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江魚兒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謝聞淵淡聲道：“你阿爹當初救我，不是打着利用我送你進京的主意嗎？現在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況且在京城怎麽着也比靠土地吃飯要強得多。”
江魚兒沒料到他說話如此直白，當下就愣住了。
“機會難得，馬車會在次月初過來，你可以好好的考慮考慮。是抓住機會改變命運，還是在這裏守着。”
謝聞淵淡淡的說完後，就離開了。
江魚兒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把他這番話給消化完。
她怎麽也沒想到謝聞淵會說出如此一番話，萍水相逢，雖然有救命之恩，可僅僅就因這些，他就把她一家人全部都安排了。這要是放在現代，就是直接包攬了一家人的工作啊！
江魚兒心頭亂糟糟的，她看得出來謝聞淵絕非普通人，他随意安排這些在普通人看來是遙不可及的事情，可在他這裏，僅僅是舉手之勞就能做到。
去京城，确實是她的計劃，可是一切來的太快太急，真的讓人猝不及防……
還有阿爹阿娘，他們在這裏生活了半輩子，願意離開這裏嗎？村裏的生活雖然平淡，但非常安穩安逸，只要種好地，不生病，就能踏踏實實的過完一輩子。
京城繁華，可也多變，倘若真去，一家人能在京城安安穩穩的紮根嗎？
無數個不确定的問題湧上來，攪得江魚兒心神格外的不寧，又格外的焦灼不安。她知道，人生的分叉口來了。
午睡時間很快過去，雖上午發生了如此惡劣之事，可日子還是要繼續過。
江劉氏坐在批把樹下的石凳上，仔仔細細的撿着即将要播種的種子，江桃兒自然也是跟着幫忙，二人說說笑笑，俨然一副其樂融融。
透過窗戶，江魚兒把這一幕看的清楚，她們只當上午的事情是一場生活的插曲，可她卻知道，這絕對不是人生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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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之意湧上心頭，江魚兒心裏輕輕嘆氣，無論去不去京城，她都要把事情的嚴重性說出來。
穿上布鞋，她預備出門。
江寶兒邊對着銅鏡左照右看，邊道：“魚兒妹，你說的這種塗抹方法是真的好看。”
做為上次讓江寶兒出門搬東西的交換，江魚兒把如何使用胭脂的法子交給了江寶兒，這陣子，江寶兒一有空，就鑽進屋子裏，擺弄着那盒胭脂，臭美的一遍又一遍在臉上試妝。
江魚兒對這個不上進的二姐很是無奈，可她也知道，如果江寶兒生活在現代，以這種刻苦鑽研精神，絕對會成為網上數一數二的美妝博主，只可惜時代的局限性限制了。
出了房屋，她湊到江劉氏身邊，有模有樣的學着挑選種子。
江劉氏抓起一把種子，耐心的教她：“選這種顆粒飽滿的，色澤明亮的。這樣種出來的農作物才會又高又壯，碩果累累。”
江魚兒仔細的聽着，老老實實的按照江劉氏的方法去挑選種子。
她學的極快，沒一會兒，就挑選出來了一把一看就會碩果累累的好種子。
江桃兒誇贊道：“魚兒妹是真聰明。”
江劉氏也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魚兒妹就是很棒。”
聽着二人的誇贊，江魚兒心裏更加難受了。
江劉氏把挑好的種子放進布袋裏，笑道：“等中秋一過，就能先把第一批的白菜種子給種了，這樣等不到冬季，就能吃上新鮮的白菜了，做些酸辣白菜，白菜炖臘肉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然後再種些玉米，這樣也不耽誤吃上玉米馍馍。”
江桃兒也附和笑道：“還有蘿蔔呢，阿娘。白蘿蔔，紅蘿蔔，土豆，這些也要早早的種上。”
江劉氏拍拍腦袋，“對對對，寶兒最喜歡吃紅蘿蔔，今年得要多種一些。”
“阿娘……”江桃兒欲言又止，遲疑道：“你說這污染過的河水，會不會影響咱家的地啊？”
“別自己吓唬自己。”江劉氏截住她的話頭：“只是河水而已，咱家的地在最外面，不礙事的。”
“可是——”
江桃兒還想說些什麽，卻都被江劉氏有點可怕的眼神給制止了。
一時間，氣氛有點沉悶。
江劉氏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剛剛的神情吓到大女兒了，她嘆了口氣，慢慢道：“桃兒，不是阿娘不讓你說那話，而是十五年前，我和你阿爹九死一生逃到這裏來，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已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了，你看現在這房屋，這院牆，這枇杷樹，都是我和你阿爹趕在你出生前，一點一點的建造好的。倘若這田地真的被污染了，咱們又能何去何從呢？人一旦老了，就會失去重新開始的勇氣。”
江桃兒眼圈微紅，語無倫次道：“阿娘，對不起。”
江劉氏摸了摸她的腦袋，續道：“我活了半輩子了，只希望一切都平平安安的。其實……”
江魚兒敏銳的撲捉到了她沒說完的話，趕緊開口道：“阿娘，大姐姐，田地被污染是早晚的事兒，那些河水早晚會慢慢的滲透到田地裏，再滲透到農作物上。即便現在看上去沒什麽大礙，可五年後呢？十年後呢？日積月累下，那些被污染的河水遲早會徹底侵蝕這個村子。”
江劉氏和江桃兒神情不由得凝重起來，半晌，江劉氏道：“魚兒妹說的并無道理。”
見江劉氏正視這個事情，江魚兒趁熱打鐵繼續道：“阿娘，與其到時候被動的搬離這裏，不如我們現在就做打算。”
“什麽打算？”江桃兒盯着江魚兒，手指無意識的捏着一顆白菜種子揉搓。
江魚兒幹脆把自己糾結了一下午的事情坦然說出來：“阿允哥不是承諾等家中事情忙完後，帶我們一起去京城嗎？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我們跟随他一起進京，就從根源上斷掉了五年後注定會發生的事情。”
江劉氏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不行！”
而江桃兒則問道：“靠譜嗎？”
倆人的反應在江魚兒意料之內，她耐心解釋：“阿娘，我非常理解您不願意離開的心情，也完全能明白您不願意離開的緣由。畢竟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生活了那麽久，貿然再去奔赴一個不确定的前程，确确實實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情。大姐姐，此事阿允哥已經跟我講過，他保證會把咱們一家安排的妥帖穩當，阿爹和三哥哥會被安排到衙門做事，您和大姐姐擅長廚藝，到時候咱們央求阿允哥找個鋪子，自己做餐館生意如何？”
“做生意？”
江劉氏和江桃兒面面相觑。
江魚兒肯定的點點頭：“對，阿娘。您和大姐姐的廚藝很不錯的。即便阿允哥不願意答應咱們的請求，咱們可以在路邊弄個小攤子，先從小做起。”
江魚兒細致的把自己的想法一點一點的說出來，說的江劉氏也有些心動，可最終，她還是搖搖頭：“魚兒妹，這些畢竟不确定……等你阿爹回來，我跟他說道說道罷。”
見江劉氏這樣說，江魚兒也堪堪停下了想繼續說的話，她知道，有些話要恰到好處，說的多了反而适得其反。
趕到申時，江二郎和俊兒哥一人提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回來了，江二郎樂呵呵的，“今天運氣不錯！晚上有口福了！”
俊兒哥滿臉紅光，心情也好的不得了：“沒吃上魚，晚上吃個兔肉也不錯！”
二人的喜悅傳染給了母女仨，江劉氏欣喜道：“剛好上次買了些香料，兩只兔子，做兩種口味罷！一只五香，一只麻辣！”
“嗯嗯！”
俊兒哥應着，急忙洗了手，然後幫着江二郎去處理兔子。
江魚兒一想到有香噴噴的兔子吃，趕緊跟着江桃兒把種子都收好，然後就迫不及待的鑽進了廚房。
江寶兒眼巴巴的看着那處理幹淨的兔子，也饞的不行，圍着江劉氏身邊轉圈就是不肯走。
江二郎瞧着女兒們的饞樣，心裏有點懊惱，早知道中午就不貪睡了，就該早早的去抓兔子，說不定能多抓一只，也好讓妻兒子女沒那麽饞。
趕到夕陽西下，謝聞淵拎着一大包用油紙包裝的點心回來了，精致特別的包裝惹的姊妹幾人頻頻回望。
謝聞淵微微一笑，把東西遞給江劉氏，“糕點足夠。”
江劉氏小心的拆開了油紙，裏面全是黃橙橙的糕點，她數了數，整整二十一塊，剛好一人能分的三塊。
江寶兒聞着甜香味兒，眼巴巴的盯着那糕點看。
謝聞淵笑道：“吃罷，帶回來就是吃的。”
得到他的話後，江劉氏就把糕點均勻的分了。
江魚兒拿到糕點後，好奇的咬了一口，這一口下去，她驚訝的發現這口感居然跟現代的蛋黃酥幾乎一模一樣，這個朝代怎麽會有這個？
她震驚不已，連火也不燒了，忙拉着謝聞淵到了門外，“你在哪兒弄來的這些糕點？”
謝聞淵并未在意她口中的質問，反問道：“好吃嗎？”
江魚兒自然是回答好吃，她追問道：“你們這的人怎麽會做這個？”
“這的人？”
見謝聞淵眸子劃過一絲茫然，江魚兒趕緊換了個說法：“我是說，鴨蛋那麽貴，糕點師傅怎麽會想到用鴨蛋黃做糕點？”
“噢。”謝聞淵淡淡道：“這是請了江南一代的民間糕點師傅，專門每日在禦膳房研究一些糕點茶點，成功了就特供給皇室子弟和後宮。你也覺得這樣的做法很稀罕吧？我也是今年第一次吃到。”
江魚兒狐疑道：“民間？自己研究的？”
謝聞淵點頭，微皺眉頭：“有疑問？”
有疑問，當然有疑問，太有疑問了。她雖不知道蛋黃酥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但好像跟古代不搭邊吧？不過——
江魚兒敲了敲腦袋，也都說不準！畢竟她所在的朝代是架空時代，什麽該出現的，不該出現的，也都有了，說不定古人早就研究出來了糕點呢？說不定現代吃的糕點還是古人流傳下來的呢！
思及至此，她又回到了竈屋，繼續燒着火。
謝聞淵盯着她的背影，心道這丫頭倒是活得夠真實自在。
太陽緩緩落山，月亮也慢吞吞的挂上了夜空。
瞧着月色極好，院庭內明亮如白晝，江劉氏和江桃兒一合計，幹脆把晚飯都端到石桌上吃。
就這樣，一頓熱熱鬧鬧的團圓飯開始了。
衆人迫不及待的動筷，香噴噴的餅子配上麻辣鮮香的兔肉，簡直人間美味！再加上涼冰冰的桂花酒，人生不過如此了！
江魚兒吃的歡快，她真心覺得，就算是現代五星級的餐廳也不一定有阿娘和大姐姐做的好吃！
謝聞淵和江二郎、俊兒哥碰着酒杯，溫吞的喝着桂花酒。在此刻，他就當自己是一個尋常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