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齊修竹扯了扯嘴角,假裝鎮定地喝了一口所剩不多的酒,緩緩說道:“公子看起來相貌堂堂,說起話來怎麽颠三倒四的。”
蕭啓煜陰冷地目光掃了他一眼,“你不是齊修竹?”
齊修竹笑着點點頭:“當然不是。”
“齊修竹——公子!這是小店送您的下酒花生!”
店小二轉着盤子過來,“哐當”往齊修竹桌子上放了一盤花生,順手拍了拍已經醉到睡在桌上的掌櫃,“掌櫃的,快醒醒吧,夫人來找。”
雲鶴樓老板聽見“夫人”二字,立刻彈了起來,“夫人,夫人在哪,哎呀,今日回去晚了!”
本已經走了兩步,雲鶴樓老板又到了回來,朝着齊修竹拱了拱手,“齊修竹公子,我家中有事,先行一步,今日為您接風洗塵,這頓飯是小店請客,随便吃随便吃。”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剩下臉色略顯蒼白的齊修竹,喃喃說道:“你們店裏都喜歡喊人全名嗎?”
“既然是你給我的彩禮,”蕭啓煜從袖中拿出一個圓形盒子,放在了齊修竹面前,“我總要讨一個用法。”
“是什麽彩禮?”齊修竹聽到這個匪夷所思的詞彙,又看到對方即将掀開熟悉的盒子,立刻抓住了對方的手,“別,別打開,這花蜘蛛看着還挺吓人的。”
蕭啓煜:“這不是你的寵物?”
“算是吧,”齊修竹撇了撇嘴,“東西已經送你了,以後就是你的寵物了,綁了你是我不對,可我已經改過自新了,我那破寨子裏值錢的東西也已經盡數送給你,總不至于還要殺我吧?”
蕭啓煜食指抵在蠱盒頂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你既然知道七殿下,知道我要這個蠱盒,定然知道我要用它做藥引。”
齊修竹了然道:“所以我将它送給了你。”
蕭啓煜瞥向他,“你煉制的蠱蟲乃是毒蟲之王,整蟲全身是毒,不可入藥,我需要的是蟲蛻。”
齊修竹恍然:“原是如此?”
蕭啓煜眼露懷疑,“你不知道?”
齊修竹張口就來:“被愛情迷了眼,忘了這件事。”
眼見蕭啓煜逐漸沾染殺氣的神情,齊修竹老實道:“既是蟲蛻,你等他蛻殼便是。”
蕭啓煜眸子清冷,語氣不爽:“這是我等的來的?這真是你養的?”
“真是被愛情迷了眼,”齊修竹咽了咽口水,“要不,你仔細和我說說。”
齊修竹一邊回答,一邊在心中直爆粗口,這個劇情傳送的是不是也有些太糟糕了,這種決定生死的細節為什麽沒有提前告訴他。
……
好不容易逃到冀州城的第一天的,齊修竹就再次遇見了蕭啓煜這個災星。
蕭啓煜不知道上哪找到了一名江湖神醫,聽聞五毒教主随身攜帶的蠱蟲之王的蟲蛻有神奇功效,以此入藥能夠治療寒毒沉疴,而蠱蟲之王的蟲蛻不是輕易獲得,需要五毒教教主以新鮮之血澆灌方可蛻出。
齊修竹手中握着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比了比,始終下不了手,餘光瞥見坐在桌邊喝茶的蕭啓煜,“要不你出去等着,這太血腥了。”
蕭啓煜平靜道:“我十歲就已經會殺人了。”
齊修竹的嘴角抖了抖,心裏把蕭啓煜翻來覆去罵了百八十遍。
正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握着刀的手腕上被輕碰了一下,恰到好處的力道帶着刀在手腕上劃了一個口子,血流不止。
你特麽!
蠱盒掀開,那些鮮血倒是一點不剩地落了進去,那蜘蛛似乎認得這些血,八只腳乖巧的扒拉着粘稠的血液往自己嘴裏塞。
齊修竹不僅傷口疼,骨骼也疼,因為蕭啓煜此刻正扯着他的手腕,冷眼冷情地放着血,而他的小寵物阿彩壓根沒有察覺到主人危險,喝血喝的正歡快。
血跡幹涸,蠱盒裏的花蜘蛛吃飽喝足,八條腿蜷縮在一起,一動不動的。
齊修竹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小東西褪下了一層殼。
他拿着一根棍子,有些害怕地伸手去勾,傳聞中兇神惡煞的蠱蟲之王還十分配合給他騰了位置,把褪出來的殼推到他的指尖上。
齊修竹:“……”
還真是……配合的寵物。
如此熬了一個晚上,齊修竹往自己的手腕上上劃了三刀,一共讓他的蜘蛛蛻了三層殼,天快亮的時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齊修竹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他推開窗口看去,發現早已日上三竿,早市都已經散去了。
他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轉過身,又“哎喲”一下跌坐回床上,他顫抖着指了指閑坐在桌邊喝茶的蕭啓煜,“你……你怎麽還在這。”
蕭啓煜食指扣着茶杯,掀眸看向他,理所應當道:“蟲蛻管不管用,要等用藥之後才能知曉,要麽你和我回京都,要麽你和我一同在這等消息。”
齊修竹揉了揉指腹,用商量的語氣問道:“侯爺您要不先回去忙,我在這不會跑的,但凡有什麽事,您修書一封過來,我萬死不辭。”
蕭啓煜“噢”了一聲,但是卻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齊修竹無奈道:“我發誓,我不走,我還有事情要做呢,你總不能一直跟着我。”
蕭啓煜不解:“為什麽不能?你不是喜歡我?”
齊修竹:“……”
于是,齊修竹只能領着蕭啓煜一同上街吃早飯,還當着蕭啓煜的面,點了整整一碗加了鴨血的毛血旺,讓蕭啓煜這個沒良心的看看他昨晚失了多少血!
但是蕭啓煜面上卻任何愧疚之情,只是撥了撥菜上的辣油,挑挑揀揀随便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圍的景色。
此刻身處鬧市之中,又是天光最盛的時候,齊修竹坐在蕭啓煜的對面,擡眸看去,忽覺自己才第一次看清楚蕭啓煜的模樣。
他身上穿着玄色長衣,只有袖邊有幾道暗金色的隐紋,腰間挂着一枚圓形白玉佩,配着一柄短劍的,眉目俊朗,看起來就像是模樣尚佳,剛剛出門游歷的公子哥。
但是只有被他那清清冷冷地眼神剜過才會知道,這個人着實有點不近人情了。
“喂——”齊修竹放下筷子,壯着膽子問道,“你是不是有點不厚道,我最寶貝的東西都給你了,一聲謝謝都不說,還要像看守犯人一樣跟着我。”
看着蕭啓煜薄唇動了動,齊修竹擔心對方又說出什麽冷血的話,立刻說道:“白喜歡你了。”
蕭啓煜:“……”
“你的寨子好好的,你的金銀財寶我也沒拿,”蕭啓煜擡手點了點桌面,湊近說道,“你的小寵物我也還給你了,至于蟲蛻,就當是你綁我的道歉之物。”
齊修竹這才心滿意足道:“你究竟要跟着我幾日。”
蕭啓煜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轉而問道:“你要接百花莊園的懸賞令?”
齊修竹猶豫片刻,然後點點頭,“索性無事,若是成了,我想去百花莊園裏當個花農。”
蕭啓煜沉默片刻,問道:“你要在百花莊園養蟲子?”
齊修竹:“……”
齊修竹想不明白,蕭啓煜這個人看起來清清冷冷,像是一言不合就會拔劍要把他砍了,但是又能這樣沒有怨言地跟着他,竟是有幾分……黏人的意味?
“你在這一條街上逛了一整天了,”蕭啓煜坐在他對面,看着他在紙上寫寫畫畫,淡然問道,“怎麽還不去接懸賞令。”
齊修竹畫完最後一筆,說道:“不急,要先摸清楚情況。”
蕭啓煜看了眼他的話,眼神之中透了不忍,“這是……畫?”
“将就着看,”齊修竹拿起那張鬼畫符一樣的畫,“确實有幾分離奇。”
蕭啓煜幽幽問道:“你不去看百花莊園裏的畫,在這偷閑畫畫。”
“自有用處。”
齊修竹似乎發現了什麽,臉上藏不住喜悅,一時之間也忘了蕭啓煜那陰陰冷冷的樣子,絮絮叨叨說道:“我一進城就聽說了兩件大事,于是就随口問了下白家小姐平日出門最喜歡去哪。”
齊修竹頓了頓,又小聲說道:“話本裏都說,姑娘們平日都喜歡去胭脂水粉鋪,要麽就是湖中劃劃船,又或是結伴去上香求姻緣。”
蕭啓煜聞言,皺了皺眉,“你們山寨裏的人平日都會結伴去民間聽書看話本嗎?”
“偶爾吧,”齊修竹随口敷衍了一句,接着說道,“但是我問了附近好幾個人,他們都清楚地知道,白家小姐最喜歡這茶樓對面的木雕。”
蕭啓煜回憶了一下,齊修竹之前邊走邊搭讪,和商販們聊了許多事情,似乎都問了同樣一個問題“你曾見過這白家小姐嗎?”
“你看看這個位置,”齊修竹指了指紙上随意勾畫的區位圖,“這家木碉坊其實離百花莊園也不遠,邊上也有一個胭脂水粉鋪,而且是城中比較大的胭脂水粉鋪,城中大部分千金小姐甚至都會大老遠驅車來買,白家小姐定然是不落俗,但是大家卻也記得白家小姐喜歡去木雕坊,你不覺得這件事有些異常嗎?”
“這會正值晌午,人少,我要看看去。”
齊修竹說着,收起畫卷,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但是才邁開一步,手腕上居然傳來一陣大力,他整個被扯了回去,一個力道穩住了他下落的身形,又将他按在了座位上。
齊修竹這才後知後覺地看了看手腕上的繩子,瞪大了眼睛,“這是為何?”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說人話!”
“怕你跑了,”蕭啓煜喝完杯中的茶,“這茶不錯,別浪費了,這會可以走了。”
齊修竹咬了咬牙,反正就忍個幾日,這個小魔星,總要回去找他的七殿下的,倒時候他也能夠安生度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