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蟄伏
（二）蟄伏
被帶進警局，何晴似乎覺得很晦氣。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好臉色，面對陶姜時也是如此。
問了一個小時，何晴什麽都沒交代，反而把張英明罵了個痛快，“活着給我添麻煩，死了也不消停，要死就死遠點，死男人。”
可惜她找的那幾人都已經服過刑，目前沒有證據逮捕，只能先把何晴放走。
周建國的态度雖然比何晴要好，但他也不承認有殺害張英明的心，還稱即便要殺張英明，也絕不會連累方慶華。
死者的人際關系太複雜，查起來就會困難些。
晚上七點鐘，陶姜批了一部分人下班。
沈婉婉雖然很想留下來奮鬥，但她已經連續幾晚都沒好好睡過，熬得頭痛，便準備下班了。
向東照例努力拼搏，勁頭十足。
就連陶姜都表揚道：“勁頭不錯。”
鄒國棟說：“向東這孩子真挺好，跟我一起去監視楊春玲那兩天，從來都不抱怨，比我精神頭強多了，腦子轉的也快。”
另外幾人七嘴八舌接上了幾句。
向東謙虛地笑笑，心裏美滋滋的。
一偏頭，看到仍然決定回家的沈婉婉，向東竟也不覺得有多讨厭了，他好意提醒道：“咱們剛來，還是多幹點活比較好。”
沈婉婉打了個哈欠，“我今天真的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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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便要回去休息，向東的腰板更直了。
沈婉婉累，難道其他人不累嗎？他就不會只顧着自己。
向東說：“你這樣，大家都表揚我，我都不好意思。”
“應該的啊，”沈婉婉滿不在意，“我也覺得你很努力，受表揚不是應該的嗎？不跟你說了，我真困了，趕緊回家吃飯睡覺了。”
向東：“……”
不跟他比一比了嗎？？
沈家太遠，沈婉婉吹了太久的風，竟然清醒了些。
回到家，林玉英又出來給她熱飯熱菜，沈婉婉再三拒絕，還是擋不住她的熱情。
這大概就是原主無法離開沈家的原因，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愛原主的。
沈婉婉想了又想，試探着問道：“媽，咱家存款多嗎？”
林玉英端了雞蛋羹和西紅柿炒雞蛋進來，聽到沈婉婉的話緊張道：“出啥事了？要用錢？”
“沒，我……我有個同學，家裏開了個店，她媽和她爸一起做面賣，生意特別好。你手藝這麽好，開個店肯定賺錢。”
林玉英松了口氣，将菜放下，用圍裙擦了擦手，在沈婉婉身邊坐下來，“那都是有本事的人才做的事，咱沒這本事。”
答案在沈婉婉的預料之內。
沈婉婉手頭沒錢，她不能真讓老兩口把積蓄投到一個不知有沒有回饋的地方，便沒再多勸。
林玉英也只把她的話當做小插曲，笑容滿面地拉着沈婉婉聊家常，“你弟弟估計是真的吓着了，這兩天回到家就做作業，說什麽馬上要考試，他要考到班級中游，他要是能堅持住就好了。”
沈婉婉不知道沈卓是真怕了還是頭腦熱，“看他能堅持多久，如果真的願意學習，有空的時候我也樂意教他。”
林玉英聽到這話，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我就說你倆是姐弟，是要互相扶持互相幫助的，你們……”
沈婉婉看向林玉英，神情平靜，“媽，互相幫助我沒意見，只要不是我單方面幫助就行。”
林玉英怔了怔。
沈婉婉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她呢喃道：“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
林玉英的兄弟姐妹比沈婉婉更多，她有一個姐姐，三個弟弟。
她家窮，弟弟沒有正經的好工作，說媳婦很困難。這仨弟弟能娶上老婆，全靠她們姐倆的彩禮錢，做姐姐的總要照顧弟弟。
一輩輩都是這麽過來的。
沈婉婉只問了林玉英一句話，“這些年舅舅們給你什麽了？”
林玉英再次怔住。
他們的日子過得和林玉英半斤八兩，能給什麽？
沈婉婉剛好吃完，她起身端着碗筷往廚房走，“這不叫互相幫助，這是單方面扶貧。”
*
晚上九點鐘，沈婉婉收拾好廚房，又簡單打掃了房間。
她早早地爬到床上，既擔心夜裏還會再有神奇經歷耽誤睡眠，又期盼着能從嫌疑人們口中聽到新線索，內心極其矛盾。
不過再矛盾，沈婉婉畢竟累了好幾天，頭一沾上枕頭，沒兩分鐘便睡着了。
再醒來時，沈婉婉睜開眼，看到一片白。
說白不完全對，這白是透着灰色的，而且不平整。
沈婉婉暈頭轉向，疑惑地愣了好半晌，聽到說話聲從下面傳來。
……下面。
沈婉婉向下看去。
巨大無比的何晴正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着兩瓶洋酒，何晴端着的卻是喝白酒的大杯子。
在她身邊站着兩個年輕男人，二人背着手，對何晴畢恭畢敬。
何晴在訓話，“最近風聲緊，早就叮囑你們一定要把人看牢了，你們怎麽辦事的，竟然還丢了一個？！”
這二人大約是何晴的手下，都不敢說話。
沈婉婉試圖去理解何晴的話，但腦子一動，頭就發暈。
不僅頭暈，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尤其是腳，酸麻得很。
她擡起一條腿晃了晃。
又擡起一條腿晃了晃。
又又擡起一條腿晃了晃。
又又又……
等等，她哪裏來的這麽多腿？！
沈婉婉這才注意到，自己渾身上下都黑乎乎的。
黑乎乎的，腿多，還在天花板上。
沈婉婉要暈厥了，她竟然變成了蜘蛛？！
在沈婉婉的老家，都管蜘蛛叫喜蛛蛛，不是指品種，只是說蜘蛛進家裏是好事，所以沈婉婉看到家裏進了蜘蛛都會放生。
但這不代表她想變成蜘蛛！
讓她趴在牆上，今晚還用休息嗎？！
沈婉婉想下去。
想法剛閃過，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吐了絲，然後慢慢下降。
還能下來！
沈婉婉來不及開心，便看到了她身旁的何晴。
何晴臉色奇差，“哪來的蜘蛛？”
小年輕殷勤道：“我來打我來打。”
沈婉婉：“……”
她麻溜地爬了回去。
扒着天花板雖然難受，但是保命。
何晴現在顯然沒心思與蜘蛛計較，她的訓話還在繼續，“我今天已經被警察叫過去問話了，雖然不是為了這件事，但他們最近這段時間肯定會盯着我。我不方便露面，你們必須把跑的那個給我抓回來，還有，剩下那幾個一定看好了，再跑一個，我就扒了你們的皮，明白？”
沈婉婉小小的腦子開始運轉。
何晴是綁架了幾個人，讓手下看着？
她看着這幾個人要做什麽？
何晴很快為沈婉婉解答了疑惑，“跑掉的那個丫頭，有個老板喜歡，下個星期就要送過去，找人的速度快一點。還有，金陵小區人多，還是太顯眼，我在郊區租了一個倉庫，附近沒有人住，以後人就放那邊。”
沈婉婉迅速将關鍵信息點理出來——金陵小區、人口買賣。
如果是老板喜歡，說得更準确些，應該是強迫賣/淫。
難怪何晴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何晴交代完就把二人趕走了，還特意交代他們要避開警察。
他們明天就要将人從金陵小區轉移走，沈婉婉頭一次迫切的想變回去。
但她再迫切，也只能幹等而已，總不能靠這幾條小短腿爬到警局去報警吧？再者說，就算她運氣奇好，在路上沒被人踩死、沒被野狗吃了，等到了警局，也得被鄒哥一巴掌打死。
她鄒哥可不管蜘蛛是不是來送喜的。
沈婉婉努力協調八條腿往下面爬。
爬一下，踩腳了。
又爬一下，又踩腳了。
沈婉婉都分不清是哪個腳踩了哪個腳，反正走了幾步後八個都挺疼。
沈婉婉拼着一口氣，慢慢從牆上爬了下來。
趴在地面上的感覺好多了，起碼頭不暈。
但也有壞處，何晴又是洗臉又是換衣服，走來走去不停下，沈婉婉被迫爬到牆縫裏藏着。
幸好她只是個人畜無害的小蜘蛛，要是大蜘蛛，還藏不下了呢。
沈婉婉趴在牆縫裏堅持到天亮。
中間她又睡了幾次，但因為害怕被何晴踩死或者随手按死，總是睡不踏實，她都開始憐愛蜘蛛了。
以後再趕家裏的蜘蛛走，她一定要用心祈福，囑咐它的餘生順風順水。
一直到五點多，沈婉婉才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重新擁有兩條腿的感覺特別幸福。
沈婉婉還很困，但現在她沒功夫睡覺，她必須去一趟金陵小區。
隊裏是向東在值班，沈婉婉跑了兩公裏才找到一個公共電話亭，給他打了電話，将信息告訴他。向東卻是完全不相信沈婉婉的話，甚至認為她是做噩夢了，在說胡話。
沈婉婉只好定了個時間點，告訴他如果她到了時間還沒聯系他，一定要去金陵小區。
*
金陵小區是八十年代建成的，樓房距今已有十幾年，多少會顯得老舊。
但再老舊，也有十多棟，每棟都有五個門，不知有多少戶。
挨家挨戶找不現實，沈婉婉只能找人打聽。
時間尚早，小區裏只有幾個老頭老太太在打太極，沈婉婉去問了，沒人見過住在一起的姑娘們。
沈婉婉繞着小區跑了兩圈，然後懊惱地罵了一句。
人是被關起來的，就算轉移，也是夜裏偷偷摸摸的轉移，普通群衆怎麽可能看得到？
沈婉婉思忖片刻，繞到小區門口，盯上賣早飯的。
附近有三個小攤，一家做蔥油餅的，一家賣面，還有一家做包子。
沈婉婉挨個問了一遍——有沒有人經常買大量的早餐，好幾人份的。
三個小攤的老板還真有印象。
有兩個年輕人經常來買早點，一買就是好幾人份的，是他們的大顧客，他們都記得。
而且持續的時間很長，已經有一年了。
買的份數不一定，少的時候五人份，多的時候十人份。
這意味着被關的人數是有變化的，沈婉婉不敢想為何有變化。
她找到負責此小區的片警和居委會，又找了賣包子的老板幫忙去辨認，他見過他們的次數最多。
各個樓的樓長也都去了，他們更了解樓裏住了些什麽人。
給他們看的是何晴的手下，這些人都犯過事，在局裏都有案底。
折騰了快一個小時，其中一個樓長認出來了，“就是這個年輕人，脾氣不好，說話很不客氣，就住在302.”
