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後門站立的二人未曾察覺到江魚兒的存在,繼續低聲交談着。
江魚兒屏住呼吸,沉心靜靜聽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些什麽、希望些什麽,只是循着本能想聽些關于謝聞淵的事情。
忽的,那黑衣人的話順着風落入了她的耳中:“倘若主子在此刻把找到調理身子的藥方,給那位呈上去,恐怕主子的贏面會更大一些。”
藥方?
江魚兒模模糊糊拼湊起了一個重點,心跳止不住的加快起來,她慌快去摸衣襟的口袋——今天下午算賬本時,她順勢帶了些筆墨。
把紙張鋪在馬廄的柱子上,沉心靜神,江魚兒略一思考,就即刻提筆,快速寫着。
瞧着張管家和那黑衣人還在談着些什麽,江魚兒收好筆墨和寫着方子的紙張,腳步小心而輕快,立即往別苑的走廊趕去。
一口氣出了別苑大門,又到了後門。
果然,她在後門那棵大樹下看到了靜靜等候的馬車。
馬車空無一人,想必是那黑衣人自己一個人來的。
江魚兒屏住呼吸小心前行,盡量不驚擾到那馬兒,而那馬兒閉目養神,瞧見她接近,也只是懶洋洋的掀起眼皮,便繼續合上了眼睛。
借着這機會,她趕緊從衣襟裏摸出那紙張,再次細細看了一遍後,才悄聲放于馬車的地毯上。
做完這一切後,江魚兒即刻回了別苑,旁若無事的回了飯桌上,心跳卻止不住的加速。
一衆人喝的有些醉了,也并未察覺出來她的異樣。
一頓飯熱熱鬧鬧的結束後,衆人也紛紛散去,在丫鬟的攙扶下,江魚兒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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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鋪上後,她忍不住想,那黑衣人會發現她寫的那道方子嗎?謝聞淵……不,三皇子會用這道方子嗎?他會知道這藥方是她寫的嗎?
諸多疑問浮上心頭,卻也讓人理不清一切。
最後,她幹脆閉眼睡去,能做的她也做了,她無法控制結果。
……
臘月一過,新年就離得更近了,大街小巷上都挂滿了紅豔豔的燈籠,洋溢着濃烈的年味兒。
江寶兒頭腦極好,又準确的抓到了尋常百姓的需求,趁此機會,推出了新年限定款的胭脂水粉,紅彤彤的木盒光是看着就讓人心生歡喜。
而江家小餐館,經過商議後,決定在年二十八閉店,閉店之前就賣些加工好的臘肉臘腸年貨,這樣能賺一筆,也能繼續維持店裏的口碑。
江魚兒在學業上進步飛快,那三位老師把能教的也都交完了,就這樣,年二十她就沒了功課。
沒了功課後,江魚兒就成了家中最閑散的人,閑暇之下,她幹脆去店鋪裏轉轉,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事情。
這天,江魚兒去了茶水鋪,她随意去了書房,算着近日的賬目。
天色漸晚,而她算的極為認真,并未察覺,自然的,她也沒察覺到門口安靜的立了一人。
等她似有察覺擡頭時,一抹月白色即刻映入眼中。
立于門口的那人面容優越至極,深邃明亮的雙眼,高挺精致的鼻,緊抿的薄唇自帶一股冷漠疏離感。腳蹬一雙金色镂空木槿花鑲邊的蜀錦雲段烏皮六合靴,一身素白綢子棉衣,衣襟上紋着和長靴相宜相照的金色镂空木槿花,一對白玉玲珑腰配自腰間緩緩的墜下來,整個人看上去是如此的清冷高雅,淡漠沉靜。
江魚兒心髒猛然一跳,是謝聞淵!
和在村子裏的謝聞淵截然不同,此刻的謝聞淵是如此的光彩奪目,金貴無比。
“你……”她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謝聞淵。
在村子裏時,她能口無遮攔直呼其名,甚至跟着叫他阿允哥,可此刻……江魚兒躊躇了一會兒,遲疑着問道:“你怎麽會來……”
謝聞淵把江魚兒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他細細的端詳着她,數月不見,似乎長高了些,也似乎變得更嬌俏了些,稚氣未脫的臉上沒了狡黠和調皮,多了些沉穩,那雙清澈明亮的杏眼此刻也多了些不知所措。
“我怎麽不能來?”
他踏進房間,随手拈起一塊糕點,眼裏帶了些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的笑意。
江魚兒愣愣的看着謝聞淵把那塊糕點一點一點的吃完,心神總算穩定了幾分,她局促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謝聞淵明白她的‘只是’,明白她的疑惑。
自九月那日分別後,他消失了那麽久,此刻突然出現,确确實實讓人意外、驚訝。
其實早在預備回京時,他就知道入了京城後,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他就絕對不能再和江家人有接觸了。
于是,他早早的把一切都安排好,他把派去江南的張福之召回到京城,囑咐張福之盡心盡力,務必把一切都打理好。
每月的月初和月底,是張福之向他的暗衛彙報江家人情況的日子。
在勾心鬥角、暗潮湧動的朝廷之上,不知不覺中,江家平安喜樂的日子就成為了他可望不可及的渴求,江魚兒那抹消瘦羸弱的身形也悄悄的進了他的心。
恰逢新年那日,他的暗衛青衣從江家別苑回來,然後呈上了一道方子。
只是一眼,他那些壓抑在心底的渴求是迸發了。
等局勢穩定後,他即刻安排了人,然後悄無聲息的到了這茶館……
斂起這些心思,謝聞淵揚起一抹溫和的笑,輕聲道:“出門走走?”
江魚兒愣愣的看着他,心髒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謝聞淵他不僅出現了,他還邀請她出門走走?這……這一切不是在做夢吧?
她無意識的掐了一把自己,痛意即刻傳來。
謝聞淵已經着手替她收拾桌面了,等筆墨紙硯收拾好後,江魚兒終于反應過來了,她忙應道:“好。出去走走。”
二人即刻披了暖和的披肩,去了街上。
溫吞走了好一會兒,江魚兒那些茫然和恍惚也漸漸消散了,她的目光投向閑庭信步的男人,小聲問道:“謝……你怎麽突然來了?”
謝聞淵看着她,認真道:“來看你。”
“看我?”
“嗯。”
江魚兒迷茫了一瞬,立即就想到了些什麽,她問道:“那方子……可管用?”
謝聞淵目光帶着些欣賞:“你學的很不錯。”
這話一出,江魚兒就知道了,那藥方定是給謝聞淵帶了些好局勢。
她忍不住笑道:“能幫到你就好。”
謝聞淵輕笑,并不接她的話。
二人走了好一會兒,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處橋上,眼下雖是寒冬,可那湖面依舊水光粼粼,未曾有半分結冰之意,甚至河堤下還有人在放孔明燈。
江魚兒不由得停了腳步,看了好一會兒,奇道:“這水竟不結冰。”
謝聞淵随意撇了眼,解釋道:“京城每年都會在這個時辰破冰,以供百姓放燈祈福。約莫會持續到元宵燈會。”
江魚兒看的稀奇,忽的又想到了江家村被投毒的那處湖泊,遲疑了一下,她問道:“村子裏的那水……”
謝聞淵道:“無需擔憂那麽多,我早已派人去處理了。江家村的百姓舉家搬遷到了峄城,并且每戶都補足了銀兩。那些銀兩足夠他們衣食無憂。”
江魚兒稍稍放了心,她又問道:“那投毒之人呢?抓到了嗎?”
謝聞淵沉靜了幾秒,淡淡道:“這些關乎到權力紛争,不便告與你。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好。”
這是他第二次對她說這話了。
若第一次是帶着警告和警惕,這次則是帶着關切和緊張,只是那關切和緊張并未曾表露出來。
江魚兒心知謝聞淵身份尊貴,朝廷那些事對她來說,太遙遠,也太血腥,她點頭,“嗯嗯。我不打聽事。”
她罕見的乖巧讓謝聞淵略微詫異,但細細的瞧着她臉龐,他突然明白了些什麽。
他道:“你只當我是謝聞淵即可,不要在乎那些世俗的東西。”
江魚兒驚訝擡頭,他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
她剛剛确實在想,謝聞淵身份特殊,那些朝廷權力之事遠遠不是她們這種平民百姓能招惹的起的,最好就是不要摻合那麽多。
謝聞淵淡聲道:“既然我帶你們一家人進京,自然會護你們周全。瞬息萬變中,我只希望閑暇之時有個能靜心的地方。”
江魚兒驚訝的看着他,他的意思是……
“所以只當我是謝聞淵即可。”
謝聞淵鄭重的講完,就不再看江魚兒的神情。
江魚兒手心出了些汗,卻已經想明白了他的話。
也對,吃慣了山珍海味,總是會追求清粥小菜;過慣了勾心鬥角的生活,總會對樸實無華的生活有所追求。
她收斂起心思,也順着謝聞淵的目光瞧着那河堤處,看得多了,她也忍不住想去放一盞燈。
謝聞淵已然看出了她的念頭,他輕笑道:“走罷。”
“嗯?”江魚兒一愣。
“去放燈。”
謝聞淵落下這句話,就大步邁開了。
走了幾步,發覺身後人沒跟上來,他轉身,眉眼間浮現出一絲無奈。
江魚兒只覺得手背上傳來一陣溫熱,無需低頭,她就知道是他掌心的溫度。
她訝然,忍不住低頭。
這……無論哪個朝代,男女之間都不能随便牽手,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吧?
江魚兒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可身側之人面色坦然,步伐穩重不亂,好似這舉動再尋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