到盛夏之際,江魚兒終于成為了口碑極佳的女醫,每日的挂號幾乎一公布,就被百姓們搶光了。
這一年,她年僅十八。
炎炎夏日,宮裏也傳出來了一個好消息——林氏嫡女林如煙已懷身孕。
江魚兒聽聞到這個消息時,內心已經波瀾不驚,不悲不喜。
這日,她照例忙完一切,預備回家。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生活就變成了家和醫館兩點一線。
一路到了別苑,江魚兒洗了手換了衣服,就準備去書房看書了,結果剛踏入書房,書桌前就靜靜的坐了一個人。
她瞬間愣在了原地。
謝聞淵的聲音自書桌前傳過來,“你沉靜了許多。”
江魚兒低頭行了禮,低聲道:“我也長大了,毛毛躁躁怎麽能讓病人信服?”
謝聞淵靜靜的看着她,她确實長大了不少,脫去了稚氣和活潑,整個人看上去沉靜穩重,眉眼間全是堅毅,竟找不到一年前那俏皮可愛的樣子。
他淡聲道:“你我之間無需行禮,你不需要這麽恭敬。”
江魚兒擡頭,果真抽了本書,坐到了書桌旁,只當他不存在,認認真真看了起來。
她知道,謝聞淵不會無緣無故的過來,他來,定是有事。
果然,沒一會兒,謝聞淵就開口了:“如煙她有身孕了,這個孩子對我很重要……我不放心宮裏的禦醫,也不方便府中的大夫……你可願随我回府……”
江魚兒心尖猛然一顫,她明白他的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