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模特
模特
簡單洗漱後,溫璃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仔細鋪好了床,白t疊的規規整整,擱在了床邊。
江倚青汲着拖鞋,長卷發松松垮垮的束在一側,她窩在一樓的廚房裏忙活,手裏握着一個黃銅小鍋,見小孩下來了,忙說一樓太冷,叫她去二樓坐。
一人一碗薄皮大餡的蝦仁馄饨,兩人坐在客廳裏,正對着那面大窗戶。
“這馄饨不在菜單裏,是我包的。比較清淡,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江倚青說罷又看了看窗外,撩撥着自己的長發:“瞧這個積水,出租車是進不來了,這種天氣公交車發車次數也會少,下一趟估計要到十一點。”
溫璃點了點頭。
“謝謝你的早餐,很好吃。”她小口的咬着馄饨:“我給你錢。”說着就要掏口袋。
“你這小孩。”江倚青笑時肩膀一顫一顫的:“姐姐請你的,不要錢。”
吃完早飯後,江倚青在一樓打掃店面,今日餐館不營業,積攢的賬目也該算一算了。
許鳴同她發消息,東拉西扯沒什麽重點,問了問店鋪裏有沒有積水,而後便打趣說起兩人相親那天的事故。
對方是個走街串巷收拾破爛的婆婆,責任理清了,卻沒錢賠。
今天去處理,交警給了他一袋子紙殼,算作婆婆給他的賠償。
“現在我在賣紙殼的路上。”
江倚青擱下筆,也覺得有趣,想了想回:“禾北街西邊有個回收站。”
許鳴似乎在開車,回複的是一段語音,帶着幾分笑意:“所以,我們周五一起吃個飯吧。”
意料之外的因果關系,卻讓江倚青想起母親在醫院同張阿姨打趣的話。
宋慈十分怕疼,紮針時須得拉着張姨說些話,分散些思緒,盡管已經紮了五年的針,每周三次,連手臂上的針痂都鼓的老高,宋慈的手依舊有些微微顫抖,她一只手把着床沿,絮絮的說:怕自己命薄,見不到這倆孩子成家,去了底下沒法跟老江交代。
想到這,江倚青有些悵然,不知哪來的一陣風吹翻了幾頁賬本,她握着手裏的筆杆出神。
許鳴見人許久沒有回複,以為是自己太過唐突,想撤回消息卻已經錯過了時限,懊惱着打字道歉。
正要發出,那邊卻冒出來一條消息。
“可以。”
溫璃在三樓,依舊屈腿坐在矮沙發裏,她摸出包中的電腦,又取出相機的存儲卡插進讀卡器裏,昨天走街串巷,積累了不少照片素材,恰好可以趁着此刻的空隙整理,
照片按日期由新到舊排列。
第一張便是江倚青穿睡裙那一幕,正是恰到好處的美,多一分便豔俗,少一分便索然無味,發絲缭繞在身側,舒卷如霧氣。
她拖動鼠标,為其建了一個未命名的新文件夾,擱在桌面的右上角。
其餘的照片雖美,同其對比也有些失色,溫璃着重篩選了一遍,只挑了四張,分門別類的歸進建築、風光、人像的文件夾。
江倚青歸置利落後上了樓,見小孩在忙,關門都是輕手輕腳的。
她的手裏掂了個紙袋子,瞧着沉甸甸的,裏頭裝着兩個青瓷瓶,瓶面用黑色的油性筆寫着“青梅”和“桑葚”兩個字,她将其輕輕擱到了桌上,又盤膝坐在一旁的沙發裏,女人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把這個帶着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我昨天晚上提過的,是去年的酒,口味還算不錯,你應該會喜歡。”
“我付你錢吧。”溫璃怔了下,起身去摸手機。
“不用了,自家釀的,也不是貴重東西,不值多少錢。”江倚青轉身倒了杯水,擱在溫璃面前,挑開了話題,打趣道:“你好像蠻喜歡喝酒的,兩次見面,你都帶着酒味。”
“偶爾會喝點。”溫璃聳了聳肩,也不避諱:“畫畫嘛,暈暈乎乎的容易有靈感。”
“這樣啊,不過你還小,不能喝太多,會傷身體的。”
“嗯。”溫璃輕輕應了聲,瞧着她,目光卻無意落在女人白皙的頸窩。
莫名有股子風塵味,卻又恰到好處。
江倚青有個電話,怕打擾到小孩,便走到一邊的卧房裏,門半掩着,洩出點聲來。
溫璃無意聽了幾句,收回視線繼續選片。
挂斷電話後,江倚青又去切了一碟芒果擱在桌上。
溫璃輕輕合上電腦,雙手交疊着擱在膝蓋上,眉頭輕輕皺着。
“姐姐你不在酒吧工作了嗎?”頓了頓,解釋道:“我剛才聽到你說應聘的事情。”
江倚青點了點頭,坦誠道:“嗯,打算換個工作。”
“許凱回酒吧為難你了?”溫璃說這話時聲音清冷,帶着些莽撞的餘怒,語氣冷了下來,倒不像是個十九歲的小孩。
“沒有啦,是我想換個工作。”江倚青輕聲解釋。
溫璃又想到了那件劣質銀色皮裙,目光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也好,不是什麽好工作。”
江倚青想到什麽似的,難得斂去笑意,凝重起來,看着女孩認真的說:“那人算是酒吧常客,他有背景,也不算個好人,那個酒吧你也別再去了,你還小,萬一再碰見了我怕他為難你。你那天熱心幫我,我很謝謝你。但你還小,還在上學,這社會人心險惡,多留點心總是好的,那天……委實太過危險了。”
“你的學校那邊也有幾家好的清吧,我之前去工作過,環境很好,也安全,你要是想去喝酒,可以去那裏,我給你地址。”江倚青邊說拿出手機編輯短信發給她。
手機叮叮幾聲響,溫璃也沒去看,啪嗒一聲将手機扣到桌上,看着江倚青灰色毛衫的袖口,認真也略有些唐突地問。
“姐姐經常換工作?”
江倚青叉了塊芒果遞給溫璃,笑了笑:“這不是小朋友該關心的事。”
“嗯。”溫璃點了點頭,接過芒果,沒繼續問下去。
她看着桌上成袋的藥盒,幹淨卻陳舊的家具,昨晚宋慈知道她是江倚青的朋友,忙不疊的上前打招呼,她臉色是不正常的黃,滿面病态,小臂上還有可怖的結痂。
溫璃是個心思靈敏的,大抵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高考後明澈去學過調酒,跑去一家清吧工作,見面就板着臉吐槽說工資太低,一月拿到手也就兩千多塊,晝夜颠倒的工作讓人大把大把的掉頭發。
也有工資高的,客人手太髒,總偷偷摸摸的揩油,言語裏滿是不屑。
正是江倚青工作的這種酒吧。
亂髒、惡心,但掙得多。
溫璃垂下眸,摩挲着微紅脹痛的指節,輕聲細氣的開口:“我有個很重要的比賽,需要個私人模特。”
“怎麽?”江倚青驀然笑了,有些不懂小孩的意思。
“我找了挺久的模特,找不到靈感。”溫璃擡頭看着她,很是誠懇:“這比賽對我很重要的,你需要工作,我需要模特,我們也算契合。”
江倚青愣了一下:“可我之前沒做過模特。”
“很簡單的,坐在那就行。”溫璃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解釋說:“我的意思是它不需要什麽經驗的。”
“姐姐,你也算幫我一個忙。”溫璃眉眼透露着殷切。
江倚青猶豫了一會,她思考的時候唇線微抿,視線不知垂在何處,
溫璃喝口水,微微往沙發外側挪了挪,身體前傾,倒顯得有些緊張了。
江倚青看着小孩的模樣,眉目松馳開,點了點頭,“可以。”
“好。”溫璃點點頭:“我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每月一萬,工作時間不固定,我需要姐姐的時候,大概會提前兩天告訴你。”
“一萬?”江倚青面露驚訝,搖了搖頭:“太多了,而且我周六日要去做兼職,時間怕是不夠。”
“沒關系,周六日的晚上姐姐上班嗎?”
江倚青搖了搖頭,又說:“可是這也多了……”
“私人模特都是這個價格。”溫璃看了看時間,收拾起了背包:“我總不能破壞市場,給少了要遭罵的,我用的模特一直都是這個價格。姐姐你的條件比他們都好。”
溫璃語氣倒是篤定。
言外之意:你值得。
“公交車還有四十分鐘來。”溫璃背上書包:“姐姐今天方便嗎?”
江倚青搖搖頭:“今天倒是沒事。”
“那姐姐收拾一下,跟我走吧。”溫璃收拾好書包背在肩上,另一只手輕輕提起了牛皮紙袋。
“我去樓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