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就這樣,謝聞淵算是在這裏住下來了,他暫且跟随俊兒哥住在一間房。
謝聞淵雖不适,但也并未表露出半分,畢竟今日不同往日。
農忙還沒過,白天江家一家老小照舊要去麥田裏忙,雖然麥子已經收完了,但還得給土地翻新,預備下一輪的播種。
而且麥子脫皮完,還得放在太陽下曬幹,确保幹燥不會出現黴變。為了保證能賣貴一些,還得對麥粒進行篩選,把一些矮小萎縮的麥粒挑揀出來,只留下飽滿粒大的小麥粒。
等這些前期工作都做完,就要拉到鎮上的集市賣掉,然後再買一些精細的面粉回來,以供冬季和來年的春季吃食。
這期間,謝聞淵的傷也基本痊愈,他怎麽也不好意思自己一個大男人天天光吃不幹活,也自覺的幹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江魚兒見他這人還算知趣,也并無壞心思,也慢慢的放下了戒心。她心道,只要不傷害我家人,随便你。
八月十二號,江二郎借了馬車,讓江劉氏、俊兒哥跟着一起去鎮上賣麥子,姊妹仨就留在家裏。
一家幾口人一齊齊心協力把麥子裝到馬車上。
江魚兒個子小,力氣也小,自然是擡不動一袋麥子,謝聞淵倒是很知趣,不待江魚兒說些什麽,就自覺的上前一起裝麥子。
他雖從未做過農家活,但他畢竟是習武之人,力氣大,個子也高,在他的加入下,沒一會兒,十幾袋麥子就都上了車。
江桃兒細致的檢查了一遍,又數好了數量,“俊兒哥,一共十七袋,千萬別忘記了。”
俊兒哥跟着去鎮上賣過好幾次麥子了,他拍拍胸膛,“大姐姐,只管放心!”
江劉氏問留在家中的姊妹仨有沒有想要的,江寶兒倒是沒要吃沒要喝,只央求帶一盒胭脂回來。江劉氏平日就慣着她,眼下自然是答應。
江桃兒只要了一些布料,說等以後得了空,要納一些新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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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到江魚兒要什麽時,江魚兒想了想,試探着道:“阿娘,集市上有沒有話本?給我買一些話本吧?”
江劉氏為難了,“有倒是有,但不一定能買到……罷了,到時候我去問問。”
“嗯嗯!”
目光掃到正在洗手的謝聞淵,江劉氏給俊兒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過去。
俊兒哥立即到了謝聞淵身邊,笑嘻嘻的問道:“阿允哥,你有沒有要捎帶的?”
謝聞淵沒想到還會問及自己,眼底劃過一絲驚異,這陣子,他也知道江家稱不上富裕,于是道:“多謝,我并無物要捎帶。”
俊兒哥道:“鎮上可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最近家中也沒什麽油水,難道你不想嘗嘗香噴噴的叫花雞嗎?”
借着擦手,謝聞淵不着痕跡的掃視了院庭中的幾人,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悅的笑意。在他看來,一盒胭脂,幾塊布料,甚至俊兒哥口中的叫花雞,這些僅僅是一些再尋常不過、甚至他都不稀罕的小物件,可在此刻,卻是尋常百姓最不可及的東西。
他垂下眼,淡聲道:“那就帶只叫花□□。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江二郎給馬喂足了草料,拍了拍馬背,招呼江劉氏和俊兒哥一起上馬車,揚鞭時,他回頭道:“等我們回來!”
餘下的幾人目送着馬車漸行漸遠,這才關了門。
八月份的天氣依舊炎熱,江桃兒取了昨晚就泡在水中的瓜果,然後切了一半,招呼着倆妹妹吃,也招呼着謝聞淵來吃。
江魚兒瞧着江寶兒學着謝聞淵文绉绉的吃相,不給面子的大笑出聲。
江寶兒本就忸怩,眼下被她一笑,瞬間繃不住了,她怒罵道:“魚兒妹,再嘲笑我就揍你!”
江魚兒一點也不怕她的威脅,照舊是放肆大笑。
江寶兒瓜也不吃了,追着江魚兒就要揍一頓。
江魚兒靈活的躲來躲去,硬是沒被她碰到,最後江寶兒沒打着,反倒又生了一肚子氣。
江桃兒和謝聞淵目光對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無奈。
江桃兒無奈的是,倆妹妹跟天生是死對頭一樣,動不動就掐架,之前是江桃兒單方面欺負江魚兒,自從江魚兒醒來後,總能輕輕松松把江桃兒氣的跳腳。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免得江魚兒老被揍。
謝聞淵無奈的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江寶兒已經到了桃李年華的年齡了吧?就算江魚兒年齡尚小,也已經有十六七了吧?
在他府中,別說十六七,十五歲都已經能成為了獨當一面的二等婢女了。
他溫吞的吃着瓜,心裏卻不由得想,如果讓府中的一衆婢女選擇,她們會選擇什麽樣的人生呢,是選擇在鄉下做一個尋常百姓,還是會選擇在大戶人家中當一個有俸祿拿的婢女?
這個問題自然是不得而知。
他靜靜的看着打鬧的姊妹倆,或許這就是尋常百姓的日常吧,頑劣、沒規矩、但卻活得鮮活肆意。
……
雞飛狗跳的一天很快結束,趕到日落西山,院外響起了久違的馬車聲。
江寶兒迫不及待的拉開門,讓江二郎趕着馬車進來。
趁着天還亮,一大家子趕緊忙前忙後的把馬車上的東西卸下來。
無需江寶兒多說,江劉氏就從懷中摸出來了一個木質材質的靈巧盒子,顯然是江寶兒想要的胭脂。
拿到胭脂盒子後,江寶兒興奮的往房屋裏跑。
江劉氏笑着搖搖頭,“這孩子。”
俊兒哥剛把叫花雞放到堂屋的桌子上,他撇嘴:“阿娘,您就是太慣着二姐姐了!”
江二郎也道:“把二丫頭叫出來幫忙!”
“我去!”江魚兒放下手中的布袋,一溜煙的跑進去。
也不知道姊妹倆說了些什麽,反正最後倆人和和氣氣的出來了,江寶兒臉上還挂着笑。
趕到最後一抹餘晖落下,所有的面粉布袋均進了倉庫,一些香料大料都進了竈屋的罐子裏,一些農作物的種子也都被江劉氏細細的收藏好,就等着過了這陣子去播種。
江桃沒歇着,趕緊把提前烙好的餅子和炒菜端上了桌,然後又把叫花雞切塊,裝盤,一齊端上了桌。
江二郎特意買了兩只叫花雞,又單獨買了只雞腿,這樣剛好一人一只腿,姊妹幾人迫不及待的吃着。
謝聞淵看着碗裏的雞腿,心中悄無聲息的升起一絲暖意。從小到大,別說父母給他親自夾雞腿,就連在一個飯桌上都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他尋求不得的親情,眼下倒是被江家人給予了。
飯桌上的氣氛很是融洽,江魚兒心裏也充斥着暖意。她止不住的想,雖夜深人靜時,她會夢見現代的一切,會夢見雙親,可随着在這裏生活月餘,那些事情好像也慢慢的漸行漸遠,逐漸變得模糊。
她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也不知道現代的自己是死是活,但她懂一個道理——活在當下,絕不內耗。
吃過晚飯後,江劉氏摸出來一個布兜,從中拿出紙墨,遞給江魚兒,她一臉的歉意:“魚兒妹,沒買到話本,我就買了些紙張和筆墨回來,你看行不行?不行的話,下次咱們去京城,京城指定賣的有。”
江魚兒有點失望,但面上并未表露出來,她接過紙墨,揚起一個笑:“無礙,謝謝阿娘!”
江寶兒愛不釋手的拿着胭脂盒,盒子的底面寫着一些旁的胭脂水粉介紹,她看着忍不住道:“要是真的能去一趟京城就好了……那裏的胭脂水粉肯定更多更好看!”
江桃兒放下手中的布料,也有些豔羨道:“那裏的布料樣式肯定也更多。”
俊兒哥插嘴道:“聽說茶坊裏面還有專門的說書人,有專門的瓜子花生茶水糕點供應,很多人都喜歡在裏面聽呢!”
江魚兒心想,那畢竟是京城,自古以來,就最繁華、最繁榮,聚集了金銀財寶的地方,有什麽都不稀奇。
江二郎笑道:“這倒是真的。十五年前,我和你們阿娘去過一次,那真的繁華無比、金貴無比啊!就連那割小麥的鐮刀都是金的!”
江二郎的話讓俊兒哥瞪大了眼睛,“真的嗎,阿爹。”
“那當然。”江二郎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老神在在道:“還有那裁縫鋪,光是布料種類就有上千種,看的人眼花缭亂。”
江桃兒也瞪大了眼睛:“那在京城生活的人,豈不是年年都有新衣穿了。”
“阿爹,胭脂鋪呢?”
看着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江寶兒,江二郎輕咳幾聲,用手胡亂比劃了一下:“那胭脂水粉鋪子,別說進去了,那香氣,離老遠香氣撲鼻吶。”
江寶兒神色激動,迫不及待的問道:“還有呢,還有呢,阿爹,您多講講京城的事情吧!”
江二郎悠哉悠哉喝了口茶水,一本正經的胡謅起來。
江魚兒本來還特別認真的聽,覺得江二郎說的挺有道理的,但聽到‘割小麥的鐮刀都是金的’就繃不住了,她忍住笑,心想,真看不出來這古人還能胡謅編造呢。于是她只靜靜聽,并不言語。
江二郎說的口幹舌燥,絞盡腦汁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說了一遍,最後才喝了口茶水。
江寶兒拉着他的衣袖,央求道:“阿爹,等農忙結束後,咱們可以去一趟京城嗎?”
“就是,阿爹,可以去一趟嗎?”一向懂事的江桃兒也眼巴巴的看着他。
俊兒哥雖沒說,但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
江二郎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去京城哪有那麽容易,先不說誰家願意借馬車借兩天,就算到了京城,沒有進城通關文牒也進不去啊!
他幹巴巴道:“這個嘛……等以後定會有機會去的!”
幾人信以為真,當即高興不已:“阿爹真好!”
江二郎心虛不已,眼睛左轉右轉,就是不敢跟孩子們興奮的眼睛對視。
只一眼,江魚兒就看出來了江二郎的心虛,她也沒有拆穿,低頭看着手中的紙墨。
她也很想去京城看看,可以現在的能力,萬萬是沒法子去的,除非……她把目光投向事不關己的某人身上。
謝聞淵對視線極為敏感,和江魚兒對視的一瞬間,他捕捉到了她眼底的希翼和期盼。
姊妹幾人叽叽喳喳的談論着去了京城要買些什麽,吃些什麽,每個人眼裏皆是憧憬。
謝聞淵突兀的加入了話題:“等農忙結束,你們随我回京城吧。”
他的話讓衆人的目光速度聚集到了他身上,謝聞淵淡淡道:“馬車,我會備好;錢財,也都會有。現在只就看你們何時有空。”
江二郎瞪圓了眼睛,“真的?”
謝聞淵點頭,“嗯。”
他的肯定讓衆人又忍不住歡呼起來,連江魚兒也按耐不住的激動,她壓在心裏的名醫夢又有希望了!
只要有個好平臺,她定能成為數一數二的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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