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城[ABO]

第31章 群魔狂宴（二）

群魔狂宴（二）

西德在玫瑰城住了三個晚上。

第四天早晨，艾德娜帶來波爾克城的消息。

“海瑟姆死了，邁克爾殺的。弗雷德出席了葬禮。”

房間裏陷入一陣靜默。

西德逐條分析艾德娜帶來的消息：

首先是邁克爾殺了海瑟姆。邁克爾不可能對海瑟姆有殺意，就算有，憑他一個人什麽也幹不了，他沒有盟衛。主謀另有其人。邁克爾近期一直住在萬神殿，能接觸到的只有馬修和克利夫蘭家族的人。海瑟姆與克利夫蘭家族沒有沖突，所以真正的主謀是馬修，他為邁克爾提供了盟衛。現場一定相當慘烈。

其次是弗雷德出席了葬禮。這表明了弗雷德的态度，身為克利夫蘭家族的唐，他願意重新接納自己的妹妹。莉茲現在已經是克利夫蘭家族的人了。

而莉茲……

“怎麽了？”艾德娜看看卡森，又看看西德。兩人都在看着她。

卡森用指尖點了點桌上的一小張羊皮紙：“莉茲昨天給我發了一張邀請卡，以克利夫蘭家族的名義，邀請我到蘭德花園議事。”

“她想讓你幫忙除掉馬修？”艾德娜蹙起眉，“但為什麽約在蘭德？”

這張邀請卡來得蹊跷，艾德娜的第一反應是勸卡森不要去。但她很快意識到，讓人捉摸不透也是莉茲計劃的一環。克利夫蘭家族的人深谙人性，莉茲不可能不知道，越是危險，卡森就越想去探個究竟。

卡森已經決定要接受莉茲的邀請了。

……

蘭德花園波浪般漾開的灌木叢中，一張張石桌就像豎在苔藓中的雪白菌菇。

弗雷德·克利夫蘭坐在德格城二樓的陽臺，端一杯茶，閑閑注視着蘭德花園中的瓦勒和莉茲，他們坐在靠近德格城這一側的石桌兩端。

兩人聊了一會兒，瓦勒依舊繃着臉。但弗雷德了解自己的弟弟。瓦勒沒有立刻殺了莉茲，說明他還是願意接納莉茲的。克利夫蘭家族的人都極重感情。

常出情種，弗雷德煩悶地想。這似乎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

弗雷德飲了一口茶，再擡眼時，看到一道白影出現在小徑上，跌跌撞撞地朝莉茲他們走去。

那個身形，弗雷德一眼就能認出來。整個馬德洛沒有第二個比邁克爾·布萊克還要矮壯的alpha。

布萊克家族的蠢貨，弗雷德想。

邁克爾渾身纏滿了繃帶，只腰間一條短褲。繃帶上有十來處斑駁的深紅色，那是邁克爾騎馬到彌多城的時候弄出來的。直劍鐮在邁克爾身上留下了數不清的傷口，強壯如邁克爾也必須卧床休息。

但邁克爾認為，現在不是卧床的時候。

很痛，繃帶間滲出的血液觸目驚心。

就是要這樣，邁克爾懵懂地想，這樣才能讓莉茲相信他是真的想贖罪，為此不惜傷害自己。那麽多的血，莉茲那麽溫柔，那麽心軟，說不定會原諒他。雖然她可能不會對邁克爾說出那句話——“我原諒你了”，但她會沉默。她不說話，就代表她心軟了，邁克爾對此很有經驗，他的母親塞勒就是這麽做的。

邁克爾渴望得到莉茲的原諒，他總是渴望得到別人的原諒。他必須得到別人的原諒，否則他會一直為此感到焦慮，甚至傷害自己。

邁克爾終于來到莉茲身邊，實際上他是摔過去的，就勢跪在莉茲腳下，擡起蒼白、沾滿血污的臉：“姐姐……我知道錯了。”他的眼淚很快沖掉了臉上的血污。

莉茲很快站起來，輕巧地避開邁克爾想要抓住她裙角的手，居高臨下地看着邁克爾，仿佛對蒼生疾苦無動于衷的女神。

邁克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見莉茲躲開，重重咳了幾聲。他其實不需要咳得那麽用力。

“姐姐……”邁克爾像小孩般短氣地蚊吟，下一刻，聲音又陡然增大，“是我殺了海瑟姆，你殺了我吧！”

“我不是你姐姐。”

“姐姐，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姐姐……你不該原諒我，我殺了海瑟姆……可是你卻為我請醫師……”邁克爾哭得一抽一抽的，“你殺了我吧，姐姐，你還是殺了我吧……”

坐在一旁的瓦勒拼命忍住想往邁克爾臉上來一腳的欲望。這沒用，還有可能讓瓦勒斷了腿。天知道拉紐爾夫養出了一個什麽怪胎。

“你只是個沒用的軟蛋，殺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莉茲語調輕柔，“你愛活多久都可以。邁克爾，你愛布萊克家族，對嗎？”

“我是軟蛋！”邁克爾嗚咽着，使勁抽自己巴掌，疼得龇牙咧嘴，“我是沒用的軟蛋！嗚嗚嗚……我愛我的家人……我是軟蛋！”他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仿佛受盡委屈的孩子。

“你愛的家人很快都會死光，”莉茲臉上浮起微弱的笑意，看起來真的很愉快，“別擔心，邁克爾，很快就會只剩下你一個人。”

邁克爾撕扯着嗓門，哭得更大聲。

“你愛活多久都可以，可憐蟲。”莉茲說着，輕飄飄地離開石桌，就好像一抹幽魂。

瓦勒有些動容，他完全能理解莉茲現在的心情。不久前，她還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瓦勒看着莉茲朝德格城的反方向走去，脆弱而堅定。他的視線随着莉茲移動，很快，他就看到了站在遠處的卡森。

卡森及其盟衛們站在蘭德花園正中央的噴泉邊，背對玫瑰城。

他什麽時候出現在那裏的？瓦勒皺起眉，他為什麽出現在那裏？

瓦勒的心中劃過一絲不安。德格城二樓的弗雷德預感到了什麽，倏地站起，朝瓦勒大喊：“阻止她！”

瓦勒不明所以，從弗雷德的表情中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起身，朝莉茲追去。

但已經太遲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

蘭德花園中央的噴泉旁，莉茲突然驚恐地尖叫起來：“不要！卡森！別殺我！”

莉茲的聲音戛然而止，捂着肚子從卡森面前倒下。

她倒下後，所有人都能看到她腹部插了一把匕首，衣料被迅速浸透。

而莉茲上方，卡森的指尖有鮮血滴落。

這個女人居然能夠絕對防禦，這是卡森沒想到的。

他們剛剛在擊殺馬修這件事上達成共識，前一秒還在握手。

“該死！”弗雷德咆哮道，掀開身邊的茶桌，抄起直劍鐮，帶着數十個盟衛消失在陽臺。

他對莉茲有感情，莉茲是他的親妹妹，而她卻只想利用他！弗雷德怒不可遏。

那個臭婊|子！

另一邊，玫瑰城四樓，艾德娜将一把直劍鐮交到西德手中，召集這層所有的盟衛往下趕。

他們都看到了，再清楚不過——那把匕首是莉茲自己捅進去的。

西德和艾德娜他們趕到蘭德花園中央時，噴泉已經變了顏色。死亡的腥氣夾在炎熱的空氣中，猛地撲像剛剛沖進烈日下的人們。

最先沖向卡森的瓦勒被邁克爾撲倒。

“不許傷害我的家人！”邁克爾雙目赤紅，拳頭雨點般落在瓦勒身上。

瓦勒的盟衛們揚起手中利刃，以剁肉沫的架勢朝邁克爾的後背砍去。

弗雷德趕到瓦勒身邊的時候，邁克爾的後背皮開肉綻，雙眼泛白，竟還是屹立不倒。弗雷德用盡全力将直劍鐮的圓弧斬向邁克爾粗壯的脖頸，邁克爾終于停下動作，朝旁邊倒去。他的脖頸才斷了三分之二。

弗雷德不再管他，帶着人朝卡森沖去。

卡森早已恭候多時，嘴角微揚，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将弗雷德網住。

弗雷德知道自己打不過卡森，布萊克家族的另一個怪胎，拉紐爾夫畢生的傑作。但他不能後退。

那個婊|子！弗雷德心中狂怒咆哮，她讓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如果弗雷德這時退縮，他就會被認為軟弱。盟衛們會因此離開他，甚至殺了他，他沒有選擇！

那個婊|子！她想要所有人給伊斯雷爾家族陪葬！

西德和艾德娜趕到的時候，弗雷德已經死了，卡森身邊的盟衛也所剩無幾。從玫瑰城裏走出來的盟衛們在卡森的命令下開始處理蘭德花園內的屍體，卡森則帶着西德與艾德娜退回玫瑰城，下令封鎖玫瑰城。

一樓大廳的接待者們驚恐地盯着他們身上的血污，紛紛讓到兩邊，看着他們一步兩、三級臺階，迅速消失在樓道中。

上到四樓，走進卡森的房間，卡森從櫥櫃裏翻出一把鑰匙，交到艾德娜手上。

“金庫。”卡森言簡意赅地說，“去愛林迪。”

艾德娜接過鑰匙，幹練地點了一下頭，立刻離開了房間。

卡森關上門，回身後突然朝西德撲過來。

西德繃緊肌肉防禦，卻只得到一個柔軟而瘋狂的吻。

這個吻一如既往地深入，幾乎奪走西德所有的空氣。

“西德，”卡森捧着西德的臉，輕聲說，“到此為止了。”

西德感受到了卡森的絕望，同時也感到卡森正在克制自己的興奮。

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眸色還是黑得驚人。

西德一開始不理解卡森是什麽意思，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克利夫蘭家族滅亡了。馬德洛六大家族如今只剩下兩個，巴法羅家族和布萊克家族。

毫無疑問，皮姆·巴法羅将對布萊克家族趕盡殺絕。沒有一個馬德洛人會同情弱者，與弱者聯盟。也沒有一個馬德洛家族願意屈居另一個家族名下，從尊貴的唐淪為一個帶着刺青的盟衛。

對于巴法羅家族來說，還沒結束聖戰的布萊克家族太弱小了，簡直不堪一擊。

如今亞鱗·巴法羅還能夠調動軍隊。

“我跟你一起走。”西德絲毫沒有猶豫。

卡森只是看着西德。

西德意識到，卡森并不想帶他一起離開。

“去找布列公爵，”卡森說，“告訴他，我在萬神殿。”

卡森想拖延時間，西德想。可是這麽一來，西德有可能因此陷入危險。

西德有點生氣，也許是失望。百感交雜，索性不去思考。

“能做到麽？”

西德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他願意為卡森犧牲自己，但他沒有把答案告訴卡森，而是問：“你要去愛林迪？”

“嗯。”

“給我寫信。”西德說。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收不到。他遵循着感覺，無意識地拖延時間。

“恐怕不能。”卡森說。

“我會等你。”

“随便你。”卡森顯得有些冷漠，轉身走到圓桌旁，沒動桌上的東西，指尖搭在桌面上，站了一會兒，又說：“不要等我。”

西德盯着卡森高大的背影。

“我會在那裏找個omega結婚，”卡森說，“然後生個孩子。”

“随便你。”西德說。他竟不覺得難過。

卡森轉過身，再次來到西德面前，偏頭吻過去。

兩個人嘴上說着冷心冷情的話，吻卻是炙熱的。

短暫的吻結束，卡森拇指撫過西德面頰：“真的喜歡我？”

“嗯。”

“我有什麽好的。”卡森靜靜地盯着西德。

“沒什麽好的。”

卡森短促地笑了一聲：“床技不好麽？”

“馬馬虎虎。”

卡森盯着西德看了一會兒，又退開，坐到圓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馬德洛烈酒。

“這不是正道。”

“你在教我什麽是正道？”

“我在教你什麽不是正道，”卡森舉起酒杯，“跟在我身後，永遠走不對路。”

“都一樣。”走哪條路都是一樣的。

西德走過去，坐在卡森身邊。卡森為他倒了一杯酒，但他沒有喝。

卡森垂眼盯着酒杯，西德看着他的眼睫。

這個人他看了很久，怎麽也看不夠。

很小的時候，西德并不懂得欣賞卡森的美貌，對卡森的恐懼勝于一切。但現在不一樣了。如果西德把真實的想法告訴卡森，一定會被狠狠揍一頓，所以他只在心裏想想。

也許不會被揍，西德又想，卡森對他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樣了。

“我很喜歡你和艾德娜。”卡森突然開口。

“兩個都喜歡？”

“嗯。”

“比安卡呢？”

卡森又笑了，頗有深意地看了西德一眼。

西德也覺得好笑。他們都知道比安卡只是一個幌子。

“也喜歡。”卡森故意說。

西德的嘴角瞬間就提不起來了。

“對你的喜歡跟對他們的不一樣。”卡森說。

“真的？”

“真的。”

一陣靜默侵襲了整個房間。

剛才那些沒話找話都很腦殘。如果是平時，他們兩個絕不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對話。

他們一般不交流，身體和眼神就足夠了。

都在拖延時間。

但已經到了極限。

這時，房間門被用力拍響。

卡森走過去開門，門外站着普爾蒂，臉上帶着狠絕的表情：

“是比安卡！”她喊道，“他跑了！”

卡森對她點了點頭，将門關上。

西德已經站在他身後。

卡森在西德唇上印下一個吻：“知道該怎麽做？”

西德點了點頭。他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卡森拍了拍西德的臉：“去吧。”

西德捉住他的手，用力攥住：“不許你跟別人結婚。”

卡森只是看着西德。

西德放開他的手，起身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