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齊修竹醒來的時候,人依舊是有點恍惚,除了腦子有點昏昏沉沉以外,渾身上下也像是被碾過了一樣。
他動了動身子,忍不住悶哼一聲,腦海之中閃過昨日零零碎碎的記憶。
他趴着沒動,動了動手指,摸到旁邊已經涼了的被窩。
他一骨碌坐起來,擡眼看了看從縫隙之中傾瀉而下的日光,呆坐了一會兒,随着記憶逐漸回籠,他的臉上也染上了幾分紅暈。
明明他才應當是善蠱者,但是昨夜發生的種種,看起來他才是被蕭啓煜蠱惑的人。
本來從武狀元家中出來,就要返回侯爺府中。
可是路上沒由來聽了一段晦暗的表白,又被蕭啓煜牽手到了一處偏僻的宅院。
雖然門庭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歲,相比起侯爺府來,院落也不算大,索性門前屋內,打掃得一塵不染。
尤其是推開院門走入其中,齊修竹頓時就覺得這便是自己想要在這個世界裏尋找的世外桃源。
院落之中辟了一方整整齊齊的田野,有一半已經插上了細小的綠葉苗,另外一半則空着,田野外邊則整整齊齊地碼放着各種鋤田工具,還有一個小小的座椅。
那座椅腿上還刻着繁缛的紋飾,瞧着和西南的鳳凰樓,和他身上帶着的那一枚玉佩有所相似。
齊修竹并不喜歡鳳凰樓上的紋飾,也不大喜歡蕭啓煜贈予的那一枚玉佩。
而之所以日日把玉佩戴在身上,只是因為這是蕭啓煜送他的唯一的東西。
如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十分歡喜,是因為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是蕭啓煜為了迎合他的喜好所做的一切。
一如當時在冀州遇見,他應承的一樣。
他在京城一隅尋一處院落,辟一方田野,讓他能夠過上熙熙攘攘的繁華京城,過上種田養花的生活。
當日在冀州城,齊修竹也只是随口提了個要求與他周旋,來到京城之後,他倒是将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了,沒想到蕭啓煜還記在心裏。
這院內的梁柱上能夠看見老舊的斑痕,可是院落十分整潔,花叢之中并無雜草,再看那窗戶紙和燈籠,分明都是嶄新的,可見蕭啓煜花了一些時間來做這些事情。
齊修竹反握住蕭啓煜的手,借着微薄的酒意,用下巴抵着對方的肩膀,貼着對方微涼的耳朵,小聲問道:“這是你的嫁妝嗎?”
蕭啓煜不惱反笑:“是,你收不收。”
“這有什麽好收的,我想要收點別的。”
或許是酒意正濃,讓他的理智暫且停擺,讓他看清了他心中真正的欲望。
蕭啓煜這個小郎君長相正好,滿足他喜歡好看事物的标準。
蕭啓煜這個人雖然缺點一大堆,他掰着手指頭都可以數上一天,就算是這樣,若是一天沒有見到他,他就會心癢難耐。
無論是好奇心作祟,抑或是日久生情。
齊修竹不能否認的是,他現在,确實發自內心,想要完完全全擁有蕭啓煜這個人。
所以,是他先碰了碰蕭啓煜滾燙的耳朵,又去抓他的腰帶。
拉拉扯扯辨不清方向,他只能随手把蕭啓煜按在一扇門上,上下其手也不得章法,又擔心這偌大的院落有人進出,他只能有些難耐抓了蕭啓煜一下,“蕭啓煜,我難受。”
也不知道讨好地喊了多少聲“蕭啓煜”,對方才一把将他拽在懷裏,熟門熟路地到了院落內一個收拾好的房間,把他放在了床上。
此後的記憶就像是墜在夢裏,浮浮沉沉,齊修竹感覺自己出了不少的汗,但是一摸蕭啓煜,卻抓了一手的涼,好像無論如何,對方的體溫都會比自己低上這麽一點。
他最後忍不住問:“你一個習武之人,為何身體總是冰冰涼涼的。”
蕭啓煜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低聲笑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想別的事情?”
再然後,齊修竹就像是浮上了雲端,飄飄欲仙,還真的沒有心思想別的事情了。
……
齊修竹的記憶在這一方面似乎有些不錯,昨夜的記憶一一浮現,就算是低低的求饒聲他都能夠一清二楚的記得。
他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夠沒臉沒皮地說出這樣的話來,真不害臊!
他側眸去看身旁已經空了的被窩,想起早晨迷迷糊糊間,翻身的時候,好像膈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
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塊白玉玉佩。
蕭啓煜和這京城之中的貴公子們有一點不同,他身上別着的東西并不多,只有一塊玉佩。
這就是他随身帶着的玉佩。
要說這塊玉佩,還真的沒有什麽特別的,看樣子,似乎都沒有他送自己的那一塊昂貴,上面挂着的穗子似乎也有點舊了。
不過,就是因為這樣子,齊修竹才覺得,這塊玉佩,對蕭啓煜的意義重大。
放在這,不像是不小心落下來的。
難不成,是送給自己的?
可是好端端的,把這麽珍視的玉佩送給自己是什麽意思?
齊修竹心裏突然有些不安起來,忍不住在心裏暗自罵道,這個人怎麽這樣,睡完就消失不見了。
不過他擡眼就看見桌面上放着一封信,打開一看,确實是蕭啓煜的字跡不加。
裏面簡述了他有事要去一趟冀州,大概七日之後便能折返,這些天齊修竹就住在這裏便是,日常用具一應都已經具備好了,他也吩咐了派幾名傭人過來,給他做飯打掃衛生。
事無巨細。
但是也有點太細致了。
齊修竹心裏的不安更加濃烈了,因為以往的細致都是藏在不言語之中,蕭啓煜會安排好,但是不會說這麽多。
如今說了這麽多,齊修竹只能看出一個信息,就是讓他不要擔心自己。
可是一旦察覺出這個信息,齊修竹就知道,蕭啓煜一定是去做什麽危險的事情了。
他放下信件,匆匆穿好衣杉,直奔瓊花樓。
林子鳶表面上是蕭啓煜的朋友沒錯,但是也是蕭啓煜的消息通,瓊花樓每日來來回回這麽多的客人,林子鳶一定能夠得到很多消息。
如此一推測,蕭啓煜的行蹤,必定是會讓林子鳶知曉的,以免有什麽誤差。
他見到林子鳶的時候,壓根就沒有理會對方故作尋常邀請他吃飯的套路,趁他開懷大笑的時候,随手丢了顆藥丸到對方的嘴裏。
看着林子鳶害怕到鐵青的臉色,他也沒有絲毫同情,冷冷地問道:“我問你,蕭啓煜上哪去了?”
“他沒和你說嗎?”林子鳶支支吾吾地說道,“太子爺讓他到冀州辦事,這會兒已經出城了。”
齊修竹沉聲道:“別遮遮掩掩的,說清楚,他到底去哪裏了?你也是知道我的來歷的,我給你吃的東西,入口即化,甜滋滋的,是不是很好吃?”
“是甜滋滋的,”林子鳶抓着自己的脖子,欲哭無淚,“欸喲喂,我的小祖宗,他真的是去冀州城了。”
齊修竹接着說道:“人若是說了假話,緊張之餘,體內會分泌出一種特殊的液體,與我這藥丸融合在一起之後,一個時辰之內,必定是爛了腸子。若是沒有我的解藥,無論說多少真話,一日之後,同樣也會爛了腸子。”
總而言之,說不說假話,都要吃解藥才行呗!
林子鳶面如苦瓜,嚷嚷道:“我騙你有什麽好處啊!他去冀州城辦事,又不是去尋死,我瞞你做什麽!”
齊修竹正色道:“聽聞你的馬,是西域買的,能日行千裏,借我用用。”
林子鳶這回急了:“你用我的馬作甚,蕭啓煜那家夥的馬可比我的要快得多了?他這會兒已經出去半個時辰了,你是追不上的。再說了,他有要事,你別去搗亂!”
齊修竹氣道:“能有什麽要事!”
齊修竹沒再理會,他能夠确認,蕭啓煜确實是去了冀州,但是似乎又不是這麽簡單,他一定要追出去。
他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思考,這樣會不會壞了蕭啓煜的計劃。
但是想到信件裏,字裏行間,有如遺言的話。
他就知道,蕭啓煜的這個計劃,并不是萬無一失的,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他不能讓蕭啓煜丢了性命。
哪有人,睡完別人,就這樣憑空消失的!
渣男!
齊修竹一邊在心裏罵人,一邊去馬廄裏找馬。
他知道林子鳶的馬在哪,而且他來喂過幾次,這匹花了重金買來的馬,和齊修竹親的不行。
果不其然,齊修竹騎上馬,輕輕一夾馬肚子,就奔出去了。
這匹馬穩穩當當地跑着,比林子鳶騎的時候還要乖巧,齊修竹這些時日,騎馬已經越來越熟悉了,所以也并不覺得害怕。
一騎絕塵,把林子鳶氣得不行,望着一人一馬的背影,大喊:“好歹把解藥給我!”
齊修竹揮了揮手,“糖丸罷了。”
林子鳶氣得快要冒青煙,罵人又罵馬,“養不熟的畜生!你們就一起尋死去吧!”
罵完,他又暗暗緊張,小聲嘀咕:“我就說一定是攔不住,你最好能自己解決了太子爺手下那些神出鬼沒的高手,別把自己的小情人也折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