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還得是鹵味啊
還得是鹵味啊
沈馥獨自坐在床上,努力回憶沈大榮其人。
從沈奶奶房內出來之後,她已枯坐了一個時辰,腦海裏卻怎麽也想不出沈大榮有何特別之處。
硬要說的話,他有農家人少有的魄力與遠見,假如今天站在這裏的是他,他無需沈馥像勸沈四貴那般的勸他,自己就會主動提出要去周邊看看。
種地的也有聰明人,這并不奇怪,也不應該會因此丢掉性命,但掉下山崖一說也确實奇怪,經沈奶奶和錢荷花回憶,當天豔陽高照,無風,又是大白天,不存在被大風刮下去或者路遇野獸的情況。
等再賺些銀子,她須得雇上一隊人去崖底尋找,若是真掉下去,總能找到線索。
思來想去,還是得多賺錢。
她整理好思緒,好好睡了一覺,第二日,就随着三個嬸嬸和沈四貴去了東街的攤子上。
租攤子比沈馥想的便利許多,去街尾縣衙設的租賃地點交銀子拿契書,不花什麽時間。
攤子一個月起租,沈馥打算先租一個月看看情況,直到付完錢也沒碰上小鬼難纏的事。
沈四貴也很驚奇,這塊地方向來是個香饽饽,哪裏的人過來都得被官差咬下一口肉,如今卻成了按規矩辦事。
“管他呢,對咱們有利不就得了。”餘甜心大,興奮地一邊往租好的攤子走,一邊瞧路兩邊的攤子。
她們來得晚,街上好的攤子早有人租下,只有幾個邊角地還餘了些攤位,沈馥挑了個街尾的位置,毗鄰官差的屋子。
這當然是她見當地官差規矩辦事後定下的地方,哪怕只有一個官差在,被人鬧事的可能就大大降低。
與她鄰近的是家包子鋪,只賣包子和饅頭,一見到她們過來就熱情的打招呼,言語之間都是在打探她們賣什麽。
本地的攤子并未禁止賣相同的東西,包子攤老板擔憂也在情理之中,沈馥不賣關子,直接說出她們賣的東西:“鹵雜肉。”
Advertisement
既非正肉,叫下水未免影響食欲,沈馥最後定下叫雜肉,有豬雜,也有豬蹄豬尾巴等物,叫雜肉正切題。
包子鋪的一聽不是賣包子就放下心來,至于什麽是雜肉,他也不着急打聽,等人出攤就一目了然。
沈馥拿出帶來的小爐子擺在地上,裏頭早已放上燒紅的碳,不多,只為溫個鍋,再在上方擺上裝鹵肉的陶罐,一個小攤子便擺好了。
只是一個如此小的攤子站着五個大人,不像來擺攤的,倒像是五人圍着吃打邊爐,場面着實好笑。
這也就是頭幾天,三個嬸嬸頭一回擺攤沒經驗,她自是要來帶幾天,沈四貴則是她叫來鎮場子的,讓旁人知道她們這個攤不止有幾個女人,家中男人也在呢。
沈四貴發揮社牛精神,很快同周邊攤主混熟,知曉這條街的情況,聽聞最近換了新縣令後,規矩日嚴,不敢再有人過來以任何名義亂收費,大家都可以安心擺攤。
幾人說話間,陶罐內的鹵香味開始變得濃郁,從四面八方散開,路過的行人不由自主地抽動鼻子,想要知道這股勾人的香味來自何處。
沈馥見時機到了掀開蓋子,沈四貴頗有默契地立刻大聲叫賣:“鹵雜肉——香噴噴的鹵雜肉嘞——”
他的嗓門大,一會兒工夫就有人被吸引過來,問道:“鹵雜肉是什麽肉?”
沈四貴用竹勺兜起一勺到碟子裏,“我也不瞞各位,鹵雜肉就是大家平日吃不到的豬下水,豬蹄、豬尾巴和豬頭。”
問了的人頃刻變了臉,“這等下賤東西也好拿出來賣?!你耍我呢!”
如今的世人皆好羊肉,對沒有閹割過的豬肉都不屑一顧,一般只有少數不介意的人家或窮苦老百姓會在農忙時節割些肉回去補補力氣。
這也是豬肉每日只賣出八頭的原因,做得不好吃,價也不算便宜,人家情願買只雞回去開葷,至少随便煮或炒也沒什麽怪味,難吃不到哪去。
沈馥料到會有人無法接受,“幾位大哥,這是用咱們家的秘方所做,絕無那些怪味,不若你們先嘗一嘗,若覺得還如以往那般不好吃,我倒賠你們一人十文錢。”
只是嘗一口肉就能得到十文錢,還有這等好事?!
大家對視一眼,紛紛答應,只是一嘗後他們就知道十文錢他們是拿不到了。
這肉壓根不是他們想象中腥臊又臭,反而唇齒留香,比客來居的炖羊肉都好吃。
“掌櫃的,你可算來擺攤子了,給我來兩斤。”
衆人狐疑不定間,人群中突然鑽出一個略胖的男子,這面孔沈馥熟悉,正是那日來她家買蚊香吵得最兇的男子之一。
身後喬婉兒麻利地打包了兩斤肉用采來洗淨的大葉子裝上,再用麻繩打包好交給對方。
這年頭不像後世,擺攤的原本利潤就不高,用樹葉包裹食物是常事,沈馥初來擺攤,自然是能省就省。
“真有那麽好吃?不會是親戚過來演糊弄咱們的吧?”圍觀者發出質疑。
“吳老六,看看我是誰,你天天來我家面攤吃面的,何時發現我有這麽一門親戚?”
被叫吳老六的悚然一驚,先前沒注意到買肉的面相,這、這不是東街那家面館的少東家嗎?
一般的面攤自然稱不上東家,他說的是縣裏最大的面館——雲來面館的掌櫃的兒子,聽聞那掌櫃祖上有人在宮內當禦廚,做得一手好面,這手藝也就傳承下來,成了雲來面館的招牌。
面館的少東家自然不可能受這麽一家小攤子所托,替她們說話,那就是說,這家鹵肉是真好吃?
吳老六再轉過頭看嘗過肉的幾人,并未有人嫌棄,反而目光聚焦在陶罐,目露渴望。
他一下就有了主意,“掌櫃的給我稱一斤。”
能天天下館子的自然不是什麽窮人。
有了這兩人帶頭,先前嘗過肉的陸陸續續的都稱了些肉,随後又吸引過來好些看熱鬧的人,有那平日不舍得買肉的,嘗過後也買了半斤。
“這都瘋了不成,這下水也敢賣得與豬肉相同價。”圍觀者目瞪口呆。
嘗過的人紛紛對他翻白眼,“你知道個什麽,一般的下水自然不值得,但這肉做得比人家飯館裏的都好吃,賣的就是個手藝!”
質疑的人不信邪,嘗了碟子裏的最後一塊肉,一下就噎得說不出話來,等吞下肉,他毫不猶豫地要了一斤。
還不到午時,帶來的肉賣得一幹二淨,幾人興奮地收拾好攤子,跟顧客交代了以後都會來這裏擺攤後,擁擠的人群才散開。
五人回到家,餘甜立刻催促着要盤賬,沈馥也有心一天算一次賬,反正貨不多,不耽誤時間。
她把今日賺來的銀子都倒在桌上,又拿出拿來找錢的本錢和買肉的成本外,餘下的就是今日所賺的錢。
一斤鹵雜肉十五文銀錢,一副豬下水大約二十二斤,豬頭雖重,但上頭的肉卻沒多少,零零散散加起來,一頭豬所得的肉有三十八斤,今日送來的是三頭豬的豬下水,也就是一百一十四斤。
着實不少了,要知道如今一頭豬也不過一百五十斤的肉,她們這相當于賣了大半頭豬。
也就是得了一千七百多文,下水有大有小,但也逃不過這範圍。
一兩七錢!她們一日就賺了這麽多銀子!
見餘甜等人的眼睛幾乎要放出光來,沈馥不得不提醒她們一句:“還有香料錢沒算進去呢。”
這是大頭,好在能重複利用,綜合算下來,今日估摸着賺了一千四百文。
其中沈馥七成,餘下三家一人一成。
“那就是一百四十文。”喬婉兒家裏做木匠生意,對算數不在話下。
可即便是一百四十文,對一般的農戶家庭來說已是一筆巨款,餘甜咧着的嘴就沒合上過,閨女的夏衣有着落了。
“你們想怎麽分?我的建議是半月一次,這樣呢既省事,也能及時發現賬目有沒有問題。”
她們的生意不過是小打小鬧,半月分一次不算什麽。
喬婉兒三人都沒有意見。
此後一周沈馥和沈四貴都跟着三人去擺攤,等她們逐漸上手後,兩人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她卻是不知道,一雙眼睛每日死死地盯住她們的鋪子。
馮家。
馮正良陰沉着臉聽手下禀報沈馥鋪子的情況,那點銀子他自然看不上,只是上次他的教訓反倒促成鋪子的生意,令他極其不爽,後來被爹知道了還得了一頓斥責。
“你這個蠢貨,一個小鋪子也值當你如此關心?!還找人去打砸,你知道另兩家是怎麽嘲笑我們馮家的嗎!這段日子你先去田莊好好反省,生意暫由你二弟接管。”
回想起當日的一字一句還有他二弟眼裏的幸災樂禍,他就覺得屈辱,這一切都是因為沈馥!
馮正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又怕針對沈馥再次引來父親的目光,只能暗中盯着。
他思來想去,叫來手下馮良,“你去給縣令遞個帖子。”
馮良:“是。”
他的算盤打的很好,給縣令塞點錢,讓他照顧照顧自家生意,他爹一高興說不定又讓他回去。
大不了損失點私房錢。
以往這麽做都很靈,可惜這次碰了壁。
謝瀾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