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城[ABO]

第30章 群魔狂宴（一）

群魔狂宴（一）

深夜，衛兵所二樓點着兩盞油燈，六個人圍坐在一起。

“就是這麽軟弱，馬德洛人才會看不起我們！”一個衛兵憤憤地說，把每個字都咬得很重。

“布列公爵應該向他們宣戰，把他們全都殺光，一個不留！他們只是禍害！”另一個alpha附和道。

“要是枭首黨還在就好了，我聽說他們專門對抗這些馬德洛人。”

“都被那個馬德洛殺了。”指的是公爵夫人。

“聽說雅各布逃了，不知道現在在哪裏。”

“他應該留下一點線索，給一些想投靠他的人！”

“布列公爵被迷昏了頭，居然讓那個馬德洛對付安達勒斯人！他的手段相當殘忍，連omega都不放過！”

“他根本不配當我們的公爵！”

三個alpha爆發出一陣附和聲。

伊科看起來很冷靜：“那是因為枭首黨在販賣金粉，那不是好東西。東區的蜂巢，記得嗎？裏面的屍體是我們隊處理的。”

“他們需要錢！”一個衛兵反駁道。

“可以幹正當生意。”伊科說。

“伊科，德溫幹的生意夠不夠正當？”

伊科沉默了。

剛才說話的那個衛兵聲音帶了一絲痛苦：“幹正當生意，等着你的就是被馬德洛人砸爛一切！”

整個二樓陷入一陣短暫的死寂。

突然一個衛兵站起來：“什麽狗屁‘人民的騎士’！我信了他的鬼話，放棄了自己的福利。衛兵所天然的福利！”

衛兵們的表情逐漸猥瑣起來。

“說實話，我還不知道omega脫|光了是什麽樣子呢。”

“樓下那個是歐米曼，歐米曼跟alpha很像……”說話的衛兵拉長音調，決定賣個關子，“等下你就知道啦！”

“不行！”伊科跟着他們站起來，眉頭緊蹙。

“伊科，你有鑰匙嗎？”

伊科感到眼前的幾個弟兄眼神變了，一雙雙眼睛讓他脊背發涼……

三天後，西德從玫瑰城回到波爾克。

他徑直回到衛兵所，踏進一樓大廳的那一刻，迎接他的是伊科的屍體。

蒼蠅在屍體周圍飛舞，惡臭在空氣中飄蕩。

……

馬德洛，萬神殿，布萊克家族院內。

邁克爾在馬修房內嗚嗚抽噎：“哥……海瑟姆是個好人……”

“不用砍斷他的頭。”馬修微微一笑，優雅得像個安達勒斯貴族，“我們會為他舉行葬禮的，盛大的葬禮，配得上他的好。”

邁克爾揉了揉粉嫩的眼角，用力點了一下腦袋：“嗯！”

邁克爾離開房間。

馬修仰起醉醺醺的臉，享受這一刻的幸福。

如果米莎還在，海瑟姆就不用死了，馬修想。海瑟姆太幸福了，這不公平，要削掉一點，這樣兩人才能持平。

“大家都一樣了……”馬修口齒不清地呢喃，“大家都幸福了……”

不能有人比別人更幸福一點，必須人人平等才行。

這樣才公平。

……

波克爾城，馬德洛區。

海瑟姆從一間簿記鋪子裏走出來，身後跟着六個盟衛。他們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所過之處，人群自動朝兩邊分開，給他們留下寬敞的通道。

馬德洛人，看見那些漂亮的臉蛋沒，別擋着他們的道。

海瑟姆邊走邊神游，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莺波別苑。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海瑟姆從不知道自己有如此豐富的情感，竟會那樣愛一個人，愛到近乎恐懼。如果有誰敢打他女兒的主意，或是他女兒出了什麽事……萬神啊，他會心碎而死。但在那之前，他會用十九種馬德洛最殘忍的獄刑把那些人狠狠折磨一遍。當然要精心排好順序，否則那些人就無法享受到最後。折磨屍體可沒什麽樂趣。

越靠近莺波別苑，街面上的人就越是稀少，帶小院的房子也越來越多。院牆不高，牆與牆之間形成無數條小巷，在這些經過精心規劃的小巷裏，伊斯雷爾家族能應對許多問題。

下一個拐角就能到達莺波別苑，除了伊斯雷爾家族的盟衛及海瑟姆本人，周圍一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海瑟姆加快了腳步。

突然，左手邊的小巷內傳來一聲小獸般的鳴叫。

“不許哭！”小巷裏傳來壓低的呵斥。

海瑟姆幾大步走到巷口，看到巷內有一個馬德洛男人，一手掐着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安達勒斯小女孩。

女孩滿臉通紅地啜泣着，被呵斥過後，反而大張着嘴，一下哭了出來。聽到巷口的腳步聲，她哭得更大聲了。她想得救。不知道巷口站的是什麽人，她渴望得救，所以不論是誰，她都會投以求助的目光。可憐兮兮的，含着清澈的眼淚。

拙劣的陷阱，海瑟姆心想。

在波爾克城的馬德洛區，沒有一個馬德洛人敢在莺波別苑附近這麽幹。

海瑟姆正想離開，卻被那個小女孩的眼神抓住了。

她在求救。

海瑟姆突然想起某天晚宴上，布列公爵說過的那番話。

——向您求助的陌生女孩兒，她也有一個希望別人能夠出手相助的alpha父親。

可那是一個安達勒斯女孩……

當然是安達勒斯女孩，設下這個陷阱的是個馬德洛人，他們才不在乎安達勒斯人的死活。

那小女孩會死，她的alpha父親等不到她回家了……

海瑟姆剛剛在自己的臆想中經歷過這種心碎的感覺……

海瑟姆不再猶豫，釋放出更加濃郁的壓制信息素，面色陰沉地走進小巷。

那個馬德洛男人沒有逃開，他松開了掐住小女孩的手。轉身面對海瑟姆，這個動作使對方能夠看到他左臂上刺的人名：馬修·布萊克。

十來個盟衛突然從兩側院牆裏翻出來，堵住前後的出口。

海瑟姆意識到，他可能再也無法見到自己的女兒了，還有莉茲……

……

從佩特羅大人的宅邸出來，西德跨上馬，朝波爾克南邊的城門走去。

佩特羅大人認為他沒有管理好衛兵所的能力，這無可厚非，畢竟出了那樣的事。四個衛兵殺了伊科，還跑得無影無蹤。西德必須為此負責。但佩特羅大人的意見是讓他重新回到西軍營。西德希望佩特羅大人給他一些時間，他會找回那四個衛兵，公開處刑。如果不這麽做，衛兵所就會名聲掃地。

西德來到玫瑰城，在四樓見了卡森。他希望能從卡森這裏借兩個盟衛，因此不得不把整件事都對卡森和盤托出。

卡森努力忍住笑意，他不想傷西德自尊。但這麽做反而讓西德的臉色更難看。

“你還年輕，”卡森終于收住表情，擺出一副正經的樣子，“把事情搞砸很正常。不搞砸一堆事，就不是年輕人了。”

裝什麽長輩，西德腹诽。卡森不過只比他大了五歲。

“你搞砸過什麽事麽？”西德問。

“有。”卡森抿了一口酒。

“比如？”

“比如——”卡森的話突然跟酒杯一樣卡在了半空，他想了一會兒，眉頭微微蹙起。

半晌，卡森好像終于想起什麽：“就比如——”話音戛然而止。

卡森放下酒杯：“去把艾德娜叫過來。”

“……”

西德撇了撇嘴，起身出去了。

艾德娜很忙，玫瑰城的大小事務都由她在管理。

卡森答應借兩個盟衛給西德，但作為回報，他要西德在艾德娜手下幹幾天活兒。

“幾天？”西德問。

“你很急着回去？”卡森反問。

西德一下明白了卡森的意思，臉有點燒，摸了摸銀酒杯上的浮雕，說：“最多一個月，我還要找犯人。”

“艾德娜會教你怎麽打探消息，”卡森說，“如果那四個人還在加威，很快就能找到他們。”

艾德娜花了半天時間帶西德上下走遍了整座玫瑰城，櫃臺、每個樓層的負責人、不同價位的房間、額外的消費項目等等，事無巨細，嘴巴沒停下來過，那架勢，像恨不得一天就把腦袋裏所有的東西都掏出來放到西德面前。連金庫也帶西德去看，其中一把鑰匙就挂在她的脖子上。

去看金庫的時候，艾德娜和西德還遇到了比安卡。西德一眼就認出了他，吓了一跳。比安卡也有些發怔。艾德娜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把比安卡打發走了。

“卡森不讓他接待，”艾德娜沒好氣地說，“他也不想離開。真煩。”說完，她橫了西德一眼。

第二天，艾德娜一大早就敲響四樓的房門，帶西德去玫瑰城周邊的鋪面放消息尋人。

……

莺波別苑。

繁花錦簇的庭院中，莉茲抱着孩子坐在石凳上，呆呆望着不遠處的棺材，纖瘦蒼白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襁褓。

他們本來快要成功了。伊斯雷爾家族本來快要成功脫離馬德洛了。他們在波爾克城安了家，汲汲營營，一邊防備馬德洛各個家族，一邊跟安達勒斯的人們做着沒有血色的生意。布列公爵看到了他們的誠意，願意接納他們。

而如今，莉茲最愛的庭院裏，躺着她最愛的海瑟姆。

引魂幡靜靜垂在棺材兩側。安達勒斯的beta們勸莉茲不要使用白色，那是屬于王室的顏色，最高貴的顏色。

“他是最高貴的。”莉茲告訴那些beta。

在她眼裏，就算是遠在凱薩斯的國王都比不上海瑟姆。

棺材裏的遺體血肉模糊，莉茲費盡心機清理了兩天，卻連海瑟姆的面部輪廓都拼不出來。當時倒在小巷內的不僅有伊斯雷爾家族的盟衛，還有馬修的盟衛，以及邁克爾本人。邁克爾停不下來，直到被直劍鐮砍成重傷。

但邁克爾還沒死，莉茲給他請了整個波爾克城最好的醫師，求他務必要讓邁克爾活下來。

怎麽能讓他輕易死去呢？莉茲陰毒而怨憤地盯着棺材邊緣，蒼白的五指不自覺地收緊。

“你會弄疼她的。”弗雷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莉茲垂下眼，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手，緩緩将手指松開，又輕輕拍了拍襁褓。孩子閉着眼，仿佛酣然熟睡。

弗雷德皺起眉：“你瘋了？”

“海瑟姆喜歡她。”莉茲溫柔而冷漠地說。

“我可以幫你把海瑟姆帶回萬神殿。”

伊斯雷爾家族的盟衛都跑光了。他們只追随強者，莉茲在他們看來不過是一個柔弱無用的omega。

“謝謝你，弗雷德，”莉茲回頭，緩緩擡起視線，微微笑着，“謝謝你願意接納我。”

“這沒什麽，”弗雷德沒有松開眉頭，“但瓦勒不會那麽容易接納你。”

莉茲曾違背克利夫蘭家族所有人的意願，執意嫁給海瑟姆，而不是讓海瑟姆入贅。為了愛情。克利夫蘭家族的alpha們總是無法理解。

“我會向他道歉的，我會向他請求原諒，獲得他的認可。他的認可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大概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那對他來說只是順便的事兒，”莉茲彎起眼睛，“他總在那個時間進玫瑰城。”

聽到這句話，弗雷德認為自己做了一個正确的決定，克利夫蘭家族向來需要那些能掌握情報的人。莉茲從小就在這方面很在行。

“他也許會殺了你。”弗雷德有些擔心。

舍棄過家族的人很難再被家族接納。

“你會保護我嗎，弗雷德？”

“我盡量。”

“那就夠了。”

莉茲站起身，将襁褓放進棺材，貼在海瑟姆的身邊。

“你不該這麽做。”

“她活着也只是受苦。”莉茲的眼圈泛紅。

“也可能是享樂，你應該讓她自己決定。”

莉茲輕輕搖頭：“她還太小，沒辦法自己決定。”

“你剝奪了她的決定權。”

“你這麽說話像個安達勒斯人，他們總是在讨論權利。”莉茲說，“我保護了她。至少我們現在可以确定，她不用長大，也不用吃苦了。”

“也不會快樂。”

“現在就足夠快樂了。”莉茲深情地凝視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弗雷德感到一陣不适。馬德洛人不殺孩子和孕婦，這是基本的道德。

但那是莉茲的女兒，莉茲的所有物……

“真的不用我幫忙？”弗雷德問。

“謝謝你，弗雷德，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弗雷德看着棺材裏的兩個人：“他們會入不了輪回的。”

莉茲輕輕搖了搖頭。

她不要海瑟姆入馬德洛的輪回。

只有布列公爵讓莉茲看到過希望。她希望海瑟姆和女兒能夠生在一個平和的地方，她希望那樣的地方真的存在。

莉茲閉上眼，虔誠地祈禱——

掌管生死的冥神啊，你盡管将他們從我身邊奪走吧。但假如真的有來世，讓這對父女生在加威吧，我願意為此獻上自己的生命……或者，要多少條性命我都會給你，統統送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