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香方是偷我們錢家的
香方是偷我們錢家的
“老爺,他這是避着咱們?”
“哼!哪由得他做主?繼續給他遞帖子,直到他見為止!”
謝瀾正在文松書院的山長家裏喝茶,就聽盧瀚泉禀報馮正良非要見他的事。
“大人,這事作何處理?”
謝瀾張揚的眉眼微微上挑,漂亮的眼裏閃過一絲不耐,“帖子都燒了,別髒了我的宅子,還有,給他找點事做。”
盧瀚泉有數了,姓馮的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這位睚眦必報的主兒。
他退下後,山長饒文山哈哈大笑,“你還是這幅性子。”
笑完又感嘆地搖頭,若不是這幅性子,怎會到這個偏僻小縣來。
“你倒舒服了,窩在書院裏萬事不聞。”謝瀾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方才我說的事你可有解決辦法?”
饒文山就是不想被這些瑣事煩擾才從京城搬到此地,誰知還是躲不過,這煩人的謝長風!
他瞪了謝瀾一眼,“百姓被毒蟲咬的事,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又不是蟲母,況且此地濕熱,多山,本就是這樣的氣候,除非讓他們不要進山,可這就相當于奪了他們的飯碗,只能讓他們多注意,或者撒些藥粉在身上驅驅蟲。”
“藥粉極其昂貴,效果也沒那麽大。”謝瀾何嘗沒有試過,可結果差強人意。
“這我就沒有辦法了,你又想便宜又——”饒文山的話頓了頓,腦中忽然想到一個人,“有個人說不定還真能解你的愁。”
一個時辰後,謝瀾站在沈氏香鋪門口,意味不明。
盧瀚泉跟在後頭,等這位爺繼續往鋪子裏走,他才跟上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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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蚊的香丸,我就沒見過別家有她家那麽靈的,一帶上香丸,我身上一個蚊子塊都沒了。”
想起方才饒文山的話,謝瀾大跨步進了鋪子,卻沒想到遇到了熟人,又看到了一場好戲。
鋪子裏人不少,兩個女子正和一個男子對立站着,旁邊還圍着六個人,似是在看好戲。
盧瀚泉記性很好,只一打眼便想起來了,這不是當初在平田村坑了一把他們大人的女子嗎?
這是又吵起來了?
他小心地一撇自家大人的神色,安心地靠在門框上看熱鬧。
鋪子裏的女子自然是沈馥和其姐沈瑩,今日兩人正在鋪子裏擺放香囊,鋪子裏就出現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志遠表哥?”沈瑩打了聲招呼,沈馥恍然想起這是她許久未見的錢老太的孫子。
她以往本就少去錢家,即使去了錢志遠也是在外讀書,兩人幾乎沒有怎麽說過話,她并不了解錢志遠,只在原主的記憶裏,他是她所認識的最厲害的人。
畢竟那可是秀才老爺,哪是一般人能比的。
出于對錢老太的厭惡,她并未叫人,只等錢志遠說出他的來意。
只是一丘之貉果然是一丘之貉,錢志遠跟她們寒暄過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兩位表妹,奶奶聽聞你們私自把爺爺傳下來的香方拿去做生意,都氣病了,你們先随我去看看她吧。”
“聽這意思是沈掌櫃的香方是偷來的?”
“難怪我說她一個小小女娃怎會制出如此絕妙的香丸。”
圍觀者竊竊私語,但鋪子本就不大,聲音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的耳朵。
沈瑩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眼裏錢志遠偉岸的身軀瞬間倒塌,“我們的方子是阿馥自己想出來的,哪會偷你們錢家的東西,況且你們家一直在種地,哪來的什麽傳下來的香方!”
錢志遠眼裏閃過一絲得意,面上故作為難道:“是我影響鋪子聲譽了,表妹,咱們要不去後院說,這裏人多眼雜的……”
沈瑩見他态度軟和下來,想着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剛要答應,就聽沈馥冷硬回絕:“事無不可對人言,你有什麽話就在這說,否則我怕明天大家都能傳鋪子是你們錢家的了。”
錢志遠想要坐實謠言,她怎可能會讓他如意。
沈瑩一想也繞過彎子來,看向錢志遠的眼神警惕起來。
門外盧瀚泉撇了撇嘴,一個大男人耍如此上不得臺面的心計,簡直污他的眼。
他擡眼朝自家大人望去,對方面無表情,嘴唇輕抿,直直地崩成一條線。
是極端厭惡之色。
門裏錢志遠仍舊滔滔不絕的講述他祖上如何傳下這個香方,末了還道:“表妹堅持說香方是你自創的,不知有何證據?”
他早盤算好了,方子這種東西能有什麽證據,最多記在古籍上,可他一旦說這是她偷來的書,她們便無計可施。
書本又不寫誰是主人。
沈馥簡直要被他的話氣笑,而後她便真的露出一抹笑,“錢志遠,你昨晚在哪?”
錢志遠被她笑得悚然一驚,因為那雙如寒星般的眼裏沒有絲毫笑意,徒留嘴角笑意,看起來十足滲人。
而後聽了她的話後更是摸不着頭腦,她此時不應該像個瘋婆子那般拼命解釋嗎?
問他在何處是何意?
思索不出答案,但他直覺裏頭有問題,謹慎地答道:“大半夜的,能去哪,自然是在家裏睡覺。”
這話沒毛病,衆人都點點頭。
“真的嗎?可是我昨夜睡不着沿着河邊行走時,看到你在河邊把一個人的頭按在河裏淹死了,還抛屍河中。”
此話一出,原本心向着錢志遠的衆人俱離他遠了一步,偷香方和殺人抛屍,自然是後者更令人不恥。
門外謝瀾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繼續聽裏頭争辯。
錢志遠見真的有人信沈馥的話,登時急了,“你在胡扯什麽!我明明在家睡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殺人,有本事你拿出證據!”
“那你說香方是我偷的,又有何憑證?”
話音剛落,鋪子裏一片嘩然,是啊,證據呢!總不能錢志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只聽沈馥繼續說道:“你說我偷方子,我說沒有你便要我拿出證據,現在我說你殺人,你不承認仍舊要我拿出證據,怎麽話都被你說完了?合着你做什麽說什麽都得是我拿出證據呗。”
她話音更厲:“今日你污蔑我偷香方,我沒有證據便要坐實是我偷的,明日你成衣鋪買衣裳,掉了一百兩銀子,又污蔑是鋪子老板偷的,因為他沒有證據,只得賠你一百兩,可是,人如何證據自己沒有做什麽?都依着你,你走哪都能發家致富啊,不多日你就能成天下第一有錢人,畢竟你們家不知被偷走了多少秘方和銀錢呢。”
錢志遠面色一變,這簡直是殺人誅心,但他不知道,人群中的何金寶臉色更難看,他就開着一間成衣鋪,就像沈老板說的,哪天這家夥去他鋪子裏一趟說自己掉了銀子,他根本拿不出證據說他們鋪子沒偷。
按照他的邏輯來,豈不是天下都是他的?!
其他人回過味來,也覺得沈馥說的極有道理,換成是他們被這種人賴上,說不得只能乖乖賠上銀子息事寧人,于是俱都離錢志遠更遠了。
這便是人性,說他殺人他們只會覺得他可惡,但實則仍舊抱着看熱鬧的心理,但要說他會危害到衆人,那就能激起大家的抵禦之心。
盧瀚泉瞧着本來必輸的場面被沈馥的三言兩語變成了必勝局,心裏對她的敬意升至最高,誰說偏遠小城沒有大人物,他瞧着這姑娘比京城那些名門閨秀都厲害。
他下意識想問大人的看法,卻見他家大人斜倚在門上,唇角微掀,放松的眉眼無不傳達出欣賞之意。
盧瀚泉直呼好家夥,這神态他可有好些日子沒見到過了。
沈馥把衆人的表情看在眼裏,昂着頭看向錢志遠,嘲弄的眼裏似是在問他還有什麽花招盡管使出來。
錢志遠的身形搖搖欲墜,他哪知道一個小姑娘這麽難對付!
他捂着胸口,面色蒼白地道歉,“許是我奶奶年紀大了,弄錯了,但我不分青紅皂白地相信她的确是我之過,還望表妹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老人家計較,我一定盡我之能彌補今日對表妹造成的傷害。”
說完他阖上眼就要倒下,圍觀的衆人也不是什麽惡人,下意識去扶住他。
“難不成他是真的被他奶奶騙了?”
旁邊還有人應和地點頭,“這種事我見得多了,婦人就是會搬弄是非!”
沈馥厭惡地皺起眉,錢志遠使出這一招她還真不好繼續計較,否則得理不饒人的帽子就要扣到她頭上,衆人只會覺得錢志遠不過出于孝心被家裏人蒙騙,你沈家香鋪又沒什麽損失,緣何還不放過他。
真是跟吞了蒼蠅一般惡心。
盧瀚泉當真是開了眼界,一個大男人花招耍得行雲流水。
他抱臂想看看沈掌櫃如何繼續破局,就見他家大人信步上前,“錢秀才果然是家學淵源,奪方子奪不過就暈的毛病和你奶奶一模一樣。”
沈馥見到突然進門的男子驚訝一瞬,又忍不住偷笑,縣太爺這張嘴用在旁人身上,倒是痛快。
被旁人扶着的錢志遠眼睛依舊半阖,看不清來人是誰,但他吐出的話就讓他面色漲紅,羞憤欲死,聽到後頭幾聲偷笑聲更是忍不住睜開眼睛想要看看這個壞他好事的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