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齊修竹一跨入木雕坊,就見案前一名男子擡頭看他,繼而揚起笑容,“客官買點什麽?”
“這坊中木雕各有千秋,”齊修竹左右張望了一番,啧啧稱奇,“這都是掌櫃一個人雕的嗎?”
男子笑道:“大件的是,我手下還有兩名學徒,近日也有一些成品,只是也局限于小件。”
齊修竹裝模做樣地晃了一圈,問道:“我有個愛慕已久的姑娘,她特別喜歡木雕,近日感染了風寒,好幾日沒有出門了,想必心情郁悶,我想買些小玩意去讨好讨好。”
“原是這樣,”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恢複了笑容,将齊修竹領到了一個展櫃前,“這是我根據前朝仕女圖雕刻的人像,這幾日賣的頗好,都是城中的一些姑娘家來買的,想必公子愛慕之人,也會喜歡。”
齊修竹猶豫了片刻,面露難色,“我來時路上看見有幾位小姐,手上都拿着。我喜歡的姑娘,想必也在街上見過不少,我若是買這個去送他,她定然會覺得我沒有心意,怕是會不高興。”
男子品出點味來,也皺起了眉頭,“有幾分道理。”
“聽聞掌櫃會根據客人的需求設計,不知能不能,也幫我做一個獨一無二的,”齊修竹真誠道,“感激不盡。”
男子想了想,說道:“公子随我來。”
齊修竹心中一喜,邁的步子大了,誰知身後的那位動彈的沒他快,但是力氣又不小,無端被手腕上的繩子勒了一下,齊修竹“哎喲”了一聲。
藏于袖子下的繩子露了出來的,男子轉過頭,便看見連接在齊修竹和蕭啓煜之間那一條繩子。
這是要幹嘛?
男子眼神之中現出幾分驚奇,又帶着幾分不解,還有幾分好奇。
此刻的齊修竹心中擔心失敗,嘴巴比腦子動得快,和男子同時瞥見的瞬間,脫口而出,“這是我小舅子,我想着他大概知道姐姐喜歡什麽,帶着出門好一些,只是自小癡傻,所以要拿繩子拴着,若是跑丢了,就不好和他姐姐交代了。”
蕭啓煜的臉色已經寒了下來,兩手抱在胸前,就差一巴掌把齊修竹呼在地上了。
但是齊修竹側過頭向他使了點眼色,有幾分求饒,又有幾分要挾。
難看的很。
蕭啓煜這個想法才冒出來,又覺得多少有點違心了,畢竟這位教主洗去那一臉誇裝的妝容之後,眉清目秀,街上走過的人都要回頭看三眼。
倒也是想要知道他在搞什麽名堂。
蕭啓煜努力用好奇心勸說自己放下怒火,随着齊修竹和木雕坊的老板進到了後面的工作室。
工作室做了一面大窗,正對着後院的落花之景,此時正值春末,正是那桃花開到盡處,落了一地紅粉,趁着院落的流水與山石,意境十足。
這木雕坊的主人雖說不上是什麽大富大貴之人,但是無論是藝術品,還是屋中擺設,都能夠看到其心思之精巧。
屋子最裏面是一個大的擺案,上面擺着幾張紙,還有未完工的作品。
而在擺案邊上有一個小小的矮櫃,裏面也擺了一些作品。
這個矮櫃的位置很精妙,正在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但是無論是形制還是大小,都制作的十分隐秘,正好被身邊的另外一個高大的櫃子擋着,十分不起眼。
但是齊修竹可是一個常年做炮灰的人,但凡一件小事都能夠讓他的小命嗚呼哀哉,所以會本能地找一些不起眼的東西。
“怎麽了?”
蕭啓煜察覺到他目光的停留,也跟着看了過去。
他差點忘了,蕭啓煜這樣的人物,和他一樣敏銳。
只是他對蕭啓煜的情緒很複雜,暫時不想多做解釋,“沒事,随便看看。”
男子已經從高的櫃子上拿出幾張紙,來到了齊修竹的面前,“這是我近日的作品,尚且沒有做成成品,公子若是不嫌棄,可以從中挑選一個,我這幾日趕工做出來,倒時候可以送至府上,相似的木雕作品,以後也不會出現在市面上,保證公子心愛之人手上的這個,是獨一無二的。”
“這是什麽?”齊修竹裝作才發現一般的,蹲下身來,看向那個矮櫃,“這裏面也有一些作品?”
男子見狀,想去扶齊修竹一把,卻被所謂的“傻子”側過身子擋了一下,堪堪沒有攔住。
“這是些廢品,公子還是別看了。”
“廢品,”齊修竹掃一眼,“好像是花,我平日裏就喜歡花,我能看看嗎?”
男子生性溫文爾雅,現在似乎也難以拒絕,于是勉為其難地同意了,似乎不希望齊修竹碰,自己伸手捧了出來。
一共是五枚小小的木雕花,每一朵都不一樣,各有特色,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比店裏陳設的所有雕品都要精巧,根本稱不上是廢品。
仔細看,每一朵花都有一瓣小小的蜷曲着的花瓣,上面看刻着一個“銘”字。
齊修竹問道:“掌櫃的字可是銘。”
掌櫃的先是愣了一下,似也料到了什麽,手指下意識地遮住了花瓣上的字,然後說道:“是,我叫做陸銘,公子不像是單純來買木雕的。”
齊修竹見狀,笑道:“看來我的好奇心重了些,請見諒,畢竟時常要帶着一個有些癡傻的小舅子出門,難免警惕一些。”
蕭啓煜:“……”
陸銘聞言,臉上的警惕放松了一些,繼而問道:“那公子可有如意的。”
齊修竹假裝細細挑選了一下,然後随手挑了一張出來,“這個小櫃子倒是很有意思,好看,又很實用。”
陸銘看了眼,說道:“這是個小型妝奁,不過工藝較為複雜,大概要個四五日,公子能等嗎?”
齊修竹想了想,笑道:“四五日剛剛好。”
他掏出一顆小小的金豆子,放在陸銘桌上,“這是定金,我來取的時候,定然再帶着重金來。”
陸銘見狀,驚了:“公子,我這木雕不值這麽多,你給的價格,都夠買好幾個的了。”
齊修竹:“我都買斷這件東西了,你定不能像是做仕女像那樣多賣幾個一樣的了,值得這些酬勞。”
齊修竹拱了拱手,展露笑顏:“還希望掌櫃的盡心盡力制作。”
陸銘好些年沒有見過如此出手闊綽的客人了,還是這個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不由得有些受寵若驚了,連連拱手回禮,“這……多謝公子。”
直到把齊修竹送到了大門口,路銘還畢恭畢敬的,眼神熾熱,倒不像是為了重金陪笑,更像是因為對方對他作品的喜愛而由衷的感謝。
齊修竹道謝之後,就領着蕭啓煜離開了此處,忍不住絮絮叨叨起來:“這陸銘倒是個人品絕佳的人物,模樣也好,是個及不錯的人。”
說完之後,見蕭啓煜在他身後不說話,便眼巴巴地看了對方一眼。
蕭啓煜見狀,便說:“我是傻子,當然不會說話。”
齊修竹見到他冷冷的眼神還是有點抖,但是相處了一些時日,也沒有見對方太為難自己,剛剛在木雕坊也很配合,索性就道歉道:“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你莫要生氣,你仔細想想,都是因為你把我捆起來的緣故。”
蕭啓煜鼻子“哼”了一聲,沒再說話,算是認栽了。
齊修竹随手買了兩塊碗糕,随手遞給蕭啓煜,看着對方蹙了蹙眉,突然想起蕭啓煜可是世襲侯爵出生的公子哥,怕是對這種路邊小食不感興趣。
他“唔”了一聲,正準備收回手,卻覺得指尖一熱,手裏的東西也空了,蕭啓煜眉心還是皺在一起,但是看着齊修竹鼓囊囊的嘴,猶豫了一下,咬了一小口。
齊修竹見狀,抓了一把豆子給他,笑道:“配着甜豆,更好吃。”
齊修竹本就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少年,皮膚白淨,眉眼清秀,展眉笑開了,更是燦爛奪目。
蕭啓煜只是掀眸看了他一眼,又沉下眼神,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我不喜歡吃甜食”,便也沒有再接過那把豆子。
齊修竹也只是聳了聳肩,覺得這樣冷冷淡淡,有些喜怒無常的樣子,或許就是蕭啓煜日常的樣子,便也沒有多想,兀自逛自己的。
直到齊修竹背對着他,蕭啓煜這才重新擡眸去看眼前的背影。
齊修竹在他面前就是個瘋瘋癫癫,摸不清狀況的小魔頭,明明把他撸到山上,說喜歡他,又撂下一身至寶給他,跑到這偏遠之地來,就為了來看一看百花莊園的不惑仙草。
果真是奇怪……
原本只是想要取到他要的東西便是,當初在寨子裏面,他恨不得早點去的東西,好這聲名狼藉的五毒教主手刃刀下。
這一路過來,卻發現這個教主洗掉滿臉妝容之後,卻和一個弱書生無異,而且這一路上待人都是很有禮貌,見人就笑,十分有路人緣。
想到這,蕭啓煜心中沒有來的有些不平衡了。
明明這一路上随便見個陌生人就笑,剛剛同那個陸銘講話,也笑了好幾次。
明明說着喜歡自己,但是只有剛剛才露出笑容,怪吝啬的……
可是……
想起剛剛那個笑容,蕭啓煜不能保證自己多看幾遍還是保持矜持。
“喂!”
蕭啓煜擡眼看着眼前一邊吃豆子,一邊用眼神瞟他的人,“我聽得見。”
齊修竹:“我明日一早就去揭榜,去園子裏看看。”
齊修竹晃了晃手腕上的繩子,“你也綁了我一天了,解氣了沒。總不能明日這樣子進莊園,我聽聞那白老爺子可是跑遍大江南北的藥商,見到這樣,說你是傻子也蒙混不過去,太惹人生疑了。”
見蕭啓煜在猶豫,齊修竹立刻指了指他手腕上的一道紅痕,“你看,都勒出印子了。”
齊修竹皮膚白皙,而且似乎很敏感,他已經把繩子綁的很松了,但是繩子上的麻草毛,還是把齊修竹的手刮出一片紅印。
蕭啓煜見狀,沒由來的,心中抽了一下,不是很舒服,于是也沒說什麽,直接給他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