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明澈不懂阮殊清一個藥械販子怎麽有這麽不俗的背景。
頭一天晚上剛在一起,第二天她的工作就全面開花,明家的資金更是一夜到位。
從前一些望而卻步高級別的秀和大制作的劇本,如今她也能挑挑揀揀了。
明澈怕一下站的太高,摔的太慘,還是得從低檔次的秀慢慢走起,
法國的秀是一小衆奢侈品牌,沒什麽大腕,輕松随意,主辦方也尊崇個人風格。
天氣爽朗無雲,秀場的工作結束的很快,阮殊清似乎也有事要忙,每天只有早飯後,兩人能簡短的見一面。
說是見一面,其實是因為兩人住在一間總統套房,見面是避無可避的。
阮殊清出門時,明澈恰好在吃早餐或是試秀場的服裝。
阮殊清通常會問一句:“今天做什麽?”
明澈一板一眼的答完。
她點點頭轉身離去。
最後一天沒有工作,明澈打算帶曉曉四處逛一逛。
曉曉是恢複工作後,阮殊清配給她的新助理。
周全、細致、個高、勁大,能當私人保镖用。
法國的秀,阮殊清也坐在臺下看了全場,中途忙得很,一直在接電話,但她還是認真的拍了幾張照片,有幾件同明澈相稱的禮服,也都給她買了下來。
回酒店的車上,阮殊清将照片又看了一遍,偶爾說一句:“你穿這件衣服還挺好看的。”
明澈“嗯”一聲,表示回應。
今天沒工作,明澈睡飽了才從床上彈起來。
推開門,阮殊清正穩穩當當的坐在餐桌上,手邊放着一杯柳橙汁和一小塊三明治。
瞧見人起了,便同一旁的助理示意了一下。
服務員便推着餐車過來了。
白粥、包子、麻球、油條一個個端上桌,明澈繃着腳尖,看的直想落淚。
阮殊清瞧見她這可愛的模樣,也笑吟吟的沖她招手:“過來吃飯。”
“怎麽今天換中餐了?”明澈是典型的中國胃,天天吃洋餐她都快吃吐了。
“之前看你吃的根本不用心。”阮殊清一身黑色的吊帶長裙,長發随意散着,她不穿職業裝時其實是一個很溫婉優雅的女人。
“今天什麽安排?”阮殊清抽了幾張紙墊在明澈的手上,防止沾到油。
“去看聖心大教堂和紅磨坊。”明澈吃着小包子,語氣有些囫囵。
“好,那讓曉曉休息,我陪你去。”
“哦。”明澈點點頭。
阮殊清沒讓助理跟,卻還是帶了一個保镖,是明澈第一次在明月府見的那個面相兇惡的男人,亦步亦趨的跟在兩人後頭。
明澈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
阮殊清解釋:“為了安全。”
法國的街頭浪漫又自由,建築都是紅色的尖頂小房子,道路是凹凸不平的磚石,大街上彌漫着香槟的味道。
兩人個子差不多高,阮殊清很自然的勾住她的手,女人的手指骨感又纖細,套着幾枚戒指,握在手裏涼絲絲的。
“阮老板。”明澈忽然叫她。
“怎麽了?”阮殊清正在看路邊小店裏的配飾,花花綠綠的倒是很有設計感。
明澈:“你以前也這樣過嗎?”
阮殊清拿着兩枚胸針去結賬,櫃臺旁也賣遮陽帽,又拿了兩頂:“什麽樣?”
“包……”後頭那個字明澈沒說出口。
阮殊清把遮陽帽扣在她頭上:“你說包養?”
明澈點點頭。
“沒有。”
“所以我是第一個喽。”明澈小聲嘟囔。
“嗯。”阮殊清唇齒間溢出一個很短的音節,走出去一段路後,已經能遠遠看到聖心大教堂的尖頂,她忽然又說:“你是第一個和我談戀愛的人。”
明澈倒有些愣:“哦,我以為你說在一起的意思就是包養。”
阮殊清翻了個白眼,人也跟着生動起來:“我不是那種随便的女人。”
聖心教堂前有處長長的臺階,圍欄兩旁挂滿了愛情鎖。
溫璃興致勃勃的拿出相機:“能不能幫我拍張照片?”
阮殊清點了點頭,向後退了幾步取景,拍完後将相機遞給那個兇神惡煞的保镖,走到明澈身旁自然的攬住她的側腰。
這是她們的第一張合照。
阮殊清笑的明媚,明澈卻一臉僵硬。
下午的陽光醉人。
兩人在教堂前的威利特廣場上坐着,俯瞰大半個巴黎城的景色,有鴿子咕咕咕地跳到兩人腳跟。
阮殊清不知去哪裏買了兩個熱狗,明澈便将面包撕成一塊一塊的,放在手心喂鴿子。
不知在教堂前坐了多久,下午的陽光慵懶,明澈躺在草坪上睡了一會,睜開眼睛時,阮殊清正在不遠處聽電話。
她依舊穿着早晨那件吊帶裙,長直發散垂在肩側,光裸的肩頭若隐若現,略有些寬松的淡白色珠鏈滑落到小臂。
“我定了晚餐,然後去看表演,一會有車來接。”阮殊清回到她身側坐下。
“你是廣東人?”明澈解釋:“聽你電話講粵語。”
“香港人。”阮殊清說這話時看着明澈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出什麽異樣。
明澈點了點頭,忽然古靈精怪道:“雷猴,靓女。”
巴黎城籠罩着夕陽餘晖,天地都是淡黃色的,街道小巷中人影綽綽。
阮殊清忽然牽住她的小臂。
一個吻壓了過來。
是飄忽不定的冷茶香,女人的唇珠柔軟,輕輕印在明澈的唇上,并不是淺嘗辄止,更軟的東西撬開了牙關,小蛇似的溜了進來。
日落後的天空是靛藍色的,明澈的眉梢眼角都是細微的紅。
她們的第一個吻。
在聖心大教堂的日落時分。
明澈抹了抹嘴角,不服氣似的,挑釁似的點評:“法式熱吻?技術還不錯。”
阮殊清理了理頭發,臉色可見冷了幾分:“謝謝誇獎。”
晚餐訂在塞納河畔的一家臨河中餐廳,河面上是波光粼粼的晚燈。
明澈吃的很少,後面要進劇組,她得留心身材。
低成本文藝愛情片,算是很多新演員的開端。
劇本阮殊清看過,講的是大學校園裏的愛情,輕刑偵劇。
從紅磨坊劇院出來,兩人經過琳琅滿目商業區。
阮殊清依舊牽着她的手。
倒是明澈紅着臉左看右看。
“怎麽,害羞?”
明澈梗着腦袋搖頭:“沒有。”
阮殊清笑:“那你剛才怎麽捂着眼睛。”
明澈指了指阮殊清的胸,有點語無倫次:“裸着,你敢看。”
說罷恍然大悟一般,看了一旁的阿明,小聲嘟囔:“忘了你是同性戀,你肯定喜歡看。”
阮殊清:“……”
回到酒店時,阮殊清的助理已經歸置妥當好了行李,看見兩人遠遠走來,發動了車子。
兩人的手依舊握着。
明澈倒有點高興的樣子:“你要走了?”
夜間的晚飯吹起阮殊清的黑發,她點了點頭:“回香港,那邊有點事,呆一個月。”
一個月後明澈大概已經進劇組了。
明澈不了解這個女人,也不想跟她總呆在一起,雀躍的答:“好啊。”
助理已經替阮殊清打開後排的車門,她坐進車裏,把車窗降下來一些,叮囑道:“啓明星那邊我都幫你打點好了,他們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找我,不要自己逞強。”
“嗯嗯。”明澈點頭如搗蒜。
阮殊清神色有些黯然:“沒什麽想跟我說的?”
“阮老板一路平安。”
車開出去一段路,阮殊清看着後視鏡撫着眉尾出神。
阮殊清的助理名叫秦榕,跟了她快十年,也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
她看了眼後視鏡,斟酌着開口:“何宗琦何總約您明天晚上7:30在吉地士用餐。”末了又加了句:“您母親付總從北京打電話來囑咐過的,不能再推了。”
阮殊清嘆了口氣,話已換成粵語:“今日同他見面,明日付總就要廣發訂婚貼了。”
秦禾深知不能讨論阮家家事,只緘默着開車。
快要到希思羅機場時。
阮殊清想起什麽,忽然說:“叮囑一下曉曉,讓明澈多喝些水。”
到了六月,江城漸漸有了夏天的味道。
溫璃将相機送去了維修s劃到了沙粒,電路又沾了水,老板搖搖頭,将一堆殘片推回來,只說了句:“修不了。”
她請了三天的假窩在家裏。
咖啡店新店在大學城旁邊的商業街上,離國立美院只隔一條馬路,商業街什麽都賣:理發、臺球廳、鞋襪、小飾品、各式各樣的飯館,顧客盡是些年輕面孔。
這裏遠離寫字樓,但人流量更大,工資也要比老店要高一些。
菜單裏剔除了一些價格比較貴和制作繁雜的品類,添加了速溶咖啡粉可供選擇,咖啡豆也換成了更為平價的款式。
江倚青正低頭沖咖啡粉。
面前卻有張手伸出晃了晃去,一擡頭,是個年紀不大的男生。
“姐姐,這麽漂亮,加個聯系方式?”
江倚青無視了這番動作,朗聲喊着杯號。
這不是第一個同她要聯系方式的人。
消息傳得很快,沒幾天周邊的幾個大學的男生都知道街口這家咖啡店裏有個風姿綽約的大美人,每天都有來要聯系方式。
晚上打烊之後,江倚青跟幾個年輕電員打了招呼,步行前往中福山。
別墅院裏的海棠樹早已枝繁葉茂,穿過草坪,一樓卻暗着燈。
溫璃坐在二樓畫室的長毛地毯上,身旁擺着還未拆封的兩個青瓷瓶。
江倚青認出那是她送給小孩的酒。
她走過去,用手拂開地上的紙團,又将散亂的畫筆收進一個水桶裏頭。
她盤坐在地上,搬出老一輩的說辭:“小酌怡情,大酌傷身,你還小,不能總喝酒。”
溫璃沉悶的“嗯”了一聲,她的腳邊散着一堆黑的的相機碎片,白色的蛛網般的裂紋貫穿了整個鏡面。
江倚青這才發現,小孩的相機壞了:“是因為這個嗎?”
溫璃的聲音依舊清洌,卻蘊含傷神,她看着鏡子中自己的倒影,垂下眼睛:“修不好了,我姥姥就給我留了這一件東西。”
“我知道你很難過。”江倚青直起身子,變成跪坐的姿勢張開懷抱,順勢把溫璃拉進了懷裏:“有些東西是念想,但也不能一直拖着你,最重要的是我門要怎樣繼續去生活。”
“姥姥送給你相機的初衷,肯定是像讓你用它去拍歡樂的人和美好的事,哪怕她不能親眼所見的,也能你所記錄下來,留一些妙不可言的回憶,你想一想,這些你是不是都做到了麽。”江倚青繼續說:“它跟着你兜兜轉轉,也是你外婆對你的希冀,她希望你快樂、幸福,相機的使命也許會有盡頭,但這份希冀确是永遠不會變的。”
“小孩,有些話我說出來會太淺薄,只希望你能夠開心一些。”
溫璃俯在江倚青的肩膀上,睜開眼,能瞧見女人溫婉柔美的側臉,她的睫毛很長,映在臉上變成一大片陰影,那陰影裏如今盛着一片湖水。
“我二十多歲的時候,爸爸死了。”江倚青的聲音低了下去:“那時候媽媽生着病,弟弟又那麽小,我媽第一件做的事,就是燒掉了我爸所有的東西,星垂平野的荒原裏頭,就那麽一攤火,一個人的一生就這麽燒光了,我從前怨她,除了個墓碑,什麽念想也沒給我們留,其實我現在才懂,有時候念想壓在人的身上,倒成了最大的負擔。”
江倚青的聲音柔柔的,壓着溫璃的耳廓:“不能讓眼淚落在要走的人身上,黃泉路裏他走的不安生,活人也一樣,留太多念想,活的就不安生,姥姥對你固然重要,你想她念她,卻不能讓這情緒把你壓垮了,這臺相機對你重要,你卻不能太過悲傷,總要走出去,你懂嗎,小孩,姥姥不會想看的你放下畫筆的。”
“姥姥希望你開心。”
“我也希望。”
夜色頹靡,一滴淚滑進溫璃的後頸。
冰冰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