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剛剛打殘最後一個黑衣人的吳白,轉過頭,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抓着齊修竹手腕的樣子。
他似乎,很久沒有見到他家主子臉上透着這麽濃烈的殺氣的樣子了。
而且他還玩味地挑了一下眉……
這個小動作,吳白知道,他家主子應該是要開殺戒了。
蕭啓煜看着齊修竹的手腕,“這刀上有毒,你不會看不出來。”
那一瞬間,齊修竹突然覺得對方似乎在生氣,于是自然而然地放緩了語氣,“這鈴铛裏面養着蠱蟲,要用我的血喂。”
蕭啓煜輕輕擡眸,手中短刀轉了一個花,死死地釘在那個黑衣人的心髒之處。
再無聲息。
“那利刃上有毒,他也活不了的。”
齊修竹小聲道,然後猛然想起剛剛之所以生氣,是因為劃向蕭啓煜的利刃是有毒的!
他猛地瞪過去,很自然地反手抓住了蕭啓煜的手腕,看向手臂那道傷口。
白衣上染着血跡,十分明顯,之前流出來的血是黑色的,但是之後的卻又變成了紅色,幹涸起來。
留下兩道深淺不一的血痕。
“你……”
齊修竹自打知道自己的血能夠讓蠱蟲蛻殼,和是否是他的蠱蟲沒有關系,而是他血。
五毒教主體質特殊,又被上一任毒王好好地訓練過,血液裏面都是毒,幾乎是百毒不侵,甚至能讓毒氣森森的蠱蟲之王臣服。
所以他剛剛那一下只是下意識想要放血,利刃的毒對他沒有任何傷害。
那蕭啓煜的又是怎麽回事。
他聯想到剛剛下馬車對方扶着他的拿一下,手指似乎十分冰冷,剛剛握着自己的手,卻又好像有了點溫度。
他下意識看向了對方的手,但是蕭啓煜已經背過去了。
“侯爺,齊……教主,你們沒事吧。”
吳白見兩人當着一群落荒而逃的黑衣人背後,仿佛在無人之境一樣聊天。
“沒事,”蕭啓煜淡淡說了一句,“該啓程回去了。”
吳白應下了,去把馬車拉了過來。
這次被襲之後,吳白似乎加快了車程,中途掀簾和蕭啓煜說了一聲,能夠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到京城,之前說好的要去某個小鎮歇腳吃飯的事情,就像是一句玩笑話。
齊修竹看着眼前仔細往自己手腕上纏繃帶的人,覺得那确實是一句玩笑話,問:“你們是不是在等那夥黑衣人?”
蕭啓煜挑眉看了一眼,對他能夠反應過來似乎有些意外,“是,我那一刀也是算好的,但是你這一刀是意外,殺掉他也是意外。”
蕭啓煜說最後一句的時候,還特意拖長了尾音,只是齊修竹恰好在思考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麽不殺他們?”
蕭啓煜道:“我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讓他們割這一刀,就是為了讓那人知道我負傷了。不殺他的人,但是廢了,是因為他手下的這些死士培養不易,也是讓他們把這個消息傳過去。”
齊修竹總結道:“你要激怒他。”
蕭啓煜沒有說話,只是細心地将他手腕上的繃帶打了一個結。
還是一個……蝴蝶結?
齊修竹突然就頓住了,他是萬萬想不到蕭啓煜能夠給自己紮一個這樣的結。
怪可愛的。
和他本人一點都不像。
“所以,”齊修竹接着問道,“這個人是誰,你們京城的人都這麽玩嗎?”
思及此,齊修竹忽然有些擔憂自己的生命,“祖宗,你給句實話,我要在京城在待多久啊。”
蕭啓煜盯着他的手腕,“就這麽想走?”
齊修竹說:“一般般吧,比較惜命。”
蕭啓煜:“安全了自然就可以走了。”
齊修竹愣住了,怎麽如今話風就變了,之前明明是對他有所求,說是利用完了就可以走了。
現在如何變成安全了才可以走?
而且剛剛那一場刺殺看樣子也是針對蕭啓煜的,和他齊修竹又沒有關系,難不成現在是不安全的?
齊修竹的內心有好多問題,但是蕭啓煜似乎并不打算告訴他,兀自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齊修竹只能興致缺缺,也閉上眼睛歇下來了。
再次醒過來,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睜眼便看見近在咫尺的蕭啓煜,對方的手懸在他面前。
在他睜眼的瞬間,這只手頓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到了,下車。”
齊修竹随着他一同下了車,這才發現馬車周圍圍聚了不少人。
男女老少皆有,均面帶笑容,見到倆人下車之後,原本吵吵雜雜的交談,立刻都變成對他們的噓寒問暖。
“小侯爺,你回來了,這一趟去了可久。”
“小侯爺,這一趟去了何處,可有受苦。”
“小侯爺,可快些進來歇着吧,鍋裏的雞湯已經熱了好幾遍了。”
“菜也熱了好好幾遍了,比傳信上約定的時間晚了許多。”
“這位小公子又是誰?是小侯爺新認識的朋友嗎?”
“這位小公子怪臉生的,是不是從來沒有來過。”
“喲,這位小公子面相真好,是誰家的公子哥啊?也是京城裏的人。”
“這俊俏模樣,像是江南那邊的人物?”
齊修竹突然被那麽多人圍着一頓誇,有些不習慣,連連做了一個長揖,“我是西南人。”
“西南人啊,那是吃酸辣的,今日正好做了一道酸湯魚,本想讓小侯爺嘗嘗鮮,這些好了,或許和小公子口味。”
“別站着了,快些進來,換身衣服,快些吃飯。”
蕭啓煜朝一旁一位胖乎乎的婦人說道,“我和父母道一聲,你們先帶他去換身衣服,去去塵。”
“跟着他們,想吃什麽就說,我去去就來。”
蕭啓煜垂着眸,很輕聲地朝他說着,又伸手推了他一下,像是一種安撫,這才轉身走開。
有了小侯爺的吩咐,府裏的這些男女老少連連将齊修竹帶到一間打掃幹淨的客房,又給他找了新衣服,等他換完之後,帶着他到廚房随便吃了些點心。
雖然說是随便墊一墊,但是這個随便的糕點确實有些太豐盛了,齊修竹看得眼花缭亂,每一個都好看,每一個也都很好吃,吃到身邊的人提醒他 ,他才恍惚着打了一個嗝。
饒是如此,看着滿桌豐盛的菜肴,齊修竹又忍不住多吃了幾口菜,喝了一大碗湯,吃的肚子圓滾滾的,便覺得有些困了。
再看蕭啓煜,吃的并不多,見他放下了筷子,便也不再吃了,似乎并沒有食欲,坐到桌子上只為了陪着齊修竹吃飯一般。
齊修竹下意識地指了指眼前的菜,“你再吃吃,李媽燒菜不容易。”
這一句話出來,滿堂一陣寂靜,李媽本來見到小侯爺已經放下了筷子,便要過來詢問撤菜了,沒想到齊修竹冒出來這麽一句。
蕭府老侯爺和侯爺夫人過世多年,這些府中的老人們一直留在小侯爺身邊,雖然是看着他長大的,但是也有主仆之人,關心有餘,卻絕不可能帶着命令語氣說話。
齊修竹卻沒有想這麽多,他對蕭啓煜的情感本就複雜,有些懼怕,但是又忍不住要冒犯。
剛剛是李媽領着他吃了許多糕點,說特意做了許多,小侯爺小時候喜歡吃,吃到喜歡的便會笑,長大之後,心思重了,反倒是不喜歡這些甜食了,但是她還是常常會做一些,送些去給小侯爺的朋友,再留下來一些,希望他哪日想起來吃了,還會像小時候一樣心情好。
這桌上的菜想必也是這個道理,齊修竹覺得蕭啓煜多吃一口,李媽都會覺得很欣慰。
齊修竹這會兒吃飽了,腦子供血不足,自然也沒有感覺到這份寂靜的古怪,不依不饒道,“這老火煨雞湯好喝,你多喝點,今天還放了點血,多補補。”
放血?
周圍的人聞言,驚呼:“小侯爺可是受傷了?”
蕭啓煜:“……”
“沒有的事,他說着玩的,”蕭啓煜淡淡地說了一句,便端起湯碗,一飲而盡,“吃飽了,撤了吧。”
李媽等人依舊頂着詫異的神情,默默地撤了菜,到了齊修竹和蕭啓煜聽不到的地方,便聚在一起咬耳朵。
“小侯爺何時有了這樣一位朋友,看起來關系不一般。”
“是啊是啊,七殿下說的話,小侯爺都不一定聽。”
“這個小公子一瞪眼,咱家小侯爺似乎就立馬聽話了。”
“這個小公子生着好看,性格讨喜,若是常住于此,想必小侯爺心情也能好許多。”
“李媽,你們在聊什麽呢。”
吳白走進院落,就看見侯爺府的老仆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随口問了一句。
沒想到袖子就直接被扯住了。
吳白:?
“小吳,齊小公子是什麽來頭啊?”
“是小侯爺的舊友嗎?”
“關系好嗎?”
吳白被問懵了,聽到啥就順口說了。
“不是舊友。”
“是去西南的時候認識的。”
“關系嗎?說不準,在冀州的時候,他們手牽着……”
“吳白。”
吳白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蕭啓煜大老遠地喊他,心中記挂着的要事便浮了上來,立刻跑開了,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一群老奴。
“手牽着……什麽?”
“還能是什麽?當然是手!”
“小侯爺今年歲末過完生辰,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
“你這老頭子,怎麽記日子的,早都到了,來議親的人也不少。”
“是啊,但是小侯爺常年在外跑,在京城的時候又時常和七殿下形影不離,親事沒有一件談得成的。”
“是如此,不過小侯爺與七殿下應當是手足之情。”
“是如此,畢竟也沒有手牽手。”
衆人又思及剛剛吳白那句沒有說完的話。
“但是,他和齊小公子手牽手了,兩個男人如此,他又如此看重齊小公子。”
“難以叫人不多想。”
……
齊修竹吃飽喝足,蕭啓煜說有事,讓他先回去歇着,于是便獨自走了回去,這會兒似乎起了點風,他走在路上,打了個噴嚏。
“阿嚏——”
“阿嚏——”
齊修竹揉了揉鼻子,總覺得有人在背後議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